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刺啦——

——云堤城萬歲！云堤城精神永遠長存！

——刺啦——刺啦——

12月16日 云堤城新聞頻道

無法搜索電視信號 請聯(lián)系管理員”

?

?

我……

什么都想起來了……

關(guān)于死去的姐姐……

關(guān)于記不清名字的姐姐……

可是……

明明是悲慘和痛苦的回憶，為什么要想起來呢？

“小妹妹，你怎么在這里？”

周圍是不認識的大人，不認識的環(huán)境，不認識的道路。

“他們”只是問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們”并不關(guān)心我。

“怎么辦？正門被泥石流堵住了打不開，我們難道要被困在天氣控制中心里面了嗎？”

——博士……博士在哪里……

——徐振海叔叔在哪里？

——楊萱伊姐姐在哪里？

——閏德宇哥哥、豐若英阿姨、莊學(xué)民叔叔、仇黎叔叔……

他們在哪里？

“冷靜下來，倉庫的路呢？”

“也打不開……全部都被堵死了！”

為什么……到處都找不到呢？

哦……對了。

——你為什么要用“源”，你在幫倒忙！

諾可原來……

被拋棄了啊。

看來……姐姐一直以來都是對的，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人會愛我。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等一下，這邊……這條路我記得是秘密通道，可以去到云堤城的晴空塔！”

“很好，我們就往這里出去，你們也聽到集合的命令了，十年見不到太陽的日子終于結(jié)束了！馬上我們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太陽了！”

——萬歲！萬歲！萬歲！云堤城萬歲！云堤城精神萬歲！

吵鬧的聲音仿佛刺穿了我的耳膜，我只得用手捂住耳朵，這樣一來，就什么都聽不到了，耳邊留下的，只是靜靜的打雷聲。

——雨……只是在下雨而已。

我在心中這么催眠自己。

“這個女孩怎么辦？她是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

“可能是誰家的孩子吧，調(diào)皮搗蛋從通風(fēng)管道掉了進來，我們頭頂上不是有很多通風(fēng)管道嘛，出去交給警察局就好了?！?/span>

一個大人拉著我的手，朝著樓梯口走去，盡管我心里清楚，在外面什么都不會有。

?

?

12月16日 云堤城 出云區(qū) 云堤城晴空塔附近

?

?

“云倧閣下，資產(chǎn)回收完畢?！比A春雨指了指手中的手提箱，“兩個硬盤、兩個芯片以及一個‘人工心臟’，全都都已經(jīng)收集好了。”

“嗯……何自明那邊呢？”

“何自明、錢興賢和戎承顏也已經(jīng)被我們的商業(yè)間諜成功排除——這下我們所有的證據(jù)都被消滅了，而罵名留給徐振海、蔣春文就行?！?/span>

晴空塔的廢墟之上，云倧閣下正抬起頭，展開雙臂，默默淋著雨。

“云倧閣下，您真的不需要穿雨衣么？這樣下去會感冒的?！?/span>

“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感覺罷了?！彼L長嘆了一口氣，“畢竟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人類這種生物，取之于自然，用之于自然……我們都是大自然的兒女，作為其最聰明的兒女，就得想辦法創(chuàng)造出一些能夠改變命運的東西；那么，計時器停止活動了？”

“是的，不知道為什么，計時器卡在了13分鐘不動，是一種病毒……我們從來沒見過的病毒，它讓我們的網(wǎng)絡(luò)安全部門記得焦頭爛額，我打電話再催催他們。如果這是沈笠所為，拿他還挺有本事的。 ”

“不必了！”云倧伸出手回絕了華春雨的請求。

“不用再把云堤城炸掉了么？”

“那當然，別忘了我們是來當救世主的；既然炸彈的計時器已經(jīng)停止，我們就沒必要再打開潘多拉魔盒了。”

“話說回來……我們這么開著一架直升機在市區(qū)招搖過市……不會有人看到么？”

“云堤人現(xiàn)在大多都集中在港口你忘了么？就算有人看到了，利用媒體攻勢辟一下謠，不就什么都解決了？”云倧低下頭，望著這浸沒在雨中的城市，若有所思的托起了手，“華春雨，你小時候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一個夢：你夢見自己一個人，走在一座空無一人的城市大街上，你想要找到人，就一直一直向前跑，但怎么也跑不出大街……然后，隨著一聲悶響，世界崩塌了；你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黑暗之中，無論怎么樣都無法找到方向?！?/span>

云倧長長舒了一口氣，舉起右手，將其對準了那片被雨水覆蓋的城市。

“我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這樣?！?/span>

“這倒是沒有，不過鬼壓床的經(jīng)歷倒是有過幾次?！比A春雨淡淡回到，“對不起……我是個沒有用的人，云倧閣下說的好多哲學(xué)問題我都想不明白?！?/span>

“你不用明白——我只是，單純的想要找一個人聽我發(fā)牢騷罷了?！?/span>

“那我會努力當一個很好的傾聽者?！?/span>

“謝謝你華春雨——啊，看來天氣控制中心里面的山頂洞人已經(jīng)出來了?！?/span>

順著云倧所注視的方向望去，倒塌的晴空塔下，一扇活動板門突然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來幾十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科學(xué)家，他們淋著雨，望著云堤城灰蒙蒙的天空，每個人都被驚掉了下巴，說不出一個字來。

就像是一群死掉的木樁。

——我去！為什么云堤城的天空會是這樣？

——是不是系統(tǒng)出現(xiàn)故障了……我要回去看看。

——不行，你也收到命令了，何自明委員長讓我們在這里等他。

“——唉……看來這群人真的是被關(guān)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蝗A春雨，他們能拜托你嗎？”

“沒問題?！痹挳?，華春雨便朝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各位科學(xué)家們，我是勝利集團的首席發(fā)言人，我奉何自明委員長之命，將大家接離云堤城。

——什么？離開云堤城，意思是我們的工作結(jié)束了？

——是的，你們的工作都結(jié)束了；你們可以回家，今天是12月16日，可以回家和家人一起過一個幸福美滿的元旦節(jié)；當然了，我們公司歡迎任何想要留下來的人。

——能問一下，如果留下來……我們下一個工作地點在哪里？

——重慶，如果大家想知道的是這個的話……

站在廢墟上的云倧，避開了這群人的目光，他不喜歡出現(xiàn)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太愿意當一個聚光燈下的人；他現(xiàn)在想要做的，只是試圖獨自一人都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感受著云堤城這座雨城的魅力。

只可惜，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毀了——

悲傷涌上了他的心頭——在他身前的，是已經(jīng)涼透了徐振海和沈笠的遺體。

“安息吧二位……愿你們再也沒有來生，不必回到這個人間煉獄……”

云倧對著他們的遺骸彎腰致意，突然，一個女孩跑了過來。

“博士……博士……博士??！”

是諾可……

是W-02實驗體……

是一個小女孩……

她死死抓住沈笠的遺體，好像這么做能把他喚醒似的，云倧?fù)@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他心里面很清楚，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必須要做的。

——知道云堤城事件始末的人，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活下來。

哪怕是個小女孩。

更何況，人家本來也不是自然人，是一個人造人。

這種小白鼠，等他了解蔣春文是怎么造出來人造人后，想制造多少都無所謂。

勝利集團有錢，而且有很多錢，徐振海至少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掌握力量，的確能夠做到一些平常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沉溺在思維海洋中的云倧，已經(jīng)不知不覺走到了諾可的身邊。

“你好啊小妹妹——”云倧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了她，“你的父母朋友哪去了？”

在聽到有人呼喚自己后，諾可抬起了頭，在黑洞洞的槍口前，她只是一個勁兒的抽泣，在她的世界觀中，她好像并不清楚槍械是個什么東西。

——撲通。

突然，諾可一下子撲倒了云倧，這把云倧嚇了一跳。

“他們不要我了……”

她緊緊抱住了云倧，就好像是抱住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救她的東西；云倧看著懷中的女孩，一時間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得將目光投向遠方的城市。

——雨……到處都是雨……

“沒有人愛我……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可憐我……”

——沒有人愛我。

忽然間，云倧好像想起了什么。

被拋棄、被放棄……

被遺棄、被摒棄……

理想主義者的命運，就是不斷地被全世界所否定。

孤獨之人的命運，就是不斷的與自己的內(nèi)心作斗爭。

可是……

命運為何會如此殘忍呢？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需要有什么來拯救一顆在風(fēng)雨中搖搖欲墜的小草……

——那就只能是另一顆搖搖欲墜的小草。

因為——

——我們原來是一樣的啊……

這么想著的云倧，默默收起了手槍，彎下腰，以同樣的姿勢緊緊的保住了諾可；頃刻間，他展現(xiàn)出了自己此前可以從未擁有過的愛意。

“不要緊……不要緊……不哭……”

他就像是懷抱著圣子的圣母瑪利亞，在耶穌的耳邊輕輕呢喃道。

“咱們走著瞧……我會讓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和物付出代價……我向你保證。”

雨還在下。

淅淅瀝瀝——

淅淅瀝瀝——

淅淅瀝瀝——

——簡直是吵死了。

?

?

（《雨》系列三部曲第一部《雨笙》至此落幕，云堤城的勝利者云倧為了追求超越人間規(guī)律的理想，試圖將自己打造成一個純粹而沒有感情的機器，但云倧?fù)艘粋€問題……他本質(zhì)上是一個人，所以無法拋棄自己的情感；因此，他只能不斷的前進，直到世界將他毀滅。

敬請期待《雨》系列第二部《霣雨》，霓虹幻滅、金屬義體、科技荒誕、倫理崩壞的賽博朋克世界正等著各位，時間線往后延續(xù)100年，故事舞臺為山城重慶，“國家”的概念被移除，“民族”的概念被抹殺；余下的，只有名曰“公司”的結(jié)社、圖釘型的社會、永無止境的公司戰(zhàn)爭、可怕的貧富差距、懸掛于穹頂?shù)暮宋淦?；以及，萬人之上的終產(chǎn)者——云倧。

橫跨亞歐大陸的包豪斯公約、虎踞南半球的帝國公司、掌控美洲大陸的凱匹特聯(lián)合……以及——自灰燼中誕生于亞洲的東方集團。

托拉斯、辛迪加、卡特爾……

四大公司將會為了各自的目的，展開一場史無前例的廝殺。

在資本主義誕生的六百年后，它將給全人類帶來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