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卷2話3節(jié)

　那個扣人心弦、令人心潮澎湃、奇幻美麗的夜晚，琳達和雷姆斯......不，不僅僅是她們姐弟倆，恐怕當晚站在那里的每一個人，在今后漫長的時間里都會難以忘懷吧。

　特別是對琳達來說更是會深深烙印在內心。因為今后她將和古音共同經歷的無數跌宕起伏的冒險，真正的開幕正是這個晚上。

　她和雷姆斯手牽著手，抱膝坐在女賓會所的門口。忠誠的蘇妮則蹲坐在她背后稍遠的位置。琳達剛才熊孩子惡作劇成功的那種得意的神采飛揚早已消失無蹤——雷姆斯自然也一樣——那紫羅蘭色雙眸浮現(xiàn)的是冥想、沉思的神色，同時又對眼前的光景著迷、恍惚。

　她是個感性極強的女孩，早已和這個夜晚中蘊含的奇妙顫栗和神秘氣氛同化了，被塞姆族的命運所震撼，被他們的決心所感動。并且對她和弟弟兩人自身來說，那種人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不可避免地讓他們幼小的心靈激動不已。

　回想起不過區(qū)區(qū)十日前，別說這種邊境之地了，琳達和雷姆斯姐弟倆可是在富饒和平——至少曾經以為是——且被稱為中原之花的古老王國帕羅中最為璀璨奪目富麗堂皇的水晶王都的水晶宮之中，被尊稱為兩粒珍珠、帕羅的賈寶玉，過得那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的日子，連被風吹一下都會有人操心的。

　任誰做夢也想不到，本應安全可靠的北方國境會遭到突襲，短短兩個晝夜的激戰(zhàn)后帕羅便頹然落敗，連水晶宮也被攻占了，硝煙彌漫的王宮寶座上，父王和母妃倒在敵人的兇刃下、血濺五步的光景，烙印在年幼的王子和公主的視網膜上。

　之后奶娘波爾甘和大臣里爾利用王宮深處隱藏的神秘古代機械，寄托了復興帕羅的最后希望將二人送出——卻不想再次遭到命運之手的戲弄。當她們恢復意識后，并沒有如大臣設定的那樣被送到伯母嫁作王妃的阿爾戈斯王國，而是諷刺地飛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敵、毀滅了帕羅的戈爾三大公國之一、蒙古邊境附近的森林中。

　（我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古音——然后被一大群死靈圍攻——之后被斯塔弗魯士堡俘虜，再遇到塞姆族大舉攻城......）

　多么曲折離奇的命運啊——琳達握緊了弟弟的手不禁感嘆。過去十四年間雖然沒有跌宕起伏，但卻也和平安詳、充滿了色彩斑斕和溫馨愛意的水晶宮里的日子，一夜之間戛然而止后，短短數日便經歷了堪比過往十年份量般濃墨重彩、令人頭暈目眩、應接不暇的顛沛流離。（雷姆斯：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別流淚心酸更不應舍棄~?我愿能一生永遠陪伴你~?）

　在這幾天時間里，她記不得自己已經多少次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心理準備。然而此時此刻她和雷姆斯還平安無事地活著，甚至毫發(fā)無傷。

　（啊啊，雅努斯——我們衷心感謝您的庇佑。）

　琳達將纖細的手搭在胸口暗自感嘆。不過同時她心里也不禁想到，面對接踵而來的殘酷試煉，自己整個人恐怕已經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從今往后還會繼續(xù)發(fā)生變化。

　畢竟回想落難的第一個晚上，她還和相親相愛的弟弟躲在芭莎樹灌木叢中驚恐萬狀地哭了一個通宵呢？然而當天那兩個哭鼻子小鬼頭，如今卻能坦然在這種無人之境，將自己的命運托付給荒野的蠻族，同時安坐在地上守望對方命運的變化。

　如果以前在水晶宮的大理石謁見廳里，有人預言他們將來會有這么一天，，恐怕任誰也不會相信，并且一笑置之。但現(xiàn)實就是，琳達和雷姆斯已經經歷了那一切。

　（太遙遠了——我們離帕羅仍然遙遠得令人絕望。）

　到底哪一天才能再次見到那座美麗輝煌的高塔呢——琳達暗自傷懷。自不必說，雙親被殺、美麗的街道被戰(zhàn)馬踐踏，這些蒙古為她內心種下的血海深仇非但沒有絲毫淡忘，反而與日俱增、愈發(fā)堅定。復仇的決心早已化為堅不可摧的結晶，即便經年風吹日曬也絕不會風化半寸。只不過要讓這位少女終日嘆息一去不返的故鄉(xiāng)和安逸和平的日子，除此之外了無生趣——想啥呢，人家可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

　一般來說只要是大腦發(fā)育正常、四肢健全的孩子，冒險、新鮮、刺激這經典三件套的魅力是絕對無法抵抗的。而琳達和雷姆斯這幾天經歷的事物，是他們躲在帕羅瑰麗的宮殿深處一輩子也不可能目睹、連做夢也不可能想象到的。這讓他們早就去心似箭，巴不得下一場精彩的冒險和探索趕緊開場，滿心挖苦挖苦雀躍不已。最關鍵的是——

　（啊啊，最重要的是，幸虧有古音在。）

　琳達緊緊握著雷姆斯的手，感到對方和自己一樣身體在流汗、發(fā)熱，邊想邊不禁恍惚地仰望那位令人驚訝的生物。

　她們來的正是時候，此時古音站在一塊高出地面的平坦巖石上，左右侍立著羅特及其他拉庫族長們，以一副強有力的神態(tài)語氣向周遭猴頭攢動、比肩接踵的蠻族們闡述蒙古大軍來犯、塞姆全體部族面臨的困難和團結的必要性。

　自然琳達對塞姆語那種如同鳥語的發(fā)音基本一頭霧水。雖然她和蘇妮心意相通，勉強能靠手勢和肢體語言進行溝通，但充其量是極其簡單的生活方面的內容。

　所以她對古音的慷慨陳詞自然也是有聽沒懂。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她感受到這個場合的莊重氛圍的魅力。

　此時幾乎填滿每一寸空隙的塞姆各部族人數恐怕已經接近五千人了——拉庫族如果算上嬰幼兒有接近三千，而毗鄰拉庫村的友好鄰居蜘蛛俠拉色族和圖拜族也由各自族長帶著戰(zhàn)士們浩浩蕩蕩趕來開會。不僅如此，各個部族后面跟著的成員還包括有老人、抱著孩子的母親等等。

　廣場中央作為講臺的那塊平坦巖石周圍，頭上插著各種羽毛、身披長長的毛皮披風、連眉毛都已花白的長老、族長們席地而坐。

　他們身后各自跟隨有數名同樣席地而坐擔任旗手的戰(zhàn)士，手持長槍，槍尖飄揚著各部族的旗幟。再往后就是各部族的戰(zhàn)士們排成的擁擠不堪的行列。

　光是這些人已經令拉庫的廣場顯得逼仄不堪了，而一直擠到廣場邊緣的人更是都流淌到別人屋里去了，一個個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關鍵是隨軍家屬們——那些女人、孩子、老人、嬰幼兒們，如同要在裝滿石子的杯子里再填入細沙般用盡每一絲空間，熙熙攘攘擠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要說為啥他們不能往外站站，彼此讓舒服點兒——主要是因為每個人都推搡著想盡量離講臺近一點，好聽清那位異型戰(zhàn)士和他們族長發(fā)表的講話。

　雖然這樣的集會對塞姆諸部族來說也是極其稀罕的，但也不至于突破了他們的想象。畢竟一開始拉庫大族長羅特，向拉色和圖拜發(fā)出的邀請就是帶領所有戰(zhàn)士蒞臨拉庫的峽谷與會，而且當塞姆族發(fā)起全面戰(zhàn)爭動員時，連女人和孩子們也要拿起武器化身為戰(zhàn)士，并且戰(zhàn)斗力并不比成年男性戰(zhàn)士落后多少。

　可以說，塞姆族里什么樣的人不是戰(zhàn)士？連生活也難以自理的老人，還沒斷奶的嬰兒，基本就這兩種了。

　每個人都在側耳傾聽。他們已經被告知了蒙古的來襲，也知道這支大部隊的人數龐大到史無前例。搞不好這次諾斯菲拉斯這片大地上的塞姆諸部族將會被徹底蕩平，雞犬不留。所以每個人的表情都極其嚴峻，連平時會哭鬧的幼童都一個個都老實憋著。

　每個人都注視著那位帶來噩耗的豹頭人身的巨人。那個人在大族長羅特的宣揚下，被他們視為戰(zhàn)神阿魯費圖之子、偉大的戰(zhàn)士。

　當站在塞姆的小猿人們中間時，對比之下古音的體格雄壯到令人難以置信，且威風凜凜、霸氣四溢。此時此刻的他，恰似一尊巨大魁梧的神像，在接受信眾的頂禮膜拜。

　他裸露的上半身在篝火搖曳的光芒映照下，棱角分明的隆隆肌肉表面光影變幻，更凸顯出充滿力量的立體感；而那巨大的豹頭又放射出一種無言的威懾，仿佛令漆黑的夜幕都不敢造次。即便沒有羅特的背書，單憑他自帶的氣場往那兒一站，不光是塞姆族，哪怕是人類、甚至多少有些本事的戰(zhàn)士乃至英雄，恐怕都會不由自主地認同——這是一位自神話中降臨塵世的人物，他是上天賜予塞姆族、即將帶領他們在命運的決戰(zhàn)中取得勝利的毋庸置疑的領袖，而他的信眾將在他的領導和號召下，義無反顧地追隨他。

　而他本人恰恰又是這一注定的命運的宣告者，這位軍神必然會為塞姆帶來勝利——此時塞姆各部族的女人們交頭接耳，紛紛如此低聲呢喃。

　然而古音本人對那些交頭接耳仿佛毫不知情，還在費心說服各位瞻前顧后的族長。

　「我們拉色族，自然是贊成迎戰(zhàn)的。只不過......」

　拉色族得了個花毛的諢名，主要是他們的體毛有個明顯的特征——全身黑灰交替，形成了斑馬一樣的紋路。嗯那就叫斑猴吧。這讓他們雖然以塞姆族來說體型稍大，卻反而略帶喜感、溫和。

　「不過，拉色族不愿意參與沒有希望的戰(zhàn)爭。」

　「有希望?！?/span>

　古音一錘定音。塞姆族或驚訝或驚喜，響起一片哦——的嘈雜。

　「再說一遍，我保證勝利是有希望的，但首先塞姆全部族必須同心協(xié)力?！?/span>

　「不光是拉色、拉庫，還要包括卡洛伊和古羅嗎？那是不可能的。」

　圖拜族長中的一人表示不服。

　「卡洛伊和圖拜可是血仇?！?/span>

　「而且卡洛伊和古羅那群人，也不可能愿意協(xié)助拉庫、拉色、圖拜?！?/span>

　另一人叫道。

　「他們根本看不起拉庫，覺得我們都是膽小鬼?！?/span>

　「確有此事，力阿多?！?/span>

　西巴悄聲說明。他作為古音的智能秘書護衛(wèi)帶人站在正后方，不時在古音耳邊低聲提示當前發(fā)言者的姓名、背景信息等，比Siri還貼心。

　「卡洛伊的大族長高佬、還有古羅的大族長易拉車力，總是說拉庫像女人一樣怕打仗，極盡嘲諷之能事。」

　「但是如果卡洛伊和古羅不參戰(zhàn)，光靠拉庫、拉色、圖拜的兵力，就算女人小孩全填上，也打不過奧姆?！?/span>

　奧姆，即人類、或無毛人的意思——Siri西巴在耳邊低語。

　「但是我們必須采取行動，否則只有坐以待斃?！?/span>

　拉庫中有人表示。畢竟拉庫族長已經在大族長里被古音洗腦有理有據說服了一遍，基本跟他一邊了。

　「如果我們全村逃難躲在山里，能撐到那些惡魔打道回府倒也罷了，就怕他們一直不走，那我們就只能等死了?！?/span>

　「那如果拉色和圖拜都躲到拉庫的峽谷里避難，等他們走過去如何？」

　又有新的意見。有幾個腦袋點頭表示贊同。

　「此法不妥。」

　羅特緩緩說道，眾人安靜下來認真聆聽。

　「如果奧姆的偵查隊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峽谷的位置，那我們就只有被甕中捉鱉的下場了。另外卡洛伊和古羅的村子比拉庫谷顯眼得多，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再怎么說是敵對關系，畢竟同宗同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奧姆屠戮殆盡吧。」

　「而且他們的幸存者被奧姆拷問后，供出拉庫谷的位置也有可能?！?/span>

　里諾補充。

　「大族長！請問可有派遣使者通知卡洛伊和古羅？」

　「是圖拜族的圖拜大族長啊，不錯，已經派了。」

　羅特慢條斯理回答道。

　「和圖拜村、拉色村的使者是一起派出的。應該差不多帶著消息回來了?！?/span>

　「希望使者沒被他們吃了吧?！?/span>

　圖拜族的大族長圖拜進行補充。這位身材異常高大的塞姆族，身高幾乎能匹敵雷姆斯了（雷姆斯：我戲份是少，可這種戲份我寧愿不要可以嗎）。而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面部和尾巴的特征?？梢娖淠橗嬌嫌幸坏朗中偷幕野讉?，標志著他曾是歷戰(zhàn)老兵；而尾巴也從根部被砍斷了，只留了一小截兒像樹樁一樣的東西。（孫悟空＆孫悟飯＆貝吉塔：......）

　「就算他們不對使者下手，可是卡洛伊的高佬，還有古羅的易拉車力那兩個傲慢的家伙，我是想象不到您老人家傳個口信，他們就屁顛屁顛趕來開會的情形?！?/span>

　「稍安勿躁，先聽我說?！?/span>

　古音跳上石頭平臺，猛烈捶胸。吵吵嚷嚷在開會中會的塞姆族們趕緊安靜下來看著會議主持人。

　「各位塞姆族，先聽我把話說完?！?/span>

　古音聲如洪鐘。

　「我們必須明白，現(xiàn)在我們在這里浪費時間討論的同時，蒙古軍隊向諾斯菲拉斯深處進軍的腳步可沒有停下！卡洛伊來不來，古羅來不來，我不知道。甚至說只靠我們這里的幾個部族能和蒙古軍對抗到什么地步，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敵人是我們的好幾倍，也不代表我們就只有十成的絕望了。我知道世界上，是有奇跡的！（豹叔：不信看我的臉，這就是奇跡）

　而且我還知道一件事，一件毋庸置疑的事，那就是——如果我們在這里不斷浪費時間爭論不休，奇跡絕對不會從天而降！而且蒙古的大部隊還在不斷前進，他們誓要徹底蕩平塞姆族，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聽好了，各位塞姆族——現(xiàn)在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討論出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了?，F(xiàn)在我們唯一剩下的選擇，就是主動出戰(zhàn)，迎頭痛擊帝國主義侵略者！」

　「力阿多！」

　賽布有點膽怯地站起來，努力壓過贊成派山呼海應的歡呼聲大喊。

　「力阿多，剛才您說，我們有勝利的希望。人數我們處于劣勢，個頭我們處于劣勢，武器我們還是處于劣勢。能否請您不吝告知，我們戰(zhàn)勝奧姆的希望，到底在哪里？」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古音抬手壓下，充滿自信地點頭。

　「我們勝利的希望，不需要我多說，只要一個單詞就足夠了。那就是——諾斯菲拉斯！」

　塞姆爆發(fā)出一片嘈雜。

　古音再次試圖控場，進行補充說明。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張嘴，峽谷入口處突然爆發(fā)了更劇烈的嘈雜。

　「何事喧嘩！」

　羅特站起來問道。西巴連忙準備跑過去確認情況。

　不過他沒來得及動身就不用去了，因為——

　「古羅——古羅！」

　「古羅！」

　峽谷的下坡口處聚集的群眾已經爆發(fā)出各種驚呼、驚喜的叫聲。

　「什么？」

　羅特一驚，翹首眺望。

　此時峽谷入口處原本聚集的塞姆族女人、孩子們紛紛讓道，如同大海一分為二恭迎天選之人通過一般。

　這個過程中群眾們仍在口口驚呼：

　「古羅！古羅！」

　「易拉車力！」

　「阿伊ー！」

　各懷心思的歡迎吶喊中，四列戰(zhàn)士肅然步入拉庫谷！

　「哦哦——竟有此事。那些古羅族——心高氣傲的黑毛古羅族，平時蔑稱我們?yōu)楹置械募一飩?，竟然會來我們拉庫村，而且還是大酋長親自帶隊！」

　古音身后年輕的西巴不禁發(fā)出低聲驚嘆。

　「沒什么可擔心的，西巴?！?/span>

　古音低聲回應：

　「這都在我預料之中。我不管古羅平時跟拉庫一族怎么不合、怎么看不起你們，但可以確定只靠他們和蒙古軍打，他們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接到我們送的消息以后，只要他們有一點點腦子，至少會派出斥候確認情報的真假。然后當發(fā)現(xiàn)蒙古軍真的來了，這時候他們哪還顧得上擺架子，肯定要來跟我們聯(lián)手的，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力阿多......」

　西巴好像信息量有點超過CPU處理能力，發(fā)懵得甩了甩頭。古音笑了。

　「其實我還是有一件擔心的事兒，就是他們會不會瞻前顧后，浪費太多時間，拖得蒙古軍已經到家門口了——幸虧他們還沒那么蠢，行動得比我預料的還快多了。這么一來剛才我說的勝利的希望，又增加了一大截?！?/span>

　「哦哦！」

　西巴輕聲感嘆。

　他們交談時，古羅的戰(zhàn)士們已經沐浴著沖天歡呼，徑直步入廣場。

　他們作為諾斯菲拉斯的塞姆族其中一個部族，人數僅次于拉庫，猴稱《黑毛古羅》，全身毛色比拉庫更為濃郁，乃至呈現(xiàn)黑色。

　而且他們棲息的位置比拉庫峽谷更靠近諾斯菲拉斯內陸，周圍只有巖石和干枯的灌木，所以他們身上罕見羽毛裝飾，取而代之的是以沙漠蜥蜴那種色調邪性的外皮披在身上，作為戰(zhàn)士的象征。

　在隊伍前方的是猴稱大酋長的、古羅的易拉車力——他高大的身形能夠匹敵圖拜族的鰲拜圖拜，僅次于雷姆斯（雷姆斯......），一身格外顯眼的蓬松黑色體毛，臉上以濃墨重彩的涂料畫有一些古怪的圖案。他和親自相迎的羅特親密擁抱——雖然氣氛比較沉默，隨后按照塞姆族的風俗，將作為伴手禮的沙漠蜥蜴戳在槍尖上放在羅特面前。

　跟隨他而來的古羅族戰(zhàn)士，看得出個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擁有一騎當千的氣勢，然而比古音預料的人數少多了。不過大酋長易拉車力很快親自解釋了原因。

　「我估摸拉色、圖拜都已經帶著戰(zhàn)士來訪，拉庫谷的人數會比喀斯河里五條環(huán)蟲的觸手還多。」

　他說道。

　「古羅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如果我把他們全帶來，拉庫谷可放不下。所以我只帶了族長和青壯頭領進來，其他人在峽谷外面待命。不過如果有那個需要，我們的女人和孩子都能立即向這里增援?！?/span>

　「不勝感激，易拉車力?！?/span>

　羅特握緊了新盟友的手，發(fā)自內心感謝。隨后圖拜族的族長圖拜、拉色族的首領卡爾特也加入歡迎。

　然而古羅大酋長的興趣瞬間已經轉移到別的事物上。此時他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古音，看起來已經成為了那位巨人的迷弟。當羅特說明了古音的重要性和他闡述的意見后，這位塞姆族中也已勇猛而聞名的古羅大酋長易拉車力，眼見愈發(fā)淪陷徹底。

　「話說回來，你們火急火燎派人叫醒我，害我大半夜離開了床上溫暖的毛皮，十萬火急帶兵趕過來了，可你們這群——拉垮拉庫、樂色拉色、土鱉圖拜——臉上也沒涂戰(zhàn)紋，箭頭也沒在磨，坐在這兒磨什么洋工??？」

　待歡迎的喧鬧稍微平息下去，易拉車力仔細掃視著四周這些擠過來想看一眼大酋長的塞姆族們，以訓斥的口吻說道。

　「我們在進行族長會議，討論是應該迎戰(zhàn)那些有色奧姆，還是躲進北邊的阿斯格倫山脈，等待他們打道回府?！?/span>

　羅特說明。易拉車力聞言，攥著長槍猛杵地面。

　「你們竟然還在討論這種事！還有那個時間嗎！現(xiàn)在古羅的帳篷里，女人和孩子們可都在忙著把箭頭插進毒藥壺里淬毒，忙著研磨槍尖和斧刃。我們剛一接到通知馬上就派人向你們說的方向偵查去了，奧姆的大軍的確已經近在眼前，他們筆直向東，離拉庫谷最多只剩兩天多的路程了！」

　塞姆族一片嘩然。古音雙目精芒爆射。之前他還猜測，蒙古軍至少不會蠢到強行夜間行軍，待日出后才會行動。這樣他們的時間多少還能富余一點。沒想到敵人竟然為了爭取時間，寧愿承受損失，也要在夜晚的諾斯菲拉斯荒野冒險行軍。（豹叔：算你們狠，本來是為了嚇唬猴子們才說你們腳步沒停，想不到你們丫的真的沒停，牛嗶）

　雖然說這兩日距離是對塞姆族而言，拉庫谷并沒有處于敵人肉眼可視的位置，入口處還隱藏在巖山之間，現(xiàn)在還不到命懸一線的時候。但可以想像，蒙古軍向內陸行進的過程，必然會常以警疆場，遠斥候為務，那情況也相差無幾。

　「戰(zhàn)斗！」

　首先站起來高聲怒吼的，是拉庫的戰(zhàn)士們。隨即山呼海應，震撼了拉庫谷。

　「戰(zhàn)斗——！」?

　古音似乎松了口氣，跳下了石臺，向易拉車力頷首致意。雖然那位矮人族戰(zhàn)士站在他身邊才瓢頂及腰，但對方氣勢并未矮了半分，挺胸淡然回望巨人。

　人們這時才發(fā)現(xiàn)，周遭的天光已經開始放亮。諾斯菲拉斯在暴風雨前夕的寧靜中，迎來了又一個清晨。

3卷2話3節(ji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