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都是從幼年—青年—中年—老年，慢慢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別人的意愿，甚至是上帝的意愿流走著。當(dāng)然無論是從本人視角還是上帝視角，人們都是會從年輕到老去，直到最后一點點的回想一些曾經(jīng)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沒做的一些事、想做的一些事。然后，安逸的、痛苦的、徹底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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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睡著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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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開始腿疼的時間比以往都要早點。林金士一只手緊攥著桃木制的拐杖，另一只手顫顫巍巍的拿著壺澆花，因為腿疼，導(dǎo)致他的上身也不由得彎著。這樣的姿態(tài)幾乎符合于所有老年人，七十三歲的林金士也同樣，頂多和一些同齡人不同的，就是他整體看上去還很有精氣神，和威嚴(yán)。

和大多數(shù)老者不同，林金士身上沒有一個已經(jīng)古稀年齡的人該有的祥和與柔軟，他雖然受著歲月如今帶來的苦痛，但是卻是越來越鋒利，他若從你身邊走過，你一定會發(fā)出感慨：這真是個不好惹的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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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xiàn)在也有一米八，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梳著，像是現(xiàn)今植發(fā)后的禿頭青年，他不染發(fā)。可能是因人而異，他沒有那么健康的飲食和作息習(xí)慣，但他就是沒有多少白頭發(fā)，不過顏色不再和原來一樣那么黑了。他的衣柜里總是清一色的西裝，但是沒有襯衫和領(lǐng)帶，從前，他也不喜歡這樣穿。

茶幾上的三星電話響了幾聲，林金士放下水壺，他的聽力不錯，視力雖然欠佳，但是戴上度數(shù)不高的花鏡就太過清晰了。所謂‘太過清晰’是他自己比喻的。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喜歡上模糊的，不太清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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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手機(jī)信息的時候還是得戴的，他的鼻子載著花鏡，點開了微信。來自他的小女兒林世加，告訴他晚上得晚一點來家里做飯，因為他的小孫子今天放學(xué)晚了。林金士看完，在屏上寫了一個‘恩’字。點了發(fā)送，就放下了手機(jī)，繼續(xù)回去澆花。

澆完所有的花時已經(jīng)下午五點了，立秋已經(jīng)過了好些天，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林金士覺著有點冷，在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回頭看見了床頭柜上的照片。那是一張很有年代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鵝蛋臉，雙辮子，學(xué)生服。這是他的妻子，十年前去世了。林世加曾經(jīng)將家里所有關(guān)于她母親的照片收了起來，怕父親傷心。林金士沒有理會，但是他告訴林世加，不要將這張照片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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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張照片，是林金士第一次見到他夫人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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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六點多，林世加才趕過來，她一進(jìn)門，才發(fā)現(xiàn)屋里沒開燈，她一邊去開燈，一邊把兒子小傅拽進(jìn)來。

“爸？”

林世加剛問了一聲，林金士就走臥室走了出來，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小傅，眼神亮了亮，然后才看了一眼林世加。林世加今年三十五歲，兒子小傅今年也剛好滿五歲。

“外公！”

林金士點了一下頭，看著林世加問：

“怎么把孩子帶來了？”

林世加換上拖鞋，又讓小傅換上拖鞋，說道：“萊博今天晚上出差，得六七天才回來，我就帶孩子過來了，做飯還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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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聽著，皺了皺眉頭，也沒答話，徑自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小傅這么大的孩子品不出一些微妙，但是他能準(zhǔn)確感受得到一件事，外公不喜歡他。那要是林世加說呢？也不過是，他爸不喜歡她，連帶著她的丈夫和兒子。但是她沒有那么難過，尤其是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畢竟從一開始，父親就不怎么關(guān)心她。曾經(jīng)的林世加還勸慰過自己，父愛和母愛是不同的，她一直相信著父親是愛她的，母親也時常這樣講著，他只是脾氣太倔了，又發(fā)生這么多事情等等。她一直都盼望著，等待著有一天，父親周圍的事情過去了，父親再老一點，他就不會那樣嚴(yán)肅，那樣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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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等來她的哥哥死去的那天，還沒等她來得及從悲傷中抬頭，她的母親也去世了。

是的，她有一個哥哥，名叫林徐季，徐是母親的姓氏。從名字簡單的看一下，他的哥哥是如此的和父母接近著，而自己，就只像是林家加了一個人而已。其實要說父親是不是更愛哥哥，她其實無法很準(zhǔn)確的比較出來，但她知道，父親是真得愛她的母親。很愛。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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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兩件事之后，父親確實變了，變得更加的冷漠，更加的陰沉。林世加不再幻想，她也沒那么多能埋怨的，除了沒感受到關(guān)于父親的親情，從小到大自己倒是從未吃過什么不該吃的苦，現(xiàn)在，自己不過就是天天過來做飯，父親也從不要求她什么，他也不像其他老人那樣身體不好需要照顧。要不是自己強(qiáng)烈要求來做飯，林世加都懷疑他根本沒打算再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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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溜溜逛逛的從廚房繞道客廳，又繞道陽臺，這里沒什么他能玩的玩具，只有她媽媽剛從家里給他帶來的一個鋼鐵俠，但是又沒有其他的，就一個他怎么玩？要是在奶奶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喊叫起來了，在這兒他可不敢，他害怕，小孩子什么都懂。只是有一些事情，得慢慢才懂。就在來的路上，他曾問過自己的疑問，為什么要來外公家，外公明明看我們來并不高興，哪有像去奶奶家那樣？他的媽媽只是搖搖頭，告訴他，你不懂。

他確實不懂，而且也沒那么不情愿，外公確實是兇了點，但是也沒有可怕啊。外公有時還會找自己說話，也不像媽媽爸爸爺爺奶奶那樣，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問自己，會不會算術(shù)啊，會不會背古詩啊。外公的嘴里有很多自己沒聽過的話，所以他又是糾結(jié)又是喜歡，至少在這里，媽媽不會那樣逼迫自己學(xué)寫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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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點心跑，別碰了你外公的花。”林世加已經(jīng)系上了圍裙，她綁起了頭發(fā)，熟悉的擺弄著廚房的東西。她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這間屋子里，現(xiàn)在還有她的和她哥哥的臥室，里面的擺設(shè)動都沒動過。她忽然有點心酸，每次來做飯，她都會感到酸楚，尤其是面對空無一人時，她甚至都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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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親，每天都這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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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躺在臥室的搖椅上，聽著客廳里炒菜的聲音，他的眼睛緊緊得閉著，像是已經(jīng)睡去。他聽著碗筷碰撞、抽煙機(jī)轟響的聲音，好像他的夫人。他靜靜的聆聽了片刻，忽然睜開了眼睛，起身，打開了臥室的燈。隨后門外就傳來林世加的喊聲：

“別打擾你外公休息！”這聲一過，就是小傅稚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外公你睡覺了么？要吃飯了?！?/p>

林金士恢復(fù)了表情，打開了門，看著小不點小傅，和他手里的鋼鐵俠。問道：

“你這個是什么東西，拿什么做的知道么？”

小傅搖了搖鋼鐵俠，說：“就是，電視里有，挺厲害的外國人。拿……塑料做的?！?/p>

林金士剛剛一瞥就知道這東西的材質(zhì)，他道：“不是，來，咱們出去，我告訴你這是拿什么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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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一邊講著這紅東西的材質(zhì)，一邊再講一些曾經(jīng)他在建材廠的一些事，有時講著講著，他甚至都會笑兩聲。這兩聲讓在廚房的林世加有想跑過來看的沖動，這種情況偶爾會發(fā)生，林世加的嘴角仰起了一個弧度。

晚飯過后，按照慣例的父女對話。林金士坐在沙發(fā)上，他開了電視，電視上放著熊出沒，但是小傅已經(jīng)被林世加關(guān)到屋子里寫字去了。林金士也沒打算換臺，他沒什么想看的，頂多是有個聲音。

“萊博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绷质兰幼诹硪贿叺纳嘲l(fā)上，靜靜的看著林金士。

林金士抬了一下眼，道：“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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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林世加就已經(jīng)催著小傅去洗漱了，兩人磨磨蹭蹭，眼看就要到了八點半。林金士臉一沉，下了沙發(fā)，徑直走到衛(wèi)生間，敲了兩下門。瞬間，里面就安靜了下來，沒過五分鐘，小傅就從里面跑了出來，朝林金士喊了一聲晚安就進(jìn)了臥室。

之后林世加也走了出來，她看著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林金士，隨后又看到茶杯，本想去添水，走過來才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是滿的了，還冒著熱氣。她朝林金士道了晚安，隨后便也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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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金士收拾完時，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他用的是樓上的衛(wèi)生間，也就是林徐季的。林金士進(jìn)來的時候，沒有覺著什么，畢竟這么長時間了，他也想不出什么新奇的了。但當(dāng)他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忽然看到了墻上掛的籃球，他瞇著眼睛，緊緊的盯了幾分鐘。直到他的眼睛酸了。

下了樓，關(guān)上門。林金士坐在床上，呆了有一會兒。最后，他看了看床頭柜上的照片，關(guān)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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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睡著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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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作為老年人，一直醒得都很早，他像往常一樣，要清醒一會兒才能起來。他抬起手，不知為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著手抬起的一瞬間，很輕盈，很難形容。還未等他去探明，一種更難以置信的感覺強(qiáng)烈的涌了出來。是的，晨勃。至少無論過了多少年，這種感覺是無法遺忘的，年輕時甚至有人覺著苦惱，但是請相信，當(dāng)它離開的時候，才是真正的苦惱了。

林金士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道。應(yīng)該說是，再次感受到了。他不可思議的、再次確信著，伸出雙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的手，一只光滑的、年輕的手。那只手上移，摸到了臉。是成年男性獨有的粗糙，沒什么肉，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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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鏡子前，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確切的說，是什么都沒有想。是夢嗎？還是特殊的回光返照？還是快死了吧……林金士這樣想著，直到他忽然覺著有股尿意。當(dāng)他上完了廁所，他開始慌了起來。

無論怎么說，這也是太奇怪了。

“?。。?！”即便隔著兩個門，林世加的聲音也強(qiáng)烈的沖擊著林金士的耳膜，他幾乎沒有想，打開門便沖了進(jìn)去。林金士看到的是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女兒，一個是渾身赤裸的男人。不過此時，什么都不在常理下發(fā)展了。因為當(dāng)林世加看到林金士的瞬間，她比之前尖叫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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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回頭看著她，但是沒過一會兒，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因為此時林世加的臉，一樣變得年輕了。林金士認(rèn)識這張臉，甚至比自己這張臉在鏡子上出現(xiàn)時，更加熟悉。這是她女兒，二十四五歲的臉。

“媽！你做什么啊媽!你為什么要打我?。?！”這一聲將林金士的視線收了回來，而林世加也停止了尖叫。因為此時，她同樣的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同尋常，但是她也沒有忘記剛剛床上躺著的陌生男人和闖進(jìn)來的陌生男人的雙重驚嚇，直到這一聲喊，林世加徹底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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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也沉默了，也不過是幾分鐘之前，他以為一切是自己的夢境，如今確實和剛剛的情況，麻煩得不止一點。

雖然在他年輕時，還沒有多發(fā)達(dá)的科幻電影出現(xiàn)，但是至少在七十三年的時間里，偶爾聽見一兩句‘時光流轉(zhuǎn)’、‘穿越時空’的詞匯也不足為奇。思索中，林金士覺著自己剛剛經(jīng)歷了一系列刺激的事情，現(xiàn)在竟然沒有覺著頭疼，也不想坐下。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腿也不存在任何的不適。

他現(xiàn)在只知道一點，這確實是自己，年輕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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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兩人都回過神來，赤裸男子，啊，不算赤裸，他的身上還有小傅的衣服，只不過被撐壞了。男人現(xiàn)在坐在地上，雙手不停的擦拭著眼淚，之后很快，他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一邊抽噎著，一邊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眼睛大大的，朝林世加問道：“媽……媽媽，我為什么不一樣了？這不是我的身體?！?/span>

林世加此時終于清醒了，她看著眼前這個青年，他的舉止和聲音，或者仔細(xì)看他的樣貌，他就是自己的兒子小傅。再看門口的男人，她并不是那么敢認(rèn)，這個男人長得過于英俊了，但如果按眼前的情景推算的話，他便是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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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也冷靜了，他看了一會兒地下的，又看了一會兒站著的。又看回地下的，道：

“你別哭了?！?/span>

小傅一聽這話，竟真得嚇得停止了哭泣，不過目光緊緊地盯著林世加，對于一個孩子來說，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林世加是知道的，她現(xiàn)下也無法過多的思考什么，或者說反正也思考不出什么，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她的兒子。她快走了兩步，特意繞過林金士，來到了小傅旁邊。蹲下，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不認(rèn)識的臉，不知要說出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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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這一切太過于匪夷所思，他也只有恐懼和驚愕。他退了出來，再次來到衛(wèi)生間。這一次，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鏡子里自己的那張臉，看了好久。他感受到了這具二十多歲的青年軀體中擁有的力量，就像孩童變成壯年，對自己力量的驚嘆和自信。他沒有想到會再次經(jīng)歷這份神奇的感覺，因為從老年到壯年，除了以上的感覺之外，更多的竟然是眷戀。

他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了，老年的身軀什么都不適合干，如何舒服便如何待著，他甚至都好久不曾這樣直直的站立過。唯一不同的是，這張臉的神情并不是這具身體該有的，陰郁在這張年輕的臉上顯得有點乖戾。我們無法想象，一具二十歲的身體里是七十歲的靈魂，它們實在搭配不上。林金士也感受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至少在這個年齡，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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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林世加的手機(jī)響了，林金士又轉(zhuǎn)身進(jìn)屋，他有注意到林世加看到自己時，總是下意識的眼神閃躲。她還是不怎么認(rèn)識自己，這個時候的自己。從林世加的角度，雖然自己和小傅都是不曾見過的臉，但是感觀尤為不同。畢竟兒子還是自己的兒子，但是父親……雖然不是說父親變年輕了就不是自己的父親了，但就是很別扭。

“萊博?！绷质兰映纸鹗康?。林金士沒回答，接通后聽林世加道：

“喂。是……我知道，我也變了，你說的這種情況。你同事都變了？小傅和……爸爸也變了……你現(xiàn)在就要回來嗎？高鐵還開？萊博，這能行嗎，太亂了，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應(yīng)不應(yīng)該回來，你要偷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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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皺著眉頭聽到這句，當(dāng)即就把電話拿了過來，給林世加嚇了一跳，他接過來便道：“偷車也得回來，快點回來，路上當(dāng)心。別管閑事?！闭f完他就把電話還給了林世加出了屋。

年輕的身體走起路來就是不一樣，林金士來到客廳，他開了一下燈，能開，電還是有的。他的家是二層小樓，所以抬眼就能望到外面，沒有一個人。按照萊博的話，不知是他們幾個人變成個樣子了，那會不會只是他們這個地區(qū)呢？一起都是未知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顯得詭異無比。

林金士慢慢得等著，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根本也不知道要等什么。直到過了很久以后，林世加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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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現(xiàn)在的林世加聲音多了幾分活力，林金士記得很清楚，當(dāng)年，就是這樣的一個聲音跟他說，她找了一個男朋友，名叫萊博。林金士記得當(dāng)時自己沒說什么，不像其他家長那樣叮囑，他只是點了點頭。

但他還記得，有連續(xù)幾個晚上，他都沒有睡安穩(wěn)過。

“怎么了？小傅怎么樣？”林金士看著林世加。

“小傅睡著了。爸，我看朋友圈，微博，就是好多人，他們都變了，變成二十幾歲了。萊博的爸媽也都是二十幾歲的模樣……”林世加的聲音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根本無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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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看著林世加這樣，站了起來，走向她。林金士現(xiàn)在比之前還要高，他低著頭，抱住了面色蒼白的林世加。林世加在被林金士抱住的一剎那，眼淚變噴涌而出。現(xiàn)在說不好到底是什么情感，可能是恐懼，可能是安全感。在她的記憶中，林金士幾乎就沒有抱過她，而現(xiàn)在她就在林金士的懷里放肆大哭著。

之后過了好久，林世加才終于平復(fù)下來，她是從三十多歲變回二十多歲，身體其實并沒有很大的不舒適，剛剛她也問了小傅好些遍有沒有不舒服，但是唯獨沒有問林金士。林金士可是一下子變了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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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爸，你難不難受啊……”林世加雖然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父親，但是這時叫出口，不由得很別扭。

林金士搖了搖頭，他沒有看林世加。平靜下來的林世加此時呆在林金士的身邊，看著林金士的側(cè)臉。林世加一直都覺著自己的父親很帥，即便曾經(jīng)的自己只親眼見過四十歲的父親，但是她依然敢肯定，她從小到大見到這么多的人，都沒有一個人比她的父親帥。包括她的哥哥。幼時林世加都曾照著鏡子看自己的臉，都說女兒像父親，但是她確實一點都不像林金士，她更像她的母親。她有時都會感慨，自己要是像父親，該有多好看……

如今，真正的、如此年輕的父親站在自己面前，林世加現(xiàn)在竟有點害羞，這里真得是不關(guān)乎倫理的那種害羞，那是人對美好的自然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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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加放在茶幾的電話又亮了，是萊博打來的。她趕緊接了電話，就聽電話里面道：“把門打開，我現(xiàn)在就在門口?！边@話說完，就響起了敲門聲。林世加答應(yīng)著，剛起身，只見林金士已經(jīng)到了門口。他看著貓眼，開了門。

萊博看見林金士的時候，很明顯的退后了一步，他雖然早有準(zhǔn)備，因為在那之前，自己的父母已經(jīng)打來電話。他的父親有著心臟病，幾次都想暈過去，但就是暈不過去。那副年輕的身體不具備心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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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博只到林金士的下巴，整個人也比他瘦小很多。他依稀記得當(dāng)年第一見林金士時，即使那時他是個老頭兒，氣場卻也讓萊博覺得林世加根本不是林金士的女兒，哪有像的地方？

“爸。”萊博朝林金士道。林金士看了一眼，把門關(guān)上。林世加迎向萊博，她抓著萊博的胳膊關(guān)切的看著他，林金士則轉(zhuǎn)身回到了沙發(fā)上。萊博看過林世加，又進(jìn)臥室看了看小傅，之后，二人也坐在了沙發(f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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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偶爾聽到他們兩人說什么這是科學(xué)的事情，世界末日，時空回溯等等，又扯到什么分子原子的世界。林金士幾乎都充耳不聞，他也不知道，也不在乎。因為這些事情他都無法改變，但是眼下，他忽然想做一件事情。

“做點飯吧。”林金士突然開口。林世加聽聞，便點了點頭，去了廚房。隨后，林金士看向萊博問道：“你不用回去看看那邊么？”萊博知道說的是他父母那邊，回道：“我姐一直在那里，我就先過來這邊?！绷纸鹗奎c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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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臥室的門開了，小傅從里面走了出來，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萊博，喊道：

“爸！”說著便撲向萊博。萊博剛剛就見到小傅了，他還感慨這孩子竟然比自己高出這么多。小傅本來還有眼淚，但是看見林金士在這兒，哦不對，他還是認(rèn)不出林金士的，但是這個人很兇，小傅怕他，也就沒再哭。

萊博抱住這個比自己大不少的兒子，尤其是一張自己還沒有很熟悉的臉，他勸慰得很生硬，實在是有點力不從心。小傅過了一會兒也沒那么害怕了，他可能也覺得現(xiàn)在的懷抱怎么抱也不舒服，就坐在了萊博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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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看他們消停下來，朝萊博道：

“一會兒吃完飯，帶著他們娘倆回你爸媽那邊去?！?/span>

萊博一怔，問道：“爸，爸你不跟我們回去嗎？”

林金士搖搖頭，他想說點什么，又想了想，看向小傅。小傅感受到視線，便往萊博那邊躲，萊博很想說‘不用怕，這是外公’但是話也卡在了喉嚨里，可能現(xiàn)在一切都是大家的夢境，他不希望讓小傅記住什么，他希望第二天一切恢復(fù)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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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看出了小傅的躲閃，他知道自己的面色一直很臭，他一直都很嚴(yán)肅。他又轉(zhuǎn)向萊博，道：“別想太多，你還有孩子和妻子，你有好的工作，好脾氣。你是一個好丈夫，也可以成為一個好父親?！?/span>

萊博看著林金士的臉，靜靜的聽著，他知道這不是結(jié)尾。

“一會兒吃完飯，你開著你來的車就過去。我要去建材廠，別告訴世加，或者一會兒我不在的時候跟她說?！?/span>

林金士瞇了瞇眼睛，他現(xiàn)在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世界，但是瞇著眼睛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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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飯，林世加去找一雙能讓小傅穿出門的鞋，期間，林金士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出了房門。

林金士打開了車庫的門，他開出了那輛他自從腿疼后就沒有動過的車，萊博偶爾借去開，所以油基本是滿的。他踩上油門的時候，覺著血液都在奔騰。他開出了車庫，離開院子時，他看見了林世加從屋里沖了出來，就像更久以前，他給她帶回了一個吉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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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yán)?，他感受著車的速度，感受著樹一棵棵飛速后移的流線，像那年建材廠一批又一批新出現(xiàn)的錳鋼，閃著難以置信的光。他回憶起了之前的事，很久，他都不曾回憶了。但是現(xiàn)在這個腦子有非常巨大的腦容量，他不再遲鈍，甚至能想起更多。

他是一個從小拼到大的人，打過架，參過軍，出過國，最后和一些新人的伙伴開了那家在城西郊區(qū)的建材廠。

他即將付出自己的后半生來照顧這個建材廠時，其中一個，他曾經(jīng)認(rèn)下的兒子，那個在餓死的邊緣被他收留的可憐蟲，將他踢出了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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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靠著記憶開回了這個地方，這個他傾盡一生心血付出的地方。如他所料，沒有一個人。他的車一直是允許進(jìn)入的，當(dāng)他開進(jìn)去時，他甚至想要流淚。慢慢停下，林金士下了車，他現(xiàn)在穿的西裝還算合身，就那樣，他站了好久。隨后，他走了進(jìn)去。

廠里的裝修幾乎沒有變，他慢慢的來到了辦公室，林金士還沉浸回憶中，忽然，他聽見了里面?zhèn)鱽砹寺曇?。林金士面色一緊，他放慢了腳步，摒住了呼吸。走近門，他仔細(xì)的聽著，好像有什么人在找什么東西，他甚至聽見了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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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打開了門，果真有兩個人，他們一臉驚愕的看著林金士。現(xiàn)在幾乎是所有人都是二十幾歲，這一點可以成為事實。所以到底都是多大的人，林金士已經(jīng)不關(guān)心了，什么時候都有將利益放在首位的人，即使現(xiàn)在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有人來做這樣的事情。

“在哪拿的東西放回哪里，然后出去?！绷纸鹗砍麄冋f著。

對面的兩人同時輕蔑的一笑，其中一個道：“聽著小鬼，我不知道你真實年齡有多大，但是活得比我大的應(yīng)該都死了，所以我勸你現(xiàn)在就關(guān)上門，什么都沒看見?！?/p>

林金士并不想知道這人的真實年齡是不是比自己還大，他只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可以解決十個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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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也沒有回答他，朝他們走過去。兩人的面色變得猙獰起來，其中一人離林金士比較近，罵罵咧咧的說著什么，抬起拳頭朝林金士的臉揮了過去。林金士眼睛都沒眨一下，仰起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那拳頭還在半空中沒落下，只聽‘啪’的一聲巴掌，舉著拳頭的人幾乎轉(zhuǎn)了個彎兒。

那人懵住，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金士還沒放下的手，感受著半張臉麻辣的疼痛。他真得都沒有看見眼前這人是什么時候動的手。林金士看他沒動靜，只想著這就是個一輩子都沒挨過打的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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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人倒是反應(yīng)的快，他一個箭步竄上前去，順便推搡了一下那個愣住的人，抬腳朝林金士的肚子上踹過去。林金士沒躲，卻是往前迎去，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腿往外邊一扯，隨后抬起就是一腳，狠狠得踹在了那人的左側(cè)身。愣住的那人被一推也精神不少，看同伴被壓制住，又張牙舞爪的撲向林金士。林金士照舊，抬手一扇，這人左右兩邊的臉對稱了。

兩人都后退了好些，真就不敢再動了，只等著林金士說了一聲‘滾’。忙不迭地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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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回歸了寧靜，林金士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桌面，沉默了一會兒，收拾起來。他一點一點的收拾著，拾起碎片，想到當(dāng)年。不知過了多久，甚至窗外都下起了雨。林金士站得筆直，將目光停留在了那個辦公椅上。

椅子早就換了，從一開始的四腿木凳，到普通轉(zhuǎn)椅，再到現(xiàn)在的真皮椅。他還沒坐過，他想了很久，終于，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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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二十年。他還是沒有忘記坐在這里時能看到的地方，窗外的第幾棵樹，天上的第幾片云。

林金士移動著視線，直到他看見了桌子上的場廠電話，他拿出了手機(jī)，撥通了號碼。

“是我，你在哪？”

“那就回來一趟吧，我在這里等你?！?/p>

他現(xiàn)在叫陳崇圣，之前叫陳重生，是林金士撿回來時給他取的，林金士起名一直很簡單，也一直有著某種寓意。他希望這個小伙子能重新活著，像所有該在那個年紀(jì)有夢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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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這一輩子很忙，從早到晚，即便是老了，他也會讓自己從早忙到晚，他就這樣一直奔忙著，一刻不閑。當(dāng)他被趕走時，他覺得自己或許不應(yīng)該這樣活，但當(dāng)他回家，看到大兒子和小女兒時，他又覺得不應(yīng)該就閑下去。

他是一個性格古怪的人，他將所有可表現(xiàn)出的愛都奉獻(xiàn)給了他的妻子，但是在兒女面前，他依然是一個不愛說話，表情嚴(yán)肅的男人，畢竟，上輩子人的童年經(jīng)歷，應(yīng)該說不上好。所以，他其實不過就是一個不愛表達(dá)，深沉比別人多了一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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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深愛著他的親人。當(dāng)林徐季出生的時候，他為了避免自己的兒子像自己一樣拼搏一輩子，想取一個平凡的名字。季字便由此而來，徐字是取自他的妻子。他看著兒子長大，長成個小大人，但有時覺著兒子太淘氣，也沒有責(zé)任感，便想給他生個弟弟或者妹妹。

他們那一代人還沒有實施計劃生育，一家四五個也再正常不過，但是他只是想著，家里多點人，熱鬧一點，自己的經(jīng)濟(jì)實力也可以支撐兩個小家伙。他更希望是個女兒，所以當(dāng)林世加出生時，他抱著這個小生命，比任何一次笑得都要溫柔。他取名世加，世同自己的士同音，而加是源遠(yuǎn)流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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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記得自己失去廠子那天，妻子回家聽聞后，帶著他們一家去看了一場電影，他們很少集體活動，因為林金士總是在忙。但是他出奇的覺著也可以不用那么忙，這樣的氛圍，他也很眷戀。

但他終究還是那個年代的人，不會享樂，只愿兒孫享福。他繼續(xù)奔波著，掙得幾乎是別人家好幾年的收入，但是有一天，他的兒子，讓他發(fā)現(xiàn)哪里出了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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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被五花大綁綁在椅子上的兒子，嘴里說著聽不清的污穢，他看見他的妻子哭著上去想要觸碰兒子，然后被狠狠的撞倒在地。他幾乎用了所有的力量扇了那一巴掌，但是好像毫無用處，他的手都是麻的，但是他的兒子卻嘴角冒著血笑著，狠狠的罵著自己。

幾天之后，他從電話里接到戒毒所的電話，林徐季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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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里，他瘦了整整二十斤，他每天都在夢里問自己，這樣拼搏的意義何在。他還沒有想出答案，妻子便去世了。

這一次，他什么也沒有想，他已經(jīng)不知道他應(yīng)該去想些什么。從那之后，本就對待子女有一層隔閡的他，更加不知該如何面對林世加，他終于清楚了一件事：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的童年沒有父母，無法知道家人到底是個怎樣神圣的職位和它的神奇之處，他只知道自己應(yīng)該多掙錢，卻無視了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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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二十五歲，是否是上帝給自己的機(jī)會，讓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面對一下之前所有的事呢？林金士不在乎了，因為他已經(jīng)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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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崇圣進(jìn)來時，看見了坐在老板椅上的林金士，這是他的父親，雖然沒有一點血緣關(guān)系，但那就是他的父親。因為利益，他背叛他的父親，他是一個小人，這沒什么可說的。他敬佩林金士，一直。每年，他都會去看林金士，雖然從來都被拒之門外。

林徐季死的時候，陳崇圣想去悼念，也被拒絕了。而林夫人去世時，他意外的收到了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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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林金士都不知道，他身上一直有個東西，從未消失過，那個東西叫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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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看著他，他認(rèn)識這張臉，就是這樣一張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使林金士不止一次覺得，陳崇圣倒像是個親生兒子。他和自己一樣，有抱負(fù)，有野心。他這樣想著。

陳崇圣看著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還沒走到他的面前就泣不成聲了，他知道，他被原諒了。

林金士看著他，道：“重生，你過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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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開車回去的路上，雨已經(jīng)停了，土地沁潤過的雨水味道讓他的心情十分愉悅。這時，他接到了林世加打來的電話。

“爸，飯做好了，你回來吃嗎？我們都在家呢。”

好一會兒，林金士說：“好，馬上就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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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回到家，看到的不只是林世加，萊博和小傅還在。傍晚，林金士叫來林世加，他一直沒有和這個小女兒好好的交談過，這一次，或許是他重新開始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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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將你視為除你母親之外最為珍視的人，徐季也不及你。”

“只是我鮮少溝通，這也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p>

“我很喜歡小傅，只是有時，他會讓我想起徐季。他會是個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p>

“萊博這個人很好，你都不知道，當(dāng)你真得決定嫁給萊博時，我有好幾晚上沒合眼。我覺得他能對你好，不然我也不會讓的，但是我還是睡不著。我怕以后他對你不好?！?/p>

“我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的夢，或許現(xiàn)實里，我已經(jīng)死了，這是上帝給我的一次機(jī)會，讓我說出來?！?/p>

“世加，我是想你知道，我是真得愛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做。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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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很亂，有無數(shù)的傳聞，末日的最后一天，時空紊亂。有因為變年輕而興奮的人們，有因為變成熟而瘋狂的人們，有一直在痛苦的人，有不斷狂笑的人。有趁機(jī)作亂的，也有借此重新來過的。

這一天，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二十五歲，除了嬰兒。

晚上，幾乎沒有什么人真得睡去了，除了林金士，這一晚，他睡得很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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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睡著的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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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士睜開眼睛，他想抬起手看看自己時候還是二十五歲，但是當(dāng)他準(zhǔn)備抬起的時候，卻并沒有那么利索。他便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是那個七十歲的老頭子。他不由得笑了，他轉(zhuǎn)過頭，看見林世加和萊博在床邊，他看著他們的臉，又笑了一下。

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好像都不曾記得昨天變年輕的事情。

可能真得是自己的夢吧，林金士這樣想。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世加，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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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加站在墓碑前，她站了好久，她理解了她的父親，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西城的陳廠長改了名字，叫陳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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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真實的事情，但是我或許知道一件事：上帝覺得最美妙的年齡，可能就是一歲和二十五歲。

一個還不必被稱之為‘人’，所以美妙。

一個是最有力，最浪漫，最幼稚，最強(qiáng)健，最無懼，最正直，最無私，最善良的‘人’，所以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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