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上真人。

?

雙向救贖/雙向暗戀/雙向自卑.

?

七歲年齡差預警/戰(zhàn)線極長的單向變雙向奔赴.

?

進度可能有點慢哦.

?

私設如山.

?

都是我瞎寫的。

?

*所有專業(yè)知識皆為杜撰，勿上升現(xiàn)實.

?

*本文純屬虛構，全篇的學業(yè)工作等，無任何參考價值，勿上升實際.

?

靈感來源:《in your light》《oh my angel》《有一種悲傷》《sonder》和《奔赴》

?

-

?

“是責任把愛活埋，讓人忘了怎相愛。”

?

-

?

110.

?

新年的第一天。

?

我和宋亞軒都要回家里去吃午飯。

?

“哥哥，要我送你嗎？”我在洗手間洗漱，將嘴巴里清涼的水吐掉，探腦袋出去問他。

?

彼時宋亞軒正在換衣服，睡衣脫到一半，還能看見腰身緊致的肌肉和寬闊的肩膀，他的皮膚不算很白，所以后背那塊粉白的傷疤看上去格外顯眼，我用視線細細描摹傷疤輪廓，看得莫名有些耳熱，停頓了片刻，默默抽回視線。

?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別擔心。”宋亞軒說罷，輕輕叩響半闔著的洗手間的門，“我進來了？”

?

“嗯?！蔽疫B連點頭，往旁邊挪了挪，伸手去擠洗面奶在溫熱的掌心搓開。

?

宋亞軒刷牙洗臉后，我也剛剛好洗掉臉上的泡沫，他擠了點剃須泡沫在臉上，輕輕刮胡子的聲音響在我耳邊，我抬頭看了一眼映出兩個并肩身影的鏡子。

?

而后來了興致。

?

“要不要我?guī)湍愎?？”我轉(zhuǎn)過去問他。

?

“嗯？”宋亞軒聽見我的話，微微挑起眉梢，似乎是愣了一下，接著眉眼彎彎，他將手里的剃須刀遞給我，“好啊?！?/p>

?

我抿嘴微笑，抬手輕輕幫他刮胡子，視線定定的盯著他的下巴看，語氣跟著認真：“疼要跟我說。”

?

聽著余溫認真的語氣，宋亞軒睫毛輕顫，不自覺想笑又怕余溫手抖，嘴角下壓，神色都跟著溫和寵溺，下一秒又發(fā)現(xiàn)他居然連余溫認真的小表情都想象不來，又一次壓了眉頭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接著迅速壓下那股糾纏他整整一夜的痛苦。

?

“嗯?！狈磻^來，宋亞軒喉結震顫留下聲音，他小幅度彎著腰身配合我的身高。

?

放下手里的剃須刀，我捧著宋亞軒干凈的臉左看右看：“好啦，哥哥真帥?！?/p>

?

說罷這句，我踮起腳尖，仰頭在宋亞軒掛著笑意的唇角留下印記，他被我突然的一個吻惹得有些發(fā)愣，趁我還沒來得及溜出洗手間的門，他將我重新抱進懷抱里。

?

我們之間逐漸縮短的距離讓洗手間這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越發(fā)顯得狹小，我抬頭默默盯著他看，看他濃密眉毛和纖長睫毛，我剛剛被涼水沖洗過的臉頰又一次開始升溫，連帶著耳朵尖都好像燙得出奇。

?

看他靠近，我好像連帶心臟都顫抖，呼吸也不自覺放緩慢許多——明明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接吻擁抱的次數(shù)，怎么此時此刻還是覺得心跳加速。

?

空氣似乎逐漸變得稀薄了。

?

宋亞軒的動作緩慢，手掌抵在我的腦后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我們距離親昵僅剩一厘米的距離，但他似乎又有些猶豫，我不明所以間有些急迫地踮起了腳尖靠近他，雙手剛剛攀上他的肩，宋亞軒卻迅速地直起了腰，重新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

?

那瞬間我的軀殼似乎被石化一般，我好像被按下暫停鍵停下動作，腳后跟落地的瞬間抽回手，宋亞軒似乎有些慌亂了，緊了緊攬著我腰的手，他迅速低下頭，黢黑失焦的瞳孔閃爍莫名的光芒，呼吸也急促，看上去有些無措。

?

“余溫……我……”宋亞軒似乎想解釋，半晌卻什么都沒說。

?

我垂下視線，接上他的話，替他找臺階：“沒關系，反正我們剛剛刷過牙，應該會很苦?！?/p>

?

宋亞軒頓了片刻，又一次壓了眉，而后緩慢地收緊環(huán)著我腰身的手臂，他的背脊似乎有些彎了，默默低下頭來，額頭貼緊我的額頭，半晌才抽離開來，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意，纖長睫毛落下破碎的光。

?

我被他抱得好緊好緊，像是要將我生生融化揉進他的身體里那樣，讓我?guī)缀鯚岬糜行┐贿^氣來了，猶豫半晌，我只能伸手重新環(huán)住他的腰。

?

像身處冰川深處等候散發(fā)的冷氣凍結五臟六腑時突然被拽進那場迎春花開的溫暖春日，像在不見底的懸崖墜落時突然被一片綿軟堅韌的云朵牢牢拖住墜落的身軀，那種溫暖和安心曾陪伴我走過無數(shù)個漫漫長夜。

?

“余溫……”他聲音好像有些沙啞了，細密溫和的吻又一次落在我的耳尖，那只破碎的蝴蝶在逃跑后最終還是重新回到它始終期盼追尋的溫暖歸巢。

?

“嗯？”我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回應他喊我的姓名。

?

不知道為什么，宋亞軒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喊著我，從小魚到小乖，從溫溫到阿溫，最后停留在我的大名余溫這兩個字上。

?

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被宋亞軒反復咬字，從清晰到含混，語氣越發(fā)輕緩。

?

像是已經(jīng)飄得很遠，他一遍遍喊我姓名要我回應。

?

我莫名被他喊得心口泛酸，眼眶跟著泛紅，在此時此刻痛又煎熬。

?

“我可以吻你嗎？”

?

似乎怕剛剛的后退讓我不敢再堅定的接納他，宋亞軒現(xiàn)在低著頭問得小心翼翼又認認真真。

?

我大概真的無可救藥——我做不到拒絕他。

?

唇瓣貼合的瞬間，我的呼吸突然便平靜下來，環(huán)著他脖頸的手臂收緊，似乎開始沒預兆的悲傷，在他發(fā)狠開始咬我的下一秒，我的痛吟已經(jīng)竄出喉嚨，在安靜的洗手間輕飄飄地落進他的耳朵里，他卻絲毫沒有停下的預告。

?

那種蔓延的愛意濃厚，緊緊包裹住我們，鉆進我和他肌膚的每一個角落，像是能融化冰川的高溫，讓沉睡在寒冷冰塊中的軀殼重新變得擁有活力又和緩柔軟，卻也像是冰冷刺骨的利劍準確無誤扎進寸寸骨骼，痛得支撐不住原本堅挺的背脊和緊抱的手臂，任由緊貼的身軀被隔開千萬里。

?

我在與他無比親昵靠近的現(xiàn)在猛然間發(fā)覺，我與他似乎始終相隔幾萬公里，千萬丈江河隔開那些所謂的美好愛意，在過往甜膩溫存包裹下的感情早已經(jīng)在某些時候開始發(fā)酸發(fā)苦。

?

我始終愛他，以至于在面對問題時能夠自欺欺人地認為那些不過是能夠轉(zhuǎn)瞬即逝的云煙。

?

我知道他剛剛的躲閃是因為他的不堅定。

?

他怕的很多，想的很多——但他從來不肯告訴我。

?

可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不說，我要怎么知道呢？

?

難道我們只靠猜測就能一直走下去嗎。

?

宋亞軒太喜歡搪塞我了。

?

每每問起他是否有心事、是否心情不好，答案似乎總是固定的，像是一道主觀題給了不得不填寫的固定答案。

?

沒有心事，心情不錯。

?

愛人的定義不該是這樣。

?

相互依靠、比肩而立、共同承擔才是我想要的，才是我們該有的；而不是他一味要求我依靠他，卻不允許自己依靠我，僅有的片刻都是他自認刻在心底的不應該。

?

我也太喜歡逃避問題了。

?

那些本不嚴重的小小的問題統(tǒng)統(tǒng)被我扔在腦后，最后積攢成雪球活生生要吞噬我們。

?

昨天夜晚他在以為我睡著以后，特別小聲呢喃的那句“走慢一些吧，余溫，我快追不上你了”像輕飄飄飄落水中的羽毛，卻也像千萬斤重的巨石沉沉墜進我的心里——我那瞬間才驚覺原來他居然會沒有安全感到這種地步。

?

他從來不說對于我們之間的關系，他也會覺得好累、覺得痛苦、甚至覺得無望，他總在無數(shù)個那樣的瞬間將我緊緊抱在懷抱中，讓我察覺不到他臉上的疲憊不堪，所以我也以為他能夠像我那樣平和又堅定地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

?

我的脊背開始發(fā)痛，肩胛骨也跟著一起發(fā)抖，下一秒又仰頭乖乖配合他，手指穿過他的發(fā)絲，像安撫那樣輕輕蹭過發(fā)絲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響，我認真感受他停留在我肩胛骨的手掌心的溫熱和滾燙。

?

宋亞軒的眉頭緊緊皺著，寬厚的手掌輕輕貼在我已經(jīng)發(fā)燙的側(cè)臉，拇指輕緩又柔和的撫過我輕輕顫抖的睫毛，像是留戀憐惜，許久以后才緩慢地松開我。

?

我和他都安安靜靜地沒有講話，我靜靜看著宋亞軒溫和的表情，又看他在猶豫以后默默伸手，一點一點重新“看”我一次，一寸一寸拂過我的肌膚五官，動作溫柔又輕緩，像是害怕捧在掌心的珍寶稍有不慎就會破碎，他撫過我的臉頰，如同一陣溫暖春風。

?

最后，他只是長嘆一口氣。

?

宋亞軒重新彎下腰抱緊我，吐息在我耳邊。

?

“我愛你，余溫，我愛你?！彼麖澲?，在我耳邊輕聲細語著重復。

?

“我知道，阿宋，我知道?！蔽尹c點頭，在他耳邊輕柔地回應他。

?

像留戀，他好久好久沒松開我。

?

半晌，我如夢初醒般伸手輕輕推他的胸膛：“哥哥，我還沒換衣服呢，再不回家中午趕不上午飯了?！?/p>

?

他頓了片刻，輕輕點頭以后松開了我，而后又捉住我的胳膊：“我有東西送給你，你等等?！?/p>

?

頓了片刻，我乖乖站直身子等他。

?

宋亞軒伸手摸到洗手臺下收著備用剃須刀和洗面奶的那個抽屜，輕輕拉開，從里面變魔術那樣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絲絨錦盒，而后緩慢地打開。

?

是一條銀項鏈，項鏈的裝飾是很漂亮而栩栩如生的小小的魚尾，上面還鑲嵌著幾個小小的閃爍的鉆石，亮晶晶的像繁星，很漂亮。

?

宋亞軒將小盒子遞給我，笑意有些溫和得過了頭：“前些日子出去挑的，不知道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p>

?

“喜歡…”我輕聲回答后抬頭，沒有伸手去接，小步靠近他以后低下頭，“你不幫我?guī)蠁?？?/p>

?

宋亞軒頓了片刻，伸手將那條項鏈取出來：“你頭靠在我肩上?！?/p>

?

我聽話的湊過去。額頭抵著他的肩膀，鼻息輕輕地打在他的鎖骨上，于他而言卻像惡魔煽動的欲望，像一根根柔軟羽毛緩慢地拂過，使得渾身上下都跟著顫抖。

?

項鏈很涼，貼住肌膚的瞬間就感受到那股帶著屬于他的溫度，他的鼻息湊在我耳邊飄飄悠悠，擾得我有些癢，有點心煩意亂，片刻后他微涼的指尖輕輕蹭過我后脖頸凸起的骨骼處，又一次讓我渾身顫抖。

?

大概是因為看不清，又或許是他也有些手抖，所以好半天都沒有戴好，聽見宋亞軒似乎是感覺挫敗而有些不耐煩，輕輕“嘖”了一聲，我不自覺勾起嘴角。

?

“哥哥，你別急，我等你呢?！蔽翌~頭輕輕蹭蹭他的肩膀安撫他。

?

宋亞軒頓了一下，穩(wěn)下心神，又一次輕柔的、耐心的嘗試扣上那個小扣子。

?

片刻后，他輕輕松了口氣，那個小小的項鏈掛墜停留在我的鎖骨窩上，襯得我也越發(fā)白皙漂亮。

?

我抬頭視線柔軟著看他溫和的模樣，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謝謝哥哥，我特別喜歡，很漂亮。”

?

“喜歡就好，”宋亞軒笑笑，伸手輕輕將我側(cè)臉邊的幾縷碎發(fā)撩到我的耳后，“快去換衣服吧，別耽擱了?！?/p>

?

我輕輕點頭，想起些什么，我又一次開口。

?

“今天晚上我們不出去下館子了，在家里吃吧？”我抬腿進房間里去拿衣服，轉(zhuǎn)過頭便看到宋亞軒從洗手間出來。

?

宋亞軒聽見我的話以后，推門的動作停頓一瞬，而后輕輕點點頭：“好啊，但我記得冰箱沒什么東西了……”

?

“那下午回來我們先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吧，家里桃汁也不剩幾罐了。”我從衣柜拉出套頭衛(wèi)衣和衛(wèi)褲，轉(zhuǎn)過去同宋亞軒說。

?

“好，”宋亞軒點頭答應，而后習慣性推門出去，留給我換衣服的空間，“你快換衣服吧，我先出去?！?/p>

?

看著習慣性低垂腦袋向前走的人，我裝作平靜地默默收回視線，攥著衛(wèi)衣的手松了一些。

?

那天中午分開時，宋亞軒只是輕輕吻吻我的額頭，說他大概兩三點就可以回家，我們四點多就可以出發(fā)去超市。

?

我看著那輛屬于我小姨的亮眼的大紅色轎車，抽回視線以后同宋亞軒說道：“我知道啦，你快點回家去了，別讓叔叔阿姨等著急了?！?/p>

?

“嗯，你路上小心，到家記得發(fā)信息給我?！彼蝸嗆庉p輕點頭。

?

我看旁邊剛剛停下的銀色轎車里向我和宋亞軒的方向看過來的人，四目相對時他似乎有些猶豫，而后大概也猜得出我與宋亞軒不同尋常的關系，他輕輕同我點點頭以后才出聲喊宋亞軒：“軒哥！”

?

“來了。”宋亞軒轉(zhuǎn)過頭，聲音不大也足以讓李恒聽見。

?

“過節(jié)他也不放假嗎？”我問宋亞軒。

?

“嗯，他是我家的親戚，以前犯過點錯，后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他爸媽拜托我爸給他找點活干，我爸也沒辦法推脫開了……正好我也不能開車?！彼蝸嗆幟佳鄣痛?，輕聲回答我，“他們一家每年元旦都和我們家一起過?！?/p>

?

“噢?！蔽逸p輕點頭，抽開我和宋亞軒牽著的手，而后輕輕拍拍他的手背，“快去吧，我小姨也在等我呢?！?/p>

?

“嗯，”宋亞軒輕輕點頭，走了不過兩步，他便又一次轉(zhuǎn)過頭，試探性喊我的姓名，“余溫？”

?

“嗯？”我揚起一個溫和的笑——盡管知道他看不見。

?

“晚上見?！彼蝸嗆幗K于也勾起抹笑，眼角眉梢都藏進盈盈笑意。

?

我頓了片刻，看他側(cè)臉的眼神在略顯泠冽的風中變得越發(fā)溫和而柔軟：“下午見?！?/p>

?

我默默吐出一口氣，他明媚溫和的笑意和那句讓我如同墜入冰窖之中的“走慢一些吧”同時出現(xiàn)在我腦中，心口跟著發(fā)出鈍痛，如同被一層布料包裹的利器，一下一下刺痛胸膛，讓人想要掉眼淚，像是一把鈍了的匕首劃過皮肉，鮮血淋漓。

?

周圍的空氣有些冷，大抵是因為已經(jīng)到了一年最冷的時候吧，角落藏匿生機的枯花蔫巴巴的，已經(jīng)不含有水分的花瓣在花枝上倔強地停留著，卻又脆弱的被一滴小小的水珠打碎散落。

?

莫名有些討厭冬天了。

?

上了林慧的車時，她正定定看著窗外，順著林慧的視線看過去，我看到宋亞軒緩慢又堅定的背影。

?

“小姨？”我默了片刻才小聲喚她。

?

林慧恍然回過神，轉(zhuǎn)過頭看向我：“嗯?！?/p>

?

她欲言又止，想問的問題一遍遍哽在喉中又一次次吞咽下肚，不曾問出口。

?

垂下眼瞼，我也默默看向窗外。

?

看冬季枯黃泛紅的枝頭，與周遭灰色的建筑相交輝映，明明柔和的色調(diào)此刻卻莫名顯得突兀而強烈，有些刺眼，窗戶閉得很緊很緊，可耳邊似乎又能聽見呼嘯的風聲，嘈雜紛亂。

?

那句話時時刻刻纏繞，讓我心跳緊縮，我突然間也覺得我們之間好遠——不是我走得太快、也不是他離我太遠。是我們好像有時候都太過自我，該相互扶持的關系卻總是將自己縮起來做刺猬。

?

林慧柔和的聲線拽回我的思緒。

?

“小魚，你……確定是他了嗎？”她最后還是問出口了。

?

我將視線從窗外飛馳過的模糊景色中抽離，腦袋里突然被這句話攪得混亂。

?

確定是他了嗎？

?

我們之間還談不上“確定”這個詞，我們都不夠堅定。

?

可此時此刻我卻鬼使神差地想要點頭——我知道我們兩個有差距的，甚至這個差距已經(jīng)是我們要花很久很久才能打破的枷鎖，可我不在乎。

?

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去賭。

?

賭我會追上這七年的時間，賭他能放下視線拉開的距離，賭我們能放下過往的束縛堅定而熱烈地擁抱彼此。

?

我安靜了很久很久，才轉(zhuǎn)過去看著林慧的側(cè)臉，而后輕輕點頭：“目前是的?！?/p>

?

林慧嘆了口氣，目光里閃爍亮光，語氣和緩：“小魚，其實我并沒有資格插手你的決定人生，你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我想你已經(jīng)擁有為自己決定負責的能力了，希望你以后不會后悔。”

?

“余溫，小姨只希望你幸?？鞓??！?/p>

?

我垂下視線，抿著唇?jīng)]有接話。

?

林慧輕輕搖搖頭，只覺得那個單薄又寬厚的堅毅背影在眼前越發(fā)清晰，莫名牽出心疼的情緒，林慧不自覺便皺起了眉：“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

?

我沒想到林慧會問起這個，頓了片刻才回答：“聽他說，是出任務時的意外，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想他也不想再回憶了吧?！?/p>

?

“出……任務？”

?

“嗯，”我輕輕點頭，“他從前是市局刑警隊的。”

?

“這樣啊……”林慧呼吸一滯，而后她的語氣有些涼，充滿惋惜，“也挺可惜的?！?/p>

?

“嗯?！?/p>

?

好可惜。

?

到達目的地以后，我在小區(qū)門口的商店買了些水果牛奶，付過賬以后轉(zhuǎn)過頭看林慧：“小姨，我前兩天買的按摩儀應該到了吧，您試過了嗎？”

?

林慧輕輕笑一下，點點頭：“挺好用的，你這孩子還沒有固定收入，那些存款還是應該先攢著，等以后賺錢再買東西回家，你外婆要心疼死你了。”

?

我快步走過去，任由林慧伸手牽我空出來的手，她的指尖蹭過我右手虎口那個小小的繭，不自覺便皺了眉嘆息：“很辛苦嗎？”

?

“?。俊蔽矣行┿?，半晌才反應過來，“沒有啦，我們很多同學都有呢，我已經(jīng)算練得少的了，而且一點也不痛?！?/p>

?

林慧看著我的眉眼，無奈地笑笑：“摸著就疼，還說沒事?！?/p>

?

啞然失笑間，我軟下嗓子：“真的沒事兒，一個小繭子而已，你別擔心啦?！?/p>

?

林慧嘆口氣，盯著我的視線多了些感慨：“真快啊，我們小魚都二十一歲了?！?/p>

?

我有些愣，回過神以后同小姨開玩笑：“是呀，不像您永遠十八歲?！?/p>

?

林慧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片刻后笑起來，伸手拍拍我的胳膊：“你怎么變得這么貧啊…”

?

“哪有，我說實話而已嘛?！?/p>

?

那天中午那頓飯吃得還算開心。

?

那些與他們爭吵不休也隔著遙遠距離的日子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了，在我腦海里越發(fā)模糊，一幕幕新的和美團圓將那些冰冷的曾經(jīng)替換，成了我記憶長河里藏進玻璃瓶里值得珍藏的回憶。

?

那天吃過午飯，我原本想和林慧陳書杰一起進廚房去洗碗收拾餐桌，最后卻被外公外婆拽著去客廳里看電視劇。

?

我隱隱覺得不妙。

?

我是在被我外婆拽進角落里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的。

?

“今天過節(jié)呢，給人家男生買點東西……”小老太太低著頭嘟嘟囔囔地說著。

?

啞然失笑間，我推拒外婆手里的銀行卡：“我有錢的，已經(jīng)買過了，您別擔心啦?！?/p>

?

外婆嘆了口氣，輕輕搖頭，將卡硬塞進我的口袋里沒再說話。

?

怎么能不擔心呢。

?

這個傻外孫女從自己女兒過世以后便一直都算是一個人生活，她那個酗酒無度的爹能教她什么有用的東西。也不知道余溫到底明不明白那些復雜感情，現(xiàn)在自己那個傻外孫女說遇見心儀的男生，她怕余溫被騙。

?

光說大七歲就像騙子了，能放下什么心來。

?

最后那張卡以我被迫收下，又悄悄放回我外公外婆房間的床頭上為結尾。

?

那天下午我要離開時，還被外婆塞了好多小零食在口袋里面：“小朋友嘛，多吃點?！?/p>

?

在老一輩人眼里，我大概永遠都是小孩子。

?

原本來時穿的是件風衣，回家時硬生生被外婆裹了層棉襖和一條圍巾，生怕我被凍到了。

?

我穿得太多，有些臃腫，勉力伸了伸胳膊，和外婆外公揮手說再見：“別送啦，過年我就回來了，外公外婆再見！”

?

“小慧開車小心點——小魚你平時要多吃一點，都瘦成什么啦，過年回來穿暖和一點，你看看今天都穿些什么……”小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叮囑，白花花的鬢角在陽光里透出銀亮光芒，兩頰上那些歲月輕拂過留下的皺紋看上去也溫柔。

?

“知道了知道了，外婆您別擔心我?！?/p>

?

小老太太勾著嘴角，笑得眼睛都快瞇起來了，四目相對時她朝我揮揮手示意我別回頭了，快點走。我也朝小老太太笑笑，轉(zhuǎn)身幾步跟上前面的林慧。

?

心里似乎被溫熱的毛巾捂住，暖烘烘的。

?

我到家時，宋亞軒還沒回來。

?

剛剛回家路上，順路取了到貨的新年禮物——是一件白色毛衣，設計款，很好看。

?

大概是因為我們認識不久我爸爸過世以后的夜晚，他安慰我時便穿著件白色毛衣，所以我總對他穿白色毛衣有些執(zhí)念，可他已經(jīng)很久不穿白色毛衣了，所以便買了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給他——是新年禮物、也算是滿足我小小的私心。

?

我收好毛衣以后，出了臥室去看廚房，提前記下我們下午去超市要買些什么。

?

我和宋亞軒不常在家里下廚，甚至算得上幾乎沒有過，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只是匆匆準備了能吃得進的簡易早餐，所以廚房有些冷清。我看著調(diào)料盒里見底的鹽，暗暗記下去超市要記得買一袋鹽。

?

一邊立著的冰箱里也空空的，只剩下一把不知道蔫了多久還被蟲子啃了幾口的菠菜藏在最里面，和省的不多的幾瓶桃汁。

?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看不見，所以也忘記里面還有一把剩下的菠菜，暗自笑笑，想我們宋老師也會有糊涂的時候，我將那把爛掉的菠菜扔進垃圾桶。

?

大概是因為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了，又或許是新年的第一天想有個好開端，我心血來潮收拾起房間——其實沒什么好做的，無非是擦擦桌子，整理衣柜，將沙發(fā)上展開的毯子疊好，替二月收拾收拾狗窩再添點狗糧。

?

大概是因為房間開了空調(diào)，干完這些我居然出了身汗，看著時間顯示三點四十五分，我想宋亞軒大概快回來了，我可以先沖個澡，而后就可以一起出門了。

?

我是在洗過澡吹干頭發(fā)以后才發(fā)覺不對勁的。

?

毛巾擦拭還在向下滴水的發(fā)尾，浴室里水氣氤氳繚繞，冰涼的鏡子上也出現(xiàn)一層薄霧，我隨手打開因為洗澡時習慣放歌而帶進來的手機，匆匆一瞥才發(fā)覺，四點半了。

?

好像有點太久了。

?

他說過大概兩三點就能回來的。

?

我不自覺皺了眉頭，頭發(fā)都忘記吹干，我穿著浴袍坐在沙發(fā)上，濕答答的毛巾覆蓋在腦袋上，發(fā)尾的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盤起的大腿上發(fā)出噠噠聲響，和手機敲鍵盤的噠噠聲交織，聽得人莫名煩躁，我看著手機屏幕閃著盈盈的光。

?

兩通電話都是未接，這時候的我難免有些擔憂——他看不見、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不接我的電話，今天這樣反常，會不會是出什么意外了？

?

畢竟他上一次不接電話，是沈隊的忌日的那天——已經(jīng)算得上三年前了。

?

我攥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

宋亞軒是在我有些著急的時候才發(fā)來了一條微信：“別擔心，只是有些事耽誤了，馬上到家了?！?/p>

?

我垂下眼，越發(fā)確定他的反?！运男愿?，應該是同我打電話來讓我不要擔心，解釋剛剛為什么沒有接通電話，而非這句欲蓋彌彰不清不楚的“有些事耽誤了”。

?

或許是我太敏感。

?

說不定是因為本身就什么事都沒有，所以他才這樣平淡地說——有些事耽誤了。

?

我嘆了口氣，想念的情緒突然就泛濫開來了，如同奔騰不絕的濤濤江河，泛濫洶涌不絕，讓我好像深處讓人快要窒息的深海里。

?

我討厭他嘴里的每一句沒事別擔心，這些都讓我更難過更心疼。

?

其實我很想問他是什么事耽誤了——可我清楚我得到的回答也絕對不會有第二個。

?

盡管說了馬上到家了，宋亞軒也是過了一個多小時才進的家門，彼時已經(jīng)接近六點。

?

指紋鎖解開的悅耳聲響清脆，伴隨輕輕的開門聲響起在我耳邊，我隨著聲音直起軟在沙發(fā)里的背脊，視線定定落在門口靜靜立著的那個正在換鞋、脫外套的男人身上，像被磁鐵吸住，再難移開。

?

宋亞軒的身姿始終是挺拔的，像一棵永不被風雨折斷的小白楊，就算是習慣微微垂著腦袋，背脊也依舊直挺，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藏在白色襯衣下依舊能見，房間里此刻出奇的安靜，唯有衣料隨著他的動作一起發(fā)出聲響的窸窣。

?

宋亞軒收起手里盲杖時動作輕柔而緩慢，左手指尖觸及冰涼的細棍便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回手，半晌才嘆了口氣，在玄關處的抽紙盒抽出一張，輕輕擦拭盲杖觸及地面的那一端，動作不算連貫卻又極其從容淡然，似乎有些優(yōu)雅。

?

房間里開著空調(diào)所以暖烘烘的，此刻卻莫名讓人覺得空氣有些凝滯，那股經(jīng)久不變的溫和的茶果香被空氣催化也揮發(fā)到極致變得越發(fā)濃郁，能夠深入腐朽枯木那樣，電氣運作的聲音嗡嗡作響，讓我此刻有些頭昏腦脹。

?

敞開的窗簾方便外面的冬日暖陽入侵來溫暖房間，明亮絨暖的光傾灑，他就那樣默默站在玄關處太陽無法照耀到的陰影之中，一舉一動都足以撼動我心里那道風雨不侵的保護墻，此刻坍塌高樓漏出冰冷鋼筋，刺痛我的心。

?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著他進門——從前總是他在家里等我的。

?

我定定看著他的動作，視線沾染如他那樣的涼意和溫暖，我有些呆了，他一次次試探性喊我姓名的聲音又一次出現(xiàn)在耳邊，夾雜那句壓低聲音隱忍著說的“走慢一些吧”，我猛然間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

我站起身的動作很大，窸窣聲在相對安靜的房間之中顯得尤為刺耳，本在腿上蓋著的毯子也跟著掉在地毯上，我的動作似乎驚擾了二月，二月朦朧間睜開眼，便看見我撲進宋亞軒懷里的一幕。

?

想抱抱他。

?

撲進宋亞軒懷抱時，他還沒來得及講手里的盲杖放好在玄關處的托盤上，被我突然環(huán)住有力腰身，他的身軀略有些僵硬了，半晌才慢慢地、輕輕地伸手環(huán)住我的腰，他的下巴抵在我的發(fā)上。

?

宋亞軒身上還有剛剛在外面纏繞沾染的寒氣，我穿著薄薄的襯衫，有些冷得發(fā)抖，只是一個勁往他懷抱里縮，試圖以此讓他收緊環(huán)住我腰身的雙臂，他依舊只是輕輕的，拍拍我的后背，像安撫一只脆弱的小貓。

?

“讓你擔心了？”宋亞軒的聲音本是清澈溫柔而有磁性的，此刻卻沙啞到極致，喉嚨震顫后出現(xiàn)的這道聲線仿佛不該屬于他，這道聲線動聽卻殘忍。

?

我垂眸，只是搖頭：“不是，不是。是我想你了。”

?

他似乎很累，疲憊到已經(jīng)勾不起從前用來隱藏掩飾自己倦意和酸楚的笑意，嘴角只是微微抬起了一些弧度便又一次下壓，他環(huán)我的雙臂這才愈發(fā)緊：“我也想你?！?/p>

?

看宋亞軒已經(jīng)這樣疲乏，我有些不忍心再提起早上我們約定好的計劃，我輕輕推他的腰。

?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下去買點菜，回來做晚飯？”我抬起頭這樣問他。

?

宋亞軒頓了片刻，搖搖頭，語氣輕緩溫和：“一起去吧，阿溫?！?/p>

?

“好。”我輕輕點頭，看他今天的沉悶，我想逗他開心，半晌也只憋出一句，“我給你買了新年禮物，在臥室的床上放著，你快進去試試……”

?

收禮物，應該會開心些吧？我想。

?

宋亞軒換好衣服出來，身上穿著那件白色毛衣，發(fā)尾還有些亂蓬蓬的。

?

他現(xiàn)在看上去像只大貓——溫順乖巧且沒有絲毫攻擊力的大貓。

?

我定定看了片刻才緩步走向宋亞軒，伸手牽住他覆在墻上的手，我湊近他說：“阿宋，你現(xiàn)在好像一只大貓?！?/p>

?

“什么？”他似乎有些微愣。

?

“很乖很乖的一只大貓——”說罷，我眉眼彎彎，補上一句玩笑話，“我可以有幸做你的飼養(yǎng)員嗎？”

?

宋亞軒頓了片刻，終于勾起嘴角笑了：“當然可以，不過我不是貓哦，是老虎，很危險的。”

?

我也笑起來，輕輕拍拍他的后背：“那這位老虎先生，我們走吧，去超市啦。”

?

宋亞軒點頭，捉住我的手腕說道：“去超市之前，我的飼養(yǎng)員小姐需要先去換件厚一點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

“?。俊蔽矣行]反應過來，半晌才發(fā)覺大概是剛剛擁抱時他發(fā)現(xiàn)的，默默想他那么難過還不忘記關注身邊周圍的事與人，大概是從前養(yǎng)成的習慣，我嘆口氣，回答，“不了吧，我不是很冷……”

?

“余溫，外面很冷，你剛剛洗過頭，去換件厚衣服，吹吹頭發(fā)我們再去，好嗎？”

?

宋亞軒喊我大名像是施加一層不可見的威壓，讓我不自覺認慫乖乖地答了一句“好”，就進房間去吹頭發(fā)換衣服。

?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

外面的氛圍已經(jīng)有些熱烈，夜晚也總響著鞭炮聲，我和宋亞軒兩個人去超市買東西時幾次險些被擠散，幸好我始終緊緊攥著他的手，貼在他身邊。

?

他今天始終話很少，有些沉悶安靜過了頭，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回家路上，我和他一人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在冬天的夜晚漫步。

?

“余溫？”

?

聽見宋亞軒喊我姓名，我下意識揚起語調(diào)回應：“嗯？”

?

“我們……”

?

宋亞軒似乎在糾結究竟要不要說，語氣低沉，眉頭跟著緊皺，眼底一片昏暗，看不清眼睛里的光，盡管我不奢望有一天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情緒、也已經(jīng)習慣這樣的黢黑，此時此刻還是覺得難過。

?

昨天晚上那句話與他今天的反常像澆在心里的濃硫酸，灼燒腐蝕我的肌膚，每一寸都跟著發(fā)痛。

?

我安安靜靜等他的后文。

?

“沒什么?！甭曇舻蛦。詈笾粩D出了不痛不癢的這三個字。

?

我不自覺柔和視線，湊近他開始轉(zhuǎn)移話題，想要讓他放輕松，我同他講大四上學期去戒毒所實習時和師父同學之間發(fā)生的趣事。宋亞軒也很配合的提起精神同我聊，是不是還會給面子的笑一笑。

?

像是這樣就能做永恒。

?

我們就這樣慢慢的、堅定的走過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