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劇透】巷中
注意:本文為up主基于秘話系列仿寫的飯制小作文,文中出現(xiàn)角色、情節(jié)均為捏造,請留意

獸化風波平息后,烏爾達哈,白玉小巷。
幾個十歲出頭的窮小子正坐在高高的木箱上發(fā)呆,他們一動不動地望著天,雙腿懶洋洋地垂在那里。
從西·恩希雅進入烏爾達哈生活開始(那時她還是個小不點兒),像那樣游手好閑的孩子,在這個都市及其周邊地區(qū)已經(jīng)到處都是了。他們大多是跟著家長到這里來討生活的,但他們的監(jiān)護人基本都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顧他們,有些甚至在某次外出后出于各種緣由而再無音訊。
這種孩子的一日三餐尚且無法保證,更別提什么良好的道德教育,他們后來幾乎都淪落為了城里流竄的混混,不是在偷竊、打架、對著來來往往的富豪們罵臟話吐口水,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事事地坐在某個骯臟的角落里,審視這個無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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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新來的,你還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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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不會因為冒險者來晚了就暫停它們的破壞行動,今早剛認識的隊友更是不留情面地催促著。
朝著野孩子們望了半天的西·恩希雅回過神來:「啊…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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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做事這樣拖泥帶水,
我們可是要成為『光之戰(zhàn)士』那樣的頂級冒險者的隊伍,
再耽擱我們的時間,我就要把你踢出小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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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光之戰(zhàn)士」四個字,背著幻杖的小姑娘默不作聲,跟隨三個隊友走出城門。


時間回到第七靈災(zāi)發(fā)生的2年前,同樣是這條小巷,同樣是這樣幾個孩子面前,有個同他們年齡相仿的貓魅族小女孩抱著一個籃子走了過去,盡管早就被叮囑過要好好保護籃中的巨龜?shù)埃⑦€是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小痞子們。
或許是發(fā)覺有個小丫頭正盯著他們看,幾個少年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集中在了她身上,讓她不由地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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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恩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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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的年輕女子感覺到女孩被什么吸引了注意,于是隨她停下腳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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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不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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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希雅回過神來,抱著懷里的大籃子搖搖晃晃地趕了上去,終于追上了剛才一直走在前方的女性——和她相依為命的姐姐。
姐姐比恩希雅大不少,以常人所謂「長姐如母」就可以八九不離十地概括她和恩希雅之間的關(guān)系。
雖然經(jīng)??梢詮慕憬愕耐榭谥械弥肿隽诵┲T如「一拳砸碎了暴走的巨像兵」之類的事,但她在恩希雅眼中仍然是世上最溫柔的人。
在恩希雅比這時還要小一點的時候,姐姐就為養(yǎng)活她而開始了持續(xù)至今的雜工生涯:她在餐館當服務(wù)生,在雕金工房里給工匠們打下手,在城外交易所當搬運工,在斗技場當陪練的沙包,在地質(zhì)學者們外出勘察時當隨行護衛(wèi),或像是現(xiàn)在,帶著今天也非要跟她出門轉(zhuǎn)轉(zhuǎn)的妹妹在城里跑腿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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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到現(xiàn)在的恩希雅,抱著一顆巨龜?shù)熬妥卟豢斓乃媸橇w慕她姐姐:拴在腰帶上的小件貨物暫且忽略不計,身為貓魅族的她甚至背著一套人族男性尺寸的盔甲,手上還抱著兩個隱約能聞到魚腥味兒的木箱,就算如此,她一路上也健步如飛,一點都不敢在路上耽擱。
要不是恩希雅剛才吵著要幫姐姐分擔一些雜物,她手中這個死沉死沉的籃子現(xiàn)在大概套在姐姐的脖子上。
姐姐像棵星芒樹似的被各式各樣的貨物層層包圍的樣子,成天跟在她后面跑的西·恩希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倒是路邊的行人們總是需要花點時間接受一堆雜貨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自主運輸」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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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的貨物一件一件交付了出去,最后就剩下那兩個從剛才開始就被姐姐抱著的箱子。
恩希雅發(fā)現(xiàn)箱子上掛著一層不顯眼的水珠,按捺不住好奇地摸了一下,手下的觸感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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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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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那家裝修很好看的餐館從黑衣森林訂購的魚,你還記得嗎?就是我前兩天跟你路過的那一家。
不過這里面一大半都是冰之碎晶啦,烏爾達哈離格里達尼亞很遠,天氣又熱,如果不往箱子里放這么多碎晶的話,這幾條魚就該爛在路上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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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可是…薩納蘭的漁村不是也有很好吃的咸魚干賣嗎,
為什么要那么大老遠的從黑衣森林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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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聽說好像是要拿來在宴席上招待一個口味很刁鉆的沙蝎眾成員,
為了研究拿什么『別開生面』的菜應(yīng)付他,他們家主廚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合眼了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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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沙蝎眾就這么了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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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聽完只是輕輕地笑了兩聲,低頭看了看跟著她在城里兜了個大圈子的恩希雅,不同于精力充沛的姐姐,她早已滿頭大汗,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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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既然你現(xiàn)在累了,這些魚我一個人去送就好,
你先拿這些錢去給自己買點吃的,然后在老地方等我,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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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沒有什么反對意見,她確實累壞了,而姐妹倆也確實需要一個能為她們買晚飯的人。

「哦呀,原來是西·恩希雅。想買些什么嗎?
今天的話,這些蘋果糕和小圓餅都是新出爐準備上夜市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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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剛才的那兩樣東西各來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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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姐姐還是老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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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點點頭,并從錢袋里掏出錢幣放在了攤位上收銀用的盤子里。大叔會意地將兩塊點心和幾片加了很多果干的切片面包分別裝進兩個紙袋里。
將兩袋點心遞給小姑娘時,攤主隨手將案板上的半塊果醬松餅塞進了小姑娘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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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姐又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吧?
剛才有顧客在家算錯賬沒帶夠錢,就按不夠的分量切掉了半塊。這樣的碎點心八成賣不出去,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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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壞了的恩希雅滿眼欣喜,正要說謝謝,一陣不知由來的寒意突然從腳底竄上了腦門,讓她手里的松餅差點掉落在地上。
恩希雅拿穩(wěn)點心的一瞬間,第一件事就是趕緊不顧及儀態(tài)地張嘴咬了很大一口,一臉滿足地站在原地咀嚼,直到那大大的第一口終于被咽了下去,她才有工夫回想剛才究竟是什么情況。
恩希雅轉(zhuǎn)過腦袋時看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隨后是音色悅耳的一句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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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二位談話了。先生,我可以向您打聽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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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這位小姐看著不像是本地人啊,莫非是從格里達尼亞那里遠道而來的?
最近烏爾達哈真是多了很多森都冒險者呢,聽說森都人的日常飲食都很清淡,需要幫忙推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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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攤主的推銷聲,恩希雅抬頭看了一眼,原來對方是個面色冷峻的森林之民女性,她有著一頭美麗的淡金色長發(fā),穿著一身白色調(diào)的服裝,剛才感受到的寒意莫非是她散發(f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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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拿著她的小點心愣在原地,嘴角的果醬都忘了擦掉,只見那個精靈族大姐姐一副「心好累」的樣子微蹙一下眉頭,仿佛這一路上都在被各式各樣的小攤販追著賣東西。
這家店的提子面包很好吃哦。恩希雅正想這樣說,然而大姐姐不知為何異常熟練地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圓圓的亮亮的東西,并果斷地放在了攤主大叔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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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駕向您打聽一個人,據(jù)說她是你們店的???,是一位黑發(fā)的貓魅族女性,名字叫西·蘭恩·洛昂?!?/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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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姐姐名字的恩希雅忽然豎起了耳朵,這個大姐姐想要做什么?
恩希雅一臉困惑之際,攤主大叔用圍裙擦了擦手,將亮閃閃的小東西拿了起來,她這才看清那原來是一枚她沒怎么見過的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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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您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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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但這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我現(xiàn)在需要那女孩兒的幫助,越快越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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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雖然很想幫您,但我確實是不知道她現(xiàn)在去哪里了。不過你旁邊的這位……
哎?那孩子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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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兩個大人談完話,恩希雅就仿佛原地蒸發(fā)般不見了,她趁兩人不注意撒腿沖進了人群當中,一下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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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剛才還在這里,跑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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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大叔疑惑的語句瞬間被恩希雅拋在了腦后,她鉆進商店街隔壁的白玉小巷,靠在墻邊喘個不停。
和攤主大叔一樣,恩希雅也并不知道那個旅行者要做什么。不過,倒不如說正是因為不知道她的動機是好是壞,她在恩希雅眼中才莫名恐怖了不少。
萬一是姐姐不知什么時候招惹到的仇家就糟了,一定要保護姐姐才行。女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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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本大爺發(fā)現(xiàn)了誰?你就是不久前路過的那小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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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嚇得往墻角一縮,黃昏時分的窄巷里,赫然站著幾個赤膊的少年,包括那個為首的男孩子,看上去都和恩希雅差不多年齡。然而作為一個貓魅族女孩,恩希亞在他們之中顯得異常矮小,就像是被一堵人墻包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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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之前看見的那些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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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誰給了你這么大的膽子,敢跑到大爺我的地盤兒上來?
不過別擔心,本大爺大人有大量,饒你一命。
說吧,你是打算交現(xiàn)錢,還是用食物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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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嚇壞了的恩希雅雙腿止不住地發(fā)抖,腦袋一片空白,當然,交出姐姐辛苦掙來的錢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下意識地用顫抖的手將其中一袋點心遞了出去。
從小姑娘手里一把奪過了食物后,小混混拆開紙袋往里看了一眼,看起來他仍然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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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貓咪。只拿出來一半是什么意思???這么點兒東西才夠咱們多少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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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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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是,這是我們應(yīng)得的!
都怪你那個蠢貨姐姐,害得我叔叔被店里開除了!
他丟下我離開了烏爾達哈,再也沒有回來!
不要臉的小賤人,知不知道你吃的用的全都是你姐姐踩在我們的頭上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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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被小混混指責了一通,恩希雅不由得怒火中燒,一股不知道忽然哪兒來的勇氣促使著她大吼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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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混蛋!我姐姐從沒有做過你說的壞事,不許你這么侮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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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女充滿憤怒的抗議,在高大的少年們眼中也只不過像是出生沒幾天的幼貓無力的叫聲,不但沒有任何威懾力,反而多了點嘲諷的意味,女孩一下子便沒了氣勢,把頭偏向一邊,看看街角是否有大人經(jīng)過這里。

然而,哪怕孩子們吵吵嚷嚷發(fā)出了不小的動靜,這些不和諧的噪音立刻就消散在了隔壁街嘈雜的人聲之中,沒人因為一個小女孩發(fā)出了尖叫就進入這條骯臟的巷子里查看情況,哪怕她與來往的人群只隔著一個拐角的幾步距離。
恩希雅實在是太矮小了,被小混混抓著領(lǐng)口一下就提了起來,拿著食品袋的手被另一個孩子死死掐住拉到了身前。
倔強的恩希雅仍不打算松手,而徹底失去耐心的混混已經(jīng)擺起了出拳的架勢。
恩希雅含著眼淚,像只兇狠的小貓一樣呲起了她的牙齒。
然而,不知是哪個孩子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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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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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瞬間,在場的孩子們都打了個哆嗦,搶奪袋子的孩子縮成一團,伸出拳頭的孩子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背貼墻的恩希雅則從墻壁上感受到了一瞬徹骨的寒意,這一陣在夏日的薩納蘭顯得極其邪門的寒流讓孩子們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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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你們這些懦夫都不準慌!
一定是這小東西在咒術(shù)師行會偷學了兩招,我聽說那里的家伙都是忽冷忽熱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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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膽怯的小混混被領(lǐng)頭羊的怒斥嚇住了,轉(zhuǎn)而直接從恩希雅手中撕扯裝面包的紙袋。
于是紙袋在搶奪過程中撕裂了,切成片的面包散落在了地上,掉在了窮孩子們的面前。
除了拎著恩希雅的那個男孩,其他混混圍著那些面包哄搶起來,將沾滿塵土的面包瘋狂地塞進嘴里,更有一個孩子將撕碎的面包揣進衣兜,隨后三兩下翻上了小巷的墻頭,躍入了住宅區(qū)的陽臺,在宅內(nèi)的陣陣叫罵聲中跳到另一個陽臺上,逐漸地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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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息的家伙!給我回…哎呦?。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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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趁亂使勁地咬了一大口少年的手臂,讓牙齒深深刺入了他的皮膚,于是,在對方的慘叫聲中,恩希雅總算從男孩手里掙脫了出來。
摔落在地后,恩希雅也沒時間覺得痛了,她慌不擇路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隨后就像繃緊的滿弓發(fā)射的那一剎那,她巴不得自己可以飛出去。
又逃出很遠很遠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流沙屋,雖然她知道這是姐姐偶爾作為雇傭兵活動的地方,但這還是小家伙第一次踏入這里。
這里滿屋都是比兩個她加起來還要高的健男壯女,不過至少他們不會屑于和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搶面包吃。
就在這時,本來松了一口氣的恩希雅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摸了摸身上,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從剛才就在眼里打轉(zhuǎn)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原本別在身上的錢袋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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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明明答應(yīng)過姐姐一定要注意安全的,結(jié)果遇到了危險,還弄丟了錢袋,這下完蛋了,姐姐一定會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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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在找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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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熟的女聲和驟降的氣溫讓眼淚汪汪的小姑娘回過頭來,是剛才遇見的森林之民大姐姐,舉在她手中的正是恩希雅弄丟的錢袋。
喜出望外的小女孩一下把眼淚收了回去,她接過了錢袋,同時也收到了一大袋面包——不同于剛才錙銖必較買來的散裝型,這次是一整袋裝得滿滿的切片果干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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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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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攤主先生說收了我的錢就一定要讓我挑幾件商品帶走,就當是他請你一頓好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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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絲毫沒有思考對方是怎么一路跟過來的,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中的小姑娘只是一個勁兒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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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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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興奮過后,恩希雅想起了大姐姐在市場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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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你剛才是想找誰…幫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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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明顯,但是大姐姐大概是笑了,她看看來來往往的冒險者們,低下頭對小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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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重要,我的事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就好。
不過我剛剛在市場遇到了一個人,說委托你姐姐的雇主臨時有急事,要讓她再多留一會兒,可能要忙到很晚。
她本來是想托人來轉(zhuǎn)告你幫她帶些晚飯過去,但是你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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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謝謝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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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道謝后匆匆離開了冒險者行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姐姐送貨的地點。
小姑娘非常善于認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去往任何她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這也是她讓姐姐答應(yīng)放她一個人自由行動的擔保之一。
她腰酸腿疼大汗淋漓,但是她雀躍的心還在飛舞著,滿腦子都是盡快把手中提著的面包交到姐姐手中。
出乎意料的是,在恩希雅抵達目的地之前,就看到一個黑發(fā)女子朝她走了過來,竟然是已經(jīng)走在回程路上的姐姐,她看見恩希雅臉頰紅撲撲的樣子,同樣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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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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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把你的……晚餐……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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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停在姐姐面前,瘦弱的細胳膊晃晃悠悠地舉起了一大袋面包。
姐姐并沒有恩希雅想象的那么開心或驚喜,反而扶著額頭皺起了眉,眼神呆滯地盯著她看了很久,直到她忽然倒抽了一口氣才緩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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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來這里……」
「哎?不是你叫人到市場來傳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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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還沒說完,就被姐姐一把抓住手腕拽到了她身邊,起初她以為自己惹姐姐生氣了,直到她發(fā)覺了街對面站著一個熟悉的白影。
搞不清狀況的小姑娘被姐姐緊緊摟在懷里,終于看清了姐姐警惕的對象,那個人居然就是剛才幫自己找回了錢袋的精靈族女性。不同的是,此時的她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和善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和嚴肅,讓恩希雅不由得緊張起來。
就連平日里隨和詼諧的姐姐都把眉頭豎成了倒八字,眼里也帶上了一種恩希雅不熟悉的敵意。
精靈族女人不打算一直僵持下去,她首先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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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找對人了,那我們還是開門見山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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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跟蹤我妹妹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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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是來尋求協(xié)助的,作為交換,我會如實回答你的每一個問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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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先說為什么要跟蹤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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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為了跟著她找到你。
我受了『那位女士』的委托,前來邀請你與我一同去執(zhí)行任務(w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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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突然愣住了,但她快速地搖搖腦袋,有些心虛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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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麻煩你回去告訴『那女人』,到此為止吧,我不會再幫她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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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讓我知道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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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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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感到姐姐在某個瞬間突然變得不像她自己了,這種陌生感帶來的不安讓她一個勁地往姐姐身邊貼,還好姐姐撫摸她的動作仍然輕柔,令她安心了不少。
姐姐拍了拍恩希雅的頭,小聲地說:「該回家了?!?/p>
那個精靈族大姐姐并沒有阻攔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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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住處的路上,恩希亞總是時不時地偷看一眼沉默的姐姐,她看起來莫名很消沉,抱著那袋面包沮喪地走著。不管怎么說,恩希雅最好在回去之前想想怎么向姐姐坦白她此前遇到的事。
然而在姐妹倆回到她們常住的旅店客房后,姐姐也沒有多說什么,哪怕恩希雅拉著她說明了自己買面包后的遭遇,她也并沒有像平時那樣語重心長地跟她談話,而是在和她吃完晚飯后沒多久便哄她洗漱上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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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姐姐說的『那位女士』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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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拆下發(fā)繩躺下后,小姑娘側(cè)過身來,看著床邊的姐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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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不愿意幫助她?她看起來不像是壞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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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皺著眉頭幫恩希雅蓋好了被子,用指肚捋了捋小家伙的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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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對你來說還太……不,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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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姐姐為難的樣子,恩希雅結(jié)束了上一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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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姐姐,我今天在白玉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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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那不是你的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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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看見我時樣子很奇怪,是不是又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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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只是今天太累了而已?!?/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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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都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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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小妹妹對自己的解釋顯露出了些許不滿,姐姐苦笑著揉揉小姑娘的腦袋,恩希雅在令人舒適的撫摸下逐漸忘卻了心中的疑問,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來的困意。

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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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耳朵隨著一陣輕微的開門聲豎了起來,她悄悄將一只眼睛瞇起一條縫,是姐姐開門走了出去。
隨后,姐姐將門關(guān)上了。
如果是從前,恩希雅肯定會乖乖地閉上眼睛接著睡,但今天的一連串事件讓女孩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她從床上爬起來換回了外出時的裝束,半打開門,把腦袋伸進了旅店狹小的走廊,姐姐剛好從走廊盡頭的樓梯間下去了。
西·恩希雅穿過走廊下到了一樓,躲開了前臺昏昏欲睡的登記員,走到了大街上。街上的行人數(shù)量遠遠比不過下午那樣多,但仍然不少,恩希雅混在三三兩兩的行人中,一路跟著外出的姐姐,并看著她走進了冒險者行會。
恩希雅跟在一個魯加族劍術(shù)師的身后——他的一條腿幾乎可以把嬌小的恩希雅完全擋住,接著她盡可能隱蔽地藏在了一根立柱的后面,對著就餐區(qū)探出了自己的眼睛。
姐姐走到了之前那個金發(fā)精靈族的桌前,對方示意她坐下。
姐姐坐下之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袋子,緩緩?fù)频搅藘扇酥虚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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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先前并不知道是你救了我妹妹。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是你那袋面包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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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這么做是想還人情的話,我們今晚的消費都由你來埋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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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皺著眉,視線往別處瞥了一下,隨后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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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期待你會來,至少幾分鐘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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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既然是『那個女人』委托的事情,我猜我是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可是你這個通信方式也太危險了,居然往面包袋子里塞紙條,萬一我妹妹一不注意吃下去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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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是你妹妹,又不是你女兒,你這么神經(jīng)過敏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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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離得有些遠,恩希雅也能感覺到一時語塞的姐姐露出了非常難堪的表情,在調(diào)整片刻后,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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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一直跟著她,那你是不是也看見欺負她的那些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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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族的大姐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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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會來這里,是因為我認識那個領(lǐng)頭的小孩的叔叔。
他是從阿拉米格來的難民,在哥哥死后一直和侄子兩個人生活,最近他在一家高級餐廳里找到了工作,本來大家都很為他高興。
也是這幾天,那家餐廳為了開發(fā)新菜而購置了大量昂貴食材和火之水晶,我經(jīng)常為這家店送貨,可以出入餐廳的倉庫。他幾天前突然叫住我,問我能不能趁進入倉庫時把備用鑰匙從管理員那里偷過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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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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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說倉庫里堆積著大量的火之水晶,
只要在夜深人靜時將它們倒賣給黑市商人,就可以借此大賺一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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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水晶最后八成都會流向蜥蜴人族的伊弗利特信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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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沒有聽懂她們在說什么,但她看見姐姐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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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在好多年前就和伊弗利特的信徒『打過交道』,
所以我沒有答應(yīng)他,告訴他這些事我就當沒有聽到。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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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事被暗處的第三人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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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沒錯……被路過的一個車夫聽到了,車夫把他告發(fā)了上去,于是他自然被開除了,
在那之后他突然發(fā)了瘋,逃出了烏爾達哈,再也沒有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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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說完后忽然泄了氣似的癱在了椅背上,一旁走來的服務(wù)生將兩杯飲料放在了兩個姑娘的面前:「您點的飲品,慢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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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家伙會失業(yè),事實上根本并不是你的問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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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但是我剛才在回家路上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鏟除了蠻神信徒的后患,是不是今后就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fā)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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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臉惆悵的貓魅族少女,精靈族少女只是保持著那種故意揭短一般的語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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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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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因為那孩子為了那事詆毀我的妹妹。
好了,說說接下來的安排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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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終于開始打算『拯救艾歐澤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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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可沒那么說。
只是想讓我妹妹能在那孩子面前昂首挺胸地說『我姐姐是個英雄』而已。
……還有,你這家伙既然也被『那女人』找上了,說明你也有那個什么……之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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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族的女性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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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與你合作了,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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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姐姐露出了帶著些戲謔的微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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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比起這個,
我們是不是該下單第三杯飲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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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姐姐也笑著看向了恩希雅躲藏的地方,伸手招呼她過來。

恩希雅此時才明白自己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她朝著姐姐的方向邁出腳步,卻在這時一腳踩了個空,她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但迎面而來的不是流沙屋的地磚,聞到的也不是沙都料理的溫暖香氣。
而是冰冷的巖石和潮濕的苔蘚地,徘徊于鼻腔內(nèi)的則是混著血腥味的水潭的惡臭。
出發(fā)前趾高氣昂的斧術(shù)師被巨蟾蜍的舌頭生生絞斷了胳膊,瞪大了空洞的眼睛倒在了離恩希雅視線最近的地方,發(fā)紫的臉扭曲得很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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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恩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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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繞耳邊虛無縹緲的是第七靈災(zāi)后杳無音信的姐姐的聲音,那晚下定決心的她后來真的去了蜥蜴人的陣地,再后來去了更多更危險的地方,最終消失在了加爾提諾平原,成為了追悼會上被追認為「光之戰(zhàn)士」的無名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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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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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漸漸遠去的恩希雅的五指緊扣在自己的幻杖上,呼喚著自己走到生命盡頭時最為掛念的一個人。
在這滿是骸骨的洞窟中死掉,無人收尸,最后成為洞中的另一具骸骨,無人知曉,無人祭奠,這是多么悲哀的事啊。
在一切都陷入絕望的時刻,恩希雅卻感覺到了一瞬生命的鼓動,接著一陣暖流從胸腔逐漸擴散到全身。
這溫暖還沒持續(xù)多久,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從恩希雅的身后一躍而起,強而有力的一劍直接刺入了巨蟾蜍的頭顱,瞬間讓它一命嗚呼。
銀白色的劍士拔出了魔物頭上的長劍,飛身斬落了向其飛來的成群的蝙蝠,隨后便是果斷的一記飛踢,將襲來的礦爬蟲一腳踢到旁邊的巖石上。
頃刻間劍光閃爍,一道白光從那把長劍上飛了出去,化作一道利刃劈碎了魔物的甲殼,又接著,劍士又補上一劍,將它的觸須和眼球瞬間從那張猙獰的大嘴上剝離了下來。
身穿白色斗篷的劍士將劍收回腰間,轉(zhuǎn)身跑向了倒地的恩希雅,對她伸出了手。
恩希雅回光返照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能勉強從口型判斷對方大概是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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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給我,我?guī)愠鋈?!?/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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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的恩希雅松開了緊抓不放的幻杖,一把被劍士拉起來,并被橫抱在懷里。
當恩希雅被劍士抱起來時,劍士的兜帽從頭上滑落了,一頭黑色的短發(fā)和一對貓魅族特有的耳朵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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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送你回去,女士,請再堅持一會兒!不要睡著!聽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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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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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的恩希雅看見了女劍士的相貌之后,口齒不清地哼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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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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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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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沒有說完姐姐的名字,就支撐不住在劍士的懷里昏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之間,女孩兒倏地睜開眼睛,從床上一下子坐起來,卻在猛然坐起的時候感受到胸口一陣鉆心的疼痛,捂住纏著繃帶的位置哀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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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算是醒了,你這冒冒失失的年輕人可真夠命大的。
把你救出來的冒險者說,在她趕到那個巖洞的時候,你已經(jīng)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個活人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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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打扮的女人在一旁的臺子上整理各式各樣的煉金藥,并拿來其中一瓶,示意恩希亞把手挪開,隨后她開始幫女孩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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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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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達哈,福隆戴爾藥學院。
你被送來時臉色慘白,已經(jīng)只剩半口氣了,
要不是那位冒險者似乎和院長有些交情,醫(yī)師們本來都打算放棄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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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里的治療費用不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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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說你命大呢?
本來院長不打算收錢的,但那位冒險者非要自掏腰包支付全額手術(shù)費用,
看她離開時那副苦惱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個手頭很闊綽的人,
總之,你就慶幸自己遇到了個好心人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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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xiàn)在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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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之前說自己有事要去趟格里達尼亞,你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了,這會兒大概已經(jīng)在黑衣森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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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的耳朵失落地垂了下來,又抬起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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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我現(xiàn)在可以出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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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能坐起來就要下地亂跑?還是再觀察兩天吧。
……不過說實話,你現(xiàn)在恢復(fù)得不錯,可能和那個冒險者也有些關(guān)系,
她似乎略懂一些治療魔法,在我們準備手術(shù)前幫你做了很多應(yīng)急處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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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希雅心里空落落地盯著手里捏著的被角。
藥師為恩希雅披上衣服,出于安慰目的拍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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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也不想一直悶在這里,
不如你暫時出去走走吧,記得天黑前回到藥學院里休息。
那位冒險者為你支付了整整一周的住院費和護理費呢,不要辜負她的好意呀?!?/span>

恩希雅又路過了那條白玉小巷。
不過這次,她身邊沒有跟著任何人。
沒有陪她前進的姐姐,沒有催促她跟上的隊友,只剩不時在巷中跑過的貧民窟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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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恩希雅終于鼓起勇氣又一次踏入她在那天之后只敢繞著走的巷子。
藍玉大街上依舊有著穿金戴銀的富人,白玉小巷里依舊有席地而睡的窮人。
不同的是,富人開始將待遇優(yōu)厚的招聘廣告貼進了小巷里,窮人穿上了結(jié)實的衣物,帶著他們的晚輩后代走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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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這里早就和童年記憶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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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西·恩希雅吧?西·蘭恩的妹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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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回過頭,原來那是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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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看來我沒認錯啊。
幸好你這些年沒有什么變化,雖然完全長大了,但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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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意思,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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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我以前是你姐姐的熟人,但我在一次外出時被一個人販子綁走了。
他們把我?guī)У搅蓑狎嫒说鸟v地里,召喚出一個紅色的怪物,它用某種方法控制了我,并命令我回到烏爾達哈收集大量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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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陳年舊事的碎片突然復(fù)原于恩希雅的腦海中,逐漸拼成一張完整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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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失敗后,我不敢回去找蜥蜴人復(fù)命,也不敢回到城里來,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野外生活。
直到不久前,我在拾荒時被銅刃團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本來擔心他們會直接把我殺掉,但最后,他們用一種奇妙的使魔把我喚醒了。
現(xiàn)在,我終于得以和我的侄子團聚,并告訴了他真相。這多虧了那個叫做拂曉血盟的組織?!?/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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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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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雅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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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知道,我侄子在我回城里后就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
非常抱歉,因為我自己的原因讓他當年誤會了你姐姐,還導致你被牽連了進來。
雖不求你們原諒我們,但還請收下這份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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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沒、沒事的沒事的!
過了這么久了,我早就忘掉那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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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你的姐姐呢?
我已經(jīng)太久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了,真好奇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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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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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希雅轉(zhuǎn)過身,看著白玉小巷人來人往、欣欣向榮的景象,又抬頭看向遙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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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是我的英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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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終于照進了不見天日的窄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