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藥 10 黑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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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在場幾人均顯吃驚。
沈父正了坐姿,提醒道,“夢瑤,注意你的立場。”
沈夢瑤捂著袁一琦耳朵的手掌來回動了動,怕她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方向的按壓耳朵會麻。
“爸,憑您的生活閱歷,有些話我不說出來您也能明白,今天,我們獨善其身對一琦的去處不聞不問,未來這個國家是會多一個棟梁,還是出一個庸才就沒辦法準確預估。您這一輩子治病救人,教書育人,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益事,現(xiàn)在只是教一個小孩子長大,又有什么不可以?”
話落,沒等沈父作答,袁一琦叔叔已然大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沒辦法準確預估?!你把我們當什么人了?!”
沈夢瑤清淡的眸子微闔后恢復常態(tài),“沒什么意思?!?/p>
“你......!”袁一琦叔叔有氣沒地方撒,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沈夢瑤沒打算和他多話,敷衍完后轉而和沈父說話,“爸,養(yǎng)一琦的錢我現(xiàn)在就有能力賺,時間......時間,您和媽先借我,我以后還你們。”
“誰要你還了。”沈父哭笑不得,轉瞬正色,“只是這孩子和我們非親非故,也不是沒有親人健在,留下她,我們會授人以柄?!?/p>
沈夢瑤動動胳膊,給睡意朦朧的袁一琦找了更舒服的位置,“爸,您忘了,她是我親手從灌木叢里抱出來的。活下來以后,她吃的第一口飯是我喂的,第一個安穩(wěn)覺是在我床上睡的,第一次認真笑也是對我,她信任我,依賴我,而且只是我,所以,就算以前非親非故,現(xiàn)在我也有責任替她確保未來萬無一失?!?/p>
說話時,沈夢瑤的眼睛像迎了風,暖暖的笑意被吹散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如果以前確有顧慮,在袁一琦把那粒糖和那朵花送給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悉數(shù)抹去。
沈夢瑤天生心軟,偏偏遇見了最會賣好的袁一琦。
沈父嚴肅的表情里暈開笑意,像是對待犯了錯卻不忍心訓斥的小孩子一樣說道,“你啊......”
欲語還休的兩個字,滿是縱容和疼愛。
沈夢瑤飄在空中的心緩緩落地。
袁一琦叔叔被忽視,情緒更加暴躁,“別拿什么信任、依賴說事,我是袁一琦的親叔叔,難道還不如你一個外人?!”
沈夢瑤絲毫不見避諱,“確實不如,你們圖的是她父母留下的錢,而我,圖的是她的將來?!?/p>
“少提這事,不都說了那是小孩兒炫耀的玩笑!我們?nèi)绻媸菫榱隋X直接走法律程序不就完了,用得著在這兒和你廢話?!”
沈夢瑤態(tài)度舒緩,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著袁一琦的頭發(fā),“那就別廢話了,袁一琦歸我,財產(chǎn)歸你們?!?/p>
簡單一句話,立場明確,落地似有聲。
袁一琦叔叔的憤怒戛然而止,自以為掩飾完美的目光里染上狡黠的寒光,“如果袁一琦突然想起她父母的事,誤會我們故意不管她怎么辦?”
沈夢瑤不做猶豫,“我會負責到底?!?/p>
“夢瑤!”沈父責怪,“做出承諾之前先想想后果,想想你有沒有能力兌現(xiàn)!”
許是沈父離得近,聲音太大,袁一琦被吵醒,迷糊地爬起來,揉揉眼睛看清楚眼前人的長相后又無精打采地靠在她懷里睡了過去。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但其中信賴可窺一斑。
沈夢瑤心口溫熱,聲音比以往更加柔和,“爸,您還有疑問嗎?”
沈父不語。
醫(yī)者仁心,除去外因,他們自然不忍心把這么乖巧的一個孩子交給配不上她的人家。
這對叔嬸,從露面到現(xiàn)在還沒叫過袁一琦一聲‘一琦’,始終連名帶姓,而他們先前已經(jīng)動搖,如今卻又假意憤怒的態(tài)度,也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能讓自己沒有后顧之憂的承諾,這種人,沒資格為人父母。
沈夢瑤移開視線,不屑和對面的兩人對視,“怎么樣?這個結果二位滿意嗎?”
“讓我考慮考慮?!痹荤迨寰o咬牙根,因為強忍笑意,他的表情看起來格外扭曲。
沈夢瑤沒有催促,低頭看了眼在她肩窩亂蹭的袁一琦。
這個小可憐的心可真大,都被人賣了竟然還能睡得這么香。
‘商量’了好一會兒,袁一琦叔叔掩面感慨,“不瞞你們說,家里
一下子死了三個人,亂得和一鍋粥一樣,我們現(xiàn)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袁一琦要是跟我回去肯定得不到最好的照顧。
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yǎng),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稍微有個頭疼腦熱,父母和爺爺就心疼地哄前哄后,時間一久,性格難免嬌貴。
不怕你們笑話,袁一琦長這么大,我還沒聽見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我大哥幾聲爸爸,這種被慣壞的小孩兒我真擔心不會養(yǎng)?!?/p>
沈夢瑤如水的眸子落下寒霜,“您二位放心,我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思想開明,和子女相處時更喜歡像朋友一樣互稱姓名,另外,溺愛小孩是為人父母的天性,我們家恰好缺一個愿意被慣的小孩子,一琦留下正好。”
吃癟,袁一琦叔叔黑著臉問,“我們什么時候能拿到財產(chǎn)?”
沈父接話,“收假以后會有人登門拜訪,你們簽完字就可以接手屬于袁一琦的財產(chǎn),至于她父母留下的東西,一樣都不能碰?!?/p>
袁一琦叔叔站起來,威脅,“到時間如果沒見到人,我們立刻報警!”
沈父眉頭緊斂,“請便!”
袁一琦叔叔用力踢了下妻子的腳,“還不走!”
袁一琦嬸嬸趕忙站起來往出走,袁書珊跟在后面低著頭,視線根本不敢和沈夢瑤有交集。
一直到坐上回家的班車,她緊繃的身體才大幅度打了個哆嗦,腦子里回放著從沈夢瑤跟前經(jīng)過時她說的話。
“金錢只能為你打造華麗的外表,內(nèi)里如果沒有陽光,連金銀也會被慢慢腐蝕,小姑娘,如果你的語文能及格,可以適當理解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對了,想嫉妒誰之前最好先對著鏡子練習一下怎么控制表情,你現(xiàn)在這樣真丑?!?/p>
————
袁一琦叔叔一家離開,客廳的氣氛馬上和諧起來。
沈母坐到沈夢瑤旁邊,意味深長地打量她,“小姑娘?那丫頭穿的可是初中校服,和你的年齡差不會超過三歲,你叫她小姑娘不會覺得奇怪?”
沈夢瑤沒有任袁心理障礙,“身高,學歷,智力,眼力,行動力,我都接近,甚至高于成年人,年齡對我來說不是問題?!?/p>
沈母唏噓,“夢瑤,我一直擔心你生錯了年代,說話做事不溫不火,沒有一點脾氣,現(xiàn)在看來,不是你藏得太深就是我和你爸對你了解得太少?!?/p>
沈夢瑤對沈母話里的取笑不以為意,手指上纏了一撮袁一琦的頭發(fā),“畢竟是穿軍裝的,不能留給別人欺負的機會?!?/p>
“阿嚏!”袁一琦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動作太大,頭皮被扯痛,袁一琦不高興地擰著小臉轉了個方向,那邊正好對上沈母。
袁一琦眨巴兩下大眼睛,吸吸鼻子又轉了回來。
沈母詫異,“這孩子剛才是在嫌棄我?”
沈夢瑤忍笑,“可能?!?/p>
佟教授氣質盡失,隔空在袁一琦后腦勺敲了一下。
袁一琦沒什么感覺,她自己反倒樂開了花。
“如果是這小丫頭欺負你呢?”沈母假裝吃醋,酸溜溜地問。
沈夢瑤松開纏在手上的頭發(fā),在發(fā)根處揉著,聲線溫潤撩人,“隨她?!?/p>
下午,趁袁一琦睡著才得以脫身的沈夢瑤跑去隔壁石醫(yī)生家借來了兒童座椅。
“夢瑤,這東西你會裝嗎?”沈母和沈父站在一旁看熱鬧,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沈夢瑤不吭聲,鉆到車里研究安裝方法。
幾分鐘后,沈夢瑤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成功!”
沈母、沈父大吃一驚,后者忍不住上前,“女兒啊,你這些年忍得很辛苦吧?”
沈夢瑤不明所以。
直覺里,這不是什么好話。
沈母扶著車門湊近,解釋道,“以前別人逗你半天不見你動一下眼珠,現(xiàn)在不過是裝成功個兒童座椅竟然這么激動?夢瑤,自從一琦出現(xiàn),你越來越奇怪了?!?/p>
沈夢瑤的表情僵在臉上。
事實......好像就是這樣......
袁一琦被天真的孩子氣收買,而她,被袁一琦收買。
沈母玩心驟起,不懷好意地對身旁的沈父使眼色,“一琦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放在身邊養(yǎng)大,以后順理成章地娶夢瑤,咱們就不用擔心誰會嫌棄她不懂情趣了?!?/p>
沈父接受到訊息,立刻配合沈母表達惋惜,“她們差了11歲?!?/p>
“膚淺,只要有感情,年齡根本不是問題?!?/p>
“可惜一琦是個女孩兒?!?/p>
“......哎”
兩人失望地看著沈夢瑤假意冷靜地從車里鉆出來,頻頻嘆氣。
沈夢瑤對這對正經(jīng)起來嚇人,不正經(jīng)起來氣人的父母無話可說,索性不和他們爭辯。
“我去叫一琦起來。”沈夢瑤岔開話題。
既然決定留下袁一琦,而她也已經(jīng)忘記了和過去最難舍的牽扯,那他們就該盡力讓她在能承受真相之前不要想起那段過去。
現(xiàn)在,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袁一琦置辦日用品,新生活要從每一個細節(jié)地改變開始。
見沈夢瑤要走,沈母不負責任地提醒,“我和你爸馬上五十,你忍心讓兩個老人家開車?自從買了自行車,我和你爸已經(jīng)有三年沒開過車了吧?”
沈夢瑤停下,回過頭表情難以言說,“那你們準備讓四歲的一琦開車,還是讓沒成年的我開?”
沈母莞爾,眼角歲月的痕跡擋不住她昔日的風華,“等你們長大了開,現(xiàn)在,都要給
我像小孩兒一樣生活,該鬧了鬧,該笑了笑,多點情緒爸媽才能知道你開不開心,像這次留下一琦一樣,你主動提出要求爸媽才能想辦法盡力滿足你。”
淺希近求,知足常樂。
對子女,沈父、沈母以前或許寄予厚望,現(xiàn)在......風平浪靜就好。
沈夢瑤垂著眸子,隨手將耳側的頭發(fā)捋順。
路邊,剛被清水洗過的草地映著陽光,清香縈繞,怡然自得。
沈夢瑤,“謝謝爸媽。”
留下袁一琦的要求,她不止提得突兀,還提得過分。
作為社會地位極高的父母,這種要求會對他們的形象產(chǎn)生多大影響,未來可能帶來哪些不便,沈夢瑤都沒有考慮。
嚴格來說,沈夢瑤在父母面前終于叛逆了一回,對此,她的父母給予了她最大的支持。
有這樣的父母,她很幸運。
沈母裹緊披肩,眼底藏了昔日舊事的情緒緩緩流淌,“跟自己爸媽說什么謝謝,快去叫一琦下來?!?/p>
沈夢瑤微微頷首,隨即快步離開。
身后隱約還能聽見母親的聲音,沒有一絲異樣。
“好久沒帶著女兒上街了,這次竟然一帶兩個,走,跟我去隔壁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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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袁一琦已經(jīng)醒來,正跪坐在床上發(fā)呆。
袁一琦身上批了條粉色的毯子,大小剛好能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內(nèi)。
從后面看,沈夢瑤只能看到袁一琦毛茸茸的小腦袋和勉強露在外面的腳丫,白白嫩嫩,小巧可愛。
偶爾動動,像只酥軟的小爪子在她心里撓過。
一時沒忍住,沈夢瑤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袁一琦腳心撓了一下。
袁一琦觸電一般縮回腳,回頭。
兩眼通紅,覆著一層薄薄的水光。
看清楚捉弄自己的是沈夢瑤,袁一琦身上的緊張感驟然消失,隨之而來的是被無故丟下的委屈和莫名其妙的嚇唬。
有袁爸爸那個數(shù)年如一日的炮灰在,袁一琦別的本事沒學好,欺負人手到擒來,眼下睜著眼睛不出聲都能讓人覺得她已經(jīng)哭到了肝腸寸斷的地步。
沈夢瑤急忙繞到袁一琦正面,明知道她有意夸張,依然順著她的委屈道歉,只是在開口時沒把控好尺度,情急之下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對不起,下次你穿上襪子,我就不逗你了?!?/p>
袁一琦嘴角耷下,黯淡無光的眼神充滿質問,“你嫌我沒穿襪子?你以后不逗我了?”
內(nèi)容太深奧,沈夢瑤參透不了。
袁一琦把它當成了默認。
傷心到極點,袁一琦晃晃悠悠地掀起被子躺進去,還很用心地將睡姿調(diào)整為正對沈夢瑤。
當著沈夢瑤的面,袁一琦拉過毯子抹了抹眼淚。
蠢萌呆滯的神態(tài),遲鈍稚嫩的動作,委屈傷心的表情,三者糅合在一起,生出一種極為別致的吸引力。
沈夢瑤一瞬不瞬地看著,笑意悄悄爬上眉眼,“不生氣,姐姐就帶你去逛超市?!?/p>
袁一琦眼珠一轉,興趣被提了起來,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泰然給沈夢瑤看。
沈夢瑤看破不說破,忍著笑誘惑她,“一會兒看見想要的東西就拿,姐姐這學期替老師工作攢的錢足夠養(yǎng)活你。”
‘工作’,‘養(yǎng)活’這些詞離袁一琦太遠,她不全明白,但‘超市’聽得真真切切,當下興奮地蹭著床沿爬下來,在地板上亂蹦。
沈夢瑤坐在床邊,語笑嫣然,“慢點?!?/p>
有活力的袁一琦像人間的小精靈,靠近她,她的笑容總是這么不受管束。
接下來的時間,沈夢瑤幾乎是用了畢生精力才把袁一琦伺候好。
衣服換了幾十套,幾乎是把沈夢瑤小時候所有的衣服都試了一遍,袁一琦才勉為其難地揪著其中一件的領子點了點頭,除此之外,頭發(fā)反復扎了四次,漱口,洗臉,抹香香一樣沒少,就連干凈得已經(jīng)挑不出毛病的小皮鞋也被強行要求重新擦了一遍,態(tài)度嚴苛得沈夢瑤頭皮發(fā)麻。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沈夢瑤對袁一琦叔叔口中那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丫頭有了絕對深刻的認識。
她除了會賣好,認人,還很矯情,很會使喚人,除此之外,還有很重要一條……袁一琦沒把她當外人。
伺候好袁一琦,沈夢瑤也給自己挑了件衣服,順便恭維袁一琦,“一琦,姐姐要是再不換件漂亮衣服都不敢和你一起出門了?!?/p>
袁一琦光笑不吭聲,小臉上滿是得意。
沈夢瑤捏捏袁一琦鼻尖,拿著衣服進了衛(wèi)生間。
再出來時,臥室里空無一人。
知道袁一琦不會走遠,沈夢瑤倒也不著急,循著走廊慢慢往前走。
走廊盡頭,一扇一周只開一次的門里,袁一琦趴在床頭柜上盯著照片里的人發(fā)呆。
沈夢瑤走過去,摸摸袁一琦的腦袋,“下樓了?!?/p>
袁一琦點點頭,站起來,抓住沈夢瑤的衣服跟在她身后往出走。
門在兩人身后關閉,隔絕了一室清冷。
“一琦,以后不要進這個房間,這個方向太陽照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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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沈父和沈母正在逗隔壁石醫(yī)生家的小孫女。
袁一琦一露面,別說是沒見過她的石家兒媳婦,就連準備把她當親女兒的沈家父母亦是一副舌橋不下的驚訝表情。
這個眼睛水亮,長相靈氣,自帶可憐的驕傲小公主是誰?!
沈母放開石家的小孫女,和沈父對視一眼默契地告辭
。
石家的小孫女雖然漂亮,但只是漂亮,和他們家的小一琦比起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半晌,石家的兒媳婦反應過來,驚訝地大喊,“佟姨,這個小姑娘是誰?。俊?/p>
沈母回首,盈盈一笑,“我們家夢瑤的童養(yǎng)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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