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二十六回 醫(yī)者仁心2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時明月,幾度春秋,風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正邪黑白誰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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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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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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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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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貳:風云裂變 第二十六回 醫(yī)者仁心
凌云沖一聽是這般情況,頓時洞察到朱由檢的用意,冷哼一聲,道:“他這樣做,是想查察你是否有異心,畢竟那當日是扳倒魏忠賢的關鍵一刻,他才不得不防。你在宮中做事,我們身份又很特殊,很難得有機會見面,我和正安頭一次在茶居碰面時,我便請他盡量照料你。想必皇上從正安那兒得知你是高寀派到他身邊的臥底,盡管他也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你并沒有被高寀擺布,不過他對你我卻到底不是那么放心,多少存有猜疑防范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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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他暗中將調(diào)動東廠和錦衣衛(wèi)各處人馬的權力交于我手,預備在扳倒魏忠賢當日來個釜底抽薪,但他卻又暗中調(diào)派內(nèi)宮侍衛(wèi)監(jiān)視于你,在扳倒魏閹這關鍵一刻,在這個一招疏忽滿盤皆輸?shù)纳狸P頭,他一方面提防你是否會給高寀通風報信,一方面他是想以你為人質,對我有所要挾,控制我的動向,假如我有異動,他的親信侍衛(wèi)定會將你拿住,迫使我不敢以手中的大權顛覆他的位子,他是怕我可能和魏忠賢勾結在一伙,倒魏當日不聽從他的指派,甚至勾連魏忠賢將他拉下龍椅?!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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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甚明,他知道我極為在乎你,他用你來限制我要挾我,著實戳到我要害,他料定我不會為了一點權勢,不管不顧你這個妹妹,算他狠??上麤]料到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浪費心思,他到底還是不了解我,官階權位,我從來就沒放在眼里。我們這等尷尬的身份,遭人疑忌、被人跟蹤監(jiān)視,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更糟糕的是,有時候還可能會搞得里外不是人。
魏忠賢重用我,不等于他會相信我會全心全意為他們賣命,也不等于他會全然不疑的相信我的身份,盡管我費盡方式幾盡掩飾,但他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從他同意許顯純調(diào)查我的身世就可以看出,那個老狐貍多疑多慮,所以最后我只得把自己也賣給他們,讓他徹底以為我就是他,讓他以為我和他就是同樣的人,甚至青出于藍,這才令他確信不疑。我以自己而餌,魏忠賢上了鉤倒了臺,只可惜到頭來卻遭皇上猜疑,還差點累及于你,我真的好生過意不去?!闭f著伸出兩手握住了無可的一只手,捧在兩手掌心里。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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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想到朱由檢心計深沉,暗暗心驚,聽凌云沖的語氣柔情深至,又含著歉仄,不禁心中感動之極,溫言道:“哥哥,你不要自責,誰讓我們是兄妹呢,哪有累不累及一說,縱然為你灰飛煙滅,我也心甘情愿。皇上疑心甚重,我倆忠而見疑,實在有口難言,無怪前人有云: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我如今是真真正正體會到了。”他們倆理所當然會憎惡別人對自己的控制和不信任,畢竟冒著生命危險作臥底,如果還得不到尊重就太郁悶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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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全心全意的道:“無可,哥哥就算為你粉身碎骨,也義無返顧亦所甘愿。你不要害怕不要傷悲,我答應過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帶你回我們家鄉(xiāng),我就一定會做到。你相信我?!?/p>
無可燦然一笑,說道:“我當然相信你,你是我最敬愛的哥哥啊。在這個世上,我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我不相信你相信誰啊?!绷柙茮_聽了不禁安心一笑,凝視著她的臉,覺得她又瘦了不少,心疼的道:“你看你,比上次我見到你瘦了好多。不要想那么多事情,好好的多吃點東西?!闭f著伸出右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無可淺笑道:“好,我會聽你的話去做?!绷柙茮_淡淡一笑,寵愛的道:“乖乖的,乖妹妹?!奔榷鴨柕溃骸皳?jù)我所知,義診這事皇上本沒有派你出宮,怎么臨時改變旨意,派了你出來?”
無可道:“是的。本來他擬旨派來這里的女史并沒有我,他一直讓我待在他身邊,負責他的起居飲食,茶點酒水。我在這里見到青陽的那天,就是他派我出宮到這里的第一天,今天見到你,是第二天?!绷柙茮_道:“那以后呢?”無可道:“義診為期半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天,我想后面幾天皇上未必會再讓我出宮?!盉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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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沉吟片刻,說道:“最近這大半個月是倒魏的緊要關頭,他在這個時候突然派你出宮,可能還是想查察你出來之后有沒有跟高寀聯(lián)絡,要是你今天仍是沒有去找高寀通知情報,那他或許便可放心?!?/p>
無可一驚之余,有些不解,問道:“照你這么說,難道我出宮這兩日他也派的有人跟著我?可是我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啊?!绷柙茮_道:“他不一定派人在這里盯著你,而是派人守在高寀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等你出現(xiàn)?!?/p>
無可恍然明白,點一點頭,說道:“不錯。不過可惜他又白費心思了,我根本不會自投羅網(wǎng),看來他還是有些疑心我可能聽命于高寀,也許他對我假裝中毒失憶的事未有全然相信,他還在懷疑我可能真有失憶而被高寀擺布,所以他不完全相信我和你同氣連枝,和他君臣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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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咱們問心無愧,做好自己的事足已,還記得我對你說的嗎?活自己的命,走自己的路,他愛怎么疑怎么疑吧,即便他是皇帝,他也管不了咱們的想法和意愿。”
無可道:“當然記得,句句在耳,字字在心。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謹記在心,時刻不忘?!绷柙茮_淡淡一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無可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燙,不由得心中一驚,急忙抽出手來,從懷中取出一只淺綠色的小瓷瓶,遞到他手上,道:“如果你只是中了‘春花散’的毒,我研制的那個能解天下奇毒的藥就可以解,但是現(xiàn)在混合了‘血之親’,兩毒合二為一,毒性已變,實在是毒上加毒,毒性難料?,F(xiàn)下不能不用它了?!盉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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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想到無可曾經(jīng)說過,東瀛邪蟒的毒古怪無比,和中土毒物大大不同,‘血之親’的毒性更不是那么容易解的,她研制的那個能解天下奇毒的藥也解不了,尤其是現(xiàn)在混合了‘春花散’之后,毒性更是難以預料。
凌云沖看了看那瓷瓶,問道:“這是什么?”無可撫著他的手摸了摸,道:“現(xiàn)在針灸著,你的手還是越來越燙,想不到這兩毒交加竟是如此厲害,我不能天天陪在你身邊替你施針,況且針灸只能壓得住一時,我本不想給你吃這藥,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不得不給你吃了?!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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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見她神色甚是焦急擔憂,心下一陣感激,盡管直覺到這藥是以毒克毒,卻也全然不顧了,淡淡問道:“這什么藥?”
無可道:“這是在那個可解天下奇毒之藥的基礎上再加了幾味其他的草藥制成的,名叫‘醉心引魂丹’。你每三日服一粒,切記不可多服,這藥雖然服過后看似沒有生命危險,且脈象平平看不出任何不對,但這藥本身也是含有毒物的一種藥,服多了有折壽之憂,重則有性命之憂,只是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這藥是我自己配制的,分量上我控制得很好,只要你按我所說的方法服食,倒不會出什么問題。這瓶里還有十五粒,可保你一月余安然無事,這段時間我會另想辦法配制解藥,到時候我再拿給你。”
凌云沖微微一笑,道:“好,我都聽你的。”看無可臉上掛著擔心不已的神情,便想寬慰于她,柔聲道:“你放心,我這條命不會這么快就完了的。”說著看了那瓷瓶一眼,又道:“沒有這‘醉心引魂丹’我一樣活不成,這藥雖毒,卻正好能克制我體內(nèi)的毒,兩者相抗,剛好可以緩解毒性。你不要這么擔心,我說過要帶你回浙江嘛,你怕我做不到?”
無可鄭重的道:“這時候你不要說這樣的話逗我歡喜,我開心不起來?!绷柙茮_一本正經(jīng)的道:“我不是逗你歡喜才這么說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p>
無可道:“我堅信你做得到,我只是怕我可以醫(yī)病解毒,但人的心,我恐怕沒這個本事去改。”凌云沖聞言一怔,問道:“這話什么意思?何出此言?”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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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并不答他,轉口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替你取針?!闭f著將扎在凌云沖手臂上的銀針一根根小心翼翼的都取了下來,插回到小布包上。
此時凌云沖潛運內(nèi)息,只覺得真氣和毒性雖然仍有一點相互沖突,但適才那股心頭熱血上涌火燒火撩激蕩難安的情景卻已大減,贊道:“好妹妹,你真是妙手神技,得你施針一治,當真受益無窮?,F(xiàn)在我身體里的那種血氣翻涌,激蕩煩躁的感覺,真的減退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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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此法乃是助你調(diào)理體內(nèi)的真氣,未能驅毒散毒。我剛才說過,針灸只能壓得住一時,何況針灸當時你的手還是越來越燙,可見這毒確實非同小可。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但卻千差萬別各不同,你的情很真,你的欲也很純,你一直壓抑著自己,你為了大局什么都可以舍棄,你這種人做事太正經(jīng),理智到將自己的感情完全壓抑,直到別人大事功成,自己卻遭猜忌,你連自己心儀的那個人,你也選擇放手。”
凌云沖想到之前無可說希望他如愿以償,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卻告訴無可,對他來說感情都是一種奢侈,當一切充滿未知的時候,再怎么親.熱又能怎樣,他不奢望還能怎么樣下去,他要顧全任青陽的平安和光明。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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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當然明白他用心良苦,但也清楚他壓抑著很不易,所以中毒之時,這種壓抑不可自控的漸漸沖發(fā)。凌云沖聽她語意里說到任青陽,驀地又覺得心中一痛,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他的神情和表情,無可都看在眼里,關切的問道:“心又痛了嗎?你是不是又在想青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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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猛然醒悟,說道:“我明白了,為什么我只要一想到她心就會痛,原來是氣血沖擊毒性,毒力瞬間加大,所以我會覺得心痛?!奔榷腥坏溃骸斑@就是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無可看著他明了的眼神,說道:“是的。我可以幫你解毒,但你的心,我恐怕沒這個本事幫到你。兩毒交加,非同小可,你壓抑的感情因此而不可自控的漸漸沖發(fā)。如果我跟你說,不要想你的心上人,那簡直就是一句廢話,說了也是白說,可是,我還是要說,你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以免毒性奔心猝然加快,令你神志錯亂,舉動失常,做出有違你本意難以料想的事。還有,你不要再喝酒了,酒能令人精神亢奮,血流加快,也會致使毒性加大?!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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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不由一驚,心中自忖,居然連動動心思,連喝酒都會引起毒發(fā),既然這毒如此猛烈,那以毒克毒的‘醉心引魂丹’也一樣劇毒無比,不然怎能鎮(zhèn)住如此厲害的毒?想到這里,忽然心頭閃過一個念頭,不及細思,沖口而出,問道:“你怎么會隨身帶著‘醉心引魂丹’呢?難到你也在服食?”
剛才無可給他‘醉心引魂丹’,他還以為醫(yī)者帶藥倒也很是平常,沒什么希奇,現(xiàn)在聽無可細說了一番毒理,他猛然想到‘醉心引魂丹’這種有大毒的解藥,不是一個醫(yī)者會隨身帶的藥,妹妹一定是有什么事瞞著自己,于是沖口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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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似乎沒想到他會忽然這么問,不由得一驚,一時呆愣,半晌沒有回答他。凌云沖見她臉色沉郁,怔忡不語,急忙追問道:“是不是除了‘血之親’之外,你也還中了什么別的毒?”無可低著頭,顫聲道:“不,不是,沒有?!?/p>
凌云沖見她不肯說,雙手一把抓起她兩手小臂,焦急的問道:“沒有?那你為什么要吃‘醉心引魂丹’?為什么不跟我說?”他實在擔憂不已,一急之下握住無可的兩手很是用力,只聽得無可輕輕‘哎呀’了一聲,掙脫了他兩手,下意識地用左手去撫右手小臂。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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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見狀以為也許自己情急失手,力道大了點,握痛了她小臂,但也不至于讓她痛得輕叫出聲,不由得心中一奇,忙一把抓起她右手小臂,捋起衣袖一看,只見一道淺淺的劍傷,大約二三寸長,已經(jīng)結疤,看樣子是新傷,無怪使勁一握還會有些痛。
凌云沖心疼的問道:“這傷怎么來的?”無可冷不丁地被他猛地捋起衣袖,心頭不禁一慌,見傷痕已然被他看見,也不知該說什么,只默不作聲?!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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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看著她手臂上的劍傷,忽然想到什么,問道:“你到高寀府邸盜圖那晚,被人發(fā)現(xiàn)了?”話一出口便即想到,也許是被發(fā)現(xiàn)了,但還是成功逃脫了,要不然無可不可能到現(xiàn)在還沒被高寀懷疑,又問道:“你是怎么逃掉的?他們沒人認出是你嗎?”
無可道:“是被高寀府中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還和他們交了手,但是他們只發(fā)現(xiàn)有人潛入書房,卻不知道圖被盜,更不知道盜圖之人是我,那晚闖進高寀府邸的還有青陽,當時我和她都是黑衣人打扮,都蒙著面,我們互不認識,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去見她姐姐的。那晚我們都被發(fā)現(xiàn)了,但是都沒有被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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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想到方正安之前跟自己說過任青陽去高寀府邸見她姐姐的事,想必這事方正安也告訴了程雅言,然后程雅言又轉告給無可聽了。轉而又想到,無可盜圖后,將物品統(tǒng)統(tǒng)原封不動的歸了位,沒留下任何疏漏的痕跡,高寀發(fā)現(xiàn)圖被盜應該是無可逃脫以后才發(fā)現(xiàn)的,問道:“和你交手的高府侍衛(wèi)是誰?”B站大明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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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追截青陽的那撥侍衛(wèi)武功不怎么樣,而我因為是潛入書房的人,所以高寀派來追截我的都是高府的好手,領隊的是高府侍衛(wèi)統(tǒng)領何璧良,我就是和他交的手?!?/p>
凌云沖道:“哦,何璧良?是他?”無可道:“你認識他?”凌云沖道:“認倒不認識,也沒見過面。不過東廠消息一向極為靈通,我在那地方過活,自然聽過他的名字?!睙o可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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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他和我的年紀相差無幾,是尚書府的英銳才俊,一眾侍衛(wèi)里強手中的強手,你打得過他嗎?”既而想到她手臂上的劍傷,又問:“你這傷就是他劃下的?”
無可道:“是。他武功比我高,我和他交手的時候,他一劍劃傷了我的手臂,好在我輕功不錯,身手機敏,他這一劍只讓我受了點輕傷。不過我倒很奇怪,他明明可以抓住我的,不知道為什么他頓時失了神,停手了片刻,我趁機出劍虛晃一招,假裝要攻擊他胸口要害,他連忙出劍招架,我便飛身躍上屋頂,逃之夭夭了。”凌云沖微一思索,問道:“你跟他很相熟、交情很深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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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一年多以前,我初到京城,當時高寀請我進府中給他醫(yī)治頭風之癥,我就住在他府上。有一次,我在花園遇到晨練武功的何璧良,見他用左手使著兵器,還以為他是左撇子,好奇心起,便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他右手好象受過傷,雖然表面看不出什么異樣,但以我醫(yī)者的眼光,還是被我發(fā)現(xiàn)他的右手偶爾有僵硬麻木的癥狀,當下我就詢問他右手是怎么回事。
他說,幾年前,他在執(zhí)行任務時,右手受傷,傷及筋骨,一直未能治得痊愈,拿劍握刀使力一久便會巨痛難忍。瞧了很多大夫,都只能醫(yī)到這樣。我說如果你愿意讓我醫(yī)治的話,我可以盡力試試,他很感激,連聲道謝。我便拉過他的手來細診,發(fā)現(xiàn)他受傷不輕,當初救治之時過了最佳急救期,所以康復之后筋脈不暢。找到了病因所在,我就對癥下藥。
我給他開方子親自抓藥,給他吃活血通絡的藥物,加上我獨到的針灸和草藥外敷等醫(yī)法,他的右手一天天好起來。大半年后,他的右手終于被我治好,恢復了正常。后來我被高寀安排進了宮中尚食局司藥司,我和他很少碰面,只是我向高寀匯報情報的時候,見到時也不過匆匆,更別說搭話?!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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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聽了,不禁莞爾一笑,道:“我想你和他交手的時候,他認出你了,所以放你走了?!睙o可不解,問道:“他為什么要放我走?”凌云沖笑道:“他喜歡你?!睙o可一怔,臉上一紅,難以置信的道:“會嗎?”
凌云沖輕聲一笑,道:“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廢了手等于廢了生命,所以對何璧良來說,你救回的不只是他的手,你救回的是他的命,他對你感激生愛是情理之中的事。那段時間,你對他悉心照顧,精心醫(yī)治,他漸漸對你傾心,從此對你情根深種,但你卻只當是自己醫(yī)者仁心,關切愛護病人理所應當,所以你對他的愛慕之心戀念之情,懵然不知,渾然不覺,可他對你卻已是刻骨銘心,相思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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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的心砰砰直跳,但仍感疑慮,說道:“會嗎?他是高寀的心腹,是高寀一手養(yǎng)大、一手教導、一手栽培、一手提拔重用的親信之人,他當高寀是義父,就像半個父親那么尊敬,在他眼里,高寀是個慈祥的長輩,盡管他知道高寀曾經(jīng)在福建做稅監(jiān)時為官不仁,他也知道如今做兵部尚書的高寀通敵的事實,但他還是決心追隨高寀,以報養(yǎng)育之情知遇之恩。高寀對他極為信任,寵愛有加,他對高寀唯命是從,忠心耿耿,從無一事一令違逆,他怎么會放過任何和高寀作對的人?說他因為我就背棄高寀,可能嗎?我不信,說什么我也很難相信?!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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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好吧,就當我一時瞎猜,以后有機會你再試探試探他,你便知曉。那,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服‘醉心引魂丹’?”
無可道:“上次‘一庭芳’我們碰面過后,雅言那時還沒進宮,我去見高寀,也就是我發(fā)現(xiàn)他府中會客大廳的墻壁上,之前那幅圖被他收了起來,原本在大廳掛那幅圖的位置變換了另一幅畫那次,當時高寀又讓我喝下一杯茶,這茶與我曾經(jīng)被高寀要求喝下‘血之親’的毒茶不同,‘血之親’令人無知無覺,但這次憑我醫(yī)者的直覺,我察覺到了微乎其微的異味,我斷定其中是東瀛邪蟒的原毒,再毒毒不過‘血之親’,而且我身內(nèi)已有‘血之親’,就算再喝下東瀛邪蟒的原毒去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高寀還要給我下東瀛邪蟒的原毒,難道是怕‘血之親’的作用還不夠?
我裝作不知的樣子喝了下去,頃刻便感到身體里這兩種本是同根生的毒有所反應,這一下解開了我的疑惑,原來高寀是以此原毒克制‘血之親,’我這才知道原來東瀛邪蟒的原毒可以克制‘血之親’,他算是在給我服食解藥,這解藥就是東瀛邪蟒的原毒,但它只能克制住‘血之親’的毒,并不能解毒,可我身體里本來有竹林小蛇的毒抵御和克制著‘血之親’,這次無意間喝下東瀛邪蟒的原毒,反而中了此毒,不久之后,我就發(fā)覺自己有輕微的毒性反應,我就開始給自己吃‘醉心引魂丹’來壓制東瀛邪蟒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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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恍然明白,關心的問道:“那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無可道:“你別擔心,我還好啦,現(xiàn)在體內(nèi)相當于只有一種毒,可你卻是兩種,不但毒性混合,而且還發(fā)生了變化,所以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啊?!?/p>
凌云沖道:“我會小心的。剛才,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既然‘血之親’會讓人失去記憶,任人擺布,那為什么高寀還要多此一舉給你服東瀛邪蟒的原毒來化解呢?難道說‘血之親’不只是會致人失憶,也能致人于死地?”
此話一說出,便即想到當日在‘一庭芳’的一件事,問道:“那次在‘一庭芳’,你以為我是東廠的惡人,所以就咬破舌頭,想用自己的毒血使我中毒,這么看來‘血之親’確實能致人于死地,要不然在那種緊急關頭,你不會用這種同歸于盡的做法。你曾中過竹林小蛇的毒,好了之后便能抵抗‘血之親’的毒,就算被下了‘血之親’也等同于沒有中毒,或者說是毒性穩(wěn)定不會發(fā)作。你剛才說,我吞的是你的血,你中‘血之親’的毒沒事,我就一定和你一樣不會有事??墒俏揖筒幻靼琢?,既然是這樣,那你想用自己的毒血使我中毒,又怎么能夠殺死我呢?”
被這么一問,無可猛然低下頭,臉上驀地紅得像云霞一般艷麗,她沒想到隔了這些時日,凌云沖竟然想到問這個問題,她以為他當時都沒問,也許以后也不會想來再問,意外的是,他偏偏這時候想起來了,問出來了,看情形,不回答他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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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只感到心跳得厲害,臉上熱辣辣的,難以回答,一時默不作聲。凌云沖見她低頭不語,神色為難,滿臉緋紅,越是覺得奇怪,問道:“這個……這個真的很難說嗎?”無可定了定神,抬起頭來,說道:“中了‘血之親’毒的人與常人無異,但是不只是會失去記憶而受制于人,還會……”說了一半又不說了,神情忸怩,臉上越發(fā)的紅了。
凌云沖追問道:“還有什么?”無可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如若不禁欲,就會死?!绷柙茮_一驚,不由得暗暗一嘆,當時好險,恍然明白到為什么無可會想用自己的毒血使自己中毒,心道:“我吞了無可的毒血,如果我縱欲的話,她會死,我也會死。這果真是同歸于盡的做法。當時她以為我是東廠的惡人,要侵犯于她,所以她才這么做,即使被毀了清白,要了命,卻最終也還是給自己報了仇。沒想到‘血之親’這毒的個中隱秘如此之深,無怪她羞于啟齒,我迫她說出來真的難為她了?!彼斐鍪秩ポp撫她頭發(fā),柔聲道:“都過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慶幸遇到的是我,好在我們兄妹重逢。”
說完他忽然垂下手一掌擊在桌上,怒容滿面的道:“看來那次高寀派你到‘一庭芳’,不只是想查探我的身世,他還想試探你的能力,他明知道你隨時會沒命,還派你去那種地方,如果你完成不了任務,或是被人欺負,你都沒命回去,他根本當你如棄子,可能他仍有懷疑你的身份,所以用如此狠毒絕殺之計,如果你出色完成任務,據(jù)實向他通報,他會繼續(xù)任用你做他宮中的眼線,如果失敗了,他就除掉了一個身份可疑的人,不費一兵一卒,而且悄無人知。這個老狐貍陰狠毒辣,與魏忠賢不遑多讓?!?/p>
無可憤然道:“魏忠賢是一頭招搖的老虎,驕橫跋扈作威作福,高寀是一條盤踞的毒蛇,它不會明目張膽的咬上你一口,但是卻會在暗地里慢慢的將你勒死?!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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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冷哼一聲,罵道:“一個老妖物,一個老毒物?!闭f到這里,頓時想到讓無可身陷險境的孫承宗和清流一派,不由得怒火上沖,恨恨的道:“什么正什么邪,兩邊全都不是東西。他派到兵部的臥底都被高寀肅清了出來,那些男人或死或傷,他就改派一個弱質女流,借給高寀看病的機會混進去幫他查高寀的罪證,他難道一點也沒有想到過那是個怎樣兇險的火坑,就那樣讓你只身赴險。那些訓練有素的男密偵輕而易舉地就被高寀發(fā)覺了,何況你一個小小的醫(yī)者,一個女孩子。我不知道該說他無人可用荒不擇人,還是他根本就沒把咱們的命當回事?”
無可聽了不由得大為憤怒,又想到如果那天碰到的不是自己哥哥,后果極險。如果不是有那只木雕作相認,自己和哥哥都不知道對方是親人,在中迷.藥的情況下同床共枕了當如何自處。如果自己一先被告知哥哥改叫凌云沖在東廠臥底,自己也不會令哥哥中‘血之親’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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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凌云沖又道:“他們都當咱們是棄子,在他們那些人的計劃里,像咱們這樣的人一直是被作為一個棄子存在的,當他把咱們投進火坑之時,就沒準備要咱們再回來,也沒準備讓咱們再回頭。在他們那些自居名門正派的家伙眼里,做過密偵的人永遠不會再清白,浸過污水的人永遠不會再干凈,在他們那些人眼里,像咱們這樣的密偵們,會成為英明圣主的污點,從來就是如此,也許,咱們還是太天真了,咱們原本只為報仇,卻被人利用成黨爭政斗的棋子。”說著握住手無可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無可,你在宮中萬事要小心,千萬不要輕易相信人?!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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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我知道。就算是棋子,也應該是個有自己思想的棋子,不要成為任由他們擺布的工具。這是你說的嘛,我都牢牢記得?!绷柙茮_道:“我會找一切機會,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我也要把你從宮里帶出來?!?/p>
無可聽得一喜,臉上頓時有了光彩,微微笑道:“深宮就像一座牢籠,但它根本關不住我,我的心一直都在宮外,自由游蕩?!绷柙茮_不經(jīng)意瞥見剛才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瓶‘醉心引魂丹’,問道:“這瓶‘醉心引魂丹’你給我了,那你呢?”無可道:“我再自己配制就是了?!绷柙茮_點了點頭,將那淺綠色的小瓷瓶揣進了懷中?!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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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又道:“高寀若是沒有懷疑我的身份,也不會對我下‘血之親’的毒了,他就是想讓我失憶,哪怕我是清流的臥底,也能徹底為他所用??上厮m然懷疑我的身份,但他卻對我中毒失憶信以為真,他絲毫沒發(fā)現(xiàn)我是裝作失憶的。”這句話信心滿滿,頗有些得意。
凌云沖道:“可是他為什么要給你服東瀛邪蟒的原毒呢?”無可道:“這點我也不甚清楚?!绷柙茮_道:“那在什么情況下‘血之親’會致人死地?只是縱欲嗎?”無可道:“除了失去記憶受制于人,只有當縱欲的時候,‘血之親’才會致人死亡?!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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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沉吟片刻,道:“中了‘血之親’此毒,如若縱欲,性命不保,它和禁欲有關,既然東瀛邪蟒的原毒不能解毒,只是克毒,如果它不能解除‘血之親’這條、這唯一一條死亡魔咒,那他給你服東瀛邪蟒的原毒還有何意義呢?莫非中了‘血之親’之后,再以東瀛邪蟒的原毒解毒,便可以讓人失憶之余再無死亡危險?”
無可思索一會兒,道:“也許你這個猜想有可能是對的,可是我不能肯定真的是對的,若是中土的毒物,沒有哪個是我不了解的,但是這種毒來自東瀛,個中隱秘之深,也許這其中有的毒理是我尚未了解到的。我可以肯定的是,這毒唯一的解藥是自家親人的血,不過中過毒的親人,就算是解毒之后,那血也是不能再解別的親人身上的毒的。假若你這個猜想沒錯,也得試過了才知道,但是那有一半可能是冒著生命危險?!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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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沉思道:“看來這種毒,著實是一種極為詭異莫測的玩意兒?,F(xiàn)在先不去想這個?!逼讨g想到一事,問道:“對了,我瞧‘一庭芳’和一般青樓不同,門口沒有迎來送往的姑娘和老鴇,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人群,有二人把守,進出的客人都秩序井然。高寀派你到‘一庭芳’,黃坤也引我到‘一庭芳’,莫不是這家花苑楚館處于高寀的掌控之下?是他暗地里的重要據(j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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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是的,所以門口防守才這么嚴密。時常流連此地者,既有達官顯貴、富商巨賈,也有江湖豪客、書生才子,還有兵士軍衛(wèi)。一般人誰會想到那是個聯(lián)絡據(jù)點,他們只圖找樂子,看到這般與眾不同的排場,倒還覺得是個高雅的場所,不像尋常青樓那樣污穢不堪?!煌シ肌锩嫱娴臇|西五花八門,歌舞、雜耍、牌九、色子、古玩,倘若想通通玩兒個遍,一天之內(nèi)是玩不過來的?!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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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忽然想起,到‘一庭芳’那晚,當時看見回廊的高燈下,一堆堆的,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賭牌九,有的袒胸裸背,有的面色潮紅,有的脫鞋擲履,有的拍蚊驅蠅,有的抓起手邊的大口碗,胡亂地悶一口酒,叫嚷幾聲嬉罵著。想到這里,隨即問道:“里面那個雅園與他處房間很不同,是獨門獨院,窗格雕花,燈籠高掛,荷塘煙柳,景致怡人,整個園子精致華貴,布置得頗為考究,而且要到雅園去,先要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回廊,那天我看見幾個人在高燈下圍坐著賭牌九,這些人是干什么的?也像門口把守的那二人,他們是把守雅園的?”
無可道:“不錯,他們都是把守‘一庭芳’后院的,圍坐在一起賭牌九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你那次去,在華堂里忙不迭招呼你們的那個中年婦人,看似是個虔婆,其實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一庭芳’真正的老板是葉迎春,她也是高寀的心腹?!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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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詫異道:“葉迎春?就是瓦子巷柳竹小舍的那個藝伎?”無可道:“她是為了刺探東廠的情報才到瓦子巷去的,奉高寀之命行事罷了。”凌云沖道:“不錯,東廠番子常光顧瓦子巷,黃坤這個檔頭也常去那里玩兒樂,葉迎春正是他的相好?!?/p>
無可道:“葉迎春討黃坤的歡心,目標為的是東廠的情報?!绷柙茮_道:“明地里她是瓦子巷柳竹小舍的紅人,暗地里她是‘一庭芳’的老板,外面的人誰也不知道她才是‘一庭芳’的總管、幕后真正的老板,這樣一來,更好的掩藏了她的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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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那個帶你們到后院、領你們上到雅園二樓來找我的那個女子就是葉迎春?!绷柙茮_恍然道:“原來是她。難怪她和黃坤一唱一搭的說到你,就是想引起我對你的興趣。你對她的底細知道多少?”無可道:“葉迎春從不在明處出現(xiàn)在‘一庭芳’,我也是那次被高寀派去查你身世才知道她是‘一庭芳’真正的老板。不過你說的賭牌九的那幾個人,我倒是有所發(fā)現(xiàn)。”凌云沖道:“發(fā)現(xiàn)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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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道:“那天,我比你先到‘一庭芳’,看見那幾個人在玩色子賭大小,我走過他們旁邊時,發(fā)現(xiàn)他們擲色子的手法不像中原各門各派施放暗器的技法,倒像是邊關異族他們使用短箭射弓一類的功夫?!?/p>
凌云沖凝眉思索道:“難道是蒙.古人、建州女真人?”無可道:“邊關戰(zhàn).事頻起,西北的蒙.古、遼東的建州,戰(zhàn).火硝.煙從來就沒消停過,高寀里.通異.族,勾.結建州已久,這些人是蒙.古人女真人都不足為奇。”
凌云沖道:“管他什么建州異.族的人,就憑那些個嘍羅,高寀的勢力人馬統(tǒng)統(tǒng)不足為懼。怕只怕他利用些人制造禍端,圖謀不軌。‘一庭芳’里各色人等的身份來歷,我會一查到底?!睙o可道:“高寀用這些建州人絕不是把守一個玩樂園子這么簡單,背后極可能隱藏有更大的陰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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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沖道:“看皇上究竟怎樣處理魏忠賢,到時候又該叫我打理越來越多的東廠事務了,但是高寀這件事我會同時著手去查。”說著看了看窗邊,透過關著的窗戶,見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道:“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宮去吧。要是皇上傳召你問詢今天醫(yī)館這里的情況不見你人,那就不好交代了,畢竟明面上他要維護宮里頭的規(guī)矩,女史也不能過了時辰不歸?!?/p>
無可也看了看窗邊,道:“看天色,還有一會兒工夫,我裝好這藥酒交給公孫館主,即刻就回宮里去。”凌云沖道:“好。我們倆不便一同出門,我先回東廠去了。記得我說的話,萬事小心?!边@句叮囑充滿了關懷之意,說著拍了拍無可的肩頭,眼里盡顯溫存之情。無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啦。一定記得?!绷柙茮_點點頭,確定外面無人,走出了醫(yī)館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