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斷手孩提啼聲凄

獠陰不敢相信的退遠(yuǎn)幾步，一道疾風(fēng)嗖的竄過，刀沖著樹飛了過去，這次甩的位置大約在他腦門的高度上，他挖的位置大約在自己肚皮的高度。

獠陰走過去一把拔下短刀，那上面是實(shí)心的樹。

“這里是空的。”獠陰敲了敲被扒了皮的位置，沒有下一動作。

再看善淵，他看樣子早就發(fā)現(xiàn)了，正要探頭查看，便從那小口子里鉆出一個黑黢黢的東西，那動作快到只在眨眼一瞬，獠陰根本沒看清是什么，它就消失了，好像又回到了樹里。而剛才那個小口子明顯被撐大了，大概是一個細(xì)棍子的粗細(xì)。

善淵的反應(yīng)也極快，獠陰只聽見嘎嘣一聲脆響，善淵便一下就躲了過去，獠陰也不確定他看沒看清是什么東西。只見從那口子里流出了不少綠色汁液，應(yīng)該就是老樹流的血。

“什么東西這么快？”獠陰攥緊了短刀，死盯著那個口子，綠色血液從口子順著樹干淌到地上，便很快被土地吸干，形成一塊綠土區(qū)域。

他光顧著看樹，沒注意一直低頭的善淵，直到善淵把手里的東西拿到他面前，他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那聲脆響是怎么回事。

善淵手里拿著一只斷手，是從手腕處折斷的，看起來小胳膊小手只有成人兩只手指那么粗，像是幾個月大嬰兒的手。這只斷手顏色黢黑，血管曲張黏在骨頭上，從被折斷的傷口處流出許多綠血，可見善淵下手有多快準(zhǔn)狠。

“從樹里伸出一只人的手，還是小孩的手？”獠陰指著斷手，眼神陰森森地望著這顆老樹上的口子，從里面影影綽綽的能看到一張臉，看到的那一瞬間他汗毛直立，“什么人手能流綠色的血，這里面有個小孩？”

“要不要挖開看看，不過它剛才來勢洶洶的，看著挺猛。”殷商雙手恭敬地從善淵手里接過那只斷手，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對他的尊敬。

殷商拿到斷手沒有多看，直接掰斷一只無名指，手指用力一捻，那只無名指就碎了半截，變成渣渣被殷商彈落在地。

殷商掰斷的時候，又是一聲熟悉的脆響，獠陰被吸引了注意，但他并不想碰到這個臟東西：“什么孩子這么脆，骨頭都酥了，被油炸了？”

“是啊，聽這聲，看這樣子，像能吃?！币笊逃职€掰斷了小孩的手指，把斷手扔到地上碾碎才罷休。

“你們老虎都這么重口味嗎，亂吃東西死了我可不負(fù)責(zé)?！扁碴幝冻鲆粋€嫌棄的表情，撇了撇嘴。

樹里有個小孩，獠陰從沒見過。倒是樹上放著小棺材，棺材里裝著小孩的尸體，那種情況他見過，是在人間見到的。他那時經(jīng)過一片山里的樹林，里面每顆樹上都掛著或捆著一口小棺材，甚至有的樹上不止一個，還有的用棉被裹了放竹簍里的，都是些幾個月大或幾歲夭折的孩子，在人間的一些地區(qū)習(xí)俗里，管這叫樹葬。

依現(xiàn)在的情況，千年老樹妖里有個可能活著的小孩，至少會攻擊的，這小孩他就不會是凡人，早就給妖魔化了。

這是妖魔的樹葬？獠陰提起這種事，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顯得很嚴(yán)肅，說道：“在人間有一種安葬方法，是把棺材放在樹上，把死人安頓在樹上不是土里，是不是很稀奇，這也不是他們大部分人的習(xí)俗，好像就少有的幾個地方的人有這種樹葬習(xí)俗。人家是為了死者能安息，或者來世投個好胎。你們說這里的樹葬，為了什么，為了變成不倫不類的怪物，有一天發(fā)現(xiàn)了它們，它們能伸出手攻擊人嗎，我總感覺這里的樹不止這一個里有死人?！?/p>

“那這小孩是人蛇族的小孩？”殷商提出了一個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多想的問題，“女媧是神，雨師妾是什么，算妖算神？”

“肯定是妖魔了，就算之前是神，她分出另一股人蛇勢力，與女媧抗?fàn)庍@么多年，早由神變成妖魔之類了，反正是邪物。”獠陰貓著腰，直面口子里的半張臉，那張原本應(yīng)該鼓鼓的小臉，現(xiàn)在變成干癟的皮肉裹骷髏撅著小嘴閉著眼睛，像是孩提熟睡的模樣，不過它臉上突出的經(jīng)絡(luò)血管讓這原本可愛的一面變得十分詭異，“我們分不出這一路碰見的都是神的安排還是邪物的陷阱，也得一探究竟，看看這孩子是怎么死的，擱樹里干什么呢?！?/p>

既讓他發(fā)現(xiàn)了，就沒有放著不動的道理。

說罷，三人一拍即合，還是獠陰把這棵樹的肚子掏了，徹底露出里面的真章兒。雖然他已經(jīng)對即將面對的東西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乍一看時，他還是干咽了咽喉嚨，瞪大了眼珠子。

這樹里面果然藏了一個孩子，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安葬方式，因為這孩子看起來恐怖惡心又安詳自在。說它安詳自在是因為它只有半點(diǎn)大，身子瘦的不像個人樣，像皮包骨的小瘦猴子，顯得它腦袋極大，面部表情十分平靜，看起來死前沒有一點(diǎn)痛苦。

說它恐怖惡心，卻是因為它從頭到腳青筋暴起，渾身經(jīng)絡(luò)由紅到青凸起在皮下，被樹里的類似極細(xì)小藤蔓的東西連在了一起?？雌饋砭拖襁@小孩整個人都被小藤蔓勾住體內(nèi)的經(jīng)絡(luò)血管吊了起來。

“好特別的死法，好有創(chuàng)意的杰作?！扁碴幵谝笊痰难劾锞箍闯隽诵┰S戲謔，聽起來他看到如此殘酷邪惡的場面是很興奮的。相反，獠陰在心里早就把做這一切的變態(tài)罵個千百遍，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殷商的話音剛落，那樹里的小孩就突然睜開了圓溜溜的眼睛瞪著殷商，當(dāng)三人都以為要尸變時，小孩卻撅嘴哭了起來。它哇哇大哭，但不似活著的嬰孩那般生機(jī)勃勃的正?？奁?，它的嚎啕大哭，聽起來凄涼至極，一會兒像笑一會兒像嗚咽，它的哭像在訴說自己的悲慘，也像在嘲笑譏諷面前的活人。叫聽的人頭皮發(fā)麻，心里直升個沖動，想趕快制止這場哭泣，一刻也聽不得這種聲音。

獠陰就迅速捂住了耳朵，很快他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有那么一瞬他差點(diǎn)以為自己被震聾了。他再回神時，原是善淵一道凌厲充滿殺氣的寒冷眼神，就將小孩的嘴封住了，這又是一個屬于他這天上地下僅此一條青龍的高深法術(shù)。

耳根子清凈下來，心也不亂了。獠陰便十分嚴(yán)肅的面對這個不幸淪為犧牲品的小孩，不管它是人蛇族還是人類，它都是可憐的受害者。不過他沒有多余的時間悲憫別人，他不想對任何人產(chǎn)生過多的感情，就連一點(diǎn)能牽動他心的情緒都不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別人的命運(yùn)如何與他何干呢，更何況這是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獠陰很快就進(jìn)入了無情冷血的狀態(tài)，他只需要在這個小孩身上發(fā)現(xiàn)破綻，對于他有利的信息，而不是挖開了它的安眠之地只為了幾刻鐘的默哀。這小孩的樣子，用腳趾頭想都能確定它是死了。但對于有信仰的人來說，死不是靈魂的終點(diǎn)，可世人不知道，死也不代表肉身的終結(jié)。地下的世界，一向精彩的很。

方才它能伸手攻擊，只有一種可能，這些老樹妖控制著藤蔓長出許多細(xì)小的藤，滲入小孩的身體，吸干了它的血來滋養(yǎng)自己，順便還能操控小孩，上演一出詐尸。這種唬人的小把戲，是逃不過獠陰的眼的，那就更不可能瞞住善淵。

“你們說，剛才那些藤條為什么突然停止了攻擊？”獠陰看著扎進(jìn)尸體的那些小藤蔓還在悄悄蠕動。

“因為蛇血，殺死的那三條大蛇夠它們躲地底下吸一會兒了?！币笊檀鸬?。

獠陰給他比了個手勢，給予肯定，話鋒一轉(zhuǎn)，又道：“方才這斷手流出來的是綠血，而這些小藤蔓在小孩的身體里，善淵掰斷的不止有尸體的斷手，還有藤蔓。那點(diǎn)綠血淌到地上，很快就干了。”

“你的意思是？”殷商若有所思，應(yīng)是已經(jīng)猜到了獠陰的想法。

“嗯?！扁碴庮H有深意的點(diǎn)了下頭，與他對了對眼神，確認(rèn)對方想到的都是一個意思。

這些都足以證明它們吸血的速度非?？欤侨龡l蛇的血不至于到現(xiàn)在都沒吸干。藤條到現(xiàn)在沒有動作，按兵不動必有妖。

三個人迅速檢查了下自己身上有沒有藤蔓悄無聲息地扎進(jìn)身體吸血，細(xì)致到就連腳底下都看了個遍。

獠陰和殷商面面相覷搖了搖頭，再看善淵，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是他想錯了？獠陰上前抄起短刀，一把砍斷了連在尸體身上的數(shù)條藤蔓，顯然這里是整顆大樹的中心，相當(dāng)于凡人的心臟。藤蔓斷開的瞬間，小孩的尸體跌落下來，猶如易碎的瓷罐，磕磕碰碰滾落出來掉在地上，摔成碎渣，不成人樣，整棵樹從那些藤蔓里流出許多血，源源不斷，一時無法止住。

他就想看看，他這個想法是不是對的，如果這棵樹的血也能被其它同類盡數(shù)吸走，引來眾多藤條，那方才好長時間藤條沒動靜一定是在別的地方吸著血，沒空跑過來攻擊這仨大活人。要不然照藤條的尿性，還能放過這么好的機(jī)會嗎，活著的生靈和血對它們來說是致命的吸引力，它們一定是被別的事耽誤了，才會暫且放過他們。

獠陰的推測，是根據(jù)看面前這顆樹的構(gòu)造來的，它的修為與變異完全離不開血。那些藤條要么得不停吸血要么就是不停殺人，這里極有可能還隱藏著別的殺戮。

面前這棵樹因為獠陰這致命的一刀，流血過多且失去滋補(bǔ)的貢品，漸漸由枝繁葉茂轉(zhuǎn)而凋零枯槁，由綠變黑，就像燃燒殆盡的煤炭，一點(diǎn)點(diǎn)化成了碎渣，刮起了一陣呼嘯而過的風(fēng)，消失殆盡。地上的那些血，果然引到了聞著味都能尋來的藤條，目測有二十幾個，它們就像針一樣一頭扎進(jìn)血里，瘋狂又貪婪地吸著同類的鮮血。

三人躲在一旁，獠陰感覺這些藤條來的時候就比之前粗了許多。他剛想說話，就被善淵從身后捂住了口鼻，大眼睛一瞄，旁邊的殷商也在屏氣。他瞬間就懂了，這舉動意思是不能讓藤條感到活人的氣息。

他摸上善淵的手腕，輕輕用力捏了他一下，暗示想跟他開啟心靈溝通。當(dāng)然心靈溝通這個名字，是他故意調(diào)侃的，就是那只能兩個人聽到對方心底聲音的神奇法術(shù)。

不等他的暗示，善淵先主動跟他心靈溝通說了話，卻是岔開眼前重要話題，跟他突然提了個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這借用了腐尸吞頭的方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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