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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璨金兵甲：賊窩里的騎士

對峙

“包圍那個騎士，讓她見識一下刌民的怒火！”

范.文迪卡特一揮法杖，他身邊的隨從頓時沖上前，將雷婭與女騎士團團圍住，一時間室內寒光大盛，殺氣四溢。

壞了，不知道范帶來了多少人，不知道這巨人能不能對付的了這么多掠奪者。雷婭趁機向她用力晃了晃手腕的鎖鏈。

“快幫我解開它，我和你一起戰(zhàn)斗！說不定還有機會沖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騎士想不幫都不行了吧。雷婭心里是這樣想的?？闪钊藳]想到的是，女子看都沒看她一眼，也沒有理會兇神惡煞的劫掠者們，她就是站在那，沉默地凝視著范，腿上沒有一點要移動的意思。

“你還在等什么？快啊，難道你想一個人單干嗎？”雷婭急得快要冒煙了。

“你們不會輕易這么做，對嗎?！?/p>

騎士突然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中多了嚴肅與莊重。

“你們可以殺我劫財，也可以殺我泄憤，但希望你們內心能夠明白：你們曾經也是帝國的子民，白耀帝國沒有因為你們手上骯臟的鮮血而拋棄過你們，而是給予了你們一個共同站在陽光下的機會，這種恩澤不是在每個國家都能享受的，告訴我，你們會為了一己私欲，而攻擊一個背負神圣使命的帝國使臣嗎？”

她在說些什么啊？雷婭人都懵了。那些掠奪者們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話雖如此，這些窮兇惡極之徒似乎也沒有做好圍攻的準備，他們的目光中流露出猶豫和退卻之意。女騎士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雷婭認為這和她剛說的話關系不大，這些刌民只是在懾于她那龐大的身軀和神力罷了。

“愣住干什么？一起上??！”范厲聲喝道。

“老大，這人可是傳說中的神圣大騎士啊，”一個刌民小心翼翼地說，“貿然攻擊她是不是……有風險？”

“去你媽的慫逼！”這還是范第一次開口罵人，但隨后他深深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都撤回來吧，一堆沒用的東西?！?/p>

掠奪者們像收到了赦令，連忙收回武器，退到首領的身后。

“真沒想到，我的手下居然也有退縮的時候，”范看向四周，陰冷的目光在每一個刌民的臉上掃過，“看來是我統(tǒng)治灰號角的時間太短，沒有樹立起足夠的威信啊，所以你們才會反抗我的命令……”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他晃動著自己肥大的腦袋：“算啦，這種事以后再說……所以艾喬小姐，你不遠萬里，屈尊前往我們骯臟血腥的基地，到底有何貴干？”

艾喬雙手叉腰，盯著刌民的臉。

“我本來可以和你解釋這一切，但你卻逃避了，將我丟在這黑布隆冬的房間里。”

“人們都有戒心嘛，我只是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待客方法罷了……話說是誰把我的高階催眠術解開了？雷婭小姐，是你吧？”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雷婭，女巨人看上去也頗感意外，但她很快又堅定地抬起頭來：

“別打岔，我來是為了向你打聽當年宮廷發(fā)生的一些事情，問完就走，絕不多留一分一秒。”

“愿聽其詳?！?/p>

“你曾擔任宮中的衛(wèi)隊副統(tǒng)領，隸屬于皇帝的貼身護衛(wèi)團，我得到消息，皇帝經常私下會見你們……”

“什么？讓這種家伙去擔任貼身護衛(wèi)？怕不是腦子……”雷婭還沒說完，就感受到脊背被瞪得發(fā)涼，于是她馬上閉嘴。

“你們與皇帝的會面非常隱秘，里面甚至還有來自民間的不明人士，這件事現在知道的恐怕不過三五人?；实鄄恢挂淮蔚慕右娔銈?，卻從沒向各位騎士們聲明過……”

刌民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我是宮中禁衛(wèi)，你是統(tǒng)軍將領，你不知道的事多的很，也沒必要知道吧？”

“我必須查明，”騎士嚴肅地說，“我需要你們當時秘會的每一處細節(jié)，到會的每一個人，皇帝和你們交流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信息?！?/p>

“事到如今，你查這些有什么用呢？白耀帝國已經滅亡了，您的皇帝陛下沒了，你吃力不討好地跑來調查，到底是圖什么??？”

“我什么都不圖，我只想求一個真相?！?/p>

“真相？什么真相？”

“蘭戈里奧皇帝，當年是不是受到了某種魔法的蠱惑？”

此言一出，不止雷婭，連在場所有的掠奪者都面面相覷?？沈T士的神情無比凝重，沒有絲毫駁斥的余地：

“白耀帝國的皇帝英明神武，恩澤天下，萬民景仰，我們都堅定不移地臣服于他的威儀之下，但在永夜時代到來后，他整個人都變了，我們能在朝堂上看出他的變化；他所做的決策，對待臣民的態(tài)度，還有他發(fā)起的各種戰(zhàn)爭……全都充滿了異樣。這絕不是當年我們認識的皇帝，他的本質發(fā)生了變化?！?/p>

“永夜到來后，全世界都瘋了，”范攤開手，“這恰巧說明你們的大帝只是個普通人?！?/p>

“我不信，”騎士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曾在皇帝面前宣誓效忠，也曾和他一起征戰(zhàn)沙場，我相信他是個堅不可摧，值得信賴的戰(zhàn)士，他不可能因現實慘淡而沉淪，能改變他的恐怕只有黑暗魔法和巫術，而你正是這方面的大師?！?/p>

在兩位白耀帝國曾經的守護者之間，空氣稀薄的讓人喘不過氣。只見范的肩膀開始抖動，他那被濃密胡須覆蓋的嘴唇里，發(fā)出一陣詭異的桀桀陰笑。

“不好意思，騎士小姐，我半點細節(jié)都不想透露給你?！?/p>

他的話如火焰，即將引爆一個壓抑已久的火藥桶———至少雷婭是這么以為的。

女騎士皺皺眉頭，然后毫不猶豫地說：

“你想開什么條件？無論是什么，我都會去做?！?/p>

這句話再度震驚了在場諸位，就連范都微微一怔，誰知道這句挑釁意味十足的話，會收到這樣的答復？

“你……你在說些什么呀？”一旁的雷婭急壞了，“這家伙可是你的嫌犯，應該立刻把他抓起來才對，干嘛還要向他低三下四啊？……”

騎士還是沒有理她。

嗨，完蛋，看來我救了一塊木頭。雷婭心里悲嘆。

范表現得自然很多，他沉默了一陣子，用手捻著胡須，上下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女騎士。

“小姐，你可是帝國的門面，應該知道剛才那句話的份量吧？”

“當然，我立下的誓言沒有任何人能打破?！迸奕肃嵵仄涫碌卣f。

“哼，哼哼，騎士可真不是一般的迂腐……”范冷笑數聲，“我這沒什么委托好給你，但是……”

他的小眼珠轉了轉，然后說道：

“咱灰號角是窮山惡水，荒涼蠻荒之地，這里的居民也沒什么高尚情操，我們愛干的事，無非就是搶劫和搏殺……讓你這般偉大的人去燒殺劫掠顯然是不太適合的，那就只剩下戰(zhàn)斗這一條路了……”

“你想怎么樣，讓我上碎肉廠，像野蠻人一樣互相廝殺？”女騎士挑起眉毛。

“嘿哼哼哼哼……讓騎士大人見笑了，咱們刌民就喜歡這種血肉橫飛，兵鋒相見的戰(zhàn)斗，它給我們枯燥晦暗的生活提供了不少樂子，如果騎士大人能穿上盔甲，來到碎肉廠與我們的勇士一決高下，這可是不可錯過的大新聞啊……”

“只要我答應你的挑戰(zhàn)，你就會告訴我當年皇帝身邊發(fā)生的一切？”巨人問道。

“絕不食言，小姐，我文迪卡特確實聲名狼藉，但在遵守諾言這方面，我還從沒讓人失望過，包括你們的皇帝陛下?！?/p>

不對，他肯定在打什么鬼算盤，雷婭心想，但現在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因為她聽見騎士說：““我答應，把我的劍給我?！?/p>

“哈哈哈，豪氣，我喜歡，”范拍起了掌，同時示意自己身后的手下，“把開山騎士的劍搬過來，艾喬小姐，希望你明天能奉獻一場精彩的演出，哈哈哈哈哈！”

“那我呢？”雷婭問。

“嗯？啊，暗鴉小姐啊，你不說我都把你忘了，”范轉過頭，“來人，把這個閑雜人員拖下去砍了?！?/p>

“慢著?！?/p>

雷婭還沒說話，一只大手就從頭頂攔了下來，只見騎士攔在了他們兩中間，用高大的身子擋在雷婭前面。

“我不允許你動她，從現在起，她受到我的庇護?！?/p>

她的每個字都鏗鏘有力，敲擊在人的心弦上，這或許是雷婭來灰號角聽到最安心的一句話了。

刌民首領對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樂呵呵地搖著頭：“別在意，我只是開個玩笑，事實上，沒有什么比騎士和賞金獵人一同出現在斗獸場更有趣的場面了，既然你想護著這個小姑娘，我也不會攔著你……因為明天你就會發(fā)現，與其讓她上碎肉廠去，不如現在殺了她……”

“我愿意和這位騎士一同接受你的挑戰(zhàn)，”雷婭冷冰冰地說，“你會因為小看我們而顏面盡失的，搞不好還要付出血的代價?！?/p>

范.文迪卡特狂笑起來，他的笑聲在灰號角回蕩著，又逐漸消失，最后只剩下他眼角那若有若無的嘲弄。

“你們很有勇氣，我很喜歡。不過到了明天，你們會希望死在我們的刀斧之下，畢竟人人都不想在噩夢之中掙扎，我說的對吧，艾喬小姐?！?/p>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騎士一眼，然后扛起斧頭，轉身離去。

一個小時后。

爬滿蛛網的墻角，落灰的桌椅，被染得亂七八糟的桌布，邋里邋遢的床鋪……這便是灰號角最好的房間了，雷婭剛一進去，就被那刺鼻的煙熏味嗆得喘不過氣來。

比賽安排在明天，范便把她們安置在這里，太陽一出，碎肉廠的大門就會向她們開啟。

雷婭靠在躺椅上，閉著眼，將意識發(fā)散到悠遠的冥想世界里；在她身邊，那個大塊頭騎士直接坐在地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看，仿佛它會塌下來似的——不過這也是事實，以她那破格的身高，一站起來就會磕到腦袋，所以她只好彎腰或坐著。

“砰！”有人推門，這里的暴徒是從不講禮數的，只見四五個刌民抬著什么闖進了門。

“喂，這是你們的武器，別想著造次，范大人一直盯著你們呢?！?/p>

一把長刀“?！钡匾宦晛G到雷婭眼前，正是她的愛刀暗鴉，而騎士的武器則是被扛過來的。雷婭瞟了一眼，它們被一塊破布包裹著，輪廓模糊不清，她不用看就知道，這絕對是最符合騎士的大家伙。

雷婭拔出刀，然后習慣性地尋找能拿來磨刀的東西。

“你的刀好細，這樣不容易斷嗎？”

她抬起頭，只見巨人正望著自己。

“嗯……我的師傅從小就教育我要愛護刀，要把它想象成身體的一部分，所以我向來是避實就虛，”雷婭做出一個戳刺的動作，“而且暗鴉的材質非常優(yōu)秀，絕不會那么容易就斷掉啦?！?/p>

“哦……”騎士托腮沉吟著，“我總覺你的刀有點眼熟，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吧。”

這還是她們倆頭一次單純地談話，雷婭心想，反正接下來有那么長時間，明天還得一起面對未知的挑戰(zhàn)，不如先和這個大個子騎士套套近乎，于是她主動自我介紹：

“我叫雷婭.波米茲，你想把我當成獵人或流浪漢都行?！?/p>

“艾喬，白耀帝國的……騎士?！?/p>

“我聽說，你們的國家是騎士之鄉(xiāng)，從西方來的騎士個個身懷絕技，名滿天下，”雷婭居然有點小興奮，她小時候也是聽著各種版本“騎士屠惡龍”的故事成長的，“我小時候也做過騎士夢，相比成為公主被猛獸抓來抓去，不如當一個舞刀弄槍的勇者快活?！?/p>

“嗯?！?/p>

“不過話說回來，你的真的好高啊，究竟要多好的血統(tǒng)才能讓你變得如此高大？”

“每個見到我的人都會這么問，這個……我父親是個商人，我母親則出生于一個新興的小貴族家庭，他們都是普通人，我出生時和別的小孩沒兩樣，但到了十歲，學校里的男孩都夠不著我的腰了，一個帝國軍官視察的時候留意到了我，于是我就去軍營里生活了，仿佛我天生就要走上這條路一樣?！?/p>

“這就是上天注定吧，不過長這么高不會有麻煩嗎？比如說去朋友家里，他們可不一定會為你開幾米高的門。”雷婭打趣道。

艾喬揚了揚嘴角，她一看就不是個經常笑的人，即便笑起來也是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就像一個終日疲于奔波的旅人，風霜滿面，疲態(tài)盡顯，孤獨與憂傷堆積眼底?？伤雌饋碇槐壤讒I略大幾歲，這處于風華絕代的年齡！

“那你呢？你是怎么到這的？”

“殺人，然后被范那混球給逮到這來了，”雷婭磨著刀，“我來灰號角就是個錯誤的決定?！?/p>

“這樣啊……”艾喬緩緩低下頭，一絲愧疚之色爬上臉頰，“我應該向你道歉的，作為一名騎士，我不但沒感謝救命恩人，還差點對你動手，這是我的褻職?！?/p>

“不要緊的，你不是也在范面前保下了我嗎，咱們互不相欠，而且這樣的誤會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基本上所有的村民見我都會拔腿就跑?！?/p>

“你和那些刌民不是同類嗎？”

“這我也說不清楚，我的母親在戰(zhàn)亂中被刌民強暴過，之后才有了我，她在生下我不久后死去了，所以我的膚色和那些強盜一樣，都是灰色的?！?/p>

雷婭聳聳肩：“但這些故事都是我?guī)煾蹈嬖V我的，當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誰又知道呢？我沒出生多久就被拋棄了，之后才被他認養(yǎng)。他教會了我練武，也教會了我基本的做人道理，所以我從不屑于與那幫暴徒為伍，也不會做任何有悖原則的事情?！?/p>

“你的師傅和你都是好人，上天會保佑你們的?！卑瑔贪l(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沒過多久，雷婭又開口發(fā)問：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范.文迪卡特，那個匪徒頭子，他曾和你共同事奉一個皇帝？”

“是的，我們都在皇宮擔任職務，我和其他騎士通常都在軍營里，而他是皇帝身邊的直屬護衛(wèi)，不受任何機構管轄。”

“真是見鬼了，你們皇帝竟敢留這樣一個奸惡之人在身邊？”雷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范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只服務于出價最高的雇主，”艾喬說，“光憑這點來說，他就是最值得信賴的人。這世界上沒有比白耀帝國的皇室更富有的集團了?！?/p>

“不應該是這樣啊，說不定他從一開始另有所圖，所以才試著接近皇帝呢……”

“我愿意相信他，之前皇宮里出現過幾次行刺事件，都是他出面解決的，”艾喬嚴肅地說，“在最豐厚的傭金下，范的忠誠無可置疑，所以我懷疑皇帝身邊另有其人?！?/p>

雷婭背朝后仰：這大個子騎士比她想象的還要憨直，她怎么確定范的為人？做過幾次份內事怎么就成了“值得信賴”？

“你不能拿你的騎士準則去衡量別人，像什么忠誠，榮耀，守誓，很多人其實并不放在眼里。我敢相信，范十有八九就是罪魁……嗯，其實這一切好像也不重要了，對吧？”

“不重要？為什么？”

“因為白耀帝國已經滅亡了呀，”雷婭攤開手，學著那些吟游詩人的口吻說道，“西方璀璨的金星，最終沉入茫茫似海的黑夜里，湮沒于無盡的亡靈戰(zhàn)爭中——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p>

當她說到“戰(zhàn)爭”這個詞的時候，艾喬的臉色立刻變了，身體幾乎是哆嗦了一下，即便這一變化轉瞬即逝，還是沒有逃過雷婭的眼睛。

“艾喬？艾喬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p>

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好，雷婭不由得擔心起來，騎士的神情恢復了正常，但臉上的陰霾未減半分。

“抱歉，我是不是說了什么不好的話？額，我沒有諷刺你祖國的意思，我只是……”

“陳述事實，對嗎？”

騎士低下頭，直視著雷婭，她的雙眼狹長且碧綠，就如一顆綠寶石，但它的光芒如染上了霧水一般黯淡。她站起身，盡可能地使自己不碰到天花板，然后朝門口走去，離開的時候，雷婭聽見她宛若耳語般地自言自語著：

“帝國已經在戰(zhàn)爭中滅亡了，這是事實，沒錯，但是……但是我還不能放棄，我立過誓言的啊?！?/p>

她就這樣離開了房間，只留下雷婭一人坐在原地發(fā)愣。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啊，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真正的騎士，為什么卻與故事里的形象差距這么大呢？

騎士的背影會有這么落寞嗎？

她搖搖頭，繼續(xù)磨著刀，暗鴉在磨石的摩挲下閃著愉悅的光澤，它正在渴望著明天的到來，渴望著碎肉廠的狂呼，尸首與鮮血！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明天將會有什么樣的危機在等待著他們？

周更的頻率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其實每一章都需要花費作者不少時間去琢磨，目的無它，希望大家能看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