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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乃貝)

2022-01-08 11:11 作者:一杯卡肥不加糖  | 我要投稿

(—)120E ,30N? ?枝江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活人的追悼會?!?/p>


乃琳一邊感嘆一邊將白花團(tuán)掛在大門框上,“我們不是必須要辦的,你知道未來誰都說不準(zhǔn)?!?/p>


貝拉舉手用大拇指對準(zhǔn)門框中央,瞇起眼睛像個狙擊手一樣瞄準(zhǔn),她并不打算回應(yīng)乃琳的話,“再往左邊放一點(diǎn)?!?/p>


乃琳微微側(cè)過頭看了一眼,愛人臉上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認(rèn)真。她只好回過頭閉上眼,偷偷嘆了口氣,輕到空氣都未察覺。


她順從地將白花團(tuán)往左邊挪了挪,順便伸手將花瓣上的露水給撣走。


這白花是早上剛剛摘下來的,甚是新鮮,可不知道為什么,乃琳總覺得花快枯萎了,耷拉著個腦袋,死氣沉沉的。


是天氣太悶的緣故嗎?


“換一個吧,這花要……謝啦。”她向貝拉晃了晃手中的花,刻意不用死字來形容,乃琳并不想辦這場追悼會,她打算隨便找了個借口拖延,“用快謝了的花不吉利。”


貝拉聽后只是板著個臉,沒有說話,一直盯著乃琳。


乃琳急忙扭頭躲避開貝拉的灼灼目光,老老實(shí)實(shí)將花掛好,還用手拍了拍花團(tuán),像拍一只貓一樣謹(jǐn)慎小心。她清楚貝拉的脾氣,所以才總是能夠在對方生氣邊緣來回橫跳。


“你覺得她們會來嗎?”乃琳掛完花坐回了迎賓座上,雙手托著下巴,眼神飄向遠(yuǎn)處,她只能看見老牛犁田,牧童坐在馬背上吹著牧笛,更遠(yuǎn)處能看見白色炊煙飄渺,人間煙火氣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但卻無法滲透進(jìn)這邊,她們的世界與塵世間被人為巧妙地分割開來,獨(dú)成一處秘境。


正好,貝拉現(xiàn)在更喜歡安靜。


乃琳趴在桌上看向正在打電話的伴侶,她瘦了很多,至少比起之前要更加棱角分明了。


乃琳還是更喜歡貝拉更胖一點(diǎn)點(diǎn)的時候。


“我要減肥,我要減肥!”從前的貝拉總是這樣信誓旦旦地發(fā)誓,卻也總是在深夜被惡魔乃琳誘惑出去夜宵,只吃一口是變成了最后的倔強(qiáng)。


“沒有說就是零卡,別擔(dān)心啦?!蹦肆招χf道,還輕輕用手指戳著貝拉鼓起的腮,看著可愛的小狗哼唧的樣子。


貝拉將手伸出大門外,有些許濕潤落在她的掌心,“下雨了?!?/p>


夏季的風(fēng)雨總是著急的,風(fēng)趕著雨,雨追著風(fēng),不講情面地傾盆,飛濺,霎時迷瀠了整片天空。


空氣迅速潮濕,無處安放的熱氣和泥土味被風(fēng)擠進(jìn)了屋內(nèi),也讓乃琳的思緒被刮回了現(xiàn)實(shí),她脫下西裝外套蓋在貝拉頭上,將貝拉裹進(jìn)懷里,捏了捏她有些冰的臉,“我們進(jìn)屋吧,你淋不得雨?!?/p>


貝拉的睫毛上沾了些許飄來的雨,珠爍晶瑩。她沉默著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她們剛剛掛好的白花團(tuán),花瓣被雨拍得到處都是,散在地上,慘淡一片。她覺得自己跟花一樣,雨打風(fēng)吹,飄搖伶仃。


乃琳看出來自己的愛人在想什么,輕輕吻去貝拉睫毛上那幾顆珍珠,“你是花那也是我呵護(hù)的花,我們進(jìn)屋,乖啦?!?/p>


貝拉眼里掠過一絲笑意,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任憑乃琳摟著自己往屋里走。


她們的腳還未來得及踏入屋內(nèi),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了她們倆面前,隨著車窗緩緩降下,一張十分英氣的臉露了出來,那女人披著一頭藍(lán)色長發(fā),有些雜亂,她將墨鏡摘了下來,笑呵呵地說道,“沒遲到吧?”


“如果遲到就怪下雨,是它先動手的?!奔稳粡暮笞匠鲆粋€腦袋。


貝拉咧開嘴笑了,她走上前擁抱了一下兩位故人,“好久不見?!?/p>


來的人并不多,除開一家人外,都是與貝拉很親近或是對她有知遇之恩的人。


是貝拉執(zhí)意要辦這場追悼會,她說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追悼會是什么樣子。乃琳一直都拗不過她,只能硬著頭皮來幫忙準(zhǔn)備。


“差不多開始吧,乃琳,你第一個?!必愝p輕推了下乃琳,示意讓她先開個頭。


“企劃畢業(yè)了還要當(dāng)mc,累啊累啊?!蹦肆盏谋г孤暡淮蟛恍?,剛剛好能讓貝拉聽見,她悄無聲息地用手輕輕掐了下這位前“公務(wù)員”的腰,卻反而弄得乃琳咯咯地笑。


乃琳站在臺上,清了清嗓子,她想起了自己還在asoul的日子,也是這樣,對著觀眾們說話,而貝拉在身旁。


“今天我們大家來到這里,隆重紀(jì)念我們的友人,家人,我的愛人,王貝拉女士。我不知道在大家心里,她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但在我心里,她是一個?!蹦肆疹D了頓,一臉肅穆,“一個武圣,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女孩子能有那么大的勁,能像提小雞一樣把我提起來。”


她說著,做了一個被提起來的動作。大家樂了,貝拉也咧開嘴笑,伸出拳頭,朝著乃琳捏了捏,做了個一個口型,這是屬于她們倆的典故—“早該打打了。”


乃琳得意地笑了,繼續(xù)挑釁貝拉,“她還是一個鋼鐵直女,她會認(rèn)認(rèn)真真地跟你掰扯一個玩笑,會把天沒有意識地給聊不活,會有時候不能在意到別人的感情,誒貝拉你說,你當(dāng)時為什么會覺得一個妙齡少女的皮膚摸起來像豬肉???”


會館里的氣氛稍稍溫暖了一點(diǎn),也不知是乃琳的悼詞還是因?yàn)闊釟庥咳搿?/p>


貝拉還是很開心的,她臉上洋溢的微笑為此佐證,“因?yàn)檎娴暮芟褙i肉啦!”


“感謝你的坦率直言,我原諒你啦。”乃琳看了看貝拉的眼睛,然后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更遠(yuǎn)的地方,“貝拉她的缺點(diǎn)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但我就是愛這樣的貝拉。我們就是愛著這樣一個不完美的貝拉?!?/p>


“我哪什么很多很多很多缺點(diǎn)!”貝拉還有些不服氣,“你說說看?!?/p>


“我以后慢慢跟你講,好不好?”乃琳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追悼會持續(xù)的時間并不久,也可能是這場雨下的時間實(shí)在是太長了,直到結(jié)束,雨也還沒停,從前不稱職的雨在今天額外加了班。


乃琳一直都不太喜歡下雨天,雨水讓地面變得濕漉漉的,走在路上泥點(diǎn)都會沾上褲腿。而過于潮濕的空氣會讓一切都發(fā)霉,再加上水的腐蝕性,乃琳總覺得雨水會將她和貝拉相愛過的痕跡沖刷干凈。


“像是秋天到了一樣,雨陰魂不散的。”乃琳為貝拉撐著傘,看著珠簾垂下來,她低頭吻了下愛人有些許冷汗的額頭,“你好像還沒有看過我家鄉(xiāng)的秋天,我想帶你去看看,北方的秋天還是很有韻味的?!?/p>


“但它不在北緯三十度上。不在咱們這次的旅行規(guī)劃以內(nèi)?!必惱熘肆盏氖直郏瑢㈩^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撒著嬌,“我餓啦?!?/p>


乃琳騰出一只手幫貝拉將鬢發(fā)順到耳邊,“那就下次再去,我們?nèi)コ燥埌伞!?/p>


她用腦袋夾住雨傘,將身體微微下蹲,一手托著貝拉的背,一手扶著貝拉上越野車。


向晚車?yán)锉緛硪恢庇泄蓾庥舻南闼?,悶得人心慌,所以貝拉一直不太喜歡坐向晚的車??山裉炀谷灰稽c(diǎn)味道都沒有,她只能嗅見身邊人的薰衣草香,令人心安。


“這場追悼會跟我想得有些不一樣?!必惱T著嘴抱怨,“乃琳起了個壞頭,后面變成了…批斗大會?喜氣洋洋了反而?!?/p>


“你還想辦多悲傷?”向晚沒好氣地笑罵道。


“也就我們陪你鬧鬧了?!奔稳粠椭?。


大家都抓著機(jī)會嘲笑貝拉,只有乃琳靠著車窗閉著眼發(fā)呆,自從貝拉生病以后,乃琳的靈魂就總是會溯著時間向回流,流向她們的過去,只有在那里,她才能稍作休息。


向晚直接將車開到了向晚家門口,門衛(wèi)給她們開門,泊車,紅地毯從車一直鋪進(jìn)了莊園內(nèi)。


“有點(diǎn)受寵若驚啊,向晚大小姐家這么大排場?!必惱瓕W(xué)著乃琳的語氣調(diào)侃向晚。


“一天跟著乃琳不學(xué)好?!毕蛲戆T了癟嘴,扶著貝拉下車,“怎么?我的排場,不滿意?”


這次她特意請了在四川有名的廚師來為她們準(zhǔn)備這次宴席。她還頗為自得地炫耀著這個廚師的多少多少成就,請他的人擠在門口摩肩接踵。


但她沒提自己其實(shí)吃不慣川菜,asoul四個人也就乃琳能適應(yīng)四川的口味。她們出去吃火鍋都是鴛鴦鍋,貝拉老是說,這是對四川人的侮辱。


也沒提花了多少力氣才能將廚師大佬請過來,鼻子又碰了多少灰,吃了多少閉門羹。


菜估摸著還得一會才能上齊,但貝拉一直嚷嚷著餓了餓了。


乃琳輕捏了下貝拉的鼻子,“饞貓。”


“我是兔子!”貝拉反駁,她已經(jīng)提起了筷子,用眼神詢問向晚自己是否能夠開動了。


“吃吧吃吧,都是你愛吃的?!毕蛲碚酒饋硖袅艘粔K姿色嬌好的肉放進(jìn)貝拉的碗里,順便從桌底提了一小筐酒上來,拍了拍酒瓶,叮當(dāng)作響,視線環(huán)顧了一圈,“喝點(diǎn)?”


貝拉悄悄遞了個眼色給乃琳,用手指摳著她的衣服。


乃琳當(dāng)然知道愛人的意思,但她搖了搖頭,露出嚴(yán)肅的神色,“你不能喝?!?br/>


“no~”貝拉不掩失望,像個小孩一樣敲著筷子。


向晚給自己參上滿滿一杯,狠狠悶上一大口,愜意地嘆了口氣,已經(jīng)帶著幾分醉意了,她酒量一直不太好,“拉姐,你們四川,這樣敲筷子不是要挨打的嗎?”


“我可舍不得。”乃琳笑著舉杯,碰了碰向晚的杯子,“你別一個人喝悶酒啊?!?/p>


“還有我還有我?!奔稳灰矊⒈訙惲诉^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閃閃發(fā)光。


貝拉瞥見那一顆閃爍,瞇起眼睛,在八卦這方面不得不說她和乃琳越來越像了,一樣敏銳,“你們訂婚了?”


嘉然臉上迅速抹上一層妃色,她害羞地貓縮進(jìn)了向晚的懷里,微不可見地點(diǎn)頭,聲音小小的,“是的?!?/p>


“就在下個月的今天?!毕蛲砜粗鴳牙锏目扇?,從包里拿出一張請?zhí)?,遞給乃琳和貝拉,“請?zhí)乙呀?jīng)送到了,你們必須來。”她特意將重音放在在你們和必須兩個詞上。


“好?!必惱斓卮饝?yīng)下來,“嘉然就要嫁入豪門啦!”


“別給我們家嘉然壓力好不好?!毕蛲沓諝鈹[擺手想將貝拉剛剛的話語打下來。


貝拉的手機(jī)響了,18:40的鬧鐘準(zhǔn)時而又冷酷地怪叫著,像在催促著什么。


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她們都知道是時候分別了,但如果大家都不提,也許還可以一醉方休,不知天明。


貝拉看了看手機(jī),“乃琳,我們該走了?!?/p>


“要不明天再走,你房間我一直給你收拾好了的,跟以前一模一樣。機(jī)票可以改簽嘛,費(fèi)用我出?!毕蛲硗最澏读讼?,語氣有些慌亂地想要挽留,即便她知道自己會得到什么答案。


“不啦,你這里太舒服了,我怕住了就不想走了。”貝拉摸了摸向晚的頭發(fā),“你要好好跟嘉然過日子。”


向晚頭埋得很低,鼻子有些發(fā)酸,她把眼睛擠在一起,硬是把眼淚給吞了回去—她們約定好了的,不在貝拉面前哭。


貝拉一手牽著嘉然,一手摟著向晚,走在乃琳前面,對酒當(dāng)歌,好不快樂。


“生活本身就不是公平的?!蹦肆找贿呄胫贿叞V癡地望著貝拉的背影,她一直都躲在這個背影后,享受著貝拉帶來的安全感,現(xiàn)在輪到她保護(hù)自己的愛人了。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汽車電臺寂寥地放著李宗盛的《山丘》,人們說有些歌一定要等一定年紀(jì)才能聽懂,這首歌就在其中。


貝拉靠著車窗,跟著電臺輕哼,“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攢著是因?yàn)橄雽懗筛?,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就算終于忘了,也值了,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僥幸匯成河,然后我倆各自一端…”


雨停了。


“就送到這吧?!蹦肆招断滦欣?,牽著貝拉的手,站在機(jī)場入口處,地上標(biāo)黃的線剛剛好將她們與向晚嘉然分割開來。


“我和向晚婚禮是多久?”嘉然不放心似的,又問了一次貝拉。


“下個月的今天,記著呢?!必惱瓕χ稳恍πΓZ氣肯定,“我會來的。”


“乃寶,師傅,記得拍照給我們看,回來再跟我們講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毕蛲肀攘艘粋€拍照的手勢,擠出一個笑容來,卻更像是在哭。


貝拉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相機(jī),“好,就是我拍照技術(shù)不太行?!?/p>


“記得回來?!?/p>


貝拉緩緩地點(diǎn)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下然后抬起,從未如此地鄭重。


“走吧?!蹦肆論е惱?,轉(zhuǎn)身融入了人海。


“看來我們的女孩們長大了,學(xué)會了該怎么告別?!必惱Z氣帶著一點(diǎn)慰籍,但她不敢回頭再看一眼,一回頭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人總要學(xué)會長大的。”乃琳吻了一下貝拉的唇。


“那你呢,乃琳?”貝拉盯著乃琳問道。


“我…我一直都是比你成熟的大人?!蹦肆展首餮鹋啬罅四笮⊥米拥谋亲樱拔覀兂霭l(fā)吧?!?/p>


她們牽著手飛上了云端,正值落日,云層被霞染上一層酡紅,光在丁達(dá)爾效應(yīng)下被剝成一絲一絲的,穿成線將棉花連接起來,然后被火點(diǎn)燃,順帶著地平線一起燃燒。


“我是被你拐出來的?!蹦肆湛粗爝叺幕馃仆蝗徽f。


“我哪有力氣來拐帶你,要說受害人也是我好不好?!必惱瓕㈠佀α嘶厝?。


乃琳只好笑著搖頭,放以前她肯定是要跟貝拉斗上兩三個回合的。


但這次的確是她跟貝拉的父母說要出來旅行的。


當(dāng)時她正在給貝拉拭去頭上的虛汗,而貝拉專心看著醫(yī)院的電視,上面正放著以前火得一塌糊涂的《舌尖上的中國》。


具體什么畫面乃琳記不清了,但她記得當(dāng)時的臺詞,“如果到先輩的智慧中尋找答案,他們或許會這樣告誡:我們短暫的一生,廣廈千間,夜眠僅需六尺;家財萬貫,日食不過三餐?!?/p>


“我是不是接下來要化療了?!必惱蝗粏柕馈?/p>


乃琳擦拭的動作停下了,她輕輕握住貝拉的手,“害怕嗎?”


害怕其實(shí)是很正常的,對于未知,人類總會警惕地將危險性刻在靈魂深處,就像盯著黑暗一樣,這是生物遺傳的本能。


但貝拉說,“不怕。”


她的愛人如此堅(jiān)強(qiáng),乃琳也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難過,她將額頭靠在貝拉的手上,語氣聽不出情緒,“醫(yī)生說積極配合治療存活率還是很可觀的?!?/p>


“他說不定跟每個人都這樣說?!必惱旖巧蠐P(yáng),笑得像個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秘密的孩童。


乃琳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貝拉的玩笑,只好埋著頭繼續(xù)給貝拉擦拭身體。


貝拉見乃琳不說話,只好把眼神轉(zhuǎn)向了窗外。


下午的陽光有些慵懶,叫人好眠,倒是麻雀在林子里嘰嘰喳喳,惹得心煩。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正當(dāng)乃琳想開口問貝拉要不要吃點(diǎn)什么的時候。


“我不想治了?!?/p>


貝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我想出去看看?!?/p>


?乃琳愕然地抬起頭,剛剛好對上貝拉的視線,“帶我走吧,乃琳,我們拉過勾的?!?/p>


她們的確是約定過的,在某個夜晚,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漫無目的地聊天,東一茬西一下的,不知道怎么聊到了死亡和絕癥。


那個時候貝拉的身體還沒有出現(xiàn)病變,而死亡對她們來說不過只是一個餐后話題,平平無奇。


“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生命的日子剩的不多了,你會怎么辦?”貝拉扯了扯乃琳的衣袖。


“不吉利不吉利,我才不要跟你聊這個。”乃琳把頭埋進(jìn)貝拉的胸口,愜意地嘆息,“如果你非要問的話,答案是我不知道?!?/p>


“如果是我的話,我反正是不會在醫(yī)院等死的,花錢又多還不一定能治好?!必惱情_粘在自己身上的乃琳,低沉著嗓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帶我走的人是你?!?/p>


“呸呸呸,快摸木頭說呸呸呸?!蹦肆兆プ∝惱氖滞竟裆习?,嘴里不斷嘟噥,“你才不會得絕癥,超人怎么會得絕癥,你會健健康康地跟我到老。”


“我不管,我們約好如果真的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你得帶我離開醫(yī)院?!必惱匀粓?zhí)拗地堅(jiān)持她的話。


“好好好,帶你走帶你走,你先說呸呸呸?!蹦肆罩划?dāng)是玩笑話,用哄小孩地語氣哄著貝拉摸木頭。


“帶我走吧,乃琳?!必惱钟脩┣械恼Z氣重復(fù)了一次,她仰靠在病床上,慘白的燈光讓本來已經(jīng)瘦黃的臉顯得更加病懨。


愛人的愿望,乃琳只能去滿足。


“好。”


貝拉的父母理所當(dāng)然地反應(yīng)很激烈,乃琳當(dāng)時都覺得自己沒辦法說服他們,因?yàn)樗踔炼紱]法說服自己。


沒人愿意放棄拯救自己家人,自己的摯愛,即便是那個被拯救者自己提出的。


就算長再大,大家仍然是不習(xí)慣于告別的。


他們吵了很久,最后在貝拉的哀求下,才結(jié)束了爭論。


“我們就從腳下出發(fā),一直沿著北緯三十度向西走?!必惱駛€船長,規(guī)劃好了她們航行的路線,她顯然是早有預(yù)謀的。而乃琳心甘情愿當(dāng)唯一的水手,她支起支架,揚(yáng)起帆,她唱著海洋的詩歌,她大呼,哦,船長,我的船長!我們險惡的航程即將開始了。


“那終點(diǎn)呢?”乃琳問道。


“你會知道的?!贝舐斆鞯难劬φ0驼0?,難得如此生機(jī)盎然。


乃琳眼里的云和光轉(zhuǎn)換成了貝拉的模樣,她摸著貝拉咕咕作響的肚子,笑著問,“餓啦?”


“有一點(diǎn)。”剛剛的宴席貝拉并沒有吃太多,“但又有一點(diǎn)困?!?/p>


“那吃了再睡?”乃琳側(cè)著頭開始找尋空乘的身影。


“還是先睡吧?!蓖米友杆巽@進(jìn)她的毯子里,過了一會兒又竄出來一個腦袋,警告乃琳,“你不許背著我自己一個人吃!”


“好好好?!蹦肆沾亮讼峦米拥哪?,將她戳了回兔子洞里,“如果做噩夢了就抓住我的手?!?/p>


等貝拉睡熟了,乃琳才望向窗外,下方的云海翻涌,飛機(jī)此刻更像一艘船,航行在落霞之間,在孤鶩之上,長天之下。


而她的船長在一旁打著盹兒。


(二)90.6E ,29N? ? ?羊卓雍措


“報告船長,還沒走多遠(yuǎn),已經(jīng)徹底偏航了。”乃琳夸張地比劃著,她們現(xiàn)在的位置與北緯三十度差了整整一個緯度。


貝拉在墨鏡背后眨眨眼,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反正最后我們會回到原點(diǎn),一切的…”


她話還沒說完,臉就皺成一團(tuán),痛苦地半蹲下來大口喘氣。


乃琳幾乎是撲上來的,她跪在貝拉面前,從包里掏出一罐便攜式氧氣瓶,迅速地將鴨嘴貼在貝拉的鼻子上。


貝拉大口呼吸著里面的氧氣,又蹲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才慢慢恢復(fù)過來。


這是來西藏的第七天了,她們先是在較低海拔的地方呆了一陣子,讓貝拉能夠逐步適應(yīng)高原,但她的身體狀況并不適合這里。她的高原反應(yīng)很強(qiáng)烈,幾乎快夠上了致命的邊緣。


貝拉堅(jiān)持要來,乃琳只能做好一切準(zhǔn)備,為小狗的任性兜底。


“咱們先回去休息一會再來看吧?!蹦肆諏⒇惱称饋?,想將她馱回車上,“風(fēng)景不會跑?!?/p>


“船不能在這停留太久,我的水手。”貝拉的聲音有些微弱,但她依然像船長一樣發(fā)號施令,“放我下來,我們?nèi)ズ?。?/p>


乃琳不說話,她突然想倔犟一次,將貝拉強(qiáng)行背回去。但耳邊吹來陣陣羸弱的氣息不斷地催促著她,“我們約好的?!?/p>


貝拉又贏了,乃琳有些不甘地將她放下,但她依然將自己當(dāng)成貝拉的拐杖,一步一步扶著她走向湖邊。


YamdrokTso,藏語意味著碧玉湖。它也的確像碧玉一樣鑲嵌在雪白一片的群山之中。湖面暫時還很平靜,風(fēng)很知趣地沒有來打擾。于是有風(fēng)煙俱凈,天山共色。云被拓印進(jìn)了湖里,隨著粼粼碧波一起流淌,將光柔和進(jìn)水中,譜出一行極具美感的現(xiàn)代詩。


紅草灘從湖邊緣的輪廓中蔓延出來,乍一看,乃琳還以為是朝霞晚霞也被拓印了過來,火紅的燃燒著,仔細(xì)聽還能聽見噼噼啪啪的聲響。也許它們都是從這里生長出來的,再飄到天邊。


黑頸鶴踏足其間,用長長的喙梳理著羽毛;禿鷲在天空中盤旋,尋找著獵物;藏狐在低頭飲水,忽地抬頭,發(fā)現(xiàn)了正在窺探的乃琳和貝拉,她們與它對視了一眼,貝拉總覺得它下一秒就會開口說話:“鑒定一下網(wǎng)絡(luò)熱門生物視頻?!?/p>


在透明的湖泊邊緣,還能看見幾條魚曳游徘徊。萬類于天地之間競此間自由。


起風(fēng)了,長風(fēng)浩蕩,將山巔的涼意推了過來,身后的五彩經(jīng)幡獵獵作響,在西藏,冷和熱是不沖突的。


乃琳從包里拿出一件外套,裹在了貝拉身上,然后從背后摟住她的腰。兩個渺小的人影杵立在云與山與湖,融化在風(fēng)與光與影。


“真美?!蹦肆蛰p聲細(xì)語地在貝拉耳畔感嘆,弄得貝拉癢癢的。


貝拉稍稍將頭側(cè)開,話題卻不落筆在此間山水,“你總是說我不夠浪漫?!?/p>


“于是你想借美景來回?fù)??”乃琳笑著刮了下貝拉的小鼻子?/p>


貝拉又躲開來,她回首望著乃琳,“還記得你給我寫了很多情書嗎?”


乃琳給貝拉寫過很多次情書,她不知疲倦,將愛意灌進(jìn)筆里,為貝拉描繪世間的美好。她總會抱怨說貝拉不給她寫,一點(diǎn)都沒有情趣。抱怨完了然后繼續(xù)為愛人遞上一封封熱戀,一封封濃情。


“我給你寫了一封情書,放在了我們旅途的終點(diǎn),起點(diǎn)不是終點(diǎn),但終點(diǎn)是一切的起點(diǎn)?!贝L將寶藏的地點(diǎn)告訴了水手,雖然是啞迷,“浪漫嗎?”


“我想不到更浪漫的事情了。”乃琳摟緊了貝拉,將臉藏進(jìn)眼前人的黑發(fā)里,連同自己的嬌羞一起。


“有更浪漫的。”貝拉掙脫開乃琳的擁抱,用手攥著她的衣領(lǐng),試圖將她拉過來,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氣不夠,于是只能踏著小碎步靠近乃琳,像只喝醉了的小鴨子。


她踮起腳尖,手臂摟在乃琳的脖子上,閉上眼送上熾烈的一吻。她們熱吻著,不知疲倦地溶解在一起,乃琳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視線飄渺,羽化而登仙。怪不得人們說西藏是離天堂最近的位置。于是太陽也害羞地挪開了視線,不與一點(diǎn)光明。


“浪漫嗎?”


“我快暈過去了?!?/p>


“我以為你沒有高原反應(yīng)的,哈哈哈,咳咳咳?!?/p>


回去的路上,她們還遇見了路邊那種可以一起合影的藏獒。貝拉與乃琳下車詢問了下價格,有些讓人瞠目結(jié)舌。


“你們都是犬科動物,你能不能幫我給它講講價?”貝拉指著那戴著墨鏡的藏獒,回頭笑嘻嘻地詢問乃琳。


“你聽得懂猴子說話嗎?!”乃琳甩下這句話,留下一個背影給貝拉,徑直走向了她們租的汽車。


“王木木!”貝拉想用盡全力錘一下乃琳,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用不上勁,她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貝拉,不舒服了嗎?”乃琳急忙回頭將她扶到車上坐下。


“沒事,就是……有些胸悶,我們……回去吧?!彼纳眢w已經(jīng)開始不聽使喚,痛感啃咬著她的肌膚,耳邊尖細(xì)的噪音嗡嗡作響。


她的意識被沖散了。


醒來的時候周圍又變了個天地,貝拉覺得自己有些像游戲的主角一樣,每次醒來都能換一個地圖。


應(yīng)該沒有這么慘的主角吧。但至少每次醒來乃琳都在身邊。


“醒啦?!蹦肆諡樨惱林?,明明是在西藏,她覺得這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醫(yī)院,那個充滿絕望的地方。


“我們在哪?”痛覺仍未完全消退,貝拉咬著牙問道。


“旅館,老板還給你弄了點(diǎn)藏藥?!蹦肆論崦惱哪?,哄著她,“聽說很有效?!?/p>


乃琳先給貝拉喂了一點(diǎn)清水,把送來的藥放在嘴邊吹了吹,一直到不燙嘴了,才將貝拉扶起身,遞到她嘴邊。


貝拉很乖巧地喝完了,也許是心理作用,或者是愛人的照顧,體內(nèi)的疼痛確實(shí)減輕了一點(diǎn)。


她聲音有些嘶啞,“明天我們得離開,去下一站了。我感覺快沒時間了。”


這次乃琳用力在貝拉腦門上彈了一個大蹦蹬,“胡說?!钡饷魈烊ハ乱徽荆咴孟癫粴g迎貝拉。


“睡一會吧,我會在旁邊看著你?!彼湎螺p輕一吻,“明天我們就走?!?/p>


“不了,我怕做噩夢?!必惱芙^了乃琳,她想跟乃琳出去逛逛,隨口編了個謊話,“我現(xiàn)在好像能走路了?!?/p>


乃琳看出了她的意思,假裝沒有聽見一樣專心用小勺刮著木碗的殘留的藥渣。


于是貝拉就一直看著她,眼神死死不松開。


過了大概一分鐘。


“我投降,我投降,我去找一個輪椅來?!蹦肆张e起雙手,她已經(jīng)被貝拉吃得死死的了。


她像變戲法一樣推來了一個輪椅,將貝拉抱了上去,“我現(xiàn)在感覺你像個小孩子?!?/p>


“他們說快要死了的人都會像小孩子。”貝拉講這句話的時候很認(rèn)真。


“你再說這個,我就把你關(guān)在房間內(nèi)自己出去玩?!蹦肆諓汉莺莸囟⒘艘谎圬惱?。


貝拉立刻噤聲。


看來這句話效果很好,果然是小孩子,乃琳有些得意地幫貝拉整理褲子。


得意持續(xù)到濕潤打濕她的手背為止。她抬頭,貝拉的淚水從眼角橫到臉頰上,梨花帶雨。乃琳有些慌了,她用手擦去愛人的淚花,然后試圖用吻來填補(bǔ)悲傷留下的痕跡。


“你…不…許…這么說。”貝拉本身說話就需要更多的氧氣,加上哽咽,話語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拼起來的。


“我以后不了,寶貝,我以后不了,不要難過,我不會離開你的。”乃琳相當(dāng)懊悔剛剛的話,即便她只是開玩笑。


在布達(dá)拉宮的見證下,乃琳發(fā)誓再也不會說出這種丟下貝拉的玩笑后,貝拉才原諒了她。


拉薩沒有辜負(fù)不夜城的稱號,雖然不及東部沿海大城市那般燈火輝煌,但也充滿了人間氣息。


“白天歸神,夜晚歸人?!必惱瓫]有征兆地胡謅了一句小詩。


“貝拉歸乃琳。”乃琳給小詩寫了個漂亮結(jié)尾,雖然不押韻,但詩人本人笑得很開心。


她推著貝拉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能看見一些穿著軍裝的人來來往往。


“我聽朋友說,西藏經(jīng)常會有一些老和尚帶著小孩去軍營里面去要東西,要不到就坐在那不走了?!蹦肆毡荛_人群,悄悄告訴貝拉這個秘密,“他們最喜歡那種壓縮罐頭。”


“你是要帶著我也去嗎?”貝拉笑著問。


乃琳將自己的頭發(fā)遞到她手上,“應(yīng)該沒有發(fā)質(zhì)這么好的和尚?!?/p>


貝拉笑而不語,指著北極星的下方那一團(tuán)篝火,“我想去看看?!?/p>


于是她們走進(jìn)了夜晚。


(三) 31° E,29°58'N? 開羅


“要我說,你們不該來埃及的,這里不適合兩個女孩子旅游。”男人接過乃琳的行李箱,含著微笑調(diào)侃,“而且我也不想當(dāng)電燈泡啊?!?/p>


“這個免費(fèi)導(dǎo)游你還真的就當(dāng)定了?!蹦肆沼幂喴瓮浦惱叱鰴C(jī)場,她把頭埋在貝拉耳邊,為她介紹面前的男人,“這是我表哥。接下來幾天他會給我們當(dāng)向?qū)??!?/p>


“表哥好?!必惱苡卸Y貌地問了聲好,既然是乃琳的表哥,那同樣就是她的表哥,一樣的。


“我只會帶你們?nèi)サ骄包c(diǎn)過后,在后面遠(yuǎn)一點(diǎn)跟著你們,不需要當(dāng)我存在就行了?!北砀鐜е齻兿然丶遥研欣罱o放好。


“那你是向?qū)н€是保鏢?”乃琳給自己圍了一層紗巾,配合她的銀色頭發(fā),倒是真的有種異域風(fēng)情了。


“美女,我想要你的微信。”貝拉這一刻跟乃琳身份互換了,她笑得像個女流氓,掙扎著想從輪椅上起來。


“等你身體好了再來耍流氓吧?!蹦肆諏⑺戳嘶厝?,“你好像很有天賦,要不要拜我為師?”


她想起了她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貝拉就喜歡模仿自己調(diào)戲她一樣來調(diào)戲乃琳。不得不說,直女對于這一套一點(diǎn)也不擅長,壁咚的時候肢體僵硬,挑下巴的時候自己先臉紅了,情話說得更像是棒讀。


可乃琳喜歡得不得了,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罷。


“我猜你想起了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貝拉眼睛彎成了月牙。


乃琳戳了戳她臉上的淚痣,恐嚇貝拉,“亂讀心是要被抓去做研究做切片的,X博士。”


“拜托,我還在這好不好。”表哥抱著頭哀嚎著,“照顧一下母胎solo的感受?!?/p>


表哥領(lǐng)著她們先去逛一逛周圍,開羅的夜晚很熱鬧,人群喧囂,說著她們聽不懂的語言。


“牽著我?!必惱肆丈焓?,這是到了開羅后船長第一個命令。


乃琳剛剛想說我推著你不方便,而且我一直都在你后面。但想了想,她還是將貝拉的手緊緊握住。


貝拉是怕自己走丟了。


感受著愛人的溫度,貝拉若有所思地說,“突然覺得生病也不錯。”


“為什么?”乃琳盯著貝拉的眼睛問道。


“你什么都會依著我?!必惱捕⒅肆盏难劬卮稹?/p>


“平常不是嗎?”


“平常都是我聽你的?!?/p>


表哥已經(jīng)懶得再抱怨了,他自覺戴上了墨鏡,這樣狗眼就不會被閃瞎了,“埃及基本就是烤肉和炒飯,蔬菜少的很,不要緊吧?”


“不打緊不打緊?!必惱浅圆幌潞芏鄸|西的,最多也就是嘗個鮮,“我想先去看看尼羅河?!?/p>


“那我們?nèi)プ鈼l船?!蹦肆站瓦@樣拍板決定。


當(dāng)日落悄無聲息,在天際線的眉梢點(diǎn)染香葉紅,再褪去,尼羅河得以展現(xiàn)她真正的模樣。兩岸的棕櫚樹僅剩下黑色的剪影,如果在跳出幾只皮影戲小人,貝拉也不會感到奇怪。


她伸出纖纖玉手往天邊一勾,一輪明月聽話地從幕布后現(xiàn)身。貝拉有些怡悅地看向乃琳,炫耀自己的偉力。


乃琳眼神說不盡的溫柔,將剛剛在岸上買的海盜頭巾綁在貝拉頭上,一不小心綁太緊,勒得貝拉臉鼓鼓的,不像個船長更像個村姑。


太可愛了。她故意騙貝拉說,“你現(xiàn)在終于是一個真正的船長了?!?/p>


“是嗎?”貝拉頂著個村姑造型,清了清嗓子,“左滿舵!”


“左滿舵!”乃琳充當(dāng)傳話的那個水手。


表哥很配合地參與這場Cosplay,他中氣十足地大吼,“是!船長!左滿舵!”


帆船在河面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緊接著是右滿舵,像個喝醉了的人一樣在河里搖搖晃晃地游泳。所幸現(xiàn)在船不多,甚至是稀疏,所以他們才敢放心大膽的上演尼羅河海盜。


或許是樂極生悲,身體的疼痛又追趕了過來,貝拉感覺自己的皮膚正在被撕開,一寸一寸崩裂。但她還不想回去,她看了一眼正在跟表哥聊天的乃琳。悄悄從包里掏出止疼藥,趁他們沒注意,吞咽了幾顆下去。


最開始乃琳只準(zhǔn)她一次吃一顆,但自己在偷偷加量——已經(jīng)壓不住了。即便是吃了止疼藥,疼痛也并沒有消退,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jiān)持多久。鉆心剜骨的痛苦已經(jīng)剝奪了貝拉說話的能力,她的喉嚨發(fā)出嘶嘶的啞音。


“貝拉??!”


貝拉感覺船好像沉入了河底,乃琳的呼喊都變得模糊起來。她伸出手想抓住那個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消失了,她只剩下一副軀殼,于是想開口說話,可水毫不留情地涌入她的口中,冒出幾個絕望的氣泡,將貝拉拖入了深不見底地黑暗。


死亡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她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貝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表哥的家。


看來還活著。有些僥幸,又有些難過。


她扭頭看見乃琳正睡在她一旁,呼吸安穩(wěn)得像一個嬰兒。貝拉想挪動下自己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只要稍稍動一下,那股寒意便會鉆入骨髓,再將她凌遲一遍。


但我想親吻她。這股念頭支撐著貝拉一點(diǎn)一點(diǎn)側(cè)身,伴隨著剝床以膚。


乃琳睡眠很輕,貝拉的動作瞞不過她的感官。她睜開眼翻過身,將貝拉摟在懷里,“為什么不叫我?”


“旅行這么多天你都沒睡過幾次安穩(wěn)覺,我就想你多睡一會?!睈廴说膿肀亲詈玫逆?zhèn)痛劑。乃琳的懷抱是個神奇東西,貝拉沉溺了進(jìn)去,她覺得溺死在這里好像也不錯。


“我很害怕?!必惱臏I滑落下來,幸好流淚是不會痛的,“我很害怕我一醒來我們又回到了那個醫(yī)院里面,這場旅行都是一場夢,甚至我們在一起都是一場夢,害怕在人群中我一回頭你就不在了。”


乃琳聽著摯愛的哭訴,決定不再追究她偷偷往止痛藥瓶里加石子以用來隱瞞自己偷偷加大劑量的事情。


她想抱緊貝拉,卻又怕弄疼她,只能用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病魔讓熱烈如火變成了相敬如賓。


“下一站挑國內(nèi)吧。北緯三十度國內(nèi)也有很多城市,成都重慶長沙寧波都可以。”乃琳舔去貝拉眼角的淚。


貝拉又哭又笑的,“重慶吧,想吃老火鍋了?!?/p>


“好?!?/p>


(四)102°54′E,31°26′N? ?成都


她們沒能去重慶。


“我們好像逃跑失敗了?!必惱魷乜粗t(yī)院天花板,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看來這里就是終點(diǎn)?!彼肓讼?,更正了下,“是我的,不是你的。”


“我們只是在這中轉(zhuǎn)下,加個油?!蹦肆盏沽吮胛顾惱孟褚呀?jīng)不能喝了,她只能自己喝掉,水變質(zhì)了,變成了酒,“華西很厲害的?!?/p>


“王貝拉的家屬在嗎?”護(hù)士敲了敲門。


“在。”乃琳跟著護(hù)士走出了門外,去領(lǐng)取她們旅行下一站的車票,或者終點(diǎn)站的下車通知。


“就你一個家屬嗎?”主任翻閱著手上的資料。


“其他人不在這。”


老教授嘆了口氣,“那就叫他們過來吧?!边@句話雖然沒有直接宣判結(jié)果,卻已經(jīng)提前將乃琳的心臟處以絞刑。


聽完結(jié)果后,她坐在貝拉的病房外,垂著腦袋發(fā)呆。


這次旅行即便再甜蜜也會變質(zhì)成毒藥,她們都心知肚明這一點(diǎn),但貝拉還是會再三懇求,而乃琳還是會欣然答應(yīng)。好像是睡醒前最后一個夢一樣,只要兩個人牽著手逃進(jìn)夢里的最深處,她們就不會醒過來。


夢總會醒,旅途總有盡頭,但乃琳以為她們可以至少走得還要再更遠(yuǎn)一點(diǎn)才對。


認(rèn)識乃琳的人都說她溫潤如水,因?yàn)樗菦]有形狀的,她可以包容任何人,承起任何事情。


但只有在貝拉這里,她才能夠放肆做自己,做真正的一汪水,不用因?yàn)榘荻欢x。


所以河流會傾其所有奔向海洋。而貝拉這片內(nèi)海敞開臂膀來迎接她,只為她。


天生一對,天公卻不作美。


她小心翼翼地收斂好自己的悲哀,將它留在了病房外,對著手機(jī)屏幕練習(xí)了下微笑,緩步進(jìn)了病房。


“還有幾天?”貝拉嘴唇已經(jīng)泛白了,但她還是努力擠了一個笑容給愛人,“我猜就一天了?!?/p>


“少了,你再猜猜,猜對了我就告訴你?!蹦肆沼脽崦聿亮瞬霖惱~頭上的汗水,她看著貝拉身上的管子,突然有些搞不清楚,它們是在給她輸送藥物,還是在汲取她的生命。


“我知道的,乃琳,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必惱πΓ氚参肯履肆?,卻不知道該說什么,長篇大論擠出口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么?”乃琳手指使勁戳著鐵床欄桿,把自己手指之前留下的傷口撕裂開,血肉模糊。


“沒能帶你去終點(diǎn)挖寶藏?!必惱曇糁饾u微弱,“我…是一個…不稱職的船長?!?/p>


乃琳微微張嘴,卻被貝拉打斷,“吻。”


乃琳起身在貝拉的唇上輕輕一吻,她的力道十分輕柔,生怕把貝拉給弄碎了。


“還要?!?/p>


“還要?!?/p>


“還要?!?/p>


“還要。”貝拉不斷地索取,而乃琳不斷地給予,像是兩個被拋棄在太空深處的人,血液逐漸冰冷,只能呼吸彼此的呼吸來攥取暖意。


人在彌留之際能看見自己的過往經(jīng)歷,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播放。貝拉能看見自己腰傷的時候,第一次見乃琳的時候,重新登上舞臺的時候,與asoul的大家一起表演的時候,在asoul過第一個生日的時候,收到貝極星們,一個魂們的信的時候,與乃琳確立關(guān)系的時候,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約會………


如果能加上看見嘉然向晚結(jié)婚就好了,就過幾天,但好像不行。


她撐不住了,咬咬牙也不行。


于是她跟乃琳說,


“我想睡一會。”


(五)120E ,30N? ?枝江


“嘉然跟向晚前天結(jié)婚紀(jì)念日,她們準(zhǔn)備去新西蘭旅游。咱爸媽身體還好,一個喜歡上了跳廣場舞,另一個喜歡上了拍照。大家過得都還不錯,就這樣平平淡淡的?!蹦肆障袷窃诹募页?,又像是在匯報工作,“你如果問我的話,我嘛,我還想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航行?!?/p>


她并沒有說自己過得開心不開心。事實(shí)上她也不知道。她跟貝拉的故事才講了一半,然后就擱淺在沙灘上。帶一個人看盡世間美好然后讓其絕版。


太殘忍了呀,貝拉。


自從貝拉離開后,乃琳覺得自己腳下的土地變成了船,但白色帆船上只有她一人,搖搖晃晃,不知道要漂去哪里。


“終點(diǎn)是一切的起點(diǎn)。在哪呢?”乃琳對著墓碑發(fā)問,她將一張張照片陳列在墓碑面前,以色列、約旦、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尼泊爾…這些年來,她不知道謎語的謎底,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挨著一個個排查。但都沒有尋找到貝拉留下的痕跡。也許曾經(jīng)有,但是已經(jīng)被時間雨沖刷干凈了。


乃琳想起來以前和貝拉一起看過一部電影,里面說一個人一生會死三次,一次是生物意義上,一次是社會意義上,一次是最后一個人忘記ta的時候。


貝拉生物意義上的死亡,應(yīng)該是做著美夢的,她是嘴角上翹著睡著的,以后永遠(yuǎn)也不會做噩夢,永遠(yuǎn)不會在半夜痛醒了,永遠(yuǎn)…


大家也都慢慢地不提貝拉了。或是已經(jīng)遺忘,或是不愿想起,去揭開已經(jīng)快結(jié)痂的傷口,互聯(lián)網(wǎng)的記憶更是短暫,好像貝拉這個人不曾來過,也不曾去過。


幸好第二次死亡她也不會有痛苦。


但乃琳跟貝拉的旅行還未結(jié)束,船長倒下了,船依舊在向前開,就算只剩一個水手。


貝拉的第三次死亡大概就是乃琳自己的死亡。


“我盡量讓自己活久一點(diǎn)。”


乃琳溫柔地?fù)崦艘幌履贡?,將照片留在墓碑面前,矗立了一會,正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這時候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也趕來祭奠貝拉—她們之前在asoul時,五個人的房東—張阿姨。


“張阿姨。”乃琳問了聲好。


“乃琳?!睆埌⒁膛牧伺乃募绨颍柏惱且粋€好孩子。”


“她一直都是?!蹦肆盏拖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終點(diǎn)是一切的起點(diǎn)。


張阿姨的房子就是她們A-SOUL一切的起點(diǎn)。


會是那里嗎?她感覺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動了起來,“阿姨,您那房子現(xiàn)在還有人住嗎?”


“沒啊,你們上次沒繼續(xù)租了以后就一直空著了,我也出國了沒去打理,貝拉之后還來過一次呢?!?/p>


也許真的是那里。


乃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激動,“那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好啊,我反正也準(zhǔn)備去收拾一下那里?!?/p>


張阿姨推開門,一股灰塵撲面而來,弄得兩人咳嗽了半天。


乃琳緩緩踏入房中,熟悉的感覺,繚繞的,夢寐的,念念不忘的,耿耿于懷的,仿佛一切都還是昨日。


她看見桌上有一封信,布滿灰塵,上面依稀可以看見to 乃琳這幾個字。


她雙手顫抖著輕輕拆開,里面有兩張照片,一張她們asoul的大合照,一張乃琳的照片。


還有一封信。


是貝拉的字跡:


親愛的乃琳,


恭喜你!拿到了最終的寶物!~~(dongdongdongdong!)


不知道你拿到情書的時候我是否還在你身邊,但相信我,親愛的,即便不在,也并非我本意。


你知道的,我比較笨,不要說情書了,給粉絲的動態(tài)我都寫不好。所以總是乃琳來照顧我,乃琳來給我寫情書。我曾經(jīng)動筆過,但是寫來寫去又覺得你寫的太好了,我寫的太爛了。所以我寫了又揉碎,揉碎了又寫。一直拖到現(xiàn)在,我是不是特別沒主見啊一直拖到不能拖了再寫,你別怪我,你不可以怪我。

(* ̄m ̄)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


人們經(jīng)常說遲鈍的人是被時間拋棄的孩子,大家開心地時候她不明所以,笑料已經(jīng)過期,她又開始笑了。


然后你把我托住了。


謝謝你呀,王木木,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做噩夢醒來身邊有你,走入人海身邊有你。明明我是姐姐,但很多時候你更像姐姐。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不覺依賴你很久了,太壞啦,總是溫水煮貝拉。


你問我會有結(jié)局嗎,我說不要結(jié)局就能一直走下去。真的特別特別想跟你一直走下去,我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我們可以走遍北緯三十度,然后還會有四十度,五十度,六十度等著我們。


但好像我只能走到這里了。


親愛的,很抱歉給了你一個這樣的結(jié)局。但哪怕沒有我你也要好好過下去,帶著我的那份一起。下輩子還要跟你一起,我們拉勾。


親愛的,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以前做過一個夢,夢見了你上輩子是我的姐姐,上上輩子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猜會不會其實(shí)在地球是圓的同時,命運(yùn)也是一個圓圈,我們還會相遇的,到時候猜猜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哎呀,好像有些太傷感了,不像情書了都。


那就說點(diǎn)情書相關(guān)的:





我愛你,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好愛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的貝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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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乃貝)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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