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表達的卻不擅長，做出來可能不好看」，和「做出來好看有趣，但又不是自己真正想傳達的心情」，到底哪個比較好？”

文/Jinny

今天小趴向大家介紹的是「AniOne線上展」的推薦作品NO.16——來自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黃黎婕創(chuàng)作的畢業(yè)作品《貓飯》。

想吸貓的朋友趕快來看看這部貓片吧：

                    

— 故事簡介 —

輕松愉快的美食動畫。經(jīng)過一天勞累加班身心疲憊的主角在回家路上為了解決飽腹問題進了一家沒有見過的小店……

— 創(chuàng)作者 —

黃黎婕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

動畫專業(yè) 美411班

— 人物設定 —

 — 靜幀展示 —

— 動圖欣賞 —

— 團隊專訪 —

學術趴：很高興能采訪黎婕！第一次看《貓飯》還是在清美動畫畢設展映上呢，當時看了特別特別喜歡，覺得這部作品十分治愈、可愛，真的能讓人感受到貓咪軟乎乎、蓬松松的狀態(tài)。想問問黎婕這次畢設的創(chuàng)作來源就是自家的喵主子嗎？哈哈哈。

黃黎婕：啊……不是，我沒有貓咪，這是美好的愿望。

學術趴：哈哈，那具體是什么原因促使你選擇“貓咪”這個主題呢？

黃黎婕：我的情況還挺復雜的……微博（@皆逆荒_拍四戰(zhàn)士）上發(fā)的時候也提到了，這個片子實際上后八周才開始動工的，在那之前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劇本和動態(tài)分鏡的尸體了。我這人就比較，怎么說呢，沒想法，在這之前就沒什么特別想做的，沒有特別想表達的東西，所以寫出來的本子就比較將就。

學術趴：能說說有哪些主題的本子嗎？

                    

其他劇本 動態(tài)故事板（視頻詳見微信公眾號【動畫學術趴】）

黃黎婕：這要從大四上學期張弓老爺（老師）的前期課開始說起，一開始覺得畢業(yè)作品嘛，還是要有一點反映現(xiàn)實的，而且有個錯誤觀念（也許錯誤吧），就是老覺得“深沉思考”的藝術作品要比“輕松有趣”的商業(yè)作品要顯得高檔次得多，所以在張弓老爺前期課的時候就提了幾個類似家暴啊、校園暴力啊、性啟蒙那種題材的，創(chuàng)作過程很痛苦，因為我書讀的太少了……

準確地說，在那時我選了一個性啟蒙的題材，夏天學校要求穿很熱的長褲校服，男孩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孩在書桌下把校褲偷換成裙子的故事，這個其實還挺滿意的，而且這個本子當時在全班進度算前列了，定下來后的兩天我就把紙質分鏡做出來了，也根據(jù)張弓老爺?shù)慕ㄗh進行了修改。但之后家里面出了事情，我爸去世了這樣……

學術趴：啊……抱歉……

黃黎婕：在這件事之后，我就覺得這個本子很沒意思……啊對了，發(fā)生這件事之前還做了一個和朋友經(jīng)歷有關的戀愛故事，劇本都寫好了，超青春，想往春宵苦短的感覺靠，叫“空氣微溶于水”，真的特別棒！

但是發(fā)生那件事之后，我就覺得自己太年輕，做這東西挺沒意思的（之后可能還是會做，所以暫時先不透露吧）。

學術趴：好嘞~

黃黎婕：大概就是只有經(jīng)歷一些大起伏、大挫折才能感覺到的那種人生的幅度吧。

然后我就非常迫切的想寫關于父親的，但很不理想沒能實現(xiàn)，而且那階段心理很不健康，男朋友和指導老師都不愿我繼續(xù)做下去。

這個也是劇本都寫好了，還做了一部分動態(tài)分鏡。那時候身心俱疲，而且這些都屬于我不擅長的，需要細膩的情緒表達。我做得很痛苦，也很不滿意，就問指導老師陳雷老師：“如果是‘想表達的卻不擅長，做出來可能不好看’，和‘做出來好看有趣，但又不是自己真正想傳達的心情’，到底哪個比較好？”當時甚至都沒有自己能做決定的能力，可以說落魄極了……

學術趴: 這兩個確實難以抉擇。

黃黎婕：我以為自己飽含了心意，做出來富含悲傷情緒的東西，最后卻沒有人能讀懂，也得不到肯定，我就只能放棄，這很可恥……但也沒辦法啊，我確實不擅長……

學術趴: 以后還有很多創(chuàng)作機會呢！

黃黎婕：（小聲說）其實那時候陳雷老師自己都快幫我寫劇本啦，因為我老是過不去那個坎，做出來的東西都很無聊！我自己都無法做下去，于是就決定做那種由沒劇情的腦洞gif剪出來的片子。這真的算自我放棄了，因為現(xiàn)在編故事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書看得太少，那就干脆啥故事都不做，只要原畫動畫好看就行。

學術趴：有點意識流的那種嗎？

黃黎婕：類似創(chuàng)意替換吧，比如甜筒機里面擠出來的是貓咪，也就是從這里開始萌生出“??！這個可以做短片！”的這種感覺，一開始就是這樣簡單的地在本子上畫而已。

學術趴：這個時候也能看到成片的影子呢！

黃黎婕：我當時也不知怎么的，就當救命稻草、地獄蛛絲似的抓住了這個，并且光速發(fā)給陳雷老師，他也覺得很棒，就這么做下去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也沒有想很多，就是抓住貓和美食這兩個東西的通感聯(lián)系發(fā)散一下而已。相比我之前仿佛腦溝都要被磨平的思考，真的順利如神仙！但確實很喜歡那種溫暖的、毛毛的、有生命的感覺。

學術趴：是的，你的片子真的很好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

黃黎婕：制作分鏡的時候，還抽空去了高級日料店感受一下，結果喝高了清酒！真是太好喝了，還是溫過的，喝到嘴里竟然有一種柔軟的感覺，真的很奇妙，這是第一次體驗。然后也自然和貓咪聯(lián)系起來了。整部片子，我最喜歡那段——透明的貓?zhí)脚髯炖铩?/p>

學術趴：是啊，就還想問像你說的這種表演細節(jié)，是如何構思的？比如表現(xiàn)一個激靈就用電流似的短線從雙臂竄到頭頂~

黃黎婕：也是在那種情景下想到的，很多時候也是自我代入吧。喝完了還想再喝，但好貴啊……

學術趴：貴但是值得哈哈，產(chǎn)生了這么多有豐富細節(jié)的表演呢！

黃黎婕：謝謝。不過這個片一開始其實有五分鐘，因為做不完硬是刪減到三分半鐘。一開始設計的是三四道菜，每一道之間都有過渡的表演，但這顯然很冗余（但其實我還挺喜歡那幾段表演的orz）。

《貓飯》刪減鏡頭（視頻詳見微信公眾號【動畫學術趴】）

要畫動態(tài)分鏡的時候，我也省略了從文字劇本到紙質分鏡，再到動態(tài)分鏡之類的步驟，而是直接從畫在本子里的小草稿變到動態(tài)分鏡。動態(tài)分鏡也是直接在tvp里面畫的，有些地方更是直接畫原畫了。

我這人沒啥優(yōu)點，就是手比較快，大概一天能畫二十個鏡頭的動態(tài)草圖吧。不過角色設定、三視圖色指定啥的，我都沒做，直接就到動畫了。沒什么設計的地方，這個我還挺后悔的……

學術趴：有的??！分鏡設計、表演設計??！

黃黎婕：就除了這些之外，我不太擅長美術設計之類的，這個片子的風格也是完全被時間決定好的，沒法再去精挑細選、慢慢斟酌。

學術趴：美術風格有的時候得靠時間積淀呢，在此之前最多只能模仿、參考之類的。

黃黎婕：對的！我特缺這方面，所以就選了山田君那種感覺的，不費勁、不花時間。雖然也沒學好，其實背景還可以更大膽一些，更多地留白，但當時有點怕就沒嘗試，挺可惜的……

學術趴：這個不急，來日方長嘛~啊對了！關于分鏡制作，我就覺得整部片子的分鏡十分流暢，尤其是幾處旋轉鏡頭，讓人看著特別舒爽哈哈，還想問問你是如何構思并設計分鏡的？

黃黎婕：那段分鏡其實到正式開始做的時候，都還在變……做音樂的小樺同學差點把我弄死……

主要還是重視鏡頭之間，動作的延續(xù)性吧——上一個鏡頭動作在下一個鏡頭中持續(xù)。比如進門前撩簾子，進門后撩簾子的手還沒放下那種。

這個做法我認為還挺重要的，做片子要有這個意識，不然給人感覺就會有點生意，蒙太奇什么的還是挺難做好的……

學術趴：是的呢！那女孩進入“貓飯”店后，不是拍了一張照片嘛，結尾的時候這張照片沒有了，為何這樣處理呢？保留會不會顯得更加神秘？

黃黎婕：我很抱歉的告訴你，我完全忘記這件事了……唉，說來慚愧，之前畫分鏡時候，想的結尾是：女主發(fā)現(xiàn)店沒了，看手上一坨貓毛，身上也都是貓毛，就意識到自己是摸了真貓，之后便心滿意足地消失在燈火闌珊處。但是太讓人誤會自己吃了真貓??！ 雖然現(xiàn)在也有好多觀眾誤會。

學術趴：怎么會有觀眾以為吃貓哈哈？我看的時候想的是：“食物像貓一樣柔軟細膩QAQ，讓人舒緩疲憊?！?/span>

黃黎婕：還挺多以為是吃了真貓的觀眾的，所以就加了這樣的暗示：女主只是去擼貓哦！你們看還有照片——

之前雖然也擔心這個，但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以為是吃貓，不過，這也是我分鏡處理的缺漏吧，盡管我已經(jīng)刻意回避了“把貓咪放到嘴里”這樣的鏡頭，盡量運用中景或者背面鏡頭，但還是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畢竟前面為了突出貓的柔軟彈性，用了夾筷子的特寫??！

創(chuàng)作的時候確實欠考慮，如果讓我再做一次（不），我可能就會改了。

學術趴：好吧，也許確實每個人看的時候產(chǎn)生的聯(lián)想不一樣呢~

黃黎婕：減少筷子和貓咪在一起的鏡頭可能就會好一些吧。

學術趴：誒？也就是說，開頭那張照片，確實是你忘記加進結尾去了是不？

黃黎婕：啊，其實不是……一開始就沒想加，完全當成一個“工具”鏡頭了。

“工具”鏡頭是我瞎起的，就是這個鏡頭一開始不在計劃內，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才加進去的。當時還覺得直接出“變成貓的蕎麥面”的鏡頭有點突兀，所以就先給“一個女主驚訝”的鏡頭和“讓她驚訝的照片”的鏡頭，再拋出“在動的貓”的鏡頭，這樣就會比較順暢，有一步步說明的感覺。

除此之外，女孩進店后的那只招財貓空鏡頭，也是因為不想畫“女主把大衣脫掉，掛在椅子后面”的動作，但結果這個鏡頭效果居然還意外的好，創(chuàng)造了空間差和時間差，并給片子增加了一種鏡頭類型。本來還沒想讓招財貓有動作，但后來想想這么長時間沒東西動，挺無聊的，就畫了它瞟，也暗示觀眾有不一樣的事情會發(fā)生。

學術趴：這樣也使得招財貓很有靈性呢！瞟的那一眼還表現(xiàn)了女主的行動軌跡~啊!感覺這部片子雖然制作的時間雖短，但花的心思一點都不少呢！

黃黎婕：唉，做動畫太難了！片子里服務生都是一拍四呢，沒時間加了，反正不是主角，雖然主角也有一拍四……

學術趴：那配音呢？

黃黎婕：說來慚愧（又是這句話），配音是我配的，超菜，而且還是因為我自己想玩。臺詞和發(fā)音是請了日語專業(yè)的朋友和兩個日本留學生幫我過的。

學術趴：花了多久時間?。?/span>

黃黎婕：三天。我們拿著收音話筒，早上四、五點在工作室錄的，ng了好多次。之后在錄音里還聽到了——麻雀的叫聲，天亮了，鳥醒了。

其實我還錄了港臺腔的版本，但很可惜，做音樂的陳秋樺同學的硬盤被拆下來的時候給摔壞了……結果他大學四年里所有的工程文件都沒了……我的聲音也沒了，因為沒有聲音源文件，所以也沒辦法再動視頻了……

學術趴：好可惜??！那配樂方面呢？

黃黎婕：配樂也是在做動畫的時候才配的，之前分鏡展示的時候是用的《貓的報恩》里面的配樂，應該是小春追胖胖去貓咪事務所的那段。

陳秋樺同學一開始寫得太優(yōu)雅了，被我摁著改了好幾次才變成現(xiàn)在這樣，而且中期的時候我也犯了一些錯誤，比如沒有卡時間瞎畫動畫，就造成了后面音樂還得跟著加小節(jié)。

學術趴：音樂改了多少遍?。?/span>

黃黎婕：四五遍吧！主旋律沒有改，主要就是改了一些伴奏的音色，具體我也不太懂，可能無意中成為了那種神奇甲方吧。

那段長鏡頭高潮部分改動比較大，他給寫逐漸變弱的感覺了（不太清這個術語應該怎么說），就是感覺這邊應該是逐漸升高的，卻被寫成逐漸降低的，這個讓他比較苦惱，后面就順利一些了。

學術趴：好嘞~那采訪最后，黎婕對下一屆學弟學妹們有什么想說的嗎？關于學習、畢設的建議之類的~

黃黎婕：劇本和想法一定要提前打磨！而且一定要多實踐！其實我在那些劇本中的很多情況就是一開始以為自己想做，結果到一半（指前期，分鏡設計時）就不滿意了，我也說不好是什么不滿意，有可能是自我提升不夠，也有可能是觸碰到舒適區(qū)邊緣，所以很艱難，不愿意做。

我覺得畢設不僅僅是做一個作品，而是在這一段時間內對自己的一個認識，創(chuàng)作畢設會對自己產(chǎn)生新的發(fā)現(xiàn)和看法，是一個自我發(fā)掘的過程，重要的不是做出來的結果，而是過程中你是否有新的體會和認知。

（其實這樣的認知早在大三那個動畫實踐就該做的，但那次片子我沒做完，可能也有陰影了吧，害怕畢設坑了，所以開頭就很難。）

總之，還是應該多練習，多給自己信心，理論上沒做完的片子也沒法說好不好的，遇到了困難，就要選擇一個信念來相信，猶豫反而會錯過自己的選擇呢！

就這樣吧，期待諸位的畢設后浪推前浪！

學術趴：再次感謝黎婕的這次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分享，相信能給大家?guī)碡S富的收獲！

最后，黎婕還在整個采訪過程中對所有支持、幫助她的朋友們表達了真心的感謝——

她的男朋友澤宇同學、陳秋樺同學（微博@小樺啊小樺）、清華大學未來動漫興趣團隊的朋友們（可移步b站“清華大學未來動漫”，里面有歷屆團隊作品）……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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