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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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特·維羅看著他的新指揮官消失在拐角處，然后喘了一口氣。盡管剛剛的幾分鐘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他還是慢慢地感到如釋重負。有些軍官會因為如埃瑟爾指揮官剛才所目睹的情況而叫來政委會。

至少她不是一個小氣的暴君，他心想。

“你該在13點半叫醒我的，”瓦斯拉夫中士厲聲說道。維羅的寬慰被內(nèi)疚所取代。他知道，在埃瑟爾指揮官回來之前，中士會一直抓著他的脖子。

“對不起，長官?！彼f。

“忘記時間了，老大，”查倫布爾補充道，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

當(dāng)查倫布爾第一次加入車組時，她告訴維羅，她早年是在達克圖里亞的下巢里當(dāng)幫派戰(zhàn)士，后來又被征召為義務(wù)兵充當(dāng)炮灰。她聲稱她和所有卡迪安人一樣活了下來，也失去了同樣多，直到她的團里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被編入進克羅諾遠征軍中。

瓦斯拉夫把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他們散亂的紙牌游戲。

“我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維羅，你至少應(yīng)該知道卡迪安不賭博?！?/p>

“只是一場友誼賽，長官，沒有賭注，只有榮譽?！本S羅回答，現(xiàn)在他很高興自己說服了查倫布爾不要下注。維羅尊敬瓦斯拉夫，但當(dāng)他心情不好時，這位中士會變得很兇惡。自從霍爾茨指揮官死后，他變得更糟糕了。又或者僅僅是幾個月的苦悶消磨了瓦斯拉夫的神經(jīng)。

中士最后瞥了一眼散亂的牌堆，然后把臉轉(zhuǎn)向莫瑞辛。裝填手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像卡迪亞沼地上的死水。她舉起光溜溜的手腕。

“沒有表呀，長官?！彼f?！氨粔核榱耍浀脝?？你還在幫我申請一塊新的。”

瓦斯拉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又用手掌刮了一下臉。這是維羅在過去幾個月里逐漸了解但不喜歡的一種姿態(tài)。這使中士顯得很煩躁，而且非常疲倦。

查倫布爾顯然以為交接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于是戳了戳維羅的肋骨。

“快點，那行李里裝的是什么？你都快提不動了，我猜她用石頭把它塞滿了?！?/p>

“你瘋了嗎？”維羅問。

“我又不偷，”查倫布爾咧嘴一笑。“只是想看一看，好嗎？能從一個人的藏物里看出很多東西。”

“你不許翻指揮官背包！”維羅氣到發(fā)噓。

“膽小鬼。”她沖他吼道，一邊伸手去抓行李。

“看在王座的份上，尼克斯，我沒開玩笑。”

“查倫布爾！”瓦斯拉夫咆哮道。

“老大?！彼f，又調(diào)皮地笑了笑。維羅翻了個白眼。

特里夫急忙走上前，顯然是打算在查倫布爾拿到包的時候調(diào)?！，F(xiàn)在他皺著眉頭退了回去。

“你知道，在這個連隊里，沒有哪個成員的行為像你這樣缺乏紀(jì)律，真是可悲，對吧？”特里夫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聲音里流露出的厭惡。“當(dāng)我得知我將被編入一個卡迪安團時，我很高興。那么，我一定是惹得神皇不悅了，才我承受著……這個……”

查倫布爾指責(zé)駕駛員道。

“你為什么不向他祈禱，讓自己調(diào)任呢？”她冷笑著說。

“我一直在祈禱，懇求他能給你灌輸一種責(zé)任感和禮貌，”特里夫生硬地回答。“但是，我在想是不是有些奇跡連他都無法做到。”

“少擔(dān)心我的靈魂，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鋼鐵踐踏吧，”查倫布爾反駁道。“那是駕駛員的工作，對吧？還是讓我們的加勒特再替你做事？”

特里夫仰過頭去。維羅嘆了口氣。他一直有一個好奇的頭腦，在卡斯·瓦爾克當(dāng)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一有了不用學(xué)習(xí)或練習(xí)的空閑，他就會在維修神殿周圍閑逛。維羅在那些日子里搜集了各種有用的趣聞；自從在卡迪亞陷落后成為一名坦克兵以來，他的知識繼續(xù)增加了?；魻柎闹笓]官曾開玩笑說，維羅在另一世里很可能是個技術(shù)神甫，因為他能夠安撫“鋼鐵踐踏”的機魂?！?/p>

相比之下，特里夫?qū)λ^的“來自火星偽經(jīng)的瞎弄”持敵對態(tài)度。維羅認為駕駛員更有可能是不愿承認一個卑微的側(cè)舷炮手比他更能駕馭他們的坦克。

“夠了，尼克斯?！本S羅厲聲說?！澳憬裉煸斐傻钠茐倪€不夠多嗎?””

“你在說什么？”她問。

“你已經(jīng)惹怒了埃瑟爾指揮官，而她甚至還沒有踏進坦克?！彼麤_她喊道。查倫布爾回應(yīng)了一個三指的達克圖里安手勢，維羅知道這相當(dāng)于聳聳肩。

“她還得證明自己。她不是霍爾茨，明白嗎？”

“愿神皇讓他安息?！蓖咚估蛘f道。維羅不安地望著他們。

布倫納·霍爾茨在他的輝煌時期里是一位值得為之戰(zhàn)斗的軍官，但當(dāng)卡迪亞陷落時，他也跟著倒下了。自從克羅阿托安戰(zhàn)役開始，這位老人就變得飄忽不定，時而冒不必要的風(fēng)險，時而麻木不仁。此外，瓦斯拉夫可能替他打了掩護，但維羅知道霍爾茨越來越依賴酒精了。

霍爾茨的名聲，加上瓦茨拉夫的借口，使他免于承擔(dān)后果。但是曼德里加防線的僵局對一個老人沒有任何好處。后來官方的說法是，霍爾茨在從一個戰(zhàn)壕移動到另一個戰(zhàn)壕時被敵方狙擊手擊中。

流言蜚語不斷。

“特里夫沒有錯，”維羅說?！艾F(xiàn)在由埃瑟爾指揮官負責(zé)，我們要維護良好紀(jì)律的聲譽?！?/p>

中士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

“身為卡迪安不僅僅意味著服從和忠誠，白盾。”他厲聲說。維羅本想第一百次提醒這位中士，自從卡迪亞陷落后，他就不再是白盾的一員了，但后來放棄了這個想法。正如俗話所說，這不是一個值得犧牲的戰(zhàn)壕。

“成為卡迪安意味著知道正確的原因和正確的軍官，”瓦斯拉夫繼續(xù)說。

“長官，”維羅說，不知道還能怎么回答。

“這是對現(xiàn)實主義、實用主義和價值的認知。明白皇帝只寬恕那些贏得他寬恕的人?！?/p>

“長官?！本S羅重復(fù)了一遍，意識到自己戳中了對方的痛處。

特里夫輕哼了一聲。

“神皇讓他的仆人承受苦難，以便讓我們通過愉悅的忍耐來證明我們的價值。在布雷西亞我們被如此教導(dǎo)。如果卡迪安真像他們聲稱的那樣，那么他們會更樂意忍受傷痛?！?/p>

駕駛員不等瓦斯拉夫打發(fā)他走，就大步朝鋼鐵踐踏走去了。維羅看了看中士，但是瓦斯拉夫只是把目光移開，臉上帶著沉思的表情。維羅沮喪地在特里夫身后喊道。

“我們的星球在我們腳下破裂了，但我們依然忠誠。注意你在講你不懂的事情時的語氣，艾薩克。”

特里夫假裝沒聽見，爬上毀滅者的側(cè)面，消失在一個艙口里。維羅松開了他的牙齒。他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埃瑟爾指揮官的背包。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他發(fā)現(xiàn)查倫布爾真誠關(guān)切地看著他。那種粗鄙的幽默感消失了。

“伙計，你今天差點宕機了，不是嗎？”

維羅差點兒笑了出來。

“我們在前線與墮落的異端作戰(zhàn)，沒有任何增援或希望的跡象。我們的老指揮官死了，現(xiàn)在我們的新指揮官認為我們是一群沒有紀(jì)律的廢物。坦白說，我不確定她的評估能有多離譜。更不用說……”他迅速向上看了一眼，不愿大聲說出大裂隙的名字?！安铧c‘宕機’了?！?/p>

維羅意識到他一只手在做手勢，另一只手揮舞著指揮官的包。他嚇了一跳，趕緊把它放下，以防打碎埃瑟爾的東西，把事情弄得更糟。

“聽著，我們在所有方面來說都是一個團隊，是吧？”查倫布爾向他保證。“不管我們是卡迪安人還是達克圖里安人或……不管她是哪兒的……”

“她是塞戈含人，跟卡迪安人根本沒法比，”瓦斯拉夫抱怨道。

查倫布爾皺起了眉頭，但在她和中士還沒來得及互相攻擊之前，莫瑞辛清了清嗓子。

“繼續(xù)啊，”她一邊說，一邊轉(zhuǎn)動著她那液壓肩膀，發(fā)出一聲伺服器的嗚鳴聲?！安虏驴础！?/p>

維羅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

“莫雷津，我們奉命準(zhǔn)備接受檢查?！敝惺空f?！拔覀儧]有時間玩猜謎游戲。”

“指揮官還要走上一段時間?！蹦鹦琳f，雙臂交叉，背靠在“鋼鐵踐踏”上。那機械臂發(fā)出嗚嗚聲，咔噠聲，在暗淡的日光下閃閃發(fā)光。維羅知道，它與主控支撐架相連一直延伸到莫瑞辛的肩膀，并接入她的脊柱。他知道這能幫助裝填手如同任何一種自動裝填機一樣托舉起沉重的毀滅者炮彈，而且他也見過有高級軍官使用這種液壓臂的低級版。

他和其他乘員都不知道為什么莫瑞辛有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假肢。

“海盜。”查倫布爾說?！拔覀兊陌＠锟ê秃１I打過交道，對嗎？當(dāng)過大副，對吧？如果她把那只胳膊砍了，她就可以教導(dǎo)大家尊重船長的權(quán)威?！?/p>

莫瑞辛輕輕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維羅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連中士都露出了笑容。

“嗯，這不可能，查倫布爾。否則，她早就對你用了。”

“不可能，老大，”炮手嘲笑道。“但我近期不會再跟她扳手腕了。”

“好吧，我想——”維羅剛要開口，就被一聲響亮的喇叭聲打斷了。他的腎上腺素激增。空襲？攻擊？他們都望著瓦斯拉夫。中士舉起一只手，做出等待的手勢。

隨著喇叭的刺鳴聲消失，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喧鬧聲取代了它。維羅聽到了呼喊的命令聲，聽到了許多靴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將軍的戰(zhàn)爭號令，”瓦斯拉夫厲聲說?！澳銈冎涝撛趺醋??！?/p>

維羅朝坦克走了幾步，才想起埃瑟爾指揮官的包。他急忙跑回來，把它扛在肩上，心里已經(jīng)盤算著該把她的東西放在什么地方，方便指揮官找到。查倫布爾收拾起了他們的紙牌和飯盒。莫瑞辛輕松地把板條箱放回了臨時堆里，然后開始清點綁在毀滅者外部裝載上的備用燃料桶和油罐。

“中士，我們還差兩桶。”她對瓦斯拉夫喊道。

“為這件事我要跟他們糾纏多少次？”他呻吟道?！拔抑懒?，莫雷津。下次我再見到一個軍需官，就從預(yù)備隊里弄來，哪怕我必須使勁掐住他的喉嚨?！?/p>

“謝謝您，長官?！蹦鹦列辛藗€禮。接著消失在鋼鐵踐踏里

他們沒有一個人大聲說出來，但維羅懷疑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經(jīng)過幾個月的等待，防御，消耗，鋼鐵踐踏恥辱地變成了一個靜止的炮臺后……他們終于開始進攻了嗎？”

他放下這個問題，開始收拾新指揮官的裝備。他敲了敲鋼鐵踐踏裝甲側(cè)面上的一個側(cè)艙門。艙門發(fā)出沉悶的叮當(dāng)聲，鎖栓從里面松開，然后門開了。他爬了進去，像往常一樣對坦克的嚴密防護和裝甲身軀感到安心。

坦克內(nèi)部是標(biāo)準(zhǔn)的黎曼魯斯摧毀者布置：指揮官的斗式座椅與炮塔水平，面前是幾個傳感屏幕，和頭頂一個圓頂觀察窗;駕駛室和炮手的位置在前面，各有一張小的折疊座椅和一堆粗獷又雜亂的控制裝置；他和查倫布爾的側(cè)舷室設(shè)置在稍微靠后一點的地方，每一個都配備了外部監(jiān)視器和遙控器，可以讓他們瞄準(zhǔn)、移動炮口和射擊；彈藥室，空氣交換神龕，當(dāng)然還有占據(jù)了坦克內(nèi)后部三分之一空間的主動力裝置；到處安裝的儲物箱、換氣架、急救神龕、武器柜和其他小型必需品。他們相比一些車組有更多的活動空間，因為阿伽門諾式的設(shè)計取消了彈藥傳送帶，而采用吊索和人力手動裝填。對于他們來說，維羅驕傲地想，這全靠莫瑞辛。

她蹲在彈藥旁邊，一邊檢查毀滅者的炮彈，一邊在數(shù)據(jù)平板上做著記錄，一邊敷衍地嘟噥著禱言。查倫布爾坐在座位上，測試著自己的控制系統(tǒng)。特里夫坐在駕駛室里，專注地皺著眉頭，擺弄著內(nèi)部通訊的設(shè)置，暫時把他的怨恨放在一邊。維羅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那個布雷希安人，但至少這個人很懂行。

維羅剛剛把指揮官的東西收好，開始自己的檢查和祈禱，這時中士從炮塔的艙門探下身來。

“女士們，先生們，最好再檢查一下每樣?xùn)|西，”他說?！拔覀冇辛邆€塹壕工程師和兩個歐格林人奉命來拆除我們的土壘。我想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維羅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和查倫布爾交換了一下眼色，看到他的興奮和惶恐也反映在她的眼中。

中士坐到炮手的座位上，開始自己的檢查。就在他這么做的時候，維羅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連掌舵的都不是卡迪亞人。甚至從來沒有上過訓(xùn)練場?！?/p>

“她始終是我們的指揮官，長官?！本S羅知道他可能會激怒中士，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在她得到我們的尊敬之前，對嗎？”查倫布爾說。瓦斯拉夫陰沉地看了他們倆一眼，然后彎下腰去檢查他的控制裝置。莫瑞辛在談話過程中頭也沒抬，繼續(xù)做著她的工作，就好像沒聽見一樣。特里夫臉上帶著一種輕微但令人不快的冷笑。

維羅嘆了口氣。如果坦克工事倒下，那么他們很快就會投入戰(zhàn)斗。不管是好是壞，海迪婭·埃瑟爾將成為他們的指揮官。當(dāng)然，前提是她在前進的命令下達之前從曼德里加指揮部回來。他敢拿一壺上好的烏魯斯基葡萄酒打賭，中士希望她不要回來。

然而，維羅懷疑裝甲連會在沒有新軍官的情況下出發(fā)。

“神皇在上，讓她做到吧?！彼詈粑豢跉狻?/p>

事實是加勒特·維羅對這兩種情況都無能為力。這就是星界軍的生活。他所能做的就是保證他自己體系的純潔和幸福，像一個卡迪安應(yīng)該做的那樣服務(wù)，并向皇帝祈求一切順利。他致力于他的喚醒儀式和系統(tǒng)檢查。當(dāng)他這樣做的同時，他靜靜地、私下地繼續(xù)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