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君別云辭兮｜

掛了小花的催債電話，我發(fā)愁地翻看手機(jī)上的賬戶余額，這點(diǎn)錢，我再打三輩子的工，也不夠還他三分之一的。債主啊，天使的面龐，這心腸怎么就…… 很快瞎子發(fā)了條微信，他又要和我賭悶油瓶會答應(yīng)我的告白。這個賭，他從悶油瓶回來那天就開始提了，但我一直躊躇。不管怎么說，畢竟分別了十年，再要好的人都難免有些生分。要提，也得等悶油瓶徹底把這當(dāng)家了才行。 不然我把他嚇跑了怎么辦?？薅紒聿患?。 “你要是賭贏了，我做個順?biāo)饲?，請小花發(fā)發(fā)慈悲免去你三分之一的債。權(quán)當(dāng)彌補(bǔ)你追人失敗的損失?！? 三分之一……小花和瞎子自打結(jié)婚以后，性子比戀愛的時候愈發(fā)相像，一樣的惡劣。 “輸了呢？”我問他。 “分期且不催債?！彼貜?fù)我。 “小花同意？” “我同意?！彼^續(xù)回復(fù)。 “你們有沒有想過，要是小哥因此不理我了怎么辦？” “簡單，既然你們已經(jīng)是熟到可以開玩笑的地步了，你去摸摸他的頭，賭約取消。” “……老虎的毛可摸不得，尤其是雄虎腦袋頂上的。”惹張起靈可不是什么好事，想起他淡淡掃視我軟肋的眼神，就一陣膽寒。 “收尸免費(fèi)。” “到底是小花還是瞎子？”我真是受不了他們。 “仔細(xì)分辨?！彼麄兓貜?fù)。 “你們倆別太幼稚?！? 明明待一塊，還要分工打電話和發(fā)微信打配合，現(xiàn)在索性不裝了。天配的一對惡人。 不過話說回來，三分之一，我很心動。這樣我就只欠他兩億了，靠，心梗痛。 悶油瓶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喜歡是藏不住的，如同很輕很輕的咳嗽，壓制得再細(xì)微，也總有聲響。 所有人都知道，更瞞不住他。 偏偏正因如此，他卻沒有任何的表示，讓我有些不確定，并且我能感到他還在慢慢適應(yīng)這里的過程中，我不想為難他。 “怎么辦？”我問胖子。 胖子聽完來龍去脈，撐下巴沉思片刻，“要不……你也跟小哥打個賭?！? “賭什么？” “賭打球，反正咱們也好久沒動動了?！?“讓張起靈去打球？沒有黑瞎子，你是想讓我們賠得傾家蕩產(chǎn)嗎?！? “沒事，到時候請小哥收著力就行，他有分寸的?！迸肿右荒槼芍裨谛氐臉幼?。 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點(diǎn)子，答應(yīng)下來。悶油瓶在院子里曬月亮，順便晾晾我們摘回來的桂花，留著中秋做桂花釀和桂花圓子的。 我大概跟他說了說打球的事。我答應(yīng)他，要是他贏了，我告訴他絕對不會知道的一個秘密；我輸了，我答應(yīng)他一件事，無論是什么。 意外地，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抬頭繼續(xù)看月亮。我也循著他視線看上去，快滿月了，中秋將至。 隔了幾天，胖子就摟來了村里最愛打球的一群人，我和悶油瓶各帶領(lǐng)紅隊和藍(lán)隊，胖子怕實(shí)力太過懸殊，特意把最強(qiáng)的幾個都安排到紅隊里。他們各個摩拳擦掌，一看胖子就沒把悶油瓶多嚇人的事告訴他們。 上場前，我把著悶油瓶的兩條胳膊，千叮嚀萬囑咐，“小哥，他們都是普通人，你千萬要放過他們啊。打壞了最多咱們傾家蕩產(chǎn)，要是送走了咱們都得去蹲大牢。” 悶油瓶淡淡掃了我一眼，拍拍我手背，點(diǎn)點(diǎn)頭。 我竟然從那張冰山臉上看出了一絲無奈。 真是活久見。 開場才十分鐘，就已經(jīng)8:0了，這還是悶油瓶云淡風(fēng)輕的手筆。他跑如疾風(fēng)，動若脫兔，運(yùn)球快出殘影，他一旦專注起來壓迫感便會逼得所有人退后，更別說除了我們仨在場的全是普通人。 來回幾輪，只有我敢在他動起來的時候去追。當(dāng)然憑我，根本攔不住他，一隊人，他可能還會悠著點(diǎn)。 好像這球只有他在打，我們都在被他遛。半場他面上仍舊是波瀾不驚，但我身邊全是紅撲撲的臉邊跑邊氣喘吁吁。 他壓得太狠，我這隊年輕人又多，勝負(fù)欲蹭蹭往上竄，有幾個不怕死的去堵他，還真進(jìn)了幾個球，但我在后邊看得心驚肉跳的。 眼瞧著他又運(yùn)球直奔籃框，我身側(cè)那個小伙子打紅了眼，嗖的竄了出去。我靠！他看不出，但我知道悶油瓶這次好像是帶了點(diǎn)力道的。 我也忙著竄出去，在他們即將懟一起的時候，把他創(chuàng)開了，但我被悶油瓶的力道創(chuàng)得甩到地上。 悶油瓶看見是我，球脫了手，甩得飛躍半個球場，他也飛似的撲到我身邊，把我脫臼的手臂推了回去。整個球場都能聽到我的哀嚎。胖子急急忙忙從裁判區(qū)跑過來，其他人也都圍著我。 他和悶油瓶把我扶起來，我低頭看手上腿上都蹭破了，火辣辣的疼，悶油瓶一語不發(fā)地扶著我往回走。胖子則回去組織他們繼續(xù)。 “我沒事?！蔽掖钪鴲炗推恳蝗骋还盏刈?。落日稀薄柔和的余暉灑在我們身上，天邊勾著群層彩霞。 悶油瓶依舊不說話，到了家，他拿酒精給我消毒傷口，痛得我齜牙咧嘴，冷氣倒抽不停。貼上紗布創(chuàng)可貼，他又洗了毛巾，蹲下來替我擦腿上沾染的泥灰。 我還是第一次以這樣居高臨下的視角看他，秋風(fēng)撩撥著他柔軟的發(fā)絲，余暉給他周身鍍了一層暖意。他垂著眸，眼睫細(xì)細(xì)密密的投下一層陰影，他本就生得如二十歲剛出頭，此刻低眉順眼，更是顯得乖巧。 真的很奇怪，我從來沒想過，乖巧這樣的詞某天會跟悶油瓶聯(lián)系起來。 此刻，我豈不是能摸他的頭。 念頭即出，膽子一橫，我伸手，指尖剛觸到溫暖發(fā)梢，他就躲開了，瞬間站起身，神色淡淡地盯著我，眉眼間透著危險的氣息。 乖巧果然與悶油瓶涇渭分明。 “我，我……”我撓撓頭，僵硬笑著，“你頭發(fā)亂了哦。” 這個理由隨意又拙劣，悶油瓶卻還是抓了抓頭發(fā)，轉(zhuǎn)身去放毛巾。 夜幕降臨，胖子還沒回來，打了個電話說是不回來吃晚飯了，還在打呢。 “藍(lán)隊還是很占優(yōu)勢的?！? 他不說，我也猜得到。 悶油瓶前期把基礎(chǔ)給他們都快鋪到天上去了。我和悶油瓶做了番茄雞蛋油潑面，湊合湊合。我順便跟他講了講戰(zhàn)況。 “我肯定輸了?！卑衙娑说阶郎系臅r候，我對他說。 他坐下來看我一眼，分給我筷子，自顧自拌面。 我本來想跟他說，有幾次他去巡山，我洗澡忘拿內(nèi)褲，索性去他房間拿了他的，有一條還是小雞內(nèi)褲。后來怕他發(fā)現(xiàn)，又買了幾條新的給他放回去。 但看他吃得那么香，我還是不要說了吧。 我邊拌面邊掙扎，剛才沒摸到他的頭，跟小花他們的賭約肯定得搞了，可我又真的怕為難悶油瓶。 “小哥，我告訴你秘密，能不能不要……因?yàn)檫@個離開我，呃，我們。”我小心翼翼地探他，心里忐忑得要命。 他雖然埋頭吃飯，但還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剛離開的那段時間，我媽催過我婚戀，給我推薦了很多女孩，類型不同風(fēng)格不同，各有各的美?！? 他的筷子頓了頓，我心里一喜。 “迫于無奈，我也去見過幾個，但都不足以令我心動。后來沙海事件全面開盤，我就更無心這些事了，不過偶爾家里的親戚還是會推一推?！? “你知道嗎？唯一一次，我見到有張照片，心動了。” 悶油瓶吃完最后一口，抽紙擦嘴，沒看向我，不過我清楚，他在等我繼續(xù)。 “但不是為她心動。只是這次心動，讓我更明晰，我想要的到底是誰。” “你知道我為什么心動嗎？” 悶油瓶抬眸，望著我，淺淺搖頭。我邊說邊比劃：“她的眼型和你有三分相像，耳垂也生著一顆小小的痣。就這幾分像，我整晚整晚的睡不著，這里悸動得久久無法平息?！? 最后一句話，我抵著心臟，它現(xiàn)在都跳得很快?！熬拖瘳F(xiàn)在一樣快，馬上要沖出來似的?！蔽椅嬷目?。 悶油瓶雙眸微瀾，轉(zhuǎn)瞬又風(fēng)平浪靜深邃如淵。 小花的債能免三分之一了，但有那么一瞬，我感到失望、失落、挫敗，甚至摻雜著窘迫。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diǎn)，或許我本該講內(nèi)褲的事。 我站起來收了碗，故作輕松地對他道：“哎呀，就是一個埋藏了很久的秘密而已，你當(dāng)一陣風(fēng)聽了就過了，別放在心上?！比缓箢^也不回地躲進(jìn)廚房，逃離的背影一定很倉皇。 心不在焉地洗碗，我從來沒有這么迫切希望胖子快點(diǎn)回來。我把碗洗了一遍又一遍，就兩個碗一個鍋，我洗了四五遍。 然后怯怯地探出去，悶油瓶靠著門框看月亮。我盯著他，失了神。 他真的很美，不止是容貌，更是氣質(zhì)。他透著月亮那般的清冷和寂寥，冷冽外表下又藏著無盡柔軟。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就無端讓你感到前路不茫，深夜不孤。他是月亮本身，不近不遠(yuǎn)地守護(hù)著人間。 十年間，我看過無數(shù)次的月亮，每看一次，心便越堅定一分。我原以為，我喜歡的是月亮，但其實(shí)不是的。 他捕捉到我的目光，微側(cè)頭向我遞了個眼神。我走向他，站到他身邊。 滿月，中秋。 這還是第一次和他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地過中秋。 天上月，人間月，我都有了，如何不算圓滿呢？如果沒有剛才的那件事。 “吳邪。”悶油瓶出聲喚我。 “嗯？”他突然攬住我的后頸，臉就湊了上來。 事出突然，我腦子發(fā)懵，下意識抵著他胸膛，往后退了退。胸腔的臟器猛烈地收縮。悶油瓶仍舊面不改色地看著我。 “有，有點(diǎn)緊張?！蔽也缓靡馑嫉匦π?，試探著摟上他的腰，重新靠近他。 鼻尖相抵，他……竟然勾了勾唇。 大哥，你喜歡我能不能在我表白的時候高興一點(diǎn)。我真的差點(diǎn)以為……當(dāng)然，這話我是不敢跟他說的，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要是剛才他樂開花，那才是我見過最詭異的畫面。 鼻尖微微錯開，唇瓣慢慢靠近，我們仿佛在拆世界上最珍貴的禮物，在撫世間最艷麗的玫瑰，在啄天邊最圓滿的月亮。 輕輕的，唇瓣相蹭，那是最美妙的觸感。一瞬間，幸福盈滿全身經(jīng)絡(luò)。蜻蜓點(diǎn)水，怎么能解渴，正在我們啟唇準(zhǔn)備探入之時——“天真?。。?！小哥?。。∥腋銈冋f?。。?！” 我和悶油瓶忙分開，他倒是氣定神閑靠著門框。我慌得手足無措，胖子跑進(jìn)來，我做作地?fù)芜@門框，摸了手頭發(fā)，轉(zhuǎn)頭朝他笑。 胖子皺起五官，“天真你這什么造型？”他湊近了看我，嘖了幾聲，“你怎么臉比猴腚還紅?！? “有嗎？”我慌慌張張地摸臉。我草，真的好燙。我偷偷瞥悶油瓶，他斜睨著，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唉，算了算了。我跟你們說，今天的戰(zhàn)況那叫一個激烈。”他硬拉著我和悶油瓶坐到院子中央，擺出月餅，倒上桂花釀，我們邊吃，他邊手舞足蹈地講述球賽。 他繪聲繪色的，倒是真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最后啊，居然紅隊贏了！太勵志了天真！”胖子興奮地拍我一巴掌，正好是脫臼過的那只。 “嗷——”我扶著胳膊叫起來。 悶油瓶摟過我的肩膀，稍稍往他懷里收了收，躲得離胖子遠(yuǎn)了些。 胖子滿臉寫著問號，“天真，還沒分出輸贏，你怎么就先認(rèn)輸了?！? “在愛情里面，不分輸贏。”我朝胖子做了個油膩的Wink。 悶油瓶身子輕顫，氣息微重，他無聲地笑了笑。 我輸給了瞎子，不過，那又如何呢。 我已經(jīng)得到了更重要的。 花好月圓人長久。

寄語：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