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蔣方舟的《東京一年》歸為勵志書

猝不及防中讀完《東京一年》——以為蔣方舟會專門寫一篇作為結尾,比如范文式表達——這就是我在日本的一年,附加馬上回國,結束一段生活的感慨。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
正暗合了書的主題——日記。
東京結束了,生活未曾結束。如作者所言“在東京度過的一年并沒有把我變成一個新人,我們只是更像自己本來該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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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年紀相仿,她的經(jīng)歷和認知對我來說很有同感,但在思考的深廣度上,自嘆弗如。
比如她寫參觀田縣神社的豐年祭(崇拜男根),寫日本的性文化,寫去看脫衣舞的經(jīng)歷,真誠又可愛。當作為讀者的我還處于興奮、獵奇的初級階段,她已經(jīng)跳脫出喧鬧的表象,審視自我的觀感。
她寫新中產(chǎn)崇尚跑步的宗教迷戀,寫知識分子的處境與作家的宿命,跳脫出大眾刻板印象,尋求更深入的剖析和表達。
她是冷靜的、思考的、旁觀的、審視的,審視世情百態(tài),審視自己的內(nèi)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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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到:早慧的藝術家喜歡順著老人的目光望出去,視野一下子變得遼遠??晌kU在于,很輕易地能看到人生的虛無。這是她寫老靈魂的一篇,何嘗不是自述。
年少成名的蔣方舟,就是貨真價實的早慧藝術家。
六歲半被父母恐嚇(父母告訴她法律規(guī)定小學生畢業(yè)時必須出版一本書,否則會被關進監(jiān)獄),從此踏上作家之路。
“沒有分別地寫下我看到的一切”,奇怪的是“我寫的全部是事實”卻和人們的想象不一樣。
她誠實地記錄,卻因為和大眾的理解相悖,被哄抬成“天才”。我想她并不喜歡“天才作家”這個頭銜。
人們給予的榮光,是她審視自己的開始?!拔野l(fā)現(xiàn)了自己與周圍人的巨大不同......他們聽到的贊美和掌聲,我聽不到;他們聽不到的苦難和哭泣,我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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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舟的冷靜、客觀來源于常年寫作訓練出觀看世界的方式,一種疏離的、旁觀的視角。
當大眾將跑步定義為積極的生活方式,她看到中產(chǎn)階級的焦慮與犬儒。
當大眾對知識分子或期待或嘲諷,她對此包容,反而批評起知識分子的傲慢來。
當我還對“作家”身份抱有幻想,她陳述歷史對于才女和紅顏的雙規(guī)判定。
在深入剖析的觀看中,她更了解時代、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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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坦言,支撐創(chuàng)作的不是靈感,而是體力。以及“旺盛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和幸福的家庭生活無法平衡,這是從事藝術人的宿命?!?/span>
她發(fā)出感嘆:還是悶頭寫吧,等待藝術史的裁決。
像知道宿命般悲慘結局但毅然前行的人。無疑她是勇敢的。
作家不酷,很多偉大作家常處于痛苦中,但作家絕對是勇敢的。解剖刀不僅對準世界,還對準自己。一次次割到更深處,看看這一次暴露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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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東京一年》歸到成功學/勵志類。
對我來說,“勵志”是明志,明確生活志向選擇,從而認真積極地挑起殘酷現(xiàn)實的重擔。
“成功”不限于財富、社會地位,而是擁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能力,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從容。
怎樣才能有直面生活的勇氣與淡定呢?
就是不斷向內(nèi)自省,解剖自己的欲望與能力。
這正是蔣方舟的46則日記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