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走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不久，指揮官就接受到了退役的文件，政府承諾給每一個退役軍人安排好工作，住宅，五險一金。

指揮官同意了。

他也必須同意。

指揮官走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

指揮官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天赴任港區(qū)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

老天爺可真應景，如果自己還是一個上學的孩子，這種情況可能要寫一篇閱讀理解了。

指揮官自嘲一聲，隨后背好行李，一一和自己共同戰(zhàn)斗過的姑娘們告別。

姑娘們平時都是浴血奮戰(zhàn)，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即便再戰(zhàn)場上面對自己千萬倍的敵人，受到無數(shù)次炮彈打擊都沒有流過眼淚。

這一次面對指揮官的分別，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

指揮官一邊擁抱，一邊笑著替她們擦拭去眼淚。

“哭什么，我又不是去赴死，我只是回家……”

說到這，指揮官也愣了愣，他突然想起來，早在戰(zhàn)爭開始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和家里的聯(lián)系，至今都杳無音信。

年齡小的姑娘們哭哇哇的，抱著指揮官大腿祈求他不要走，指揮官一邊摸著她們的小腦袋，一邊安撫著；年齡大一些的姑娘們則抱著自己的指揮官，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指揮官，請您不要走?！?/p>

指揮官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戰(zhàn)爭結(jié)束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您就必須要走嗎……”

“為了重建家園?！?/p>

指揮官說完這句話，就提起自己的行李，走進那輛大眾水桶車。

車子緩緩發(fā)動引擎。

“指揮官！”看著越來越遠的小桶車，姑娘們終究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哭起來。

指揮官看著后視鏡里倒影的艦娘離他越來越遠，一直強顏歡笑的他也終于控制不住情緒，兩行清淚從眼角里流出，他把軍帽壓的很低，不想讓司機看見自己這副窘態(tài)。

司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車速……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第四年。

國聯(lián)政府并沒有兌現(xiàn)他們的承諾，退役轉(zhuǎn)業(yè)工作安排，住房，五險一金，一個都沒有實現(xiàn)。所有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能夠享受英雄待遇的軍人們?nèi)缃襁B一碗飯的溫飽都是問題。

“這次運動的意義和危險性，實際上遠遠超過想從瀕于枯竭的國庫索取金錢的作為……叛亂者滲入了退伍軍人組織，并立即從那些不了解情況的領導人手中接過了指揮權(quán)……”

濱海地區(qū)一個狹小的出租房里，廣播正在報道著國聯(lián)政府請愿事件，指揮官躺在小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散落在地上的會計憑證。指揮官還算幸運，因為家里是做會計的，所以指揮官在進入海軍學院前就已經(jīng)考上了會計證；因此在熟人的介紹下他順利地進入了一家小型會計事務所。

今天是戰(zhàn)爭結(jié)束的勝利日第四年，廣播剛剛報道完游行請愿事件，下一秒就開始贊揚人類反抗塞壬的偉大勝利。

“真諷刺?！敝笓]官穿上衣服，把地上一片的憑證撿好收起——都是些小公司的憑證，每個小公司的數(shù)額不大，開票也不多，做起來輕松；因此指揮官每次都包好幾個小公司的會計賬，也算是多賺點錢。

這年頭會計行業(yè)競爭的厲害，指揮官想，如果沒有戰(zhàn)爭，他可能就走他父母親的老路，去事務所工作，然后考上注會。

不過也可能不會，畢竟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被這些該死的憑證和那一大堆錯賬快給逼瘋了。

他把這些賬收拾好后，便簡單的洗漱完，隨后戴上這些日記賬就下樓，準備去事務所工作。

天空灰蒙蒙的，下著毛毛細雨；指揮官把日記賬用防水套子包好放到自己的摩托車后箱里，隨后在樓下早餐店買了兩個燒麥就上車去上班了。

他剛上車，就聽見了早餐店老板和一個大媽的對話。

“唉，你聽說了嗎，國聯(lián)大樓那些請愿的人被鎮(zhèn)壓了?！?/p>

“害，早該教訓教訓這幫人了，他們給我們打仗不是理所當然嗎，他們不保護我們那誰來保護我們？”

“就是說啊，政府沒給安排工作又怎么了，難不成事事都要為了他們？憑什么啊，他們是人，我們就不是人了？”

“誰說不是呢……”

“……”指揮官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雙手握緊了摩托車握把，油門開到最大離開了他們……

等指揮官到事務所的時候，大家都已經(jīng)在工作了，事務所里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人關注指揮官的到來。

這對指揮官而言，再好不過。反正他也是過來把自己這些沒做完的日記賬和憑證做完，再準備回家。

指揮官在一堆雜亂的辦公桌上找到了那個比周圍其他人更雜亂的辦公桌，他坐上去，把日記賬和燒麥拿了出來。就在指揮官準備邊啃燒麥邊做賬的時候，事務所的負責人走了過來。對著指揮官擺了擺手，說道：

“出來一下?！?br/>

指揮官一愣，隨后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燒麥，喝了一大口水就走了出去。他剛出門就看到所長站在樓梯口那。

“胡所長，請問您找我什么事？”

胡所長沒有說話，只是給指揮官遞了根煙過去，指揮官心領神會，接過那根煙，說了聲謝謝，但并沒有馬上抽，只是掛在自己耳邊。

“嗯？”胡所長疑惑道。

“剛剛吃完飯，過會兒再抽?！?br/>

“哦，這樣啊?！焙L見狀也不多說，自己先吸了一口，隨后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對指揮官說道：

“老楊啊，這幾年來你工作挺辛苦的?！?/p>

“所長……我……不辛苦”指揮官待了幾年，立刻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神色頓時動搖起來。

“但……重建的日子很辛苦，我知道大家都很哭，都在堅持，但我們無法維持那么大的人員開銷?！?/p>

“所長……我……”

“對不起，老楊?！焙L拍了拍指揮官的肩膀，又抽了一口煙，“我們這里，或許不適合你，你應該去更好的平臺來打磨自己。”

更好的平臺？你就扯吧！現(xiàn)在這個年份哪個企業(yè)會找我這樣的麻煩人士！

“胡所長！”

“老楊，到此為止吧?！焙L抽完煙，走回了事務所，“不要忘記你現(xiàn)在的身份?！?/p>

他最后的幾個詞的語氣很重，似乎是警告。

指揮官話剛到嘴邊，聽到這句話后又縮了回去。他茫然的看著漆黑的樓梯口，是啊，早上的廣播他可沒有忘記，早餐店的兩人談話，這幾年的社會狀況……

指揮官渾渾噩噩的走下樓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開的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車，更不知道自己怎么開上了回家的路。

他忘記樓上那遺留的日記賬，不過反正那堆賬不難做，交給其他人也沒問題。

渾渾噩噩的開回出租房樓下，指揮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只知道自己闖了紅燈，十字路口有不少喇叭和司機對自己的咒罵聲。

指揮官用顫抖的手鎖上了摩托，此時，小雨已經(jīng)變成了大雨，早餐店也已經(jīng)關門了。指揮官任由雨打在他身上，感受著冰冷的雨水，指揮官回想起了四年前，他離開港區(qū)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雨。

他想他的姑娘們了。

這四年來，指揮官極力避免自己回想港區(qū)，越是回憶，越是悲傷，越是會失去對生活的欲望。他不想被這該死的命運打倒，縱使社會病態(tài)，他也不想被打倒。

他現(xiàn)在除了自己這條命，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

但是，越是逃避，那些思念，記憶越是涌上心頭，他懷念女仆隊的照顧，懷念鸞尾的甜品，懷念小姑娘們拿著故事本嚷嚷著要自己給她們講睡前故事，懷念和港區(qū)那些調(diào)皮孩子一起做壞事的快樂……

震耳欲聾的雷聲打斷了指揮官的回憶，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曬了衣服，可不能被雨水弄臟了。于是他蹣跚地邁開步子，爬上樓梯。

爬到自己的樓層，指揮官看見自己出租房門口前放了兩個裝滿的黑色垃圾袋，他很疑惑，自己出門的時候可沒有打掃衛(wèi)生，這兩垃圾袋是哪來的？

隔壁丟來的？但是隔壁沒住人啊。

房東？那更不可能了，那個天天喝酒的老東西比我還邋遢，怎么可能幫我打掃衛(wèi)生。

有潔癖的小偷？先不說這個前提，能來這個地方偷東西的小偷，指揮官是想象不到的，還有什么人比他們還窮的？

海螺姑娘？得了吧，相信那個傳說不如相信是自己的那些姑娘找到我的地址了。

反正都不可能就是了。

指揮官放棄了思考，掏出來鑰匙。

反正，這些都是不可能的。

鑰匙插入門鎖

門打開了。

狹小的出租房變得干凈整潔，餐桌煥然一新，干干凈凈；床單被套被整理的工工整整。

指揮官呆呆地看著這干凈的不像是自己的房子，他看了看手里的鑰匙，又踏出門仔細對照自己的房號。

401，沒有走錯。

廢話，鑰匙都能打開，怎么可能走錯呢。

難道說……

這時，廚房里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見了門外那個有些不安的男人。

“指揮官？！”少女驚呼一聲，隨后急忙從廚房里跑了出來。

“你……”

“指揮官！”金色短發(fā)少女飛撲過來，抱住了男人。

“指揮官～”少女哭泣著，眼淚從紫色眼瞳里奪眶而出。

“……尼米……”指揮官想要抱住少女，但他看著自己被雨水浸濕的雙手，猶豫下來。

他不想弄臟這個愛他的姑娘。

但尼米緊緊抱著他，大聲哭泣著。

“指揮官，我們都好想你……”

“大家，都害怕指揮官照顧不好自己……”

“這幾年人類社會的矛盾太多了，我們都擔心指揮官……”

聽到少女的啜泣聲，指揮官低著頭，隨后在少女的驚呼聲中將她抱起。

少女羞紅著臉，任由自己被指揮官抱在床上。

“指揮官唔……”指揮官用嘴堵住了少女，此時此刻，他生活中許久沒有過的心情這一刻重新燃起。

良久，唇分，少女害羞的看著指揮官脫下自己的上衣，四年過去，指揮官雖然離開了港區(qū)，但對自己的身材約束還是比較嚴的。雖然腹肌已不存在，但美感仍在。

“指……指揮官……”看著指揮官慢慢褪去自己的衣服，尼米的臉越來越紅，聲音也慌亂起來：

“指揮官！至少……關上門啊……”

“……”

指揮官確實忘記關門了。

但是那一天，指揮官過的很充實。

尼米也過的很充實。

……

夜里，指揮官醒來，發(fā)現(xiàn)尼米躺在她身旁，一臉幸福的看著自己。

“怎么了，尼米?！敝笓]官起身，尼米立刻將床頭柜上早已準備好的水杯遞給他。

“Danke.”指揮官接過水杯，尼米卻是笑了笑，隨后跳下床，“不許開燈哦，指揮官～”隨后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廚房。

“嗯？”指揮官頓時疑惑，這妮子想玩什么花活兒？

不一會兒，尼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要倒計時了哦，指揮官～”

“嗯？”

“zehn、neun、acht、sieben、sechs、fuenf、vier、drei、zwei、ein、null！”

“生日快樂，指揮官！”

尼米端著小蛋糕，上面插著五個小蠟燭。

“生……日……？”

生日啊……我都快忘記自己的生日了……

自從退役后，我每天都疲于奔波……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就像機器人一樣，服從一個指令，一直執(zhí)行下去。

“指揮官，感謝您這五年在港區(qū)的陪伴，大家都非常想你?！?/p>

“大家都很關心指揮官……擔心指揮官。”

“指揮官，大家都很想您……”

尼米……

指揮官接過尼米的小蛋糕，把它放在床頭柜上，然后抱起尼米，深深地吻了下去。

“嗯～”

“尼米……”

“嗯～指揮官？”

“謝謝你……謝謝你們……大家……”

“嘻嘻，Die besten Glückwünsche zum Geburtstag，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