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抱月』【安達與島村】6 島村 前往健身房 偶遇安達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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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入間人間)

『你會做仰臥起坐嗎?』
在出門前不久我寄了一封這樣的郵件,過了差不多兩分鐘以后便接到安達打來的電話。我邊把運動背包重新背好,邊接起電話。從房間里窺看走廊,還能看到母親在走來走去,從這點來研判,距離出門距離出門應(yīng)該還需要點時間。我接起電話后聽見了安達的聲音。
『你剛才那封郵件是什么意思?』
「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問你會不會做仰臥起坐這樣?!?/p>
我靠在門旁邊的墻上問她這個問題。因為也不是什么非得要打電話問的問題,所以她打過來讓我有點困擾。我沒有先想好要和她說什么。要打電話給別人的時候,我都會不小心先去思考要跟對方說什么,但是曾經(jīng)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想法很奇怪。這樣很奇怪嗎?
『仰臥起坐?嗯……』
安達的聲音變得遙遠(yuǎn),等了一小段時間后,她的聲音又回到了耳邊。
『成功了?!?/p>
安達如此向我報告,看來她跑去測試自己能不能做仰臥起坐了。該說她很老實,還是該說她很正經(jīng)呢?
『呃……我做到了,所以呢?』
「那還真是厲害?!?/p>
我夾起電話為她鼓掌,不過心里卻想著「什么嘛,原來她會啊」對于沒能找到同伴覺得很遺憾。
「其實,沒有人幫我壓住腳的話我做不出來耶。」
『是嗎?』
「是啊。」
我隔著衣服摸起我的肚子,雖然沒有贅肉,可是連帶地也完全沒有肌肉。
反倒覺得平常都沒意識到鉆入被窩睡著以后是怎么起來的這點很不可思議。順帶一提,我妹就做到了,還做得很輕松……畢竟我胸部比她大嘛。
『這樣啊……就這樣?』
「嗯,就這樣,那先掛斷了?!?/p>
我掛斷電話。剛才的對話是怎么回事?在掛斷電話之后,我才開始覺得這段對話很莫名其妙。
是不是應(yīng)該再和她多聊點什么才對?可是也沒什么好聊的。安達也不多話,我想這樣只會增加彼此沉默的時間而已。而且,我接下來還必須要出門。
簡直就像在找借口一樣,而我也無法理解自己感受到的這股內(nèi)疚感是從何而來。大約在我覺得說不定根本就沒這回事,而且被這種真相不明確的事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有點生氣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對我說:「差不多該走啰~」所以,今天下午我要被母親帶去健身房。雖然講法有點奇怪,總之我卯足干勁從家里出發(fā)了。
未滿十八歲就無法成為運動健身房的會員,但如果想要一日體驗的話,好像也只要帶著體驗券來就沒問題了。我的母親是健身房的會員,她似乎可以用優(yōu)惠價買體驗券的樣子。不知為何她給了我一張體驗券,所以我也決定去體驗一次看看。
而我想去體驗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真要說的話就是去打發(fā)時間就算待在家里,除了陪妹妹玩或是讀書以外也沒其他事情可做。于是我決定,與其把剩下的時間拿來發(fā)呆,還不如拿去動動身體,雖然只運動一天也不會有什么變化就是了。
家里只有一臺腳踏車,不過因為被說不能雙載,所以就由父親開車載我們前往健身房。我們通過商店街那邊的大橋之后,又經(jīng)過市內(nèi)運動場,大概從這時候開始能看見一塊藍白色的招牌,配色讓人想起寶礦力水得的招牌上用英文寫著健身房的名稱。對街的左手邊有一座停車場。右邊健身房入口前雖然也有停車場,但那邊已經(jīng)停滿了車。左邊的停車場也幾乎停滿了。與其說是很受歡迎,更像是有很多閑人的感覺。
車子在入口前停下,而我跟坐在副駕座的母親下車之后,父親就立刻將車開走了。就算母親邀他來,父親似乎也不打算一起來鍛煉身體的樣子。他的理由好像是「公司健康檢查沒有檢查出任何毛病,所以沒關(guān)系」。不過重點是在這兒嗎?
「好了,要走嘍?!?/p>
母親一邊不斷轉(zhuǎn)動著自己的右肩,一邊呼喚我。我說了聲「好啦好啦」便跟在她身后走去。
我用的是母親以前用的運動背包,上面有很多臟污跟傷痕,而背包邊邊已經(jīng)破舊得像是彈性疲乏的橡皮繩一樣了。我提起那個邊邊,走進健身房。
從入口的自動門進不去不遠(yuǎn)處就是柜臺,那里有兩名柜臺小姐,都穿著白色的外套。母親向其中一名柜臺小姐出事會員證,我則出示體驗券。以這些作為交換,柜臺小姐遞給我們附有鑰匙的藍色手帶。手袋有各自的編號,我拿到的編號是83??磥磉@是置物柜的鑰匙。雖然稍微思考了一下83這個數(shù)字會不會讓我想到什么,不過我沒有想到任何有關(guān)的事物。而且這也不是和自己很有緣的數(shù)字。
「要向您做館內(nèi)的說明嗎?」柜臺小姐如此向我詢問,但是我說聲「不用了」回絕她。我懶得呆站著聽她說明。
往柜臺左側(cè)繞進去,便看到里面的玻璃窗后面有網(wǎng)球場。不曉得是不是正在練習(xí),場上的中年阿姨反復(fù)打著黃色的球,而看著她練習(xí)、似乎是朋友的人們,也是一群阿姨。順帶一提在離我們更近的地方,坐在我眼前那些用環(huán)狀方式擺放的紅色沙發(fā)上的人們,也全都是大叔和阿姨,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視線所及的盡是中年人或是老年人。雖然不會有十幾歲的人可能是理所當(dāng)然,但是連二三十歲的人都幾乎沒看見,就和母親所說的一模一樣。不知道這里的會員平均年齡是幾歲。
我從泳衣和網(wǎng)球用具的販賣專區(qū)中間走過,來到鞋柜并脫下鞋子。母親她丟下了我,自行迅速離去。她就是這種人。她天生就是會站在遙遠(yuǎn)的前方向人招手的個性。
我打開位在左邊的84號置物柜,將鞋子收進去。借助我爬上樓梯前往二樓,隨即便有各式各樣的器材映入眼簾。這里有許多黑色的運動器材,非常有健身房的感覺。
十臺室內(nèi)跑步機沿著墻壁并排擺放著,每一臺都以不同的角度及速度在運作,而在上頭跑步的中年人們正揮灑著健康的汗水。順帶一提,每一臺跑步機上都有裝設(shè)一臺電視,畫面中播放這午間連續(xù)劇,里面特別隔出的房間當(dāng)中也有一群阿姨在做有氧運動。我不理會他們,往更衣室邁進。途中我也感受到老爺爺們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讓我很想對他們說一句「怎樣啦」,
我把運動背包放入更衣室的置物柜,接著在換上自己帶來的運動服之后,把頭發(fā)輕輕綁在后面。我刻意在往來的時候無視放置于路上的體重計,迅速通過它面前。母親明明比我先進到更衣室卻還在換衣服,我告訴她我先走一步以后便走到了外面。
我回到放有運動器材的二樓。稍微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右側(cè)較里面的地方鋪著墊子,一旁還備有各種尺寸的球,也有人用腳夾住其中一顆球,左右擺動著伸直的雙腿,腋下似乎會很痛。莫名覺得日野會很擅長那種動作。
在二樓也有襯衫、電子等物品的販賣專區(qū)。一有空隙就想趁機推銷商品,這種強韌商業(yè)精神實在令人佩服。我深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堅持成這樣過。
該做什么運動才好呢?我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正巧有人離開了室內(nèi)跑步機。我心想凡事總是要試試看才會知道好壞,于是踏上了跑步機。隨便設(shè)定了一下之后,機器開始發(fā)出嗡嗡的運轉(zhuǎn)聲,我也開始跑起步來。但我馬上又放慢步調(diào)改用走的。持續(xù)了約五分鐘左右便覺得這樣行不通而停下機器,走了下來。
雖然側(cè)腹痛到感覺不舒服,不過我還是虛張聲勢地表現(xiàn)出很鎮(zhèn)定的樣子。
「啊~跑得真愉快?!?/p>
「傻瓜。」
我的頭被不知何時前來的母親敲了一下。大概是有鍛煉過有差吧,她還用上了手腕的力量,挺痛的。
「難怪你在學(xué)校的成績會變得這么糟糕?!?/p>
母親做出假哭的動作。明明穿的是短袖的運動服,而且也沒有可以拿來擦的東西,卻連用衣袖拭淚的動作都演出來了。不過學(xué)校成績跟我的體力不足到底哪里有關(guān)系?是毅力的問題嗎?
「這里難得有年輕人來,就再表現(xiàn)得更像樣點吧?!?/p>
「這跟年齡完全沒有關(guān)系吧?!?/p>
我看向周圍是,發(fā)現(xiàn)有位被稱為老爺爺也不為過的老人正使盡全力地在舉著杠鈴。
「你從以前就是個懶惰鬼啊……應(yīng)該是,嗯?!?/p>
這個做母親的怎么會連自己的女兒以前是什么樣子都擠不太清楚啊……不過,我自己也沒辦法向別人說明以前的我是什么樣子就是了。就算記得一部分,但詳情早就忘了。
但我很確定我不是會被老師在聯(lián)絡(luò)簿上寫一些特別事情的小孩。在畢業(yè)紀(jì)念冊上有老師對每個學(xué)生寫一句評語的專欄,而我是在這種時候會讓老師很煩惱要寫什么的小孩。結(jié)果,我也不記得老師當(dāng)初到底寫了什么。
「這種的要像這樣做才對?!?/p>
母親在我之后走上室內(nèi)跑步機。她把傾斜角度弄得很陡,很有氣勢地跑了起來。
不曉得她能持續(xù)這樣全力奔跑幾分鐘。因為很有趣,所以我決定在一旁觀望。
「話說回來,你有乖乖去學(xué)校嗎?」
母親一邊跑步一邊向我搭話,還順便操作了一下電視。這人還真忙啊。
先不管那個,她還真是丟了個麻煩的話題出來。
「我不是每天都有穿制服出門嗎?」
「但你不一定是去學(xué)校。」
母親瞇起雙眼,眼神變得不懷好意。被這樣的眼神盯著看,差點就承認(rèn)了是自己不好。明明我就有去學(xué)校,并沒有說謊。這就是母親所帶給別人的壓力嗎?
「我有乖乖去學(xué)校啊?!?/p>
我靠在室內(nèi)跑步機的把手上假裝要看電視,移開目光。
我沒什么機會能和母親兩人單獨說話。我也沒有特別想要兩人獨處的時間,而且我討厭這段時間,討厭到我甚至?xí)南朐缰谰筒粦?yīng)該跟來。所謂父母就是這樣。
母親依然持續(xù)跑著,她用強而有力的跑法穩(wěn)定地在跑步。她的下巴沒有向上抬起,手的擺動幅度也沒有減少。感覺她比馬上就累得要命的我還要年輕許多。
「不乖乖去學(xué)校的話,將來你會很辛苦喔。而且周遭的人也是?!?/p>
看來她好像完全不相信我的說辭。能看透這點,也是因為是父母吧。
「我不是從以前就一直告訴你,不可以變成會造成旁人負(fù)擔(dān)的人嘛?」
「我知道,我還記得?!?/p>
要開始訓(xùn)話了。她是為了這件事才會約我來的嗎?我想起她曾經(jīng)開玩笑地對妹妹說「不可以變得像姐姐那樣喔~」讓我沒來由地笑了出來。
這種情況可以用某句話來形容,說是還會被人擔(dān)心時就是怎么樣的。實在是很有道理。
我用頭輕頂室內(nèi)跑步機,利用反作用力離開。
「你要去哪里?」
「我去隨便運動一下,然后去游泳池。」
「你這沒有骨氣的家伙。」
我向仍在跑步的母親揮了揮手以后,便逃離了這里。
原本我就是聽說健身房里有游泳池,想說去悠哉地漂一下才會跟著來。
接著我就一如剛才在樓上所做的運動宣言,去隨便運動一下之后就暫時告?zhèn)€段落,回去更衣室。就算沒有很認(rèn)真地在運動,額頭跟背部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汗弄得濕答答的,上臂也很痛。還有,我想讓自己有辦法做仰臥起坐,就不斷去做了些看起來應(yīng)該對鍛煉腹肌很有效的運動,所以側(cè)腹也很痛??赡苁怯媚_夾著球的時候晃得太兇了。而且我在運動前跟運動后都沒有做伸展操,到了明天搞不好會肌肉痠痛。不,我還很年輕,應(yīng)該沒問題吧——我樂觀地這么想。同時也返回了更衣室。
我在置物柜里的運動背包里面找了一下,從里面拿出泳衣并換上它。說是泳衣,但也只是按學(xué)校規(guī)定的樣式去買的東西。身為一個已經(jīng)沒機會和家人一起去海邊的高中生,頂多就只有這件泳衣而已。
我也戴上泳帽。頭發(fā)變得很難塞進泳帽,這讓我實際感受到,自己的頭發(fā)比第一學(xué)期的時候還要更長了一點。剛做完有氧運動的阿姨們走進了更衣室,在此同時,我也從別的更衣室入口前往游泳池。才踏出門口一步,就有一股很重的氯氣味撲鼻而來。這里的消毒味比學(xué)校還要刺鼻。明明季節(jié)已經(jīng)接近冬天了,這種氣味卻讓人想起夏天。我一邊發(fā)出作嘔的聲音,一邊走下階梯,當(dāng)我走到昏暗的樓梯最底部時,就看見有光線從門后射了進來。
從拉開滑門后走出的第一步開始,就被催促做腳部消毒。腳裸以下都浸泡在消毒水里,感覺溫溫的。學(xué)校的消毒水都很冷,所以這種水溫讓我有些吃驚。在淋過浴以后,我決定先去游泳池那邊看看。
「果然有加入這里的會員真是太好了……哼哼哼,我偶爾也會想到些好點子嘛?!?/p>
突然聽到有人講話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附近有個弄得像水泥圍墻一樣的地方,我從上面往下看,發(fā)現(xiàn)有一名鼻子上有少許雀斑的年輕大哥坐在那邊傻笑。而且還是看著在游泳池地最右側(cè)水道游泳的,那些游泳室的女生們在傻笑。
嗚哇……
明明長相還不錯,可是眼神卻有點詭異。不,與其說是惡心,應(yīng)該說他那樣像是看著刺眼的東西般瞇起眼。還露出燦爛笑容的舉動本身就很奇怪。
那個大哥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轉(zhuǎn)過頭往這邊看。嗚哇。明明看著小孩的時候,他的雙眼就好像在看著寶物一樣閃閃發(fā)亮,但他看向這里的眼神當(dāng)中卻沒有半點情感。他雙眼散發(fā)出來的,就如同看著窗外那幅已經(jīng)看膩了的風(fēng)景一般,覺得很漂亮但是沒什么特殊感想的光輝從那有著明顯差別的反應(yīng)來看,他應(yīng)該是「非常喜歡小孩」或「變態(tài)」這兩種其中之一吧。
「唉呀?!?/p>
就像是連看漏了一刻都覺得可惜似的,他又立刻把頭轉(zhuǎn)回女孩們所在的方向。?
應(yīng)該是變態(tài)。還是不要接近他吧。我連忙離開現(xiàn)場,進入游泳池。
游泳池最左側(cè)有階梯跟扶手,于是我便順著扶手及階梯走進水中。左邊這里是步行專用的水道,有一群老人家在這邊徘徊著??雌饋硪蚕袷悄撤N祭典或是儀式。我混入了那邊的人群之中。
正因為是溫水游泳池,所以水溫并不低。這里的水溫高到甚至對于運動完后發(fā)熱的皮膚來說,會覺得水溫再低一點還比較舒服。我將身體沉入水中,讓下巴以下都泡在水里。聞不慣的氣味來到了鼻子下方。
「……………………………………….」
不是錯覺,我在這里也受到了眾人矚目。是因為我穿著學(xué)校規(guī)定的泳裝嗎?還是因為我的年齡?雖然也有人會樂于受到矚目,但對我來說,這只會讓我感到不愉快。我也覺得我有點太大意了。受到矚目的意思,換句話說就是顯得格格不入。這里并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我維持著沉在水里的狀態(tài),彎著腰慢吞吞地走路。在隔壁水道游泳的老爺爺超過我時,隨之產(chǎn)生的波浪跑進了我的鼻子和嘴巴里。接著我便一邊擦臉,一邊伸直雙膝。根本連藏都藏不住。
是不是約安達一起來會比較好呢?但她是會特地來這種地方的人嗎?總覺得似乎不曾在人多的地方看過安達有好臉色。而且好像也不曾在體育課的時候她出現(xiàn)在游泳池。
在我混在老爺爺和老奶奶的行列中盲從地跟著走來走去時,我看到剛才的變態(tài)大哥跳進了游泳池。從他選擇了最右側(cè)游泳教室隔壁的那條水道這點來看,該說他很正統(tǒng)派嗎,可以感覺到他很熟練。他戴上剛才戴在頭上的蛙鏡,開始游泳。
喔,游得很快喔,變態(tài)。雖然在游泳的盡是中年人和老爺爺,也是讓我這么覺得的原因之一,不過他看起來格外迅速。他用自由式在轉(zhuǎn)眼之間內(nèi)游到了對岸。他毫不停頓地踢墻回轉(zhuǎn)之后,再度以自由式保持高速??此@樣游有點好玩。
不過仔細(xì)一看就覺得他的游法怪怪的??傆X得他頸部的角度不太對勁。嗯……我也帶上蛙鏡,原地潛下去觀察。一潛入水中觀察變態(tài)的游法,馬上就發(fā)現(xiàn)到了造成這股不協(xié)調(diào)感的真相。
他的脖子一直朝著同一個方向。
噢,原來如此。
他以激烈的動作在游泳時,似乎還是一直看著女孩子們的樣子。
看來他打從骨子里就是個變態(tài)。會不會讓他的脖子扭到還對這個社會會比較好???這世界真是什么人都有——雖然令人傻眼,但他還是讓我感受到了世界之大,若稍微跳脫自己的視點,換個角度來看這個世界的話,我們一定是一群異端吧。只是自己無法察覺這種異常而已。只是在我們之中,這種人任誰都能輕易看出來而已。還是不要靠近他吧。
在我走來走去的過程中,剛好六個水道中有一個沒人了。我決定逃去那里。這個水道是用來游泳的,也有標(biāo)明這里是短泳專用,但我無視了這點,在水道上漂浮。
我完全沒有想要游泳的意思。我把蛙鏡拉到了眼部以上的位置后,便張開手腳,呈現(xiàn)大字型。
面向天花板的話,自然也不會去在意周圍的視線了。燈光太過刺眼,于是我閉上了雙眼。這么一來身體被搖晃的感覺就變得很明顯。感覺搖晃自己身體的好像不是水,而是黑暗。
我聽見水花聲中摻雜著母親的聲音。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是母親最努力教導(dǎo)我的一件事。母親是以給人添麻煩會最先造成家人困擾這部分為前提,如此教導(dǎo)我。
我在這里漂浮,是否也造成了誰的困擾呢?明明我只是在享受跟重力保持一點距離感覺而已。在學(xué)校翹課也是一樣,我只是逃離像井底般令人窒息的場所,只是逃離教室而已。就算我不在教室,課程依舊會繼續(xù)下去,不會有所耽誤。那我這么做也無妨嘛
——雖然我這么想,但母親所說的「添麻煩」,應(yīng)該是擔(dān)憂我未來會變成沒出息的人的意思吧,沒辦法讓你永遠(yuǎn)都活在家庭的庇護下——就是這個意思。
相對的,現(xiàn)在的我連說「這是我的人生,所以別管我」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我一直覺得升上高中之后的自己已經(jīng)完全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但到頭來我仍然還只是個連責(zé)任都扛不起的孩子吧。至少從大人的角度來看就是這么一回事。
睜開眼,戴上蛙鏡。然后更加放松身體的力量。
一邊下沉,一邊吐出空氣。吐出空氣,就好像舍棄身體的泳圈一樣,縱使身體越加沉重,卻感覺自己逐漸得到自由。我仰望著突出的泡沫,同時也下沉到背部會碰觸到游泳池底部地面的地方。
仰望所見的水面色彩,就好像是會染上地面般蒼藍。
那種顏色會讓我想起安達常喝的礦泉水的標(biāo)簽,是海洋藍。
不知為何會覺得這些顏色與反射有種崇高感。再搭上水流的聲音,讓人覺得非常舒服。
蛙鏡里面明明沒有進水,卻感覺好像會因此變得濕潤。
不吐出空氣的話就無法停留在舒服的水底,而吐出空氣的話就不能再水底久留,這令人進退兩難。雖然覺得依依不舍,但因為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只好浮上水面換氣,卻突然在這時候然被壓了一下腹部,使我再次吐著泡沫迅速向下沉。我用力蹬地,讓自己踩穩(wěn),連忙站起來之后便發(fā)現(xiàn)犯人正在逃跑。是母親。她現(xiàn)在正一邊發(fā)出「哇哈哈哈哈」的笑聲一邊用跑的逃離現(xiàn)場。她撥開水面快速跑向遠(yuǎn)方的樣子就像只河童。呃,雖然我沒看過河童,不過大概就是那種感覺?;蚴窍窀阈β嬂锏穆淦俏涫?。
「你都幾歲的人了!」
我只罵了這一句,沒有再多說什么。我也跟隨母親的腳步,逃離了游泳池。
脫下帽子之后,我一邊心想接下來該做什么,一邊決定去游泳池的另一邊看看,那邊有淋浴間和室內(nèi)按摩浴池,而且還像溫泉一樣冒出了水蒸氣。然后,在門另一頭的外面似乎也有按摩浴室的樣子。我偷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母親似乎正在外頭的浴池里泡澡,于是我決定不過去那邊了。
在通向外頭的門前面有兩種三溫暖,分別是水霧跟蒸汽三溫暖,從兩邊都可以感受到和三溫暖相稱的熱氣。心想難得都來了,干脆進去看看,就交互觀察一下看該去哪。不過因為我不曾進過三溫暖,所以也不太清楚該怎么做。
我拿著要用來墊在屁股底下的藍色板子走來走去,走著走著就有其他人來了。我不經(jīng)意地看向經(jīng)過我旁邊往三溫暖走去的中年女性,接著就有某種類似既視感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讓我的視線不小心就固定在她身上。接著對方也立刻做出反應(yīng),往我這邊看了過來。而且明明只是四目相對而已,她就直接停下了腳步。
不曉得她是不是只打算進三溫暖而已,連泳帽都沒有戴。她的頭發(fā)是黑的,看起來差不多是已經(jīng)為人母的年齡。
她到底是長得像誰?就在我還在為此煩惱的過程中,對方先開口了。
「真讓人看不順眼?!?/p>
相反于她所說的話,中年女性是以開玩笑的語氣向我搭話。這種語氣并沒有讓我聯(lián)想到任何人。
「因為這里都是些老公公老婆婆,所以就算是我這種年紀(jì)也會是這里最年輕的,可以讓我沉浸在一種優(yōu)越感里。啊,游泳教室跟網(wǎng)球教室的小學(xué)生不算喔。然后,在這種地方又出現(xiàn)了像你這樣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喔……」
她說得很快,而且是一口氣講完這段話。換句話說就是看年輕人不順眼——她似乎只是想這樣而已。
被人當(dāng)面說這種話還挺新奇的。
「我開玩笑的。不過這里很難得會有年輕人來喔?!?/p>
「我想……也是?!?/p>
我在回應(yīng)她的同時,嘴里也小小地「啊」了一聲。
因為當(dāng)我一看見這名中年女性的側(cè)臉,圍繞在既視感周圍的迷霧就隨之散開了。
然后在剛從三溫暖出來的老婆婆向她搭話時,我就確定這個想法是正確的了。
「安達太太你也來啦?不管你去幾次三溫暖都不會瘦的啦~」
「您真是多管閑事。」
她開朗地和同樣來健身房的人說話。她的姓氏讓我感覺到非常強烈的親近感。
這是在我發(fā)現(xiàn)她長得很像安達之后立刻發(fā)生的對話。喔喔,命~運~
日本真小。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安達的母親。
這就叫做緣分嗎?雖然我也不太會應(yīng)付自己的母親,但遇上朋友的母親也會有那么點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的感覺——我如此心想,然后在蒸汽三溫暖室里縮起身子盯著安達的母親。
安達她討厭聊到父母的事情,幾乎是閉口不提,雖然到了我們這種年紀(jì)會幾乎不提父母的事才正常,但我感覺她會這樣的原因,大概不同于我們這種年齡特有的叛逆。我們對父母的叛逆態(tài)度中會有微量的熱度,可是安達對父母的感情當(dāng)中卻沒有溫度,就好像沙子一樣極度干燥。不過,感覺安達似乎并不知道,那些沙子會因為感情的顯露而結(jié)成塊。
「……然后啊,那個教練真的很不會教耶?!?/p>
「對啊。另外一個職員還比較會教,而且聲音也不錯……」
安達的母親跟另一個阿姨滿身大汗,相談甚歡。好像是在聊網(wǎng)球的樣子。在說哪個男教練很爛之類的。跟學(xué)校女同學(xué)在談?wù)撃膫€男同學(xué)的好壞時沒什么兩樣。順帶一提,對同性的壞話能成為好話題這點也一樣。
安達的母親和女兒不同,很喜歡交際,而且很喜歡跟人聊天的樣子。側(cè)臉的部分除了和年齡相稱的蒼老肌膚以外都很安達很像,特別是下巴的輪廓,根本一模一樣。因為發(fā)色也很像的關(guān)系,如果從遠(yuǎn)處看的話搞不好還會誤以為是安達換了發(fā)型。
這間健身房距離安達家有好一段距離。虧她有那個熱情來健身房啊——我就在不清楚這是不是在挖苦她跟某人比起來真是充滿干勁的狀態(tài)下,繼續(xù)茫茫然地觀察她。好熱。
有如身處盛夏般的體感溫度讓我覺得昏昏沉沉,開始感到頭暈。我原本就怕熱。
但因為安達的母親進來這里,我也跟著就被一起拉進來了。
「……真的是喔。話說回來,你家的孩子幾歲了?」
「十五歲,現(xiàn)在讀高一?!?/p>
安達的母親被問到這個問題而如此回答。哦~原來安達的生日還沒到啊。
「啊,真好。高中入學(xué)都考完了,很輕松吧?」
「還好啦?!?/p>
「我們家的今年要考大學(xué)……」
我的母親去年是不是也在聊這種話題呢?
「雖然你說輕松,可是我們家的是個很麻煩的孩子,讓我很傷腦筋啊?!?/p>
安達的母親笑著說出這句話。她這句話讓我的雙眼擅自動了起來。
她那「麻煩的孩子」的說法,讓我覺得不太舒坦。
「她也不會說自己在想什么,所以我也搞不懂她。她個性很陰沉,而且又很怕生?!?/p>
安達所描述的母親形象很空洞,感覺不到母親的用心。
換句話說,就是實際情形跟母親所說的話完全相反。像這種不去理解小孩在想什么的母親的模樣,我多少也能夠想象的到。大人總是會馬上忘記自己就是小孩長大后的樣子。
所以——
「那個……」
市場會有明明一點也不想搭話,卻向?qū)Ψ酱钤挼臅r候。
「安……您家小孩的狀況……我是不太了解,但是我覺得那種說法不太好?!?/p>
我說了謊。不,這算說謊?。空f不定我是無法說出自己很了解她這種話。
心臟劇烈跳動。說得好懂一點就是我在害怕。會怕是當(dāng)然的。我一邊感受到焦躁感漸漸集中到眼球上,一邊認(rèn)同自己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這個想法。想要頂撞大人,就需要這么大的勇氣。
我為勇氣的不足感到非常著急,伸直差點連意識都變得模糊。
我會感覺到意識模糊不清,絕對不是因為被三溫暖熱昏所造成。
安達的母親感到疑惑。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加入話題吧。
「不就是因為沒有去管孩子,才會變得不了解她嗎?」
安達的母親聽完我的說法,瞪大了雙眼。
難道我說錯了嗎?
我那愛多管閑事的母親,對自己的女兒們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那正是因為她有在關(guān)心我們。
因此她數(shù)落我的時候都能抓到問題重心,還會被我疏遠(yuǎn)……相較之下,安達呢?
所以安達母親的那種說法不就是不適當(dāng)嗎?
「啊,我并沒有想和您爭論的意思?!?/p>
在對方開始尖聲叫罵之前,我先開口如此說道。我不覺得自己可以說贏中年人。
我不想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情。不過對方聽不聽得進去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跟父母一起來的嗎?」
安達的母親如此向我詢問。語氣聽起來比想象中的沉穩(wěn)。
「是沒錯?!?/p>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是哪個人?」
「我覺得那和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p>
因為這是我自己的意見,和父母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我在安達的母親打算開口說話之前先發(fā)制人,開口說:
「我并不會和您談?wù)撨@件事。」
我再次強調(diào)這一點。我不想干涉他人的生活,也不想被他人干涉。
隨心所欲地講完自己無法忍著不說的話之后就逃之夭夭,這就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
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的發(fā)言明明只要讓它左耳進右耳出就好,但不知道安達的母親是不是有什么考量,她并沒有采取進一步的動作。她看著我的眼神與其說是對我感到厭惡,不如說有點像是對我深感興趣。我沒有報上姓名,而且她應(yīng)該也沒有察覺到什么,不過或許是因為被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年齡的小孩那么說才會這樣。和她一起進來的阿姨,也在后面以無法理解這個狀況的模樣看著我們。
安達的母親沒有繼續(xù)說些什么,也沒有繼續(xù)詢問。但是,她也沒有對我失去興趣。
只是一直盯著我看。
她一直保持沉默。如果我不先采取動作,話題就無法繼續(xù)下去。只有這點跟她女兒一樣?!敢驗椴恢勒l說的才是正確的,所以為了決定誰才是正確的一方,就來比賽吧?!?/p>
「比賽?」
我自己也覺得這理由還真是牽強。但我覺得比起跟對方爭論,這種做法一定會更快。
不過我也不希望以后要一直和安達的母親見面,所以我決定當(dāng)場一決勝負(fù)。
「在三溫暖里待到最后的人就算贏。如果我贏了,那就代表我才是正確的,到時還請您嘗試在孩子的面前當(dāng)一天好母親。」
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具體來說,「好母親」又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知道。
但要是她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明天和安達見面時就會多一點樂趣。
「你這是年輕人的一種反抗嗎?」
「沒錯?!?/p>
并不是因為我是安達的朋友才這么做。我把手肘頂在膝蓋上,將上身向前彎。
我無法分辨順著頭發(fā)留下來的水滴,究竟是游泳池的水還是汗水。決定要比賽可能太輕率了。
果然還是算了——就在我干脆地如此妥協(xié),打算撤銷這場比賽時,我看見安達的母親也跟我一樣向前彎著身子?,F(xiàn)場散發(fā)出一種「比賽已經(jīng)開始了」的氣氛,讓我無法收手。
沒想到她居然會接受一個才剛見面,而且也沒說過幾句話的人的挑釁。
我想起了去打保齡球時提議要比賽的安達。安達家的人或許都很拘泥于輸贏也說不定。
跟她一起進來的阿姨疑惑地歪起頭,很老實地對我們做出「你們真奇怪」的評語。沒錯,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這怎么想都很奇怪。明明我也沒有說出什么要讓安達的母親改過自新的話,只是有點像是在抓她語病而已,為什么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總而言之,一場耐力賽就這樣開始了。雖然是場單調(diào)到?jīng)]什么好形容的比賽。就只是在跟靈魂伴隨著水汽一起從背上蒸發(fā)的感覺對抗而已。就只是這樣。搞不好在游泳池比賽誰游得快,氣氛還會比較熱絡(luò)。不過比游泳的話我贏不了的可能性比較高,所以我故意不提議要比游泳。
跟她一起進來的阿姨先行離開了。雖然她有勸我們要適可而止,但耳鳴的狀況稍微變得嚴(yán)重了一點,很難挺清楚她在說什么。安達——人大概在家里的她應(yīng)該想象不到這種狀況吧。自己的母親居然跟自己的同學(xué)在三溫暖里做這種幼稚的比賽。
「什么叫做『好母親』?」
在比賽途中,安達的母親問了我這個問題。她的聲音聽起來干燥了許多。
我的意識有些朦朧,因此回答問題這個舉動感感覺起來比平常還要麻煩。
「我不曾當(dāng)過母親,所以我不知道?!?/p>
「就算只是你理想中的母親也沒關(guān)系,可以告訴我嗎?」
那是什么?理想中的母親形象?
這種事情怎么能跟別人說啊。
「我想,只要當(dāng)個普通的母親就好了?!?/p>
「普通的母親是怎樣的母親?」
「……陪陪小孩?一起吃飯?之類的?這種事……我不知道啦?!?/p>
在如此定義的同時,感覺又更看不清人際關(guān)系這種東西了。我覺得,人際關(guān)系只有在無形、飄蕩的狀態(tài)下才能維持它的存在。像是跟朋友,還有家人間的關(guān)系。就算試圖過分充實這層關(guān)系,它的內(nèi)涵也只會變得越來越空洞。如果刻意讓肉眼看不見的東西顯現(xiàn)形體,那就會失去名為「無法看見」的價值而變質(zhì)為其他的事物。這么一來,所看見的事物便會和一開始所期望的相差甚遠(yuǎn)。明明也沒有去揭穿事物的本質(zhì),人卻會擅自以為那就是其本質(zhì),而感到失望。
雖然只相信朋友好的一面也不對,但只去強調(diào)壞的一面,并說那就是他的本性這樣也很奇怪。若不讓好壞兩面都維持在不完全了解的狀態(tài)下,朋友關(guān)系就無法繼續(xù)下去。
雖然我想應(yīng)該不是對我的解釋感到了滿意所導(dǎo)致,安達的母親再度沉默了下來。每當(dāng)汗水低落到眼皮上她就會皺起眉頭,抖腳的狀況也變得更嚴(yán)重了。我也低下頭來忍耐。
大概是在維持這個狀態(tài)過了十分鐘左右的時候吧。從進來的時候開始算,累計已經(jīng)達到二十分鐘了。
「前陣子有個老爺爺進來三溫暖太久,結(jié)果暈倒流血了呢?!?/p>
「……………………………………….」
安達的母親開始想辦法要讓我動搖了。這種有點奸詐的戰(zhàn)術(shù),的確很有大人的風(fēng)格。
「我就故意輸給你吧?」
安達的母親滿臉通紅,并且面露不自然的笑容提出對我有所讓步的投降。
我不喜歡這種做法。
于是我也在只要講出「麻煩您了」就可以結(jié)束比賽的這個狀態(tài)下,故意使壞。
「不用故意輸給我沒關(guān)系?!?/p>
「讓我輸?!?/p>
「不讓?!?/p>
這什么對話???因為被熱昏了,所以話語變得單調(diào),進而讓對話變得很奇怪。
「我就輸給你吧。」
「請不要輸給我。」
我們到底在說什么?就連這個問題的根本也開始變得難以掌握了。
「如果她真的很開心的話,我希望她可以老實地說出『很開心』啊?!?/p>
她突然轉(zhuǎn)變話題。安達的母親抬起頭,突出下唇,擺出很奇怪的表情。
「不管帶她去哪里都不會表達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覺得開心還是不滿?!?/p>
「……您女兒?」
「對?!?/p>
「那是她幾歲的事情?」
「五歲吧。啊,應(yīng)該是四歲?!?/p>
安達的母親屈指數(shù)著女兒的歲數(shù)。安達更小的時候……應(yīng)該是把現(xiàn)在的安達直接縮小的那種感覺吧?
「不要想那種小時候的事情了,想象小孩現(xiàn)在的情形如何?」
「如果父母什么事都要念上一遍的話也只會覺得很吵吧?我自己就是這樣?!?/p>
「是沒錯啦。」
雖然不希望父母很吵,但也不希望父母完全不理會自己。
會回應(yīng)這種任性要求的頂多也就只有父母而已,所以希望他們能夠察覺這種心情。
希望他們能夠察覺孩子心中抱有這種矛盾。希望他們能告訴自己,在小孩抱有這種矛盾的情況下,該如何面對。
「好,差不多該輸給你了。」
「就說不用了……」
安達的母親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入口。啊,她逃走了。
似乎已經(jīng)達到極限了。
她在要推開門的時候,先停下了動作,然后緩慢地轉(zhuǎn)頭看向我。
「我女兒……啊,算了。」
雖然安達的母親看起來好像想說什么似地?fù)u了搖頭,但她就在把事情說清楚的狀態(tài)下逃到了外頭。
我也跟著她離開。就算想回想自己有沒有說了什么不太妙的話,也只覺得腦袋很痛。
我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面,無力地坐上放在一旁的白色椅子,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到一件事。
這場比賽,一直到最后都沒決定如果我輸了要做什么。
很難想象居然會沒察覺到這一點,于是我開始思考為何沒談到這點的理由。腦袋被熱到意識模糊,根本沒辦法正常地在腦中組織字句,所以也只能得出很含糊的答案。
大概是類似身為大人的自尊心那種感情吧。一定是主張自己有那種感情的某種類似固執(zhí)的東西,讓安達的母親采取了那種態(tài)度吧。
就像那樣。我以小孩的思考方式,假裝自己了解個中原因。
因為你昨天很努力了,所以今天休息也沒關(guān)系喔——我的身體在對我這么說。
擅自為肌肉酸痛做出有利解讀的我,從星期一早上就沒待在教室,而是待在體育館的二樓。我躺到地上,一開始覺得有些冰涼。季節(jié)確實正在往冬天邁進。
雖然不確定是巧合還是經(jīng)過了什么計算,不過安達也同樣在二樓。我們一起翹課,我還順便借了她的腳。我把安達伸直的腳,也就是大腿當(dāng)作枕頭躺在地上。安達的皮膚一開始也是很冰涼,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非常溫暖。順帶一提,還很柔軟。
「之前是不是也曾這樣?」
「有啊,不過那時候是我的大腿給你當(dāng)枕頭?!?/p>
「啊,這樣啊?!?/p>
我翻了個身,安達并非看著我,而是抬頭看向天花板。她有些在發(fā)呆,嘴巴呈現(xiàn)半開的狀態(tài),不過臉頰卻是泛紅的。然后腳也有些不對勁。
「你的腳好像抽筋了,沒事吧?一直在抽搐耶?!?/p>
「咦……呃,嗯。這不算什么?!?/p>
安達叫我不用在意。雖然我覺得不太像沒事的樣子——于是我用手指捏了一下她腳部在抽搐的地方,接著她的整只腳就彈了一下。她的腳因為彈起來而產(chǎn)生坡度,使我的頭因此滑下來,滑到了她大腿根部的裙子上面。之后她的腳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但我覺得自己也要回到原本的位置太麻煩了,就繼續(xù)躺在這個距離安達更近的地方。
我隱約想起了之前安達躺在我腳上的情況。原來如此,的確會有安達的味道——我如此心想。
在這段期間,安達也是一直望著上方。
雖然心不在焉,不過身體感官卻依舊能做出靈敏反應(yīng)的樣子。
感覺她的樣子很奇怪。我會想起昨天遇上安達母親的那件事,說不定跟那件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就是因為那件事所以她才會過來,也是有可能。若是那樣的話,那安達會心不在焉這件事也是我的錯。
安達那張好一陣子沒有主動開口的嘴緩緩動了起來。
「島村昨天都做了些什么事?」
「就~隨便做些事情啊。像是滾來滾去,或是漂來漂去之類的。」
「漂來漂去?」
安達歪起頭表示對于無法理解的形容感到困惑。我默默隱藏自己去了健身房的事實。雖然我在想安達有可能連自己的母親有去那種地方都不知道,但即使真是那樣,那也不是能拿來聊天的話題。我往上看,接著便發(fā)現(xiàn)安達的眼神往旁邊游移。
「昨天啊……」
「嗯?!?/p>
「我母親……變得很奇怪?!?/p>
安達簡短地小聲說道。啊~果然是那樣??磥砦液孟癫恍⌒陌缪萘俗尠策_變壞的角色。
「你說變得很奇怪是什么意思?」
雖然隱隱約約能夠了解到是怎么回事,但我還是決定裝作不知道。安達用手指梳理著頭發(fā),用有些難以開口的語氣說:
「她和我一起吃晚飯。」
「……那樣很奇怪嗎?」
那在我們家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妹妹和父親也都會一起吃飯。那對我來說是從小學(xué)時就不曾有過任何改變的理所當(dāng)然,也成了我無法理解安達心中感受的理由。
「很奇怪……也可以說是很懷念?……還有……就是讓我有種快窒息的感覺?!?/p>
就如同她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言語表達般,安達不清不楚地描繪著自身感情的形體??磥硭裏o法從感情形體的輪廓上感受到心情舒暢的感覺,只感受到了突兀感的樣子。
「雖然她平常都會煮飯給我吃,但不曾跟我一起吃飯。所以才會讓我有那種感覺。」
「……是喔?!?/p>
「而且她平常也很少待在家里。」
看樣子她好像遵守了和我做的約定。她的個性意外的還挺耿直。
那種類似誠實的性質(zhì)也能在她這個女兒身上感受到。她們兩個似乎在某些方面上有著非常相似的部分。
「你有很高興嗎?」
「沒有很高興。吃飯的時候沒和她說上半句話,整個靜不下心來,讓我都吃不出飯的味道了?!?/p>
「那還真是糟糕?!?/p>
「然后到了早上又變回跟平常一樣自己吃早餐了。她那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誰知道……這我也不懂呢。」
我縮起身子來抱起自己的腳,對她撒了謊。安達的母親在那時候一定也和她一樣感到不自在吧。我并不同情任何一方,也覺得這種關(guān)系很常見。
頂多就是為自己的多此一舉感到后悔而已。
安達也不會產(chǎn)生任何改變。不過對安達來說,借由那種少許的不自在而得到了和我——應(yīng)該說和別人說話的機會,或許才是比較重要的吧。
「……………………………………….」
感覺不可思議。明明從家庭環(huán)境來看,我們有可能會是完全相反的人。
像是我和安達跟人相處的方式。一個是想要和他人保持距離,一個是渴望縮短和他人之間的距離。
…唔……不,或許這樣正符合我們的情況。
越是活在良好環(huán)境的人越會不關(guān)心自己受到的恩惠,反之亦然。
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不過,我也沒有那種想要獨自生活的愿望。
再說那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以前曾有人說過,若有一個能夠獨自生存的完全人類存在,那么他就已經(jīng)超出人類的范疇……的樣子。記得好像是因為那已經(jīng)失去了作為人類這種生物的平衡,所以必須當(dāng)做是別種生物吧。反正我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不打算成為那么無法無天的東西。
所以,我才會像這樣躺在她的腿上。
「啊……」
安達簡短地驚呼一聲。原本看向上方的那雙眼,現(xiàn)在正注視著我。
她似乎是在話題告了一個段落之后,才終于對我在她的肚子旁邊這件事感到驚訝的樣子。安達的身體維持著她受到驚嚇的模樣僵直不動。當(dāng)我打算把臉稍微往上抬的時候,她就慌張地按住了我的頭。雖然在想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我也沒有加以反抗,就趴上了她的腿跟裙子。她裙子的布料摩擦到我的鼻子,有一點痛。
這么一來本來就不是很高的鼻子又會被壓得更垮了……算了,沒差啦。
我暫時把臉埋進了安達的大腿。這種說法會顯得我好像變成了變態(tài)一樣,于是我思考著有沒有其他更好一點的形容方法。但因為開始感到呼吸困難而懶得去多做思考,便覺得被定位成變態(tài)也無妨了。
由于放在自己頭上的手移開了。所以我改變了一下躺的姿勢。轉(zhuǎn)向側(cè)面之后,我就像是浮上水面般稍微調(diào)整了自己的呼吸。在不斷重復(fù)呼吸時,空氣的味道也跟著逐漸改變,使我輕輕笑了出來。
「的確會有呢?!?/p>
「咦?」
「安達的味道?!?/p>
我開口承認(rèn)安達過去的說法是正確的。接著,安達就變得滿臉通紅。這讓我覺得我好像大力打開了安達的開關(guān)。順帶一提,她通紅的臉頰顏色和她母親在忍耐三溫暖熱氣時的顏色不同。那時候的是紅色,安達的是粉紅色。粉紅色看起來比較嬌艷。
在我發(fā)現(xiàn)那樣的差異的同時,也試著對安達做出了請求。
「安達,你做一下仰臥起坐給我看?!?/p>
「為什么?應(yīng)該說,為什么你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講到仰臥起坐?」
「嗯~沒什么,只是想看而已。」
我故意把那么問的理由蒙混過去,并要求她做仰臥起坐。安達在間隔了一段時間之后,才開始動作。
或許是不想讓我發(fā)現(xiàn)到她臉紅的事實也說不定。雖然已經(jīng)太遲了。
安達趴著慢慢移往寬闊的地方。然后便以腳朝向這邊的狀態(tài)躺下,很干脆地開始做起仰臥起坐,而且還連續(xù)做了好幾下。雖然她起身的動作很慢,有些遲緩,但她都沒有在中途停下來。在連做五次以后,她就躺在地上,沒有再繼續(xù)做下去了。
有種被她展現(xiàn)出了同樣身為翹課學(xué)生之間的差距的感覺。
「嗯……」
我直盯著她看。不曉得是不是很在意我的視線,安達抬起了頭。
「怎樣?」
安達露出了純真的表情以及反應(yīng),讓我忍不住想稍微捉弄她一下。
「安達同學(xué),你的裙子底下全被看光嘍~」
雖然根本沒看見,但我還是故意這么說。接著,安達便跳了起來。
明明只是跟她開玩笑而已,可是她卻做出了相當(dāng)夸張的反應(yīng)。她跳起來的速度,差不多就跟我妹在我房間里看到蟑螂或蜈蚣出沒時一樣迅速。她起身之后重新坐好,并壓住自己的裙子,然后往我這邊瞪了過來。
那樣的舉動再加上她泛紅的臉頰,使得整體情景的構(gòu)圖變成了是她在狠狠斥責(zé)我的模樣。
這樣不就像是我欺負(fù)她而讓她生氣了一樣嗎?
「咦,我做錯什么了嗎?我只是很熱心地告訴你事實而已啊?!?/p>
「你這是性騷擾?!?/p>
我打從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那么說。照理說應(yīng)該會因為性別的緣故,而一輩子都不會被人那么說才對。
「咦~居然說我性騷擾……有什么關(guān)系嘛,反正也只有我一個人在看而已?!?/p>
而且實際上根本連看都沒看到。我一說完,安達就一邊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紅透的臉頰,一邊小聲地反駁。
「被島村看到……會很『那個』耶?!?/p>
「『那個』?」
對,就是「那個」——她說完這句話后,就沒有再接著說下去。我不可能會知道「那個」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
待這段像是吹著紅色的風(fēng)的對話告一段落以后,我才轉(zhuǎn)回剛才的話題去稱贊安達。
「不過你居然有辦法正常做出仰臥起坐,還真是厲害耶。會不會是因為你騎腳踏車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關(guān)系啊?」
「島村就做不出來呢?!?/p>
「……哼哼?!?/p>
我可以聽得見肌肉發(fā)出的哀嚎。我動著這樣的身體,讓自己仰躺在地。體育館的地板上有著灰塵,還有亮光漆的味道。雖然把背部貼在那種地方上是不太舒服,但望著挑高的天花板就會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逐漸被吸引了過去,漸漸地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我把手放在頭底下。屈起膝蓋,吸氣,然后把囤積在體內(nèi)的空氣吐出來。
我的脖子抬了起來。肩膀也稍微抬起來了一點。背部也稍微離開了地面。
脖子好痛。要抽筋了。肚子完全使不上力,逞強造成的影響開始出現(xiàn)了。
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了。
我放棄了。
「……你剛才那是在做仰臥起坐?」
安達提出疑問。
看起來只像是在動自己的脖子而已啊——她的眼神述說著這樣的言外之意。
她應(yīng)該是想說我的腹部沒有出力吧。哎呀,你說的太正確了啊,安達。
我擅自認(rèn)定了安達是對的。
我用手撐起身子,露出難為情的笑容。但我沒辦法順利露出那種表情,感覺臉頰快要抽筋了。
會這樣是因為全身各處都感受得到肌肉發(fā)出的疼痛。雖然我已經(jīng)真的很努力地試著要露出難為情笑容了。
「只做一天的話果然不會有任何改變啊。」
安達露出不解的呆愣表情,歪起了頭。似乎是無法了解我在說什么。
這樣就好。如果她了解我在說什么的話,接下來就會展開又更稍微復(fù)雜的話題。那不需要被拿出來談。
「你是指什么事情?」
「嗯~很多事情?!?/p>
我用手指往地板上推了一下,站起身子。拍了拍粘在屁股跟背上的灰塵之后,我便往二樓入口的方向踏出腳步。
差不多要到午休時間了。雖然到學(xué)校以后就一直在休息,但我覺得再稍微休息一下也沒關(guān)系。
所以我打算去買午餐。順便連安達的份也一起買回來。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發(fā)生明顯的變化。
附錄「社妹來訪者」
往右移動?!干成成场箤Ψ揭哺苿?。往左逃跑?!膏ооА箤Ψ骄团艿阶筮厯踝∪ヂ贰?/p>
我索性發(fā)出「唷——」的聲音用跑的逃開對方,但對方還是一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一邊追了上來。為什么啊~
因為距離家里很近,所以我就逃進了家里。確認(rèn)姐姐的鞋子有擺在玄關(guān)之后,我就一邊在走廊奔跑,同時喊著「姐姐,姐~姐!」沖進走廊盡頭的房間。
房間里的無腳椅被拿了出來,而姐姐就靠在那張椅子上看著電視。她向后仰,只有頭轉(zhuǎn)向我這邊。她的頭頂朝下,導(dǎo)致頭發(fā)跟著垂了下來,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恐怖電影里的角色。頭頂朝下的姐姐一副嫌麻煩似地動起嘴唇對我說話。
「啊~?你回來啦~」
我告訴悠哉打招呼的姐姐,現(xiàn)在不是這么做的時候。
「有個奇怪的家伙!」
「嗯~奇怪的家伙?」
雖然姐姐也很奇怪。
「有一個頭發(fā)像這樣『嘩——』的怪家伙追過來了!」
我比手畫腳地跟她說明,接著姐姐就從無腳椅上站了起來。
「是變態(tài)嗎?你沒事吧?對方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姐姐蹲下身子,很難得的露出了認(rèn)真表情來詢問。
姐姐突然變得很有大人的感覺,讓我有點嚇了一跳。
「呃~有被她擋路。」
「還有呢?像是被摸,或是差點被帶走之類的?!?/p>
「嗯~都沒有。」
「那就好。」
姐姐放心地吐了口氣。在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以后,她又站了起來。她走出房間,似乎是想要去確認(rèn)外面那個怪家伙是誰。我也跟著走在她身后,但她說了一聲「你不用跟來也沒關(guān)系」,想把我趕回房間。但是我必須要告訴她哪個人才是我說的怪家伙,所以還是跟了過去。
姐姐赤腳走下玄關(guān)?!赴姐姐果然是壞小孩?!埂覆灰f話。」姐姐彎下腰打開信箱往外看。接著她就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的確是個怪家伙?!?/p>
姐姐小聲說完這句話后就伸直了膝蓋,把門打開。咦,這時候該把門打開嗎?
「喂~那邊那個謎樣的小不點,不要再人家門前做出奇怪的舉動?!?/p>
當(dāng)姐姐出聲這么說,在家門前走來走去的那個怪家伙就轉(zhuǎn)頭看向了這里。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穿著毛絨絨的衣服,衣服的帽子想是很沉重似地垂在她的背上。那,要說她哪里奇怪的話,就是她的頭發(fā)是水藍色的。她綁在后面的頭發(fā)像是蝴蝶一樣,周圍還飄著從頭發(fā)噴灑出來的許多發(fā)光粒子,手上還拿著裝有可樂餅的盒子。
「喔!命~運~」
咦,是姐姐的朋友嗎?她看起來很高心似地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往這里走來。
至于為什么會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是因為她腳上穿的是海灘拖鞋。她不會覺得只有腳很冷嗎?當(dāng)她走近這里,她身邊的許多粒子也跟著順勢飛了過來……好漂亮。
「喔喔,原來這里就是島村小姐的家啊?!?/p>
「真是的,還真是有夠容易讓人混淆?!?/p>
姐姐捏起了怪家伙的臉頰?!高磉讆?」怪家伙的臉頰很有伸展性。
「一直追著我妹到處跑得人就是你嗎?」
姐姐推著我的背,把我推到前面去。怪家伙維持著臉頰被拉長的模樣,回答了一聲「為啊~」。姐姐放開她的臉頰之后,怪家伙就先把頭輕輕晃了一下,再點了幾次頭。
「我才在想她怎么會發(fā)出跟島村小姐一樣的波長,原來是你的妹妹啊?!?/p>
她說了些讓我聽了不是很懂的話。姐姐把手放上了怪家伙的頭頂。
「這個怪家伙叫做社。雖然很奇怪,但我想她大概不會是什么危險的家伙。與其說她是我的朋友……呃——」
「不如說我們是命~運~」
聽不懂。不過她的名字叫社……因為不是很好聽,就叫她小社好了。
……她也是不良少女!因為她跟姐姐一樣有染頭發(fā)。
「那,你來這邊是有什么事嗎?」
「不,完全沒有。不過倒是有吃可樂餅這件事要做?!?/p>
小社一臉按耐不住心中喜悅的樣子,把可樂餅?zāi)玫阶约好媲?。姐姐上了高中以后也多了一些怪朋友呢。真?dān)心姐姐的將來。不過之前來家里的那個人頭發(fā)是黑的,所以應(yīng)該不是不良少女吧。
我躲到姐姐背后,接著小社也繞過來打算探頭看向我 ?!高磉?!」我逃開她,她就說了聲「唰唰!」追了過來。為什么小社會想要追著我跑呢?她這樣就好像是很高興地追著討厭狗的小孩跑的狗一樣。我們兩個以姐姐為中心在繞圈子。
雖然姐姐有轉(zhuǎn)動脖子看著我們繞來繞去,但她似乎在途中就開始覺得膩了,而把手放到我們兩個人的頭上。在停下我們的動作之后,她就利落地從我們兩個之間鉆出去,打算回去家里。
「你們兩個小朋友就一起去玩吧。姐姐我要去讀書了?!?/p>
「咦咦!」
不……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啦~!我抱住了姐姐。「喂,不要抓我的裙子啦!」姐姐用手推我的額頭。小社則是把手插在腰邊,不知為何擺出了一副很得意洋洋的態(tài)度。
「說我是小朋友還真是失禮啊,島村小姐。」
姐姐依然推著我的額頭,并扭身面向小社。
「話說你到底是幾歲?」
「我想想……」
小社屈指數(shù)起了自己的年齡。全部彎下來,又伸展開來。又彎下來,又伸展開來。她不斷不斷地重復(fù)一樣的動作。姐姐一開始也是默默地看著,但因為小社一直持續(xù)重復(fù)一樣的動作,所以她便傻眼地說:「喂喂喂……」小社數(shù)了好幾十次之后,才終于開口回答姐姐的問題。
「大概六百七十歲左右?!?/p>
「你從室町……咦?應(yīng)該是南北朝時代?的時候活到現(xiàn)在嗎?你還真是厲害啊~」
姐姐完全沒有把她的回答當(dāng)真。姐姐瞇起眼睛,笑得肩膀都在上下抖動。
「啊,我當(dāng)然是以地球的計算方式來算的喔。然后我的同胞應(yīng)該有八百歲左右了。」
不過小社的語氣非常認(rèn)真。姐姐則是傻眼到連話都說不出來,抓了抓自己的眉間。
「地球的計算方式?」
雖然小社說出來的話我?guī)缀醵悸牪欢?,但我還是針對我在意的部分提出疑問。
我開口問她之后,小社就靠了過來。她在我逃開之前就把臉湊近了我的耳邊,先對我說聲:「嘰里咕嚕?!?/p>
「其實,我是外星人。」
「……………………………………….咦?」
「不要相信她說的話?!?/p>
姐姐對我提出忠告。這讓我很想對她說「咦……可是……」。
因為她把這種發(fā)色明明就那么奇怪。為什么姐姐有辦法無動于衷呢?
小社把盒子上的紅色橡皮筋解開,打開蓋子。里面放著三個可樂餅。
她拿起其中一個,遞向我這里。
小社拿著可樂餅的畫面,看起來就好像是把不同的圖片隨便拼接在一起一樣。
「這是表示友好的證明,要吃嗎?」
「那……那我就收下了?!?/p>
因為她也問了,所以我就跟她拿了一個。我把可樂餅撕開,分一點給姐姐。
「好熟悉的味道啊。」
姐姐吃了一小口可樂餅,把頭轉(zhuǎn)向一旁小聲地這么說。我也吃了一口,發(fā)現(xiàn)這個味道是肉店賣的可樂餅的味道。是媽媽說「煮菜好麻煩」而偷懶的時候會去買的那種可樂餅,里面放了很多馬鈴薯,還放了一點點肉進去。是我喜歡的味道。
「好好吃~」
小社說出了和剛才一樣的話。不過這次的好像是指好吃的意思。(注:「命~運~」跟「好好吃~」的日文發(fā)音非常相近)姐姐對她這幅模樣感到傻眼,但同時也小小地笑了出來。而小社則是用一副真的覺得很好吃的模樣在吃可樂餅。
那樣的小社對我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知道她的名字,看見她對自己露出微笑。
那么一來「怪家伙」就搖身變成了「很漂亮的人」。
小社的眼睛和頭發(fā)就好像是長了翅膀,輕飄飄地飛進我的心里住下來。雖然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但她的頭發(fā)跟眼睛是小學(xué)里的任何地方都看不見的顏色。
妖精。
會忍不住想那樣叫她。因為小社在我的腦海里輕飄飄地飛舞著。
今年遇上的最大驚喜,使我的心中充滿一片水藍色。
那一天,我和一位奇妙的朋友——小社相遇了。
(小罪木有話說)
你們看得開心就好(^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