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春(四十八)
赤地之春(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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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聲音,楊九郎心神微微一松,卻不妨一股潮熱洶涌而來,他陡然心悸,腳下一軟,身體蹭著粗糙的山石直往下滑,耳鳴聲越發(fā)深重,幾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九郎!”原本鎖住楊九郎拿匕首的手的勁道一松,轉而攬住他下滑的腰,將意識有些模糊的他擁入懷中:“你怎么樣?”
楊九郎只覺得自己撞上一個溫暖熟悉的胸膛,不自覺地想要依戀:“嗯……”本能地伸手抱住人勁瘦的腰,將自己的腦袋蹭過去抵在人肩窩——有一股好聞的味道,好像很喜歡!
張云雷被他這樣投懷送抱的樣子弄怔了——他從未見過這樣主動的楊九郎!那時在西北安定營,他中了那什么校尉的招,那么勢單力孤的時候卻也依舊一臉殺伐,如今……
不過,這副樣子的他,甚是討人喜歡!
張云雷壓著他輕笑著挑逗道:“九郎,我軟嗎?我的腰好摸嗎?”
“唔……”楊九郎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只覺得這人身上的味道很安全,他可以從這個人身上汲取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下意識地蹭人肩窩,收緊自己的雙臂將人摟得更緊——像是可以揉進自己身體一樣!
張云雷隔著衣衫都能感受到楊九郎的潮熱陣陣,他內心不可抑制得歡喜、興奮得緊,但調笑之余,上揚的眼角露出一絲陰鷙——特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也不知這藥烈不烈、傷不傷身體?真是些不知死活的東西!
突然,一陣齊刷刷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急不緩地行來,張云雷修眉微皺,摟緊楊九郎往假山深處藏了藏。
楊九郎并不防張云雷有此動作,行動間,一個身形不穩(wěn)便伸手扒拉了一下石壁,受傷的手不經意在山石上猛烈一擦,尖銳的痛讓他又一下子斂起神,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王爺!”
他瞬間松了淏王的腰,支起原本窩在人項間的腦袋,但一陣轟然的耳鳴又讓他恍惚了一瞬,他立時用四指緊緊摳住掌心的傷口保持清醒——這樣下去不行!要么去太醫(yī)院找藥壓一壓,要么……水!冷水!冰冷的河水!
去太醫(yī)院定要錄檔,他坤澤的身份是否不密?淏王是否因此而染上麻煩?
不若……不若直接跳入河中!河?皇宮的水都是活水,定由宮外河水引入,只要能順著水走,通過閘口就能出宮!
“王爺……王爺可知道,宮中哪條河可以通向宮外?”楊九郎為自己又能找到一條出路感到興奮,似乎令人窒息的潮熱都褪去不少,目光灼灼地盯著淏王,以期一個“正確答案”!
張云雷極為惋惜地嘆了一聲——這短命的“主動溫存”!當然,也佩服于楊九郎的自制力——剛剛明明意識上已經有些迷糊,卻又瞬間咬牙清醒過來!
不過目前的形勢確實也不允許自己再繼續(xù)享受這點讓人沉溺的溫存——雖然,嘖,還是感覺好遺憾!
他咬了咬牙,三兩下就要拉開楊九郎的衣領——
“王爺!”楊九郎一個激靈伸手將自己的衣領子拽住,抬眼盯著張云雷山花海霧般的眉眼:“王爺……”
張云雷鳳眸淡淡一凜,看向楊九郎:“你,不信我?”
楊九郎暗自緊了緊捏成拳的手,有些認命地閉上眼:“信!”
張云雷伸手摸上楊九郎的后頸,卻摸了一手黏糊:“什么玩意兒?”他嫌棄的甩了甩手,確認是抑制貼的藥糊,才皺著眉從懷中取出帕子,卻沒急著擦自己的手,而是一個著力將楊九郎翻過身來,將人抵在粗礪的洞巖之上,扯下衣領,扒開被大汗?jié)n得變了形的抑制貼,用帕子一點一點擦那一塊瘢痂般微凸的腺體。
“嗯……”腺體本就紅腫得敏感,淏王殿下又擦得毫不憐惜,楊九郎努力憋著氣息,一絲一絲吸進來、呼出去,生怕動作太大會泄露任何一絲情緒。
“我自己來!”楊九郎在瀕臨崩潰的一瞬間轉身抓住淏王殿下拿帕子的手:“我自己來……”
張云雷上前擠了一步,將楊九郎擠到山石縫兒中動彈不得,湊上前碰了碰他的嘴唇:“你知道這次要面對的后果么?”
楊九郎咬起下唇,深滾了一下喉結,將自己盡量后仰——他的意思……
“離此不遠的起云汀接著外河,我會讓人將南側的閘口拉起,出去之后在河邊稍待,陳芳會把你帶去望春別墅……”張云雷脫開楊九郎抓著他的手,繼續(xù)繞到他脖頸后擦拭他的腺體,但深幽的鳳眸緊緊盯著楊九郎緋紅中夾著蒼白的臉:“我會叫劉老去,但我不保證他去的作用……是否是為你開抑制的方子……”
“……”楊九郎咬起的下唇陡然從齒縫間滑脫,帶著點微紅的牙印和晶亮的唾沫,但還未等他要說點什么,張云雷一下攬過他、繞過他脖頸、張口朝那擦了半天、幾乎要擦禿嚕皮的瘢痂上咬下去——一襲鈍痛,空山新雨的味道直入楊九郎熱潮翻滾的心田,像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突遇一場甘霖,沁人心脾的涼意滋生,熱潮頓時偃旗息鼓的無奈退去,被分散壓抑到邊邊角角,復起無力。
余味入口,淡淡藥香縈繞,纏進空山新雨的曠達,晴欲的暗芽翛然滋生、滿山遍地……
好可惜,天時、地利不對!
張云雷悻悻松了口,卻極戀戀不舍地在自己的牙印上舔了舔,引得楊九郎皺眉悶,身體僵了一瞬。
“楊九郎……”張云雷依舊一點也不放松地抵著人,在人耳邊緊著后槽牙道:“楊九郎,你知道么,每次在你面前裝正人君子我是有多難……你說我該怎么辦?”
“……”楊九郎微微一頓,恍惚的視覺在瞳影重重的暗夜里逐漸清晰,從眼簾到腦海篩選到最后的畫面是那人眉如墨染,目若橫波的誘人景象!他又有一瞬的恍惚,直白地盯著人喉結,跟隨著喉結的顫動一點點洇出身體的內熱。
“楊九郎……”聲音如幻似滅,飄忽不定。
突然唇上覆上微冷的薄唇,輕輕吮了吮,楊九郎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下唇一痛,神思隨著這點痛感回來一些,眼前的張云雷舔舐著嘴角的一絲殷紅扶住他腦袋:“楊九郎,我不能跟你泅水出去,你,萬事小心……”
“嗯!”他也用自己的牙齒緊緊咬住下唇的傷處,暫時的標記讓他此刻清明了不少,但……但淏王殿下的灼灼目光……
張云雷聽得外面已經安靜,拉過楊九郎往假山的另一邊轉出去,將他帶至起云汀盡頭的宮墻。
楊九郎看著黢黑平靜的水面,深吸口氣,正欲下去,卻被張云雷一把攬回。
“……”最終,張云雷卻什么也沒說,伸手撫了撫他的面頰,轉身往汀上的值守所而去。
楊九郎大約明白他的擔心,但能出宮去已是他和他今晚最好的結果,至于其它……他不想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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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王在裕妃殿中摔了一堆盤盞!
宮女太監(jiān)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了一院子。
“真是一群廢物!”裕妃壓著帕子,滿面怒容。
惠王冷冷在旁不說話,但劇烈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此時狂暴的內心——特么,幾乎動了他在內宮所有的實力,卻依舊讓他逃脫,真是好不甘心!
“不過此次不成,再找別的機會好了……”裕妃拉著惠王輕輕勸——說實在,他們李家如今風頭無兩,有沒有這個楊九郎應該也沒差!皇帝如先帝一般不喜男妃,他們家云?若果真與楊九郎攪弄在一起,被皇帝知道怕一場申斥免不了,更甚者若因此而被皇帝不喜……
她無意中從太醫(yī)院前院判口中得知楊九郎坤澤身份,想著淏王與這坤澤一路朝夕相處、山高水長,定會有點什么!她將此秘密告訴兒子,不過是想讓兒子盯著淏王,好好抓住淏王與這坤澤的曖昧之處,得了證據(jù)捅到皇帝處,讓皇帝厭棄一下淏王而已!
但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對這坤澤起了心思!
“今日張云雷也在宮中,”惠王目色陰冷,面容狠戾,“去看看他在何處!”
“是!”殿外的幾個宦官得了令,立馬跑得飛快,消失在暗夜的宮門中。
裕妃是真沒覺得這小小一失勢的坤澤有什么用,她踮著腳尖避開一地碎瓷,笑著拉過氣極的惠王:“明日與你姥爺再商議商議,一個楊九郎而已,你姥爺貴為宰相……”
“你懂什么!”惠王猛一甩手,將一心寬慰他的裕妃甩了個趔趄,裕妃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個唯一的兒子:“你瘋了,我是你母妃!”
惠王恨恨地來回踱了兩圈:“宰相大人每每相商便是讓我忍耐、忍耐,說是父皇偏疼我,偏疼我什么?到如今可握了半分軍權在我手中?”
裕妃怔然,仔細想想那般浮浪破落戶的趙家、許家,還上趕著想要把他們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往西山大營里塞,為此巴巴地舔了金家不知凡幾……她父親也曾動過這樣的念頭,說讓云?去營里混段時間,可云?是皇子、是皇帝親封的王爺,怎用得著去那種混不吝聚集的地方!
她沒舍得,云?也不愿,便不了了之——主要她真覺得她父親乃一國之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軍隊那些老兵痞敢不聽話?她們家云?根本不用受這份苦!
“楊九郎如今雖孑然一身,但鎮(zhèn)國公余威還在……”惠王緊抵著后槽牙:“你以為當年父皇不想斬草除根?你以為父皇仁人之心、不欺暗室?開什么玩笑!若不是鎮(zhèn)國公府還有個楊九郎,北地、西線那些從鎮(zhèn)國公麾下出來的將軍能這般安分?能給父皇喘息之隙一點一點換血,握下大半軍權?”
惠王煩躁地將地上盤盞殘片踢得叮當山響:“當時酬軍你攔著我,說是路途遙遠、西北苦寒……婦人之見!”
裕妃本還沉浸在理解惠王剛剛解釋的楊九郎背后的勢力上,卻猛聽得自己兒子埋怨自己“婦人之見”,立馬心中一頓抽抽:“本宮‘婦人之見’?酬軍是你姥爺提的,本宮確實舍不得你受這份苦,想著趁淏王遠離京城派人做點手腳也就算了,但你想想你是什么態(tài)度?你當時可愿意去西北受苦?你不愿!如今卻埋怨起本宮來?云?,你有沒有良心?本宮可是你親娘!”
惠王被自己母妃搶白了一頓,自知理虧,卻又有些拉不下面子,跺了跺腳:“今日晚了,快落鑰了,兒子這就回府了,母妃早些安歇!”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裕妃心火難消,可說到底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是自己最終依靠,能拿他怎么辦!
當晚,裕妃的隆德殿人仰馬翻,太醫(yī)院當職的吳太醫(yī)來來回回跑了個大天光才堪堪能歇口氣,但到底也發(fā)不出牢騷,誰讓裕妃娘娘一早兒從來一箱銀子,說是近來心疾頻發(fā),望他吳太醫(yī)多加看顧。
不說別的,就惠王今晚留在隆德殿的理由便是“侍疾”,只是不知為何這“疾”侍到前半夜,王爺竟甩手走了——怎演戲也不演全套?
不過貴人的心意也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御醫(yī)所能揣測的,他只負責裕妃的“病”,只是假病轉成了真病——急火攻心!
這回可真得抓副藥吃!
本該昨兒上傳的,畢竟八周年,得要點儀式感,但奈何實在不捉蟲不敢往上發(fā)——年紀大了,崩瓜掉字兒的地兒太多,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