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長子縣小關(guān)村金代紀年壁畫墓

選自《文物》2008年10期，長治市博物館

1994年6月，長子縣西北部小關(guān)村磚瓦窯在挖土?xí)r發(fā)現(xiàn)一座仿木結(jié)構(gòu)磚室墓，墓內(nèi)已遭擾動，隨葬器物皆不存，但壁畫保存較好，并有金代大定十四年（1174年）紀年?，F(xiàn)將情況報告如下。

一 墓葬結(jié)構(gòu)

此墓為仿木磚室結(jié)構(gòu)，坐北朝南，方向334。。由墓道、甬道、主室及北耳室組成。主墓室為方形，總高3.84、進深2.5、東西寬2.5米。室內(nèi)橫砌棺床，床高0.42米（圖一）。

南壁正中為拱券墓門，高1.12、寬0.4米。門洞內(nèi)題有墨書殳字，豎寫:“大定十四年三月初八日??…'：”（圖二）。門兩側(cè)各砌一破子根窗,均高0.3、寬0.45米,根條平砌三根（圖三）。

北壁當心間砌一四抹頭格扇門，已殘，從尚存的部分看，飾有毬紋格眼。門兩側(cè)各砌一破子根窗,高寬與南壁同，根條豎砌（圖四）。

東西壁結(jié)構(gòu)相同，當心間均砌有板門，門板已毀，門額上砌四門簪。門高0.56、寬0.6米。門兩側(cè)各砌一破子棋窗，均高0.3、寬0.45米（圖五、六）。

主墓室柱析斗棋結(jié)構(gòu)為：四角部砌四柱，柱上砌普柏仿，紡下砌闌額，額長隨間同。杭上砌出四鋪作單抄斗換。作法為薩斗出華棋一跳，上承令棋，與耍頭相交。耍頭為螞蚱形。令模散斗之間插出替木，上有撩檐杭，四壁向上內(nèi)收成攢尖頂。

二 墓室建筑彩畫

墓室中的建筑彩畫是此次發(fā)掘的重要收獲之一。柱身涂大青底，上繪有紅色小花草紋。柱頭用紅、白色繪梭形圖案，內(nèi)繪山水。闌額部用紅、黃色繪出木理紋。普柏析為土紅色，中間用黑、白、粉等色繪幾何圖案。姫斗下部繪有蓮瓣。泥道棋、令棋、散斗、撩檐析等主要以紅、黃色木紋或紅、黑、白色繪制的柿蒂形花紋裝飾。桃眼壁飾花卉或抽象花紋。東西壁上的門窗均用土紅、黃、白涂刷。

券頂彩畫更為精彩。下部用黑線勾出蓮花、牡丹輪廓,用漸暈或退暈法渲染，券角繪有靈芝，另有仙鶴飛舞于彩云與花卉之間。上部繪二十八星宿圖，局部殘，東繪紅色太陽及黑色金烏。西繪月輪及玉兔搗藥。墓頂部用黑、白、粉色繪蓮花藻井圖案（圖七、八）。

三 墓室壁畫

此墓四壁均繪壁畫，內(nèi)容以居家生活、生產(chǎn)勞作及孝子故事為主。

南壁:墓門券洞部用青、白二色繪回紋，門上左、右兩角繪相對飛翔的丹頂鶴。門東側(cè)似為送葬圖，前繪一女侍，雙髻襦裙，持幡引路。其后是一高髻襦裙的女子，手中捧物。中繪手持念珠等物的一男一女，似為墓主形象，女子右手牽一男童。畫面左側(cè)繪一大樹，樹前繪二男子，一人為持長槍的武士，另一人貌似鐘尷（圖九）。門西側(cè)繪一橋梁，紅色欄桿，橋下繪流水。橋上繪一女子帶領(lǐng)墓主夫婦，手托冊封供物走于橋中，橋頭繪武士和貌似鐘尷的人物持物作接引狀（圖一O）。東側(cè)窗下繪一架木轅車，左、右各繪一小狗。西側(cè)窗下繪圍欄，內(nèi)圈牛羊等牲畜，外有一男子持盆走來似欲喂食。

北壁：壁上部繪通間邊幕，幕下兩邊繪掛卷的帷幕，門上方繪有蓮荷及仙桃仙果。門兩側(cè)分繪墓主夫婦，相對而坐，旁立侍從或侍女墓主夫婦身后各有一黑寬邊插屏，屏E豎題詩文，一為“青松映里□口口，柏樹蔭中花口口”,一為“青山只會磨今古，綠水何曾洗口口”（圖一一、一二）。

此壁西側(cè)繪二侍女，手捧盤碗等食具，窗下繪一捧食具的侍女。東側(cè)繪二侍從,一人叉手而立，另一人手端一盤桃子（圖二六）。窗下繪一抄手而立的侍從。

東壁：門北側(cè)在窗兩側(cè)分繪墓主夫婦，相對而坐。北側(cè)為墓主夫人，頭梳婦髻，著黃色開襟羅裙，手持念珠坐于椅上，腳踏長方榻。旁有一桌，桌上放四格方盒。后面黑色插屏上題：“春雨□□名利塚，猛風吹破是非墳”。桌后立二侍女，一人捧食具，一人懷抱幼兒（圖一三）。南側(cè)為墓主,頭戴黑色噗頭，著白色圓領(lǐng)袍服,抄手坐于椅上，腳踏長方榻。墓主身旁桌上放一長方形盒，身后插屏上題:“雨后碧川凈，春來楊柳青，誰家滌洗處，口到賣花口”。桌后立一捧物侍從（圖一四）。

窗下繪有三人，北行，前繪一孩童伸手作指路狀,后面跟捧食具的一女侍與一侍從（圖二七）。門南側(cè)在窗兩側(cè)及下面繪庖廚圖。畫面北側(cè)繪出灶臺、六層蒸籠、碗架及水缸。南繪一挑桶婦人及水井轆轎。井旁有一樹，墨線畫出樹干，樹冠用淡色暈染（圖一五）。此壁闌額下方橫繪孝子故事八幅（圖一六）,從北到南為：

丁蘭刻木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一老婦抄手坐于圓凳上。一男子跪其前，旁立一襦裙婦人。右有榜題:“丁蘭刻木”。

鮑山背母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一男子，以筐背一老婦，對面立一穿甲胄的武士。右有榜題:“鮑山背母”。

郭巨埋子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一男子手持鐵鍬，面前有一土坑，土中露出金磚，對面繪一懷抱幼兒的婦女。右有榜題:“郭巨埋子”。

董永自賣 畫面中繪二人。左繪一頭梳花髻，身著黃色羅裙的女子立于云上，回首下視。右繪頭戴黑色樸頭，著交領(lǐng)袍服的男子，袖手站在地上，抬頭仰望女子。右有榜題：“董永自賣”。

曾參問母 畫面中繪二人。左繪一拄杖老婦，坐于圓凳之上。右繪一擔柴的男子，躬身作揖。二人作對答狀。右有榜題:“曾參問母”。

閔子諫父 畫面中繪四人。左繪一頭梳花髻，著黃色羅裙的女子，手拽一幼童。右繪一頭戴黑色樸頭，著圓領(lǐng)袍服的男子。中繪一髡發(fā)少年，躬身向男子作拜。右有榜題：“閔子諫父”。

蔡順椹親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戴黑色樸頭，著圓領(lǐng)袍服的男子拱手作下拜狀，其前繪有包袱簍筐。右繪二武士，各持刀槍，與男子作對話狀。右有榜題:“菜（蔡）順模親”。

劉殷泣筍 畫面中繪二人。左繪頭戴黑色峻頭，著圓領(lǐng)袍服，跪于地上的男子。右上方云中繪一著甲胄的武士。二人作對答狀，武士手中拋下一物。右有榜題:“劉殷泣筍”。

西壁：門南側(cè)繪農(nóng)耕圖。壁面南側(cè)繪大樹,樹下拴一驢，窗下繪石磨及石確、耙等農(nóng)具及一牛。其北繪兩人坐于地上似勞作之后的休息，面前置食具（圖二0）。門北側(cè)窗南繪二侍從，手托茶具，窗南北繪夫妻二人并坐（圖二一）。窗下繪芭蕉。此壁闌額下方橫繪孝子故事八幅（圖二二~二五），從南到北為：

腅子取乳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身披鹿衣的男子坐于地上，前放瓷罐。右繪一騎馬的官吏及一手持弓箭的武士。右有榜題:“政子取口（乳）”。

武妻割股 畫面中繪三人。左繪一老婦盤腿坐于床榻之上，身后有墨竹插屏。屏后露出手持刀具，挽起褲腿作割肉狀的女子。一女侍手托盤具，面向老婦。右有榜題:“武妻割股”。

舜子耕田 畫面中繪一男子，趕著二頭大象行走在田隴間，左上方有二飛鳥，右有榜題：“舜子耕田”。

韓伯瑜泣杖 畫面中繪二人。左繪一著開襟襦裙的老婦，一手持杖，坐于圓凳上。右女子披頭散發(fā)，手持哭杖，獨站江岸。江水中露出骷髏。右有榜題:“曹娥泣江”。

楊香跨虎 畫面中繪二人。左繪一女子跨于虎背，右繪山坡及一驚慌奔逃的老者。右有榜題:“楊香跨虎”。

田真分居 畫面中繪三人。中繪一樹，右上有二飛鳥，樹下有三人向樹而泣。樹旁散放銀錠金磚等。左有榜題:“田真分居”。

王祥臥冰 畫面中繪冰河，岸邊有樹，樹上掛衣。一男子赤身露腿，側(cè)臥冰上。冰中有魚頭探出。左有榜題:“王祥臥冰”。

四 結(jié)語

此墓紀年為大定十四年，即公元1174年，正是金代興盛時期。

該墓為長治地區(qū)常見的方形仿木結(jié)構(gòu)墓，在柱、杭、斗棋等的處理上比較簡單，斗棋只砌岀了單抄四鋪作,屋沿部分簡單用條磚砍出凹形板瓦。墓中雖砌有須彌座式棺床，但為素面,壺門內(nèi)無鑲嵌磚雕及彩畫。

建筑彩畫是此次發(fā)掘的重要收獲之一。柱、杭、斗棋以及墓室券頂各部的彩畫線條流暢，色彩艷麗。彩畫在繪制時先以單線勾勒輪廓，然后敷色渲染,有些部位采用了漸暈、退暈的繪制方法，整個墓室色彩感極強。這些彩畫應(yīng)是當時地面建筑彩畫之縮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研究《營造法式》彩畫制度時的參照。

墓室內(nèi)的壁畫題材也較豐富。多次出現(xiàn)墓主人對坐或并坐場景，這在長治地區(qū)宋金墓室壁畫中當屬少見。南壁墓門左、右兩側(cè)的兩幅畫面應(yīng)該是同一事件的兩個相繼場景,表現(xiàn)的是民間傳說中“奈何橋”的題材?？梢宰C明有關(guān)奈何橋的傳說最遲在宋金時已經(jīng)定型,并已在民間廣為流傳。畫中橋梁為我國古代典型的梁橋形式，結(jié)構(gòu)與甘肅敦煌莫高窟61窟所繪橋梁相似叫可以作為研究建筑史的參考資料。

此墓壁畫整體設(shè)計比較合理，畫中人物比例準確，場景的描繪也不乏精彩之處。如在勞作場面中,一個孩童手搖團扇為休息進食的勞動者降溫，動作自然生動,生活氣息濃郁。總的來說,其在金代墓室壁畫中為較好的畫作，既反映出當時民間繪畫的藝術(shù)水平，也從側(cè)面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經(jīng)濟與生產(chǎn)生活狀況。

執(zhí)筆:朱曉芳 王進先 李永杰 崔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