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戰(zhàn)爭，上層的籌碼博弈，下層的血淚犧牲。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不那么重要的持久戰(zhàn)時期，面對面交鋒的兩方陣營會互相放水，到底打不打，得看上面的人是不是下定決心，拼死一搏。

  這是戰(zhàn)爭界不約而存的習慣。

  這也是樂正綾還能夠見到洛天依的根本原因。

  今天的午餐是大肉包子，樂正綾跟炊事班關系好，多拿了兩個揣懷里，偷偷摸摸爬上山背。

  洛天依早已在約好的地方坐等。

  “我們今天午餐吃煮土豆，我給你帶了個。”洛天依攤開自己帶來的油紙包，一個黃澄澄的大土豆臥在那里。

  “嘿～”樂正綾心情頗好地笑，“我們今天吃包子哦～肉包子！”

  持久戰(zhàn)糧線長，前線少見肉吃，洛天依眼睛亮晶晶的。

  兩個女孩，看著天吃著土豆包子，輕聲聊著自己的軍中見聞。

  “我跟你說，我老哥前幾天升上去做了排長?！?/p>

  “那家伙還是一如既往得嚴肅。”

  “你家哥哥那叫認真?！?/p>

  “我每日在軍醫(yī)帳里閑得慌，打這仗真不知道干什么的。”

  “……”

  “誒誒，咱小時候怎么說的？要做音樂家來著？”

  “你還記得?。磕敲淳玫氖聝毫?。”

  一條國界線，將一個村子里的人分開了，但她們的心緊緊連在一起，哪怕天天在戰(zhàn)場上面對面，也能笑一笑找機會放水。

  “阿綾，等這仗打完了，”洛天依啃著包子望天，“咱們就一起去學音樂吧?！?/p>

  “嗯，約好了?！?/p>

（二）

  “阿綾?！标庩栴^的男人陰沉著臉，“你又偷跑出去見天依了？”

  樂正綾慫慫肩膀，露出狗腿笑，“老哥別這么嚴肅嘛～”

  “我說了多少次了?！睒氛堁绹@氣，“你跟敵對陣營的人走太近，被發(fā)現(xiàn)了該怎么辦?！?/p>

  “可是……”樂正綾低下頭去，“那是我們的小時玩伴啊，難道哥哥你就能把言和姐姐歸類為敵對陣營嗎？”

  樂正龍牙輕輕動了動嘴唇，還是說不出話。

  被樂正綾背后念叨的言和仰頭打了個噴嚏，一時忘了說到哪兒。

  洛天依趕忙湊上去，狗腿笑，“阿和姐小心感冒！我這里有預防感冒的藥粉，來吃點兒嗎？”

  言和柳眉倒豎，瞪得洛天依瑟瑟發(fā)抖，良久，輕嘆，“你跟阿綾小心些。”

  洛天依“啪”的一聲站直，敬了個禮，“明白！”

  今天的事情，才算翻過這一頁。

  又一次見面的時候洛天依跟樂正綾嘀嘀咕咕，“他們倆真是般配，訓人都訓得如出一轍?！?/p>

  “要不，咱別一星期見一次了？拉長一些？”

  樂正綾摸摸下巴，有些不舍，“那……兩星期一次可以嗎？”

  洛天依默默把未出口的“一月一次”提議吞回肚里，點了點頭。

（三）

  “樂正綾！”樂正龍牙又一次抓包偷跑的妹妹。

  樂正綾摸摸鼻頭，低垂著眼乖乖站好，“哥……”

  “不許去。”嚴厲的哥哥大人直截了當，“再被我抓到就關你禁閉?！?/p>

  “可是哥哥……”樂正綾喏喏，“兩個月了……”

  兩個月沒見了。

  樂正龍牙知道樂正綾的意思。

  “不行不行，最近上面抓得緊，你要被巡邏隊抓到我救不了你?！?/p>

  “槍斃知不知道？”樂正龍牙比了比手勢。

  “這場仗看樣子也快要結束了，你別鬧幺蛾子?！?/p>

  樂正綾低聲應承，失落地回去了。

  好想知道天依最近過得怎么樣了……她們的營地總是很窮沒有肉吃……現(xiàn)在我又不能給她帶肉包子，肯定瘦了。

  軍醫(yī)營里，洛天依正在搗藥，時不時偏頭看向外面，距離上次見面，已經足足兩個月了，今天又是約定見面的日子，她還要不要去呢？

  前幾次都在山背等到天黑的洛天依搖了搖頭。

  應該也是見不到的吧。

  樂正家哥哥那么嚴厲，真要管她她肯定是出不來的。

  “天依?！毖院鸵蝗骋还盏刈吡诉M來。

  “你怎么把腳扭了？”洛天依急忙幫她處理傷腳。

  “今天該我巡邏?！毖院陀行┌脨?，“不知道哪個小兔崽子在山上挖了陷阱想坑殺野物?！?/p>

  “噗?！甭逄煲罒o良偷笑，“坑到你了。”

  “還笑！”言和氣得去扯她的小臉，“小沒良心的！”

  

（四）

  上層最終也還是沒能談攏。

  他們決定正式打上一仗，按勝負開條件。

  消息一層層傳下來，下層戰(zhàn)線不得不動身。

  一時間，死亡人數(shù)陡增。

  樂正兄妹所在陣營物資更為豐富，士兵更加強壯，不出意料獲得了勝利。

  帶著軍功章，樂正兄妹回了家鄉(xiāng)。

  村子被國界線分割開的另一半還有些空蕩蕩。

  他們還沒回來。

  他們戰(zhàn)敗了，會發(fā)生什么呢？

  樂正綾每天坐在門前等，撐著下巴等，等那個灰頭發(fā)的女孩。

  一天又一天，等了足足一個月。

  正午時分，陽光燦爛，照得地上沒了影子，白花花亮堂堂。

  今天的班車才緩緩駛進村子，停在路邊。

  洛天依扶著拄拐杖的言和下了車。

  “天依！”樂正綾高呼，“阿和姐姐！”

  天依擺擺手，露出舒心的笑來。

  跑出屋子的樂正龍牙系了一條雪白的圍裙，幫忙扶言和進屋。

  “怪我運氣不好?！毖院蜔o奈地笑，“開戰(zhàn)前扭了腳，差點死在戰(zhàn)場上?！?/p>

  “得虧天依膽子大，死人堆里把我刨了出來?！?/p>

  看著廚房里忙碌的樂正綾和幫忙的洛天依，樂正龍牙摸摸言和的頭，也笑。

  “孩子們都長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