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將九個骷髏頭碼放整齊。

“ 這些人命應(yīng)該足以渡河了吧？”他笑瞇瞇說道。?

萬物荏苒，流云訴說著永恒。?

陳玄奘來到流沙河畔。河水翻滾濁浪，落羽如石。

江山如墨，人影僅是潑墨中一粒墨點(diǎn)。大川咆哮，向和尚展示著無可抗拒的自然之力。?

灰藍(lán)巨人自水中站起，俯瞰著，藐視著和尚。?

巨人道：“一條命一里路，若你送來足夠的人命。我可引你渡河。”?

玄奘在夢中驚醒。茫然四顧。 這是一間普通的客棧房間。從破爛程度來看，大概花不到十個銅板。?

夜色清幽，玄奘將包裹做蒲團(tuán)，坐在床上入定。

窗外隱隱傳來竊竊私語。

“你確定他睡了？” “我們兩個人還怕他不成？那袈裟值五千兩銀子！”?

玄奘下床，推開窗看月亮。見有兩個人影消失在樹林里。

清晨。 玄奘吃了碗粥飯，在客棧院中閑逛。?

從者走過來，熱情打招呼。

從者是大理寺少卿陳玉幫他在長安雇傭的不良人，負(fù)責(zé)保護(hù)他西 行，共九人。盡管玄奘多次推脫，但難阻少卿的熱情。終于還是帶了出來。一行人自長安城 東門出，一路向南，后轉(zhuǎn)西行。已經(jīng)半月有余。?

從者孫才問玄奘：“師傅，早晨清冷，如何不披袈裟？”?

玄奘道：“閑時折迭，遇圣才穿?！?/p>

孫才搓著手，說：“可也是。若披那貴重袈裟，旁人認(rèn)得三藏法師。也不自在?！?

玄奘道：“袈裟寶衣，只配三藏之名。陳玄奘卻不能披?！?

孫才笑哈哈道：“某不懂大師高論?？梢厝ハ胍幌雵D?！?孫才徑自去了。?

玄奘于坊間游歷一番，至晌午才回客棧。始一進(jìn)屋，卻見從者一窩蜂似的慌亂不堪。?

玄奘道：“何事慌亂？”?

孫才大叫：“不好了，師父！”?

孫才引玄奘回房，但見行李均被打開，除了書卷外，盤纏細(xì)軟分文不剩。 那皇帝欽賜的價值紋銀五千兩的袈裟被偷了！?

玄奘心下明鏡，只道：“身外之物。”?

住不起店，玄奘一行人離開客棧繼續(xù)西行。

傍晚時分，被一條巨河攔住去路。 灰藍(lán)巨人自水中站起，俯瞰著，藐視著和尚。?

巨人道：“一條命一里路，若你送來足夠的人命。我可引你渡河?！?

玄奘問：“貧僧三藏自東土出，前去西天求取真經(jīng)。為的是澤被蒼生。你因何阻我？”

巨人哈哈一笑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只要你隨行幾條人命，你卻退縮了。如何去那西天？”?

玄奘道：“從者自小貧瘠。偷我盤纏，竊我袈裟。情有可原。若我因自己便利將之拱手葬送， 那我取經(jīng)還有何意義？”

巨人道：“久聞三藏法師大名，觀音大士命我相助。若你能以袈裟證身，我便度你。”?

玄奘看向從者。 孫才突然道：“師父，您別看我們啊，咱們可沒碰過你的東西！”?

巨人道：“若拿不出袈裟，便不要妄稱三藏。壞了大師名聲。回頭去吧！”?

玄奘焦急握著從者的手，懇切道：“助我渡河，袈裟送你?！?

孫才抽手，面露惡色，道：“你去跟官府要吧?！?

巨人道：“他們不幫你哩，你卻為他們放棄西行嗎？”?

玄奘顧不得那些，動手搜孫才的身。

孫才猛躲，胳膊肘砸到玄奘臉頰。動作太大，不小心一 錠官銀掉在地上。衣服里露出袈裟衣角。?

玄奘捂著臉問：“還有什么可說？”?

孫才支吾難言。 巨人道：“袈裟在他內(nèi)衣里。我看到了?！?

玄奘伸手向?qū)O才，冷不防一腳踢進(jìn)肚子。?

孫才道：“給你臉了是吧？兄弟們，給我打！這趟活咱不接了！”?

密集的拳腳噼啪落在玄奘身體，不多時，從者們留下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玄奘咒罵著離開了。?

玄奘起身，手抓著殘破袈裟望向河水。形單影只。?

江山如墨，人影僅是潑墨中一粒墨點(diǎn)。大川咆哮，向和尚展示著無可抗拒的自然之力。

灰藍(lán)巨人自水中站立，俯瞰著，藐視著和尚。?

巨人道：“想通了嗎？”?

玄奘微笑，緩緩道：“我給你九條命?！?/p>

大水奔流，永不停歇。?

灰藍(lán)巨人手里捻著九顆人頭骷髏串，自語道：“真希望輸?shù)氖俏摇?

玄奘在夢中驚醒。茫然四顧。 這是一間普通的客棧房間。從破爛程度來看，大概花不到十個銅板。?

夜色清幽，玄奘將包裹做蒲團(tuán)，坐在床上入定。

“你確定他睡了？” “我們兩個人還怕他不成？那袈裟值五千兩銀子！”?

玄奘下床，推開窗看月亮。見有兩個人影消失在樹林里。?

清晨。 玄奘吃了碗粥飯，在客棧院中閑逛。神使鬼差的，他走回房間。

玄奘喚來從者孫才，說自己想出門一趟，教他看守門口。

孫才道：“三藏大師，不披袈裟嗎？”?

玄奘道：“袈裟不是三藏，玄奘亦非三藏。三藏才是三藏?！?/p>

孫才道：“這某卻聽不懂了，您不就是三藏大師嗎？”?

玄奘道：“若無袈裟，玄奘便不是三藏，然三藏總是三藏?！?

孫才笑哈哈道：“某不懂大師高論?？梢煤孟胍幌雵D?！?

孫才挺直身板看門。玄奘徑自去了。?

玄奘在坊間游歷，看些風(fēng)俗民生。

不覺間走到一處偏僻。 有一伙人正聚集在一處賭錢。人聲鼎沸。?

玄奘路過，卻見孫才正蹲在地上興高采烈。?

玄奘拍拍孫才，問：“你怎么……”?

孫才見是師父，恭敬起來。忙收拾銀錢。?

玄奘道：“不是不讓你玩，只是若無人看守……”?

孫才嬉皮笑臉，從衣服里拉出袈裟一角，又摸出官銀。道：“師父您可別誤會。某雖帶著您 的行李守護(hù)，玩卻是用自己的錢。您先回吧。放心！”?

玄奘道：“可別太晚了。”?

玄奘自去云游一番，傍晚才歸。

有從者迎接，告知：“孫才輸了錢，被債主催命?！?

玄奘問：“輸了多少？” 從者道：“幾千兩總有了?！?/p>

一進(jìn)屋，卻見孫才遍體鱗傷坐在門口把守。

玄奘問：“輸了錢嗎？” 孫才哈哈一笑，道：“只是散些贏的罷了?！?

玄奘推門而入，只見行李完整。內(nèi)中財物袈裟一應(yīng)俱全，不曾減少分毫。?

玄奘拿起袈裟，只見上面染了血跡，心中透亮。?

玄奘復(fù)出門問：“你今早既準(zhǔn)備偷我財物，因何不以此些還債？”?

孫才道：“某雖不良，卻也懂得守諾遵言。師父命我守護(hù)袈裟。是信我。人以士待我，某必 當(dāng)以士報之！”?

玄奘突然大怒，說：“我三藏法師圣潔元明，這袈裟卻被你沾染不潔之物。你拿去丟了吧！”

一團(tuán)袈裟拋落孫才手中。?

玄奘閉門不出。?

入夜，有人敲門。玄奘開門，見是另一位從者。?

從者將袈裟物歸原主。另給一塊染血琉璃碎片。?

從者道：“孫才寄于我處，說讓我物歸原主?！?

玄奘一驚，問：“他怎么了？”?

從者道：“被債主帶走，已不見多時?！?

玄奘將袈裟推回從者手中，道：“當(dāng)了，替他還債。余下的你們便分去，散了吧?！?

從者問：“大師您呢？”?

玄奘獨(dú)自走到流沙河。?

巨人問：“你一個人來，還想渡河？”?

玄奘道：“沒錯，我一人前來，還要渡河?！?

巨人大笑，振聾發(fā)聵：“陳玄奘，你莫不是瘋了吧？”?

和尚安靜看著巨人，眼中透出金芒。

和尚道：“這一世，陳玄奘丟棄袈裟，成為三藏。”?

巨人一驚，大叫：“金蟬子，你悟了？”?

三藏道：“給我?！?

巨人聞言摘下九顆骷髏項鏈，遞過。?

“這是你九世留下的人頭?！彼f。?

三藏將九個骷髏頭碼放整齊。

“ 這些人命應(yīng)該足以渡河了吧？”他笑瞇瞇說道。?

三藏將骷髏用繩綁好。駕九世人頭度過流沙河。

三藏道：“卷簾，你因打碎琉璃盞被天界放逐。你可恨過？”?

巨人道：“我尋了五百年。只差一片，即可修好琉璃盞?！?

抵岸后，三藏掏出一物。說道：“這一世，你既度我。我亦度你?！?

巨人化為虬髯行者模樣，接過染血琉璃碎片。泣不成聲。?

一棵樹后，孫才化為一老者駕鶴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