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游蕩在廢品站,我夢想開家不倒閉的舊書店

一本舊書,也有它的宿命輪回。
大學畢業(yè)后,我和女朋友小廉在蘭州開了一家舊書店。時至今日,小店剛滿一周年。博爾赫斯說,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想說,我心中的天堂,就是自己的舊書店。

跳蚤市場后,我決定創(chuàng)業(yè)

按照正常人的生活軌跡,我應該和同學們一樣,要么登上三尺講臺,要么投出一份份簡歷進入職場,要么考研繼續(xù)深造。在父輩們的認知中,教師、銀行職員、公務員、醫(yī)生才算是正規(guī)、得體的職業(yè)。像我這樣,從事舊書生意,簡直不務正業(yè)。
混跡在舊書行當里的人物,常常歲數(shù)不小,仿佛長相也要對得起這個“舊”字。我和小廉算是其中“異類”。
我們都是95后,我湖北人,她山東人,都在西北民族大學就讀歷史學專業(yè)。她是班上成績優(yōu)異者,每年能拿5000元獎學金,而我雖然也愛看幾本書,可惜與考試無關,成績總是墊底。有道是烈女怕纏郎,我們倆真正意義上的相識是通過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借書、還書之間大有真意,古人誠不欺我。

我們的愛好不多,看書之外便是淘書。上大學期間,我平時沒事就翻墻到隔壁蘭州大學的書店去淘書,一星期一次。后來學校附近的小書店已經(jīng)滿足不了我的淘書癮,便開始轉戰(zhàn)大江南北。
記得有一次和小廉去成都有名的毛邊書局,里面汗牛充棟,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忘記了時間,一逛就是4個小時。毛邊書局的庫房里沒有陽光,冬天成都氣候濕冷,我一個大小伙子火力旺,小廉一個姑娘被凍得直打哆嗦。

去年6月畢業(yè)季,我們倆在西北民族大學的跳蚤市場擺書攤一月有余。每年畢業(yè)季,幾乎全國的高校都會掀起一股擺攤風潮,準備各奔東西的學長學姐會把他們4年積攢下來又帶不走的各種物品集中到一個地方擺地攤販賣,小到指甲剪、鎖子,大到衣柜、書桌,各種吆喝聲不絕于耳。
我在現(xiàn)場親眼見過一個校外來的大媽把一個姑娘400多買來的羽絨服砍到10塊錢,我在旁邊眼淚都要笑出來。姑娘賣完感覺不大對勁,人家早走沒影了。這些象牙塔里的“小白兔”,又怎是這些殺價老油子的對手呢?
在跳蚤市場,我倆的攤位卻是另一道風景:小小一塊方布擺滿了書。書是舊書,卻和新的相差無幾,究其原因,是我和小廉對書進行“美容”的效果。

我平時就喜歡琢磨這些翻新的道道,對于舊書,封面是膠皮的,就用濕抹布輕輕擦拭;紙質(zhì)封面臟了,用白色橡皮擦細細打擦,細砂紙仔細磨邊,專用可以透氣的塑料袋包裝封袋。舊書可以被我們整飭出新書的即視感,而且是新中帶舊、修舊如舊。到現(xiàn)在,我們書店仍然保持著這個習慣,其它東西無所謂,對書,我保持著類似潔癖的習慣。
事實證明,我倆低估了同學們對書籍的熱情,書攤生意出奇火爆,自己的書很快銷售一空。為此,我倆在二手網(wǎng)站購進了三四百本文史哲經(jīng)典書目,又是不到3天就賣空了。
再從網(wǎng)上進書,實在等不及,于是我倆另辟蹊徑,去縣里和市里的舊書店低價購置了幾千塊的二手書,趕在跳蚤市場結束前,竟然全部賣光!
就這樣,我們掙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在成功的喜悅下,我心中誕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開一個屬于我們的舊書店,地點就在學校外面。

這個想法并不是空穴來風,我對夏官營(西北民族大學所在地)的舊書市場很熟悉,西北民族大學和蘭州大學外共有四家書店,三家主營二手教材、雜課外書,還有一家主打新書,幾年前換了老板后主營藏文書,原價出售,門可羅雀。
坐擁兩所大學的夏官營,實際上沒有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舊書店,更何況蘭州大學還是西北地區(qū)的重點大學,兩所高校就有五六萬學生。當時我感覺,這家書店應該由我來開,并且要成為夏官營小鎮(zhèn)的“文化地標”。
飯后茶談間,我把這個想法分享給小廉,聽聞后,已經(jīng)拿到教師資格證的她果斷放棄了回家工作的機會。
我對她心懷愧疚,并暗下決心:要闖出一條路來!

開在小院子里的舊書店
財富的增長和快樂的多少似乎并不成正比,往往人在窮的時候還會快樂一些。
有了開書店的想法后,我倆就開始在校外物色門臉房。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門臉的租金水平給我打擊很大——校門口黃金地段動輒10萬起步,比租金更貴的轉讓費,更是讓人望而卻步。
回想起有次假期沒回家,在校外租過一間民宿,環(huán)境尚可。于是我倆決定退一步,先租下一個空間。房東高叔,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農(nóng)民,以每月400元的價格出租給我們一間不足20平的小房。
趁學校的跳蚤市場還沒有結束,我倆開始廣淘各種生活用品,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了拼裝衣柜、電飯煲、熱水壺、砧板、菜刀、飲水機、衛(wèi)生紙……我們在小院里組建了一個簡單的家。

高叔家的小院子類似北京的四合院,主人住在正中堂屋,租客住在其他幾邊,二樓也有。院子中間,一棵棗樹,一棵杏樹。7月初,我們剛住進來幾周,杏子熟了,咬一口汁水四溢,甜到肚子里。高叔送了我們很多,小廉做成了果醬,晨起洗漱完畢,抹在面包片上,咬一口滿臉都是幸福。聽說我們需要書架,高叔又把自家一個6層的大貨架借給我們,打理一番,高高興興放進了房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書架。
經(jīng)過多方打探,我們在蘭州市郊區(qū)找到一家廢紙品回收中心,露天的場地堆著幾人高的廢紙本,和老板說明來意,他同意合作,有書來就聯(lián)系我們,挑好的書按斤計費。

就這樣,小院子里的一家舊書店開張了!雖然沒有掛牌,但不時有校友聞聲而來,選上幾本書,不急著走,在小院里坐下來,喝茶聊天,不時有棗花慢悠悠落到桌上,不亦樂乎。
悠閑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當時我們已經(jīng)在舊書網(wǎng)開通了書攤,由于書量不多,訂單少之又少,賺到的錢僅夠交房租,至于養(yǎng)活人,更是天方夜譚了。小廉的家人一直催她回家找工作,反對我們在外創(chuàng)業(yè),每次小廉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眼睛都會紅紅的,我心中五味雜陳。
為了養(yǎng)活自己,我倆開始尋找各種能賺錢的機會。在同學的介紹下,小廉憑借青澀的文字功底成為了一名網(wǎng)文寫手,接各種稿子、軟文、廣告語、演講稿等。她還在校外的餐館找到一份兼職,從早上9點到晚上10點,打包外賣、切菜、包餃子、打掃衛(wèi)生,工資100元/天。餐館包吃,但她常常把飯菜帶回院子,再煮點米,兩人吃一份菜。我則在學校周邊做起了跑腿小二,代取快遞、代打印資料,每單2到10元不等,多的時候能掙80元,少則20、30元。
就這樣,小院生活持續(xù)了3個月,回想那個夏天,雖然我們窮困潦倒,但心中都有一個小小的夢想,享受著純粹的快樂。

我們終于有了實體舊書店
離開小院后,我們搬進了距學校后門口不足兩百米處的一家店鋪,雖不是黃金地段,但人流量相當可觀。至此,我們心中的舊書店,有了真正的名片。
2萬的租金掏空了我倆全部的積蓄,裝修仿佛成了奢侈的代名詞。但不管怎樣,書店不能沒有書架。我親自到縣里挑選鋼材,借了高叔的電焊機和切割機,學電氣自動化專業(yè)出身的朋友陶和我開始著手打制書架。

那段時間,我們屋里每天火花亂飛,青煙直冒,機器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疼。書架焊出來了,由于長時間使用電焊,防護措施只是一個3塊錢買來的墨鏡,陶和我的眼睛都被灼傷了,疼得直流淚,臉上也留下了痕跡。
我們又到鎮(zhèn)上定制木板,放置在架子上,幾個巨無霸書架就正式搞定了:長2米,高2米,側寬半米,打上暗紅色噴漆,高端大氣,絕不會委屈任何一本書。不過這樣結實的書架也有一個缺點:重。這也讓我們后來搬家吃盡了苦頭。
書店趕在9月到來前收拾妥當,貼上招牌,為了向魯迅先生致敬,我們將書店命名為“南腔北調(diào)古舊書店”。我平時有空便去淘書,小廉坐鎮(zhèn)書店。書店組建了一個書友群,書雖不多,但都是文史哲愛好者的首選,很多書一發(fā)到微信群就被買走,我們還結識了不少朋友。

開心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快一些,“北風卷地百草折”,西北的冬天早早到來,11月就落下了第一場雪,我們?nèi)计鸹馉t對抗著寒冷。
很快年關將至,大學放假,我倆拖著歸家行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上了去火車站的公交。雪落得肆無忌憚,窗上被霧氣覆蓋。車開到中轉站突然停下,司機回過頭對大家說:“接到通知,雪太大,路面結冰,前面封路,只能原路折返!”
回家的行程需要再做計劃,我和小廉不忙不慌地把火車票退掉。
在漫天飛雪里,我們穿著大棉襖,裹著圍巾,踩著大頭皮鞋,悠哉地回到書店,等明天天氣好了再出發(fā)。東坡詞里有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說的大概就是我們,我有了小廉,小廉有了我,我們有了書店,將心安在了這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呀!

作為湖北人,我錯了嗎?
臘月二十九,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外公家吃團圓飯,這是每年的慣例,大家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席間在恩施州公安局工作的舅舅不斷接到單位電話,催他回到崗位,事情有些不尋常。他在接了一通電話后,鄭重地對大家伙說:“最近網(wǎng)上傳得很熱的病毒嚴重了,咸豐立馬要封城,我要趕回州里,大家吃完也趕快散了,都快快回家吧!”
我們回到家里關上門,繼續(xù)聊天,等待新年,誰能料到,下一次打開房門已經(jīng)是幾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和小廉聯(lián)系后,知道山東那邊并不嚴重,總算得到一絲安慰。
疫情最嚴重的時候,鎮(zhèn)上有人被緊急隔離,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打開大門,仿佛只要開一條門縫就會有病毒鉆進去。村干部每天開著巡邏車,喊著高音喇叭,鄉(xiāng)村公路上都用土石堵死,沒有人能夠自由出入。

我們覺得把自己關在家里便是為國家做貢獻??梢粋€更嚴重的問題出現(xiàn)了:米面油有專人購買供應各家各戶,新鮮蔬果和肉類卻已經(jīng)基本吃光。等疫情稍有所緩解,村子中的人便整家整家地去山上挖野菜,漫山遍野都是人影,這種情景我只在歷史書中的“大躍進時期”和“人民公社時期”見過,村子恐怕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
竹筍、香椿、蕨菜、魚腥草這些山珍野菜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村民們似乎有了打持久戰(zhàn)的覺悟,都扛著已經(jīng)生銹的鋤頭到地里種土豆。那時候村子里的人一直堅持自力更生,仿佛我們土家族祖先廩君一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只要有山有水,就沒有人能打得倒我們。

我魂牽夢縈的舊書店剛剛有了生命,現(xiàn)在卻前途未卜,生機渺茫。3月初,山東和甘肅都陸續(xù)解封,小廉單槍匹馬殺回了蘭州,主持書店大局。
因大學封校,實體書店生意慘淡,于是我倆商量著在大學解封前將主要精力轉移到線上經(jīng)營。如果說淘書是一個舊書店的命脈,那么“上新”則是它的靈魂。
在自行隔離14天后,小廉踏上了去淘書的路。被困在湖北老家的我十分擔心她薄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壓力,但小廉的堅強超乎我想象,三四十公斤的書,一袋袋地扛回店里,沒有怨言。

小廉的辛苦沒有白費,4月和5月,網(wǎng)店訂單金額居然超過了我們?nèi)ツ甑淖罡呒o錄,后來我才知道這只是一種在物流停滯以及同時期很多網(wǎng)店還未復工背景下的“假象”,疫情對于書店經(jīng)營的影響還沒有真正顯現(xiàn)出來。
5月底,我終于可以返回蘭州,在火車站的進出口都有針對湖北旅客測體溫、登記的專用通道,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湖北人,我內(nèi)心有些恐慌,但同時也明白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在重慶開往蘭州的列車上,我和桌對面的一個旅客聊得熱火朝天,突然他問起“您家是哪兒的?”我無意識地脫口而出“湖北恩施!”他剛到嘴邊的話突然咽了下去,并默默地戴上了掛在耳邊的口罩,靜靜望向別處,沒有再說話。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行走的病毒,人們避之不及。
一路顛簸,我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書店。和去年相比,夏官營變得死寂沉沉,街上空空蕩蕩,開張的鋪子都沒有幾家,整個小鎮(zhèn)毫無生機。
當網(wǎng)店的生意急轉直下,對于我們這樣的個體店鋪,疫情的巨大破壞力才真正體現(xiàn)了出來。高額的租金和門可羅雀的生意都逼著我們另辟道路,實體書店似乎已經(jīng)被宣判死亡。
為了生存下去,我倆不得不壯士斷腕,合計著,8月份店鋪期滿后不再續(xù)租,“退居”線上。

記得2月時,全國中小書店聯(lián)盟“書萌”對國內(nèi)1000多家書店的調(diào)查顯示:春節(jié)期間90%的書店選擇停業(yè),超過99%的書店沒有正常收入,一些較為脆弱的書店陸續(xù)開始倒閉,疫情就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籠罩在實體書店頭上。
有人說,就算沒有這場疫情,在這個飛速運轉的網(wǎng)絡時代下,實體書店同樣面臨著危機。疫情只是一個導火索,讓我們硬著頭皮尋求轉變之路。

隱瞞敏感身份 ,我專職做起淘書客
返回蘭州一段時間后,我準備開始專職淘書,小廉則在家里打理網(wǎng)店。
起初,我打算坐公交往返書店和廢品集散中心,但是后來一件事情打亂我的計劃。
一天,我?guī)е缘降臅鴾蕚渥卉嚪祷貢?,司機聽出我的口音,于是提出檢查身份證。當他看到我身份證上的“湖北”二字,臉色突變,趕忙向總臺打電話叫人過來測體溫、查綠碼。檢查一切正常后,因為當時我沒有核酸檢測報告單,仍不能乘坐公交車。最后,我不得不花了幾十塊車費,打出租回到書店。

為了減少后續(xù)的麻煩,我自費做了核酸檢測,但這并沒有多大用處,很多司機還是一見到我就把車門一關。有時候我在想,人心到底有多么的虛偽?上一秒他們還在高喊“湖北加油”,下一秒當一個湖北人站在他們面前時,就如臨大敵。
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有色眼鏡,我在回收站附近租下了一間房子,減少了坐公交的次數(shù),還方便淘書。
后來,一件事情改變了我的看法。
在廢品集散中心附近找房期間,我遇到了房東李叔夫妻倆,當他們聽說我是湖北人時,大吃一驚,但在了解我的情況后,表示愿意將房子租給我們,只需要提供健康證明即可。他們得知我們在創(chuàng)業(yè)期間,還酌情給降了租金,我感激不盡——往往一份善意,就能讓人再次相信這世界是溫暖的。
淘書的過程中,非必要情況下,我再不愿以“湖北人”的身份與人交流,在餐館吃飯我都是點最辣的菜,當別人問起,我就說自己湖南湘西人。湘西與家鄉(xiāng)恩施接壤,同風同俗,沒人能輕易揭開這層偽裝。
在很多人眼中,淘書客很神秘,要么學識淵博,要么一擲千金,這其實只是藏書家和有錢人的日常。作為舊書店的淘書客,我的生活艱苦而有趣,一個遮陽帽,一副膠手套,一把小刀就是全部家當,炎炎夏日要去,數(shù)九寒冬也不能退縮。

所謂“淘書”,就是在廢品站中的舊紙堆中有意識地挑選有價值的書,所以像我這樣的淘書客,還有另一個名字——“垃圾客”。收荒匠會把廢紙賣給廢品站,淘書客們會把蛇皮口袋一一割開、倒出。這和“賭石”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永遠無法知道你割開的袋子里有什么書。
一本書從廢品站數(shù)以萬計的紙屑和灰塵里被淘書客選中,帶回書店,仔細清理,放上書架,再郵寄到一個個愛書人的手里,這就是一本舊書的前世今生,宿命輪回。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這種輪回延續(xù)下去。

7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又像往常一樣在廢品站蹲點。一個收荒匠開著三輪車,冒著黑煙,車上摞著十幾個麻袋。我照例幫老板卸車——卸貨完畢,這里就變成了我的戰(zhàn)場。
一袋又一袋,刀子劃破口袋的聲音不絕于耳,我興奮地翻找,伴隨著“哧啦”一聲,麻袋里滾落出一堆泛黃的、包著牛皮紙的書,經(jīng)驗和直覺告訴我,這些東西不尋常,心跳驟然加速。翻開仔細一看,都是些老中醫(yī)書,其中還有兩本線裝。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割開了旁邊另外幾袋,居然全是中醫(yī)書,我欣喜若狂,連動作都小心了一些
在所有種類的舊書中,中醫(yī)書無疑最保值。中醫(yī)是中國文化的精髓,《黃帝內(nèi)經(jīng)》《針灸甲乙經(jīng)》等都被公認為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而五六十年代的中醫(yī)書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眼前的這批書都包著牛皮紙,里面像新的一樣,在專業(yè)術語中這叫“全品”,摸上去觸手如新,除了實用以外,收藏價值極高。
這大概是我淘書一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撿漏”。正當我小心整理著這批書,收廢站的梁老板走了過來,他看到我手邊的線裝書,大吃一驚,知道這書價值不菲,于是開玩笑要我請他喝酒才能拿走,我欣然答應。

飯桌上,梁老板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不管是誰,如果他自己在我這兒翻到了好東西,不論多值錢我都會讓他拿走,如果是我翻到了他想要,那就另當別論。”做生意就得這個樣子,雖然無奸不商,但人無信同樣不立,誠信比什么都重要。很多廢品站老板看到淘書客翻到了好東西就坐地起價,這種行為令人不齒。
當天我把這些書帶回了出租屋,簡單整理一番,發(fā)現(xiàn)共有五六十年代中醫(yī)書100多本,各種中醫(yī)雜志幾百本,再加上兩本線裝,少說也值七八千元。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書也只有經(jīng)常去才能碰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怕是不行。

自從我在廢品站附近租下房子,每天“蹲點”,以前常去的幾個淘書客都沒有再去,每運來一點書,我就全部翻完,力求沒有一絲遺漏。大概是我翻書太仔細,甚至撿到過一張紅色百元大鈔,還有一沓12張的10元面值人民幣,至于糧票和布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吧!
隨著書量增加,我們的線上生意開始好轉。租期還未到,但40多平米的店面已經(jīng)裝不下淘來的書,搬家迫在眉睫。大學還在封校,于是我們找到了一個租金較低的偏僻位置,人流量幾乎沒有,但是面積比之前大了一倍——這對于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是最佳選擇。

搞舊書的人都常常搬家,書店的搬家意味著什么?成噸的圖書,肩挑背扛,知識的重量壓彎了少年的脊梁,一個地方失去了它的文化地標,所幸新一個地方升起了裊裊書香。
至此,我們的書店全面轉向線上。這個剛剛開在大學周邊的舊書店沒有撐過這個夏天,但我相信它和千千萬萬個實體書店一樣,并沒倒下,只是蟄伏起來,韜光養(yǎng)晦。
我們雖然退了一步,實際上卻進了兩步,當情況好轉,我們?nèi)钥梢詵|山再起,卷土重來。只要讀者不讓書店死,書店就不會死。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逾越,我們就像一顆黃楊扎根在這片黃土地上,靜靜等待著實體書店春天的到來。聽說最近西北民族大學和蘭州大學要解封了,或許生意會因此出現(xiàn)轉折呢!就像雪萊在《西風頌》里說的一樣:“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作者 ?向子光 ?| ?編輯 ?鄭海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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