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的我，只是一個屬于凡夫俗子抑郁的幻影，因為這個世界發(fā)生了無可挽回的扭曲，幻影才成為了現(xiàn)實。

向著煙火中的人間之里進發(fā)時，感覺心口涼了一下，然后滲出了鮮血，然后把一切染的鮮紅。

但沒有任何東西在追逐我，身體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哭出來了。

“吐血……病的不輕呢，這孩子，兩副藥，按照我給的條子吃。每周復查。”那女醫(yī)生這樣宣判了，作為異類，作為壽命判處為定期傳喚的“不穩(wěn)定因素”。我知道，她和那些賢者一樣在壓制我；和那些俗人一樣在嘲笑我。

我沒有病，我哪里來的病，取消了蓬萊人的身份就會得精神分裂癥嗎？我不認可這個病態(tài)社會強加給我的罪名。呵，曾同為永生的罪人被綁在齒輪上去咬合下一個罪人來維持崩潰嗎？

但那位高潔之地的大小姐總是跟著我了，跟著不再是不死的蓬萊人的我，我能滿懷感激的看見她，櫻色的頭發(fā)，清澈的眼睛，畢竟慧音走了以后就只剩她了。

我已經(jīng)適應了作為一個幻影的活著，作為一個后幻想鄉(xiāng)時代扭曲了命途的幻影，被死氣的幽靈跟著的幻影。

“我去喝酒麻醉，你也要看著嗎？”

“也是呢，你看著我落魄的話也是娛樂的方式啊?！?/p>

但忍不住，我一拳頭揮了過去，穿透了幽靈，沒有任何變化，她仍然是一張世界賦予我的貼圖。

“妹紅？真的是你，太落魄了。你變了好多！”

“我和你很熟嗎？”

“你知道的吧，關于我在重寫那本幻想鄉(xiāng)緣起的事情?！?/p>

“隨你怎么寫吧?！蔽壹涌炝四_步。

“我該把你放在解放幻想鄉(xiāng)的英雄傳中嗎？還是極危食人的妖怪？”

“隨你便?！彼尤灰淮淮淖妨松蟻恚皡?，不管你是哪邊，我都知道你是救了我命的好人。那場戰(zhàn)爭中，這是很難得的品質……”

我給了她很重的一巴掌，她癱坐在街道上。

“不要嘲諷我！”周圍人都圍了上來，尤其礙眼的就是那大小姐，我快步離開，然后奔跑，然后鞋也丟了，獠牙咬破了嘴唇。

“西行寺，不要跟著我！不要嘲笑我！”

我就這樣圍著村子奔跑，在加速中嘔血了十圈。

“我說你啊，怎么總是想著消極的東西呢？連我這個將世間一切陰暗盡收眼底的優(yōu)秀記者都不在乎的影子，你為什么要種在心底呢？”

“你懂個屁，你只是對這個世界曝光罷了，輿論和意識是泡在空中的灰暗城市，只有大地崩裂的時候才會變得鮮艷奪目?！?/p>

“啊對對對，改變不了世界就來改變我這個落魄的流氓了呢。你還能看見那個粉色的幽靈嗎？”

“不然呢？”

“我好像也快看到了呢……”

其實作為酒友的射命丸文是根本看不到她的，看不到那個不斷用甘美的“解脫”二字召喚我的大小姐，看不到這一不可避免的詛咒，但她大概也是在用酒精勉強自己才說了這樣的話，和我一樣，只是哭不出來。

“是啊，真是爛透了，這個什么都沒有改變的世界，嘔——”她吐了，然后這樣說了。

服務員攙扶著她出去，但是多余的嘔吐物打翻在了我身上，我想都沒想，一拳揮了上去，接著騎在身上又是一拳，我想撕開他的皮，想把手指一根一根插進他肋骨間，想把他的鮮血抹在我的唇邊和臉上，就像愧疚的火焰在身上灼燒一樣，好想好想。煩躁感在我這里已經(jīng)快要變成快感，我不再有作為人的包袱。

但靈夢在事發(fā)前趕來，一腳踹飛了失控的我。而我在墻角，余光瞥見了她，她仍舊沒有情緒的笑著。

為什么，微笑是最大的惡意？我知道的，因為你一直笑著，大小姐，但回答不了我對世界絕望的任何一個救贖的答案。我又一次的，差點和你走了。

不要跟著我，不要看著我，不要來激惹我！

“又是這樣，到人里來動手了，居然還打了阿求。就算是妖怪，吃人在幻想鄉(xiāng)也是不被允許的?！?/p>

“我根本不想這樣，你們又懂什么呢？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如果這個世界不那樣扭曲的話，我會墮落成為無藥可救的妖怪嗎？只是幻影的另一個我，會吞噬作為幸福著的普通人的我嗎？”

“普通……嗎？慧音可是被你親手……”

“都他媽的說了幾次你們還要再聽幾次那不是我干的你們媽了個臭傻逼還有什么好質問我的！”

“……那你就作為妖怪放任自流吧，在這個你認為崩壞的世界里?！?/p>

靈夢，就更不會懂了，那個大小姐遲早會帶走她，但現(xiàn)在在彼岸等著的，是我的鐐銬。我已經(jīng)沖洗不清了，口腔里彌漫著的血腥味，無論怎樣都……但這是最后讓我記得還是人類的記憶，一個吃人的人類。如果我不吃人的話，不在這個等級壓迫的墳墓前跪拜的話，他們，我所恐懼而又怨恨的世界會吃了我。

但是啊，如果鐐銬的鎖痕溫柔一些的話，如果能不鎖住我的話……我真想掐死她。

輝夜沒有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容貌也好，作為月人高高在上的種族也好，對我的傲慢也好。她不需要去怨恨任何人，也不需要和我一樣，自負罪孽的低賤的爬行，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天上的皓月，在骯臟的水坑里，我也想將其踩碎。最后的最后，我以疲憊的心去折磨她了。

“英雄的死，時代的倒退，意志的崩潰，未成形的破壞方法，我們兩人在歷史的長河中難道見到的少了嗎？就算是江面冰封萬里，也有暗流在之下激情澎湃，你太沒有耐心了。這并不是崩壞的時代，會成為妖怪也只是你自己的選擇?！?/p>

“但是，須臾也是永恒的一部分，在巨大須臾中被碾碎而找不到出路的我們，和飛蛾撲火一樣，你難道不覺得可悲嗎？我可是和慧音一起，親身參與了啊！這樣的命運難道公平嗎？”

“我知道你想把話題導向什么?！?/p>

飛鳥在竹林中會撕破寂靜，但是沒有形狀，只是月影下的聒噪，她終于側過頭認真的看著我笑了。

“妹紅，死不能解決問題，只要活著就是見證，只要見證就是勇氣，獲得了時間有限性的你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p>

“但我沒想著死！”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我不敢轉頭，因為身側就是笑著的她，什么也不做的她，要帶我走的她。如果魂魄妖夢還在的話，她不會跟著我的，大家也不會都看不到她，說那只是屬于我的幻影。

輝夜的話，在我一步一步的踏上午夜的路時，終于釋放劑量了，是，我的潛意識被看透了，尋死之人哪里來的答案呢？我坦然的倒下，趴在地上，撫摸，輕吻然后感受著泥土，感受著雜草和石礫，感受著蟲虱在身軀和心中爬行，我大聲哭泣著，咆哮，笑著，和凄涼的大地融為一體。

“滾??！滾蛋！我不想和你走！呵唔……嗯嗯！”

“妹紅，不要再用仇恨去玷污自己的雙手了，你已經(jīng)做的夠多了，為了我們這樣被歷史所拋棄的雜塵?！?/p>

“慧音，就連你也背叛了自己的心愿嗎？”

“如果庸人對未來的期許會成為殉道者殘酷的宿命然后壓潰其身的話……”

“幻想鄉(xiāng)沒你想的那么糟糕，你也要為賢者們設身處地的想想。”

只是慧音的這句刻意的話呢。

只是我怨恨著賢者們迫害我成為吃人的妖怪這件事呢。

只是無法挽回的動手了呢。

“……妹紅……我的心愿……是你，我愛你?！?/p>

?

也許，該讓西行寺幽幽子領我走了。

我回到了曾經(jīng)的家，洗干凈了身體，剃去了盤結多余的毛發(fā)，換回了藤原妹紅潔白的衣裝。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任由朝陽照耀。

“你來吧，我知道你早就想帶我走了?！?/p>

只能聽見時鐘的聲音。

“西行寺幽幽子，過來！”我發(fā)瘋了，拿起了水果刀，在空中對著她飛舞，但就是砍不到她，她還是笑著。

直到我摔倒，刀離了手，然后筆直插入了什么東西之中，她終于說話了。

“原諒你自己吧，和妖夢一樣，不要和世界過不去，只作為凡夫俗子的藤原妹紅活著?！比缓笏穹勰┮粯酉Я?。

“嗚……哈哈，呃嗯——我的朋友啊，你開口聲音其實蠻好聽的。”

終于，到家了，血流了一地；

影子在晨曦溫柔的懷抱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