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的舉止非常古怪，她甚至不敢正眼看楊若清，唯唯諾諾地低著頭立在一邊。要不是塞上雪告知，她曾經(jīng)是伺候過自己的冬兒，楊若清根本沒法將兩個人聯(lián)系到一起。不過短短時日，竟讓一個人有這樣巨大的變化。

“冬兒。”

“公子有何吩咐？”

“我渴了?！?/span>

“婢子給您倒水。”

冬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水遞到了楊若清手邊，可楊若清遲遲不接。水不冷不熱剛剛好，冬兒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楊若清，不料對方也在盯著自己看。冬兒心里發(fā)慌，手中的茶盞沒有端穩(wěn)，水全都灑在了楊若清的身上。

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楊若清看來換身衣服即可?？啥瑑旱姆磻?yīng)卻仿佛要她性命一般，跪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磕起頭來，攔都攔不住。動靜雖然不大，還是驚醒了外面的守衛(wèi)。不多會，塞上雪便帶著人來了，看著面前的這一幕，也難免有火氣。

本來是看在她曾經(jīng)伺候過楊若清的份上，想再給她個機會。沒想到這么不中用，才來這么一會兒，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打自己的臉。塞上雪沒有多問什么，直接讓人將冬兒拉下去。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刺激到了她，她拼命反抗，掙扎著爬到楊若清腳邊祈求他救自己一命。

她的情緒過于激動，雙手死死地抓著楊若清的褲腳，說什么也不松手，大概是將楊若清當(dāng)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楊若清并不清楚她被塞上雪帶走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但很明顯，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不太正常了。

“你們還傻愣著做什么，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嗎？”

“不就一杯水的事，何必這般大呼小叫呢？”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義父會覺得我怠慢了你?！?/span>

“你平日里也是這樣教訓(xùn)下人的吧，難怪他們個個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樣。如果做錯事就要這般陣仗，那你手下的人怕是不夠用。”

“你這是為她求情嗎？”

“對我而言，換一個人也沒什么區(qū)別。冬兒是你的人，你自己看著辦吧?！?/span>

楊若清這招欲擒故縱玩得很溜，看似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實則是告誡塞上雪，無論換誰來，都不要指望能從他嘴里套出有用的東西來。塞上雪自然是聽明白了，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懲罰冬兒，不過是在眾人面前做做樣子。如果指望楊若清來給自己臺階下，那無異于是癡人說夢。真想要冬兒的命，也不會將人送到楊若清身邊伺候了。

“這次看在若清的面上，我且饒你一回。你好歹也在我手下干了這么久，再給我丟人的話，給我小心著點。若清，我就不打擾你休息。哼，咱們走?！?/span>

“是，雪小姐?！?/span>

剛剛還一副盛氣凌人的塞上雪現(xiàn)在倒是恭敬了許多，畢竟在義父的眼皮子底下總得收斂些。如果這種小事傳到了燕榮澤耳中，對自己的形象多半是不好的。雖然塞上雪并不在乎這種虛無的東西，但是在徹底撕破臉前，還是有必要維持表面的父慈女孝。

等到人都走光了，楊若清才示意冬兒起身。她能活到現(xiàn)在，楊若清并不相信她還是如當(dāng)初那般可靠。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至少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好好運用好冬兒這枚棋子，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這次也就算了，下次我都不一定能保得了你?！?/span>

“多謝公子?！?/span>

“現(xiàn)在沒外人了，能跟我說說你究竟是怎么了嗎？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莫非是塞上雪苛待了你？”

“婢子、婢子……嗚嗚嗚……”

冬兒才說了幾個字便止不住哭起來了，楊若清忙捂住了她的嘴，要是再把人招來就麻煩了。冬兒也清楚其中厲害，抽抽噎噎地止住哭泣。她用袖子擦干眼淚，這才慢慢說起自己的遭遇。

“我那時被雪小姐給帶了回去，原以為必死無疑，可是她只是命人將我關(guān)入不見天日的地牢中。雖然每日飯食無憂，可是待在那種鬼地方我真的很害怕。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根本沒有人管我的死活。我很擔(dān)心我的家人，可是我根本出不去，也沒辦法讓人幫忙帶信?！?/span>

“正當(dāng)我覺得可能一輩子老死在這里的時候，雪小姐來看我了。我看著她其實很害怕的，因為她對待叛徒一向不留情面，這次卻偏偏留著我活了這么長時間。我不敢奢望自己能活，只希望能夠在死前少受一點罪?！?/span>

“可是雪小姐卻沒有問罪于我，而是帶了一個人過來?！?/span>

“是誰？”

“小三子，您見過的，當(dāng)時和婢子一起出逃的那個?！?/span>

“他也被抓了?！?/span>

“是的，我原以為他僥幸逃脫了，沒想到還是被雪小姐給抓了回來。我不明白為何要牽累到小三子身上，他其實跟這件事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雪小姐根本沒必要浪費人力去將他抓回來?！?/span>

“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

“雪小姐命人將小三子捆在木樁子上，然后用刀在身上劃出了一道道口子，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失血而死。他死前不住地哭泣哀求，可雪小姐視若無睹，甚至讓人多劃幾道?！?/span>

“漸漸地，他的聲音弱了下去，頭也垂了下去，好端端一個人就這樣沒了。我看著真的很害怕，雪小姐說這是殺雞儆猴，他就是我的榜樣。作為懲罰，她派人殺死了我的雙親作為警告，要我全心全意地服從她的命令。否則不但我會像小三子那樣死去，連我剩下的家人也會一個不留地全部殺死?！?/span>

“當(dāng)時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害怕極了，唯有趴在地上懇求雪小姐饒命。我什么都聽她的，只要能讓我活下來，我什么都肯做。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她留下我的命是想讓我繼續(xù)到您身邊伺候，打探情報。若非如此，她怎可能饒我性命?！?/span>

“那你為何對我全盤告知，毫不隱瞞呢？”

“公子，冬兒不是個傻子?，F(xiàn)在是因為雪小姐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所以才會留我性命?？梢坏┧玫搅俗约合胍?，我便成了一顆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我便只有死路一條。我想活，我比誰都想活?？晌椅ㄒ荒苤竿木椭挥心?，所以希望您能行行好，救我一命，看在我盡心伺候您的份上，求您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