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秘書長，您還有重要工作需要向總長匯報嗎？”許楊玉琢剛剛走出莫寒的辦公室，程戈恰好也走到門前，于是隨口問了一句，但是她的語氣顯然是在告訴程戈，此時的莫寒心煩意亂，最好小心行事。

“還是老樣子，對于陸軍整編綱要的調(diào)整，最近這方面的事情比較多，各部門都在忙碌……其實說句實話，這些年來我從一個上尉作戰(zhàn)參謀做到如今的機要秘書長，輔佐過三任長官，可是從來也沒有見過任何一位總參謀長有過舒心的時刻，莫總長更不例外，所以我明白，自己所做的就是要挨罵的差事，無所謂了，眼下第七集團軍的一個師里面還有幾個空缺，又要從第十一……哦，呵，這個番號馬上就要取消了。農(nóng)部長傳達了總理的意見，可能也是顧及到總長的情緒，還是決定將第40步兵師改編入第十九裝甲軍，另外第49步兵師改隸屬第七集團軍，總長的諸兵種合成集團軍試驗計劃就這樣確定好了，畢竟一個是莫總長親自錘煉出來的親衛(wèi)軍，一個是陸軍當中的鋼軍，我想許室長聽了會很高興吧?！背谈晡⑿χ噶酥甘种械奈募A，自然也聽出了許楊玉琢的弦外之音，她絲毫不在意，只是平淡的回應(yīng)著，進而簡要的談及當下最關(guān)鍵的要務(wù)，同時臉上浮現(xiàn)出喜悅，對于同僚許楊玉琢的出身她了然于心，眼見自己曾經(jīng)服役的部隊越發(fā)強健，誰又會壓抑自己內(nèi)心的記得呢。

“這就是我們裝甲兵啊，歷來深孚眾望而兢兢業(yè)業(yè)，我只是有些遺憾，沒能和老戰(zhàn)友們一直并肩作戰(zhàn)”許楊玉琢聽罷，很是謙遜的回答，而后關(guān)心起了軍隊調(diào)整的細節(jié)，“誒，既然已經(jīng)在改編當中，人事調(diào)動也少不了，我聽說第七裝甲師的雷師長升任副軍長兼參謀長了，那這個師長的職務(wù)由誰來接任，是姜杉嗎？”

“那倒不是，是個我不熟悉的準將，喏，叫李慧，原籍河北承德，剛從重慶警備司令部調(diào)任，曾經(jīng)在北滿守備第一旅當過旅長?！背谈陱奈募虚g抽出一張遞給了許楊玉琢，上面的照片是一個面相略顯奇怪的人，既沒有傳統(tǒng)塞北人特有的精氣神，又和滿洲人比比起來顯得有些中氣不足，更沒有長期身在西南霧都之中養(yǎng)成的水潤之澤。

“北滿駐軍的旅長？這個履歷倒是別致，可是我怎么感覺這人沒什么特點，甚至可以說非常平庸，我說你要不去銓敘廳和軍官管理部去查一下，讓莫總把她刷下來不是難題，除非……她能和冉夢晨攀上關(guān)系?！痹S楊玉琢耳聽著程戈的介紹，一邊仔細端詳起李慧的履歷，眉目之間透出了幾分狐疑，至少在她看來，這并非最合適的人選，她跟從莫寒也為時不短，心知長官的用人要求，當然在話尾，也拿此事調(diào)侃了一番，畢竟身為莫寒之下的二號人物，這位陸軍參謀長還是她的陸大前輩，影響力和威信自不必多言。

“我親自去查過檔案，她報考過陸軍大學十八期，頭腦很靈活，成績一直優(yōu)異，可唯獨就是體能不行，后來又進入奉天的陸軍炮兵學院就讀……從后面的檔案來看，她也克服了這塊短板，我個人對她還是很中意，不過還是要看總長的意思?！背谈隂]有附和也沒有急于辯駁，而是根據(jù)檔案記錄，向許楊玉琢進一步解釋道。

“你說得這么神乎其神，我都有些懷疑她和你之間是不是真有親戚關(guān)系了?！泵鎸Τ谈昴贸鰜淼挠涗洠S楊玉琢也感覺沒有可以辯駁的余地了，而嘴上還是忍不住調(diào)侃。

“她要是能在林楠手下穩(wěn)扎穩(wěn)打，我倒不介意有這么個妹妹！好了，我還得去向總長匯報。現(xiàn)在是四點二十七分，還有三分鐘門崗警衛(wèi)就要換班，我建議你去看看你直屬的警衛(wèi)連有沒有遲到?！背谈昙傺b白了許楊玉琢一眼，開玩笑般提醒著她，許楊玉琢看看手表，果然就要到規(guī)定時間了，于是也就匆匆而去。

程戈輕輕敲了敲門而后推門而入，莫寒剛剛簽署完幾份文件，抬頭說一句，示意她坐下匯報，程戈將文件夾攤開，開始逐個陳述。和許楊玉琢所想不同，了解過李慧的履歷，她倒是很贊賞此人的精神，立刻就同意了這項提議；至于調(diào)第40步兵師編入第十九裝甲軍的方案，因為早就板上釘釘，所以也不需要再討論，而涉及到與自己息息相關(guān)的老部隊，莫寒則慎重了許多，“將第25步兵師與第43、46、47步兵師以及第10裝甲師合編為一個新的集團軍，這是我深思熟慮過后才做出的決定，不需要再更改了，至于劉倩倩這個司令長官，我打算讓她去臺州的第50集團軍，新編成的第48集團軍……我準備讓我的同期鞠婧祎出任司令長官，畢竟我很了解她”莫寒又瀏覽了一遍文件，不緊不慢的對程戈道。

“總長，屬下感覺這套方案也無可挑剔了，只是眼下還有個問題，原本第九集團軍的副司令和參謀長，應(yīng)該如何安置？”程戈認真的聽完，隨即追問。

“平級調(diào)動到第48集團軍就好，畢竟這支軍隊還是以原有第十一集團軍的骨干組建，他們也相對熟悉情況?！蹦畮缀跏遣患偎妓鞯幕貜?fù)程戈。

程戈又點頭，進而就另一個問題再詢問莫寒，“總長，第17步兵師現(xiàn)在缺少副師長和參謀長，關(guān)于這兩個職務(wù)的人選，屬下已經(jīng)從第九集團軍師、團兩級軍官當中挑出一些備選者，請您過目?！?/p>

“哦，我大概也知道他們……副師長就讓盧靜來當，朱怡欣升任參謀長，至少這是個最好的方案了?！蹦仓?，之所以要從第九集團軍當中選擇，這完全是王子杰的要求，她雖然并不是完全愿意，但心里更明白，他對于自己的支持終究是有限的，如果還想在總參謀長的位置上施展抱負，就必須學會適時妥協(xié)。

這份整編命令當天就發(fā)出了，遠在范陽的第九集團軍司令部則是迅疾在第二天進行了最后一次高級軍事會議，不過會議為時甚短，劉倩倩僅僅向眾人宣布了總參謀長命令就匆匆結(jié)束離開，對于這支曾經(jīng)轉(zhuǎn)戰(zhàn)千萬里的精銳來說，這無疑是最為傷感的一天，它的故事從此永遠走入歷史，雖然迎接所有人的是更加廣闊光明的未來，但到底心中意難平。劉倩倩已經(jīng)決定與同期以及部下們，在臨別的前夜聚首告別，走出會議室的軍官們?nèi)宄扇旱卦谧h論著這件事情，而身為40步兵師師長的黃楚茵則是獨自一人默默地走在兩側(cè)成蔭地石板路上，思索著剛剛命令中那個更為遙遠的城市和已經(jīng)似乎有些陌生的部隊?！皫熼L，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啊，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不去和陳副司令他們多呆一會嗎？”此時背后傳來一個熟悉地聲音，黃楚茵轉(zhuǎn)身循聲望去，竟然是羅寒月。

“哦，是團長，雖然我知道您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眼下在這個環(huán)境里，都是自己人，還能這樣彼此稱呼實乃幸事……沒錯，時間也不多了，總部把我和我的部隊調(diào)到十九裝甲軍，我需要些時間思考，我們雖然和第二裝甲師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但是對于第七裝甲師，以及他們的之間的協(xié)同配合，以及莫總長任軍長時期的很多東西我都不甚了解。團長，我想想聽聽您的看法?！秉S楚茵走到羅寒月眼前，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她。

“呵，如果要我實話實說，我覺得十九裝甲軍像是一顆鉆石。”羅寒月輕輕一笑，不假思索道。

“您說笑了團長，您的意思是，第十九裝甲軍外表很華麗很光彩照人，讓人十分傾慕嗎？”對于這樣的回答，黃楚茵頓感新鮮。

“不，鉆石的本質(zhì)是金剛石，那是自然界中最硬的物質(zhì)，而變成鉆石則是要進行不斷地打磨拋光，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最重要的是金剛石不僅可以毀掉堅硬之器，同時也能讓刀變鋒利的磨刀石也失去價值，馮思佳的第11集團軍號稱是全軍的戰(zhàn)略磨刀石，但是……她派的那些部隊齊頭并進，如滾筒一般碾壓的部隊，結(jié)果是什么呢？十九裝甲軍的軍屬炮團裝備的是整個帝國軍隊全軍最強悍的攻堅火力，但是卻被放在了防御的支點上。他們的強悍不僅僅是裝備的精良，而是會尋找最佳的戰(zhàn)略支點，并且敢于在合適的時機大膽冒險。這正是我們所欠缺的，馮司令長官和劉司令長官心思縝密固然是好事，可是一味的求穩(wěn)或者冒險，那會喪失很多……我如今是身上有過包袱的人，而且離退役也不遠了。所以言語上可能有些不那么受用，可是作為你曾經(jīng)的團長，我希望你能在看到我的失敗之后，能夠更加自由的飛翔。畢竟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打了敗仗！”羅寒月擺了擺手，風輕云淡的擺了擺手，侃侃而談一番，進而話鋒一轉(zhuǎn)，如釋重負一般都笑了一聲。

“我都明白……其實您并沒有做錯什么，團長，我能感受到，您去意已決了，可是未來的路途還很長，以后打算如何？畢竟現(xiàn)在您還是校級軍官，如果劉司令他們愿意幫您的話，正好可以回重慶老家，在政府部門謀個職位。”羅寒月的話不由得引起黃楚茵內(nèi)心一陣傷感，同時她也清楚，這位前輩的命運早在V國戰(zhàn)場上就已經(jīng)注定了，羅寒月也始終沒能完全放下過往的羈絆，與其這樣，不如就此隨這個即將撤銷的番號一同離開。

“當兵幾十年，也算是心滿意足了……至于說混跡官場，我想還是算了，不如趁此機會了卻年輕時候的心愿，聽說帝都中央大學的外語系專業(yè)很好，我要去進修西班牙語，這輩子如果有機會，我想去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看看，做個自由自在的閑人，強似在這里紛紛擾擾百倍?！绷_寒月又是一番慨嘆，三言兩語對黃楚茵說出了自己的謀劃。

黃楚茵聽罷，心里五味雜陳，她不知應(yīng)該羨慕，還是應(yīng)該替老戰(zhàn)友如此謝幕而惋惜，短暫的沉默過后，她擠出一絲笑容，伸手輕輕拍了拍羅寒月，“團長，您既然已經(jīng)決定好了，我無條件支持您，以后在外面要多保重，后天晚上劉司令請咱們這些人聚會，和大家道個別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