吳瓊《雅克·拉康 閱讀你的癥狀》(22)主人話語和大學話語
第十二章 話語的政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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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主人話語和大學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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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人話語

代理:主能指S_1,他者:“知識”S_2,主體在代理的位置向他者發(fā)出話語,并用S_1的單一特質去縫合S_2來確認自身存在,但其背后是處在真理位置的分裂主體。此外,S_1→S_2代表S_1向知識領域的“插入”,是陳述主體渴望在他者領域獲得自身同一性的“知識”的過程,但這是不可能的:陳述主體自以為他者主體是能知的主體,自以為通過他者主體可獲得對自己的知,但是他者主體所提供的不過是由對象a構成的幻象。對象a無法讓分裂主體享受到充分的原樂。主人話語表明:劃杠的S?a,即主體想通過對象a來滿足原樂追求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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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主人與主人能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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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話語是對科耶夫闡釋的黑格爾主奴辯證法的重寫。與其說是黑格爾構成了精神分析學的另一面,不如說是拉康構成了精神現(xiàn)象學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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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能指S_1占據(jù)著話語的主導權,但主人在此被確認為主人,只是因為他占據(jù)了這一位置,他被服從不是因為他比別人更勇敢/智慧等等,而只是因為他在進入與他人的關系時處在了S_1的位置,如同法的權威并非來自法自稱的正義,而只是因為它被確認為個體必須遵守的東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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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與主能指(主人能指)之間的悖論性關系:1)一方面主人是話語的發(fā)送者,是使言談開始的必要條件,2)另一方面主人只是代理,主能指發(fā)揮作用不是因其內容而是話語觸發(fā)機制,主能指本身沒有意義,它代表的恰恰是意義的欠缺。主人/主人能指之所以能在主導之位,不是因為他/它有什么特別的品質,而只是因為他/它在話語結構中被指定在了主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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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勞動和原樂的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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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黑格爾的享樂與勞動的辯證法,奴隸出于死亡的恐懼而放棄享受接受勞作,并以此獲得通向自由的道路,但拉康說這是理性的狡計,因為在享樂與勞動的辯證關系中,正是“奴隸更容易獲得原樂,原樂使勞動保持在奴役狀態(tài)”(拉康)。即,主人的享樂實際是自我意識的一種自欺,當主人滿足于由奴隸提供的有限快感時,他實際放棄了更大的快感追求/身為主體的求原樂意志,而奴隸因其獲得確認的欲望受阻而被迫不斷尋求確認,尋求快感的滿足,他越感到享樂不足就越欲望享樂,就越覺得別人享受的更多,所以他放棄享樂的行為恰是為了生產(chǎn)享樂,是對享樂的生產(chǎn),對求原樂意志的生產(chǎn)。用剩余原樂的觀點說,享樂的放棄恰恰是剩余原樂的生產(chǎn),對享樂的否定最終產(chǎn)生的是一個剩余,是更多的享樂要求。因此,“奴隸更容易獲得原樂”指奴隸放棄的只是一點快感滿足,而這一放棄激發(fā)了他更為強烈的求原樂意志,他獲得了一種剩余原樂,一種在勞作中產(chǎn)生并使他去接受勞作的享樂,所以拉康說“原樂使勞作保持在奴役狀態(tài)”?!拔曳Q這個奴隸是S_2,但你在此也可以用‘原樂’這個術語來指認他:首先,他并不想放棄它,其次,他確實想要放棄它,因為他用勞作來替代它,而勞作并非它的等價物?!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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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和原樂】1)奴隸:“不想放棄它”指奴隸不想放棄原樂(就奴隸仍是欲望原樂的主體而言),而“想要放棄它”,指放棄享樂,即奴隸為保全生命而不得不以勞作替代享樂。但勞作不是原樂的等價物,因為它生產(chǎn)(剩余)原樂。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奴隸可以占據(jù)真理的位置,因為奴隸生產(chǎn)的剩余原樂最終必被主人掠奪/竊取,被主人轉換為剩余價值加以享用,奴隸終究無法獲得原樂的滿足且只能繼續(xù)被奴役,他只是主人話語循環(huán)的工具。2)主人:主人竊取奴隸生產(chǎn)的剩余原樂并不意味著他可以享受到更充分的原樂,因為他總把剩余原樂轉換為剩余價值,總想積累更多而讓其進入下一輪循環(huán),且他積累越多,所享受的就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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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知識與原樂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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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奴隸:S_2代表奴隸的知識,但奴隸只是“知其然”,而不知“知識”本身究竟是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知識。2)主人:主人(能指)是白癡。主人只知道讓奴隸勞動再竊取其知識,“一個真正的主人……不想知道任何東西——他只想要事情完成”(拉康)。因而,主人的話語有一種根本性的無知;它只是以無條件的方式宣講出來并要求別人無條件地遵從,以顯示其絕對權威。3)所以,S_1→S_2表示的不可能性指作為代理的主體與能指寶庫的知識之間的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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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chǎn)品:對象a,代表主人的話語通過奴隸的“知識”而產(chǎn)生的效果/產(chǎn)品。被置于橫杠之下表示被劃杠的主體和剩余原樂之間無法建立真正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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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奴隸是主人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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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只是竊取奴隸“知其然”的知識,竊取知識運作的“剩余”,可這一剩余無法抵達真理的位置,無法讓主人確知自身存在(如欲望之謎),也無法讓他獲得充足的原樂。相反,由奴隸提供的一點點剩余原樂只會讓主人備感快感之不足,從被劃杠的主體的創(chuàng)傷性內核里總會發(fā)出一種聲音:“再來一次”,“再多一點”,可這聲音只會把他帶入更大的不足中,如拉康所說:“當我說到在主人話語中知識最初占有的場所是在奴隸的方面時,除了黑格爾有誰指出過奴隸的勞動產(chǎn)生的是主人的真理?而且毫無疑問,那真理是對他的駁斥?!敝魅丝偸亲砸詾槭?頤指氣使/坐享其成/偷竊窩贓——主人為此而生,最終也必為此而死。此即主人的欲望追求的真實,而主人的話語不過是掩蓋真實的虎皮和掩飾自身蠢相的口實。最終,只有奴隸的勞動可以揭開假面,用拉康/黑格爾/馬克思的話說,奴隸是主人的真理,而那真理就是對主人地位的傾覆。此即主人話語的政治學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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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學話語

代理:S_2,主導權現(xiàn)在在擁有知識的主體手上,且知識不再是奴隸那種只“知其然”的知識。“S_2占據(jù)主導的位置,乃是因為這一命令、指揮、指令的位置,這一先前由主人把持著的位置,現(xiàn)在為知識所占據(jù)?!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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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知識與權力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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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話語是主人話語的現(xiàn)代形式,二者同屬權力支撐的話語,只是權力發(fā)揮效能的方式/位置不同。言說主體現(xiàn)在被假定為有知者,且知識是一種純理論的知識,一種以所謂“中立”立場宣講出來的普遍知識,因而其權力的運作更為隱蔽和危險。真理:代表著權力的S_1。這意味著,(操縱知識的)權力被隱藏了,話語的政治維度被假定為中立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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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話語對應前資本主義時期的統(tǒng)治階級話語,大學話語對應現(xiàn)代資本主義話語。因而,科學/醫(yī)學/教育/政府/商業(yè)/技術/組織的話語皆屬于大學話語,因為它們都建立在現(xiàn)代官僚制基礎上?!霸诖苏紦?jù)我們暫且稱作主導的位置的——是這個S_2,它所體現(xiàn)的不是一切東西的知識——我們還沒有到達這個程度——而是全知。我們可以把這理解為只是作為知識被確證的東西,一般地說,這就是所謂的官僚制?!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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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知”并不是對一切的知,而是對事情的全面的知,它甚至都不是具體的知識本身,它實際是一套被認為具有普遍性和客觀性的知識規(guī)則,是一種知識型或知識結構,現(xiàn)代主人不過是知識的代理,也是支撐知識的官僚制的代理,所以權力更為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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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與權力之關系的改變:在主人話語中,知識直接服務于權力,知識根本上是對權力的知識;在大學話語中,知識獲得了自主自足的偽裝,知識貌似超然于權力之外,但并不改變其最終為權力服務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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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對象a、剩余價值和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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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對象a。這意味著大學話語的社會聯(lián)系源自主體想用純粹的知識來捕獲對象,這個對象是大學話語的欲望之因??伤烤褂裁??剩余價值。大學話語是資本主義話語,是資產(chǎn)階級主體的話語?!霸诖酥R詢喚剩余價值,并使它合理化和合法化?!保ǚ铱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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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角度]作為對象a占據(jù)他者位置的是學生。學生是大學知識運作的欲望對象—原因,是大學機器追求的剩余價值。大學知識與學生之間的關系不再是奴隸與知識的關系:學生被假定為有欠缺的存在,它不擁有“知其然”的知識,相反,它是知識質詢的對象,如“知識”常發(fā)出這種聲音,“繼續(xù)努力吧!知道得更多一些吧!”這就是那個指令的主能指,是作為“水庫”的S_1,其功能在于為知識的重復或再生產(chǎn)積蓄能量,為了讓學生安于做知識的小a?!霸谥魅嗽捳Z中,這個位置為奴隸所占據(jù),在科學話語中,是為學生小a占據(jù)著。……學生覺得自己就是‘a(chǎn)studied’。他之所以是‘a(chǎn)studied’,因為像所有工人一樣——要有所回報就必須服從別人的命令——他必須有所產(chǎn)出?!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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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是“學生小a”,既表明它只是知識和權力的欲望對象,也表明它只是一個剩余,是知識和權力所追求的一種剩余價值,還表明它和工人一樣是被剝奪者,正如工人的自由是被剝奪的/一無所有的自由。再有,與主人話語中主人通過竊取來獲得剩余原樂不同,大學話語中居于他者位置的對象a直接地就是知識的剩余價值或剩余原樂,即,學生自身并不是原樂的享用者,其原樂是他者的原樂,是被掠奪的原樂,他雖居于原樂的位置,但實際只是剩余原樂的一個“仿制品”/“假象”,知識與他者之間根本無法建立有效聯(lián)系,大學話語的產(chǎn)品只能是分裂和異化的主體,因為這個主體不過是剩余原樂的“假面”,他貌似獲得了知識,可來自知識代理的“學而不倦”的律令只會讓他感到:知得越多就越覺無知,在不斷求知中欲望的快樂越多就越覺享受的少。分裂的主體與占據(jù)真理之位的主能指之間是不可能的關系。“學生通常以多多少少偽裝的形式處在認同這個對象a的位置,可這個位置究竟能生產(chǎn)什么?不過就是在右下角出現(xiàn)的被劃杠的S?!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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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主人話語到大學話語的結構轉換
知識與原樂之間的不可能的關系是主人話語失敗的根本原因。1)奴隸方面:黑格爾在勞動與享樂的辯證法中沒有看到勞動不等于原樂,勞動只是生產(chǎn)享樂的物品。奴隸只是生產(chǎn)剩余原樂,且剩余原樂要被主人掠奪,成為主人進行原始積累的剩余價值。2)主人方面:主人只知道掠奪奴隸的知識及產(chǎn)品,對知識本身他卻無知也不想知。但為把掠奪來的知識轉換成剩余價值和更具效力的權力話語的資源,主人對其進行了加工改造,即把奴隸“知其然”的實踐知識轉變成純理論的知識,一種“知識型”,哲學(亞里士多德指認為主人在閑暇時從事的活動)就在這一轉變中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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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主人如何把掠奪來的奴隸的知識轉變?yōu)榧兝碚摰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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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引入了《美諾篇》中的場景:蘇格拉底以所謂提問的方式使童奴逐漸回憶起他原本擁有的幾何知識。這一提問方式“真正的事務或目標就是要讓人知道奴隸是有知的,但卻只能以此種嘲笑的方式來承認這一點,而隱藏于其中的東西僅僅就是在知識的層面上對奴隸的功能進行掠奪”(拉康)。即,主人的知識原本是從奴隸那掠奪來的,現(xiàn)在他卻以定理的形式并以知識的主人的姿態(tài)通過提問和引導把那一知識歸還給奴隸,以讓奴隸更心悅誠服地安于其奴隸位置。主人回饋到奴隸那里的知識已是普遍的理論知識,奴隸對這一知識的分享只能加深其臣屬地位,此即主人/哲學話語的運作所內有的政治維度:“哲學在其整個演進中所表明的東西是什么?不過就是通過主人的操弄來竊取、誘騙、偷得奴隸的知識?!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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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奴隸并不缺乏把“知其然”的知識轉變?yōu)橛谜Z言闡述的理論知識的手段,但關鍵在于闡述機器本身可以被傳送,它從奴隸傳送到主人,然后再假借主人的名義回傳給奴隸。拉康稱這個闡述機器為“知識型”。與??虏煌?,拉康從政治維度把“知識型”解釋為“使某人處在正確的位置”的東西,如此便可“使知識成為主人的知識得以可能”。哲學就是這種知識型,哲學在歷史中的功能就是對奴隸的知識的這種“提取”。“在知識中確實存在一個難題,那就是知其然與嚴格意義上的所謂知識型之間的對立。知識型是從對知識的一種質詢、一種純化中構建的。哲學話語表明,哲學家在每一次轉向中都要以它為參照。他提問奴隸,他論證后者有知,進而證明說他知道后者所不知的,這一切并非無謂之舉。某人顯示他有知只是因為他能正確地發(fā)問。這就是引發(fā)移置的道路,其結果便是我們的科學話語時常處在主人的一方,而恰恰這一點是我們無法主導的?!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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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竊取奴隸的知識S_2,然后把它置于S_1的主導位置,讓S_2和S_1重合在一起,而形成??乱饬x上的知識—權力和權力—知識。同時,主人還把從奴隸的知識中提取的知識普遍化和中立化,使其成為純理論的知識,這種知識經(jīng)過純化就變成大學話語中的科學知識。在這個意義上,哲學話語是大學話語的先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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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主人話語與大學話語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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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就知識的層面而言,有三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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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知識”的形式不同。a. 在哲學話語中,主人的知識是亞里士多德意義上的“理論”知識,是主人從奴隸的知識中抽取的抽象定理;b. 在大學話語中,“知識”已是科學的知識,是形式化和數(shù)學化的知識,是純邏輯的而不再是抽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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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知識”獲取的方式不同。a. 在哲學話語中,“知識”是主人從奴隸那掠奪再回返到奴隸那里的。b. 在大學話語中,科學知識的獲得是源自笛卡兒的“我思”,源自“我思”對包括亞里士多德的“定理”在內的一切知識的普遍懷疑或進一步純化,換言之,大學的知識是一種反思性/自詡為批判性的知識,大學話語的出現(xiàn)與科學時代的到來具有某種同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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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知識”的宣講方式不同。a. 在傳統(tǒng)的主人話語中,知識以命題的形式和權威命令的方式返回到奴隸那里。b. 在大學話語中,知識因有非人格化的官僚制作為支撐,故其宣講方式往往是判斷、評價和歸納,且標榜中立客觀和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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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本不存在所謂中立客觀的知識,現(xiàn)代的反思性知識并不純潔,它是建立新的霸權話語的工具,是為霸權的位置提供合理性和合法性證明的手段,確切地說,大學話語的霸權恰恰是現(xiàn)代性的一種癥狀,是官僚主義的言語行為的最典型表征。主人話語與大學話語同屬霸權式的話語,但主人話語的權力(實施)是外顯的、強制性的,而大學話語的權力是隱藏的,是被其知識的所謂中立性和客觀性所遮蔽的,其權力的操弄更具策略性,所以其實施更為有效,也更具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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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作為現(xiàn)代性霸權話語的大學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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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話語并不只在大學中,它根本上指的是一種社會聯(lián)系的結構,一種與現(xiàn)代性相關聯(lián)的社會組織形態(tài),其最典型的體現(xiàn)就是資本主義和國家社會主義或極權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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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兼容的兩者如何被統(tǒng)攝到同一種話語結構中?齊澤克的解釋:“大學話語作為現(xiàn)代性的霸權話語有兩種存在形式,其內在的張力(‘矛盾’)就在這兩種形式中得以外在化:一種是資本主義,其被整合的過剩的邏輯、其體制的邏輯就是通過不斷的自我革命來完成自身的再生產(chǎn),另一種是官僚制的‘極權主義’,對它的理論化有著不同的偽裝,如技術的統(tǒng)治、工具理性的統(tǒng)治、生態(tài)政治的統(tǒng)治以及‘行政化的世界’。確切地說,這兩個方面如何相互關聯(lián)呢?我們不要受到引誘去把資本主義簡約為技術統(tǒng)治這一更為根本的本體論態(tài)度的單純表象,而是應當依照馬克思主義的模式強調資本主義把剩余整合到制度功能當中的邏輯乃是一個根本的事實。斯大林式的‘極權主義’則是資本主義的擺脫了其資本主義形式的自我推動的生產(chǎn)性的邏輯,而這也是它為什么會失敗的原因:斯大林主義是資本主義的癥狀。斯大林主義內含有總體知識、有計劃的社會生活透明性以及生產(chǎn)總動員的基質,還有它的暴力性的凈化和妄想狂,所以它是‘被壓抑的東西的一種返回’,是一個被全面組織化的‘行政社會’的謀劃所內有的‘非理性’。這意味著那兩個層面——就其恰好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而言——根本上是不兼容的:根本沒有一個元語言可以使我們把統(tǒng)治的邏輯回譯為資本主義的通過過剩進行的再生產(chǎn),反之亦然。在此關鍵的問題在于兩種過剩的關系:被整合到資本主義機器中的經(jīng)濟過剩/剩余作為一種力量驅使它進入永久的自我革命中,而權力操弄的政治過剩則是現(xiàn)代權力所固有的(表征物高于被表征物的體制過剩:對其主體負責的合法的國家權力由無條件的權力操弄的淫蕩的音信所增補——法律無法真正地約束我,我可以對你做我想做的一切,我可以像對待一個罪人一樣對待你——只要我想這樣;我可以毀了你——只要我這么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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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把大學話語和資本主義聯(lián)系在一起是基于兩者在“文化邏輯”上的一致性,即它們對剩余價值和剩余原樂的渴望。1)如同資本主義假借自由之名通過剝削工人勞動來追求剩余價值一樣,大學則打著傳播純粹知識的旗號通過把學生當作對象a、當作生產(chǎn)剩余原樂的殘渣來加以盤剝;2)如同在資本主義的邏輯中,工人付出的越多,其所獲就越少,進而就需付出更多一樣;在大學中,學生所獲(知識)越多,就越覺所擁有不足,進而渴望獲得更多,于此便有大學話語中知識和原樂的悖論性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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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在剩余價值中所譴責的就是對原樂的掠奪。不過,這一剩余價值是剩余原樂的一件紀念品,是剩余原樂的等價物?!M社會’的意義就來自這樣一個事實,即那使其成為加引號的‘要素’的東西,那被描述為人的東西,變成了我們的工業(yè)所生產(chǎn)的剩余原樂的同質等價物——簡言之,是剩余原樂的仿制品。進而,照此可以理解,人們只能去充當剩余原樂的假面——這吸引了許多人?!保ɡ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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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識建制化的時代,主體只能充當剩余原樂的假面。在建制機器的規(guī)訓中,主體不過是機器所追求的剩余價值,其所享受的只是他者原樂的剩余,是自身的根本性匱乏,因為那匱乏是他唯一擁有的,就像馬克思所說,工人的所謂自由就是一無所有的自由,是被剝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