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栞】四之夜
*虹咲魔法世界AU,《風旅行》世界觀外傳
*勇士雪×主教栞,是獨立故事。具體設定見合集前篇《風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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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船主教端著一只小鍋子從廚房里出來,差點和人撞個滿懷,來人倒是很敏捷地閃開了,沒造成雙雙燙傷的后果。
“哎,你坐著就好了嘛?!彼彦伔旁诓妥郎?。教堂的餐桌,可以坐下一家八口,現(xiàn)在只是放著兩副碗筷。她看著桌上強迫癥一樣整齊的筷子以及按生怕她吃不飽的標準盛出來的大碗米飯,還是忍不住話里帶笑。
“我只是想幫忙嘛……”客人很局促,“等著別人給我做吃的還是有點……”
“你在軍隊也是自己做飯?”
“那不是,但我在軍隊其他工作都好好干了。”
“那不就行了,你在我這也幫了不少忙嘛,一頓飯的人情也總該讓我請吧?!比焉鬃釉阱伬飻嚵藬?,舀出一勺湯汁澆在米飯上,然后遞給客人。
還真是有點奢飾呢,三船又一次忍不住想。和自己種的蔬菜混在一起,小鍋里燉了土豆、胡蘿卜,甚至還有蘋果和雞肉,一年前根本不敢想象一日三餐能吃上這個。該說是托面前這人的福?客人滿滿地舀了一口,邊吃邊傻笑,三船那點細膩的感激立即泄了氣。每次都這樣,一在她身邊就樂起來是正常的嗎。
“你慢點吃?!?/span>
“好吃?!?/span>
“鍋里還有。”
“……那我可以再添一碗嗎?!?/span>
武將的食量太可怕了。而且這也吃得太快了!不對,在心里嘀咕別人是不好的事。三船打量了一下自己纖細的手腕,又想到優(yōu)木每周末朝氣蓬勃的問好聲,不禁對對方的元氣微妙地羨慕起來。不對,擅自去和勇士攀比更是失禮。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沉穩(wěn)的教士該是這個樣子么。
優(yōu)木不知道是突然不好意思了還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第二碗動作十分的含蓄。一鍵變憨的主教又開始了沒話找話。
“……餓的話吃快點也行。”
“啊?哦,好、好的!”
太窒息了。她們就像三十年沒見面現(xiàn)在要登門求人辦事的遠房親戚。三船決定終止冒傻氣,找回一些教士的尊嚴。
“對了,教堂的落地窗真是謝謝你了。”
“啊,這個。”優(yōu)木從晚飯里抬起頭,活潑的眼神收斂起來。三船突然體驗到為什么有人說想要直視勇士大人的人都會移開目光。
“其實也不全是我的功勞,鄉(xiāng)親們都有來搭把手的。我想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能讓你覺得幫上忙了那真是太好了?!?/span>
“哪里的話?!比瑢⒛抗饴湓谡龔d方向,“一直都想和你說謝謝來著。教堂那么快就變了個樣,真的多虧了你?!?/span>
優(yōu)木笑起來了,很喜歡這種真摯的道謝。塵埃落定那時,三船依舊做好了一切照舊的打算。她得到了紋章,但不能造福一方的私人物品她覺得沒什么用。嵐珠來找她時態(tài)度很誠懇,不過上一任國王來拜訪自己老師時也是那副嘴臉。三船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和愿望,所以她把教堂里一些重要的史學資料封藏好,再掏出積蓄修了修收留窮人的客房。
那一個冬天還是有不少人跑到教堂來的,三船也照舊為他們生火做飯,讓這些無處可去的人們有個地方避風雪。很意外的,不少流浪者不是本地人,是聽說王國有機遇,從外地跑來的。他們告訴三船,女王在召集哪些人才,訂了哪些政策,也勸本地的流浪者跟他們一起去哪哪找個安生的地方。
三船覺得很開心,但也沒有盲目樂觀。再觀察一段時間,她想。春天到了,流浪者們成群結隊離開教堂,許諾要報答她。夏天到了,蚊蟲肆虐,但沒有瘟疫的傳聞,據(jù)說是因為王國在維爾德大人的協(xié)助下培養(yǎng)了一批醫(yī)生。秋天到了,三船在某天清晨打開教堂的門,勇士大人穿著制服掛著綬帶站在門口,向她害羞地笑了笑。冬天到了,流浪者們?nèi)貋砹?。衣物整整齊齊,還有人帶了家屬。他們把禮物堆在教堂里——肉類,甜食,華服,金幣!——沒有留下過夜。他們離開時,優(yōu)木正背著三人高的柴火回來,于是她留她一同享用了一頓十年來最豐盛的年夜飯。
“修一修教堂的落地窗吧?!眱?yōu)木在餐桌上對她說,“讓教堂恢復曾經(jīng)繁榮的樣子?!?/span>
是嗎。也許這還有點遙遠,三船想。
在她們重逢的那個秋日,她還是用那口鍋熬了兩碗青菜粥。制服做工考究,勛章閃閃發(fā)亮,兩個人吃著粥悶悶地不說一句話,勇士面色緊張,主教心煩意亂。
“那個,”終于還是來拜訪的客人先開口,“我,我只是想讓您看看?!?/span>
三船愣愣地點點頭。
“雖然我一直被稱作勇士,但在您這里僅僅只是犯人。我想讓您看見我的決心。即使穿上這身衣服,拿上了官家的工資,也永遠不會忘了自己該做的事。
“還有,謝謝您當時救了我。”
從這天起,優(yōu)木的所有閑暇時間都花在了教堂。三船灶臺的柴火越燒越多。破爛的桌椅全翻了新。水缸永遠是滿的,里頭偶爾還冰著采來的野果子。動亂時期被搬空的教堂物件也一件件添回來,掛毯、瓷磚、壁畫、雕花的窗框,全市的木匠泥瓦匠似乎都上了門,而且是拖家?guī)Э?,師傅后頭跟著一幫子練手的大徒弟小徒弟。于是這半年的秋冬,三船只要打開書房的窗戶,眼簾內(nèi)就是一群熱火朝天喊著號子的姑娘小伙,那個灰發(fā)灰瞳的年青人站在最中間,束起長發(fā),也不穿外套,短褂卷起下擺松松地打了個結,她招呼工匠一同把圓木扛上車,汗水滴落在緊握的木鋸上。
“所以,最后把落地窗修一修吧?!眱?yōu)木的眼神像爐火一樣熾熱。三船發(fā)現(xiàn)自己走神了,那個拿著鋸子、光裸肩腰的形象久久不去。新的桌椅還有松木的香味,冬夜的寒風再無法從某處墻縫闖入。重修的教堂堅固而溫暖,恰好藏起教堂主人躁動又不安的小小心情。
火,太耀眼了。
“嗯?!敝鹘檀笕讼袷锹鋽∫粯樱暗?,如果可以,不要用黃金寶石一類奢飾品做裝飾就好了?!?/span>
?
湯汁的殘渣在流水下沖洗干凈。優(yōu)木擦干餐具,將碗筷與鍋子歸位,從廚房走出來。
她的主教大人正站在落地窗前。夕陽透過窗戶,五彩斑斕的色彩落在教士的長袍上。優(yōu)木在那一瞬屏住呼吸。神保佑您。她翻遍頭腦里華麗的禱詞,只能一遍遍從心底向她吶喊這句簡陋的話。神保佑您,神保佑您。主教輕輕撫過窗戶的紋理,頭暈目眩的視線隨之降落在手腕與指尖的線條。優(yōu)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上前了幾步。但她撞翻了一張椅子。
“呃,碗洗好了?!彼堰^來,感覺臉燒起來了,下一腳就要被自己絆倒,“你在看什么?”
“只是看它而已?!敝鹘虥]有避開她的靠近,“很漂亮?!?/span>
“嚇了一跳吧。我當時說要求的時候,還擔心果林姐設計不出來,沒想到一禮拜不到圖紙就送來了。”
“嗯。”主教再次將手撫上馬賽克玻璃窗畫,端詳構圖與光影。
“很漂亮?!?/span>
沒有人再說話。這個初夏,教堂隨落地窗的竣工將翻開新的一頁,最后一位匠人也回家了。夏天不再需要那么多柴火,百步內(nèi)的樹下也新打了井。她的主教大人還缺什么呢?
優(yōu)木把手揣進上衣口袋,雖然她其實有點熱。輕微的人聲隨風傳來,勇士這才留意到院子里面,躲在樹后的陌生人。
主教猛地拉住她,似乎想解釋。其實不太必要,雖然優(yōu)木是表現(xiàn)得像發(fā)現(xiàn)了敵人一樣有點上頭,但她倒也不會那么沖動。她靜靜地分辨時隱時現(xiàn)的影子,還有斷斷續(xù)續(xù)的輕聲。
“是個男孩。”
“嗯。”
“十三四歲,在讀書?!?/span>
“嗯。”
“……你的學生?!?/span>
三船點點頭。優(yōu)木又把微微出汗的手揣進上衣。這個動作并不是在等主教給個解釋,但主教還是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院子。
“五天前,周一來的。父母是石匠,五個孩子,只養(yǎng)大了兩個。大姐八年前被拉去修橋,掉水里了。父親開始天天喝酒,母親成天哭,要不就砸東西。小兒子沒有飯吃,也沒力氣做活,從母親那里拿了點衣服,在巷子里做了私娼。
“然后小雫來了。常給窮人錢,還教他們寫字。女王進城后抓了牽頭的‘貴客’,加上修水利,有營生了,這孩子就跟著其他自由身的年輕人,一塊去工地搬沙子。醫(yī)生常去暗巷給人看病,抓了點藥,加上天下太平,父母病情也穩(wěn)定了些,又能雕石頭了。
“還是他母親發(fā)現(xiàn)的。這孩子把櫻坂大人留的識字本藏枕頭底下,字都磨得看不清了。人說他媽媽得了瘋病,硬是給兒子撿來了一本開了線的手抄書。她兒子抱著書直哭,然后父母就帶著孩子來了教堂。
“父母覺得有虧欠。沒能教他石匠手藝,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去學校上學,只求神能收留他,讓他能讀書。這孩子也真的能吃苦,每天五點半起,連著臺階都要掃三遍。這才一周不到,我教的東西已經(jīng)能背下來了?!?/span>
日沉西山。一個人的命運在短短三分鐘的言談間,就要消逝在風里。小教士寶貝地合上書站起身,優(yōu)木遠遠地望著他。是的,這是最后一塊拼圖。這是優(yōu)木夢寐以求的世界。教堂將會繁榮,苦兒們將會茁壯成長,人們沐浴在朝霞里,各自都將追求到幸福。
“能有今天,是你們的功勞?!比蝗环泡p了聲音。
“也有您的功勞?!?/span>
沉默再次發(fā)酵了。教堂再也不需要多余的幫手了。優(yōu)木在這個時刻——時局動亂的終點、王國富強的開端、少年合上書本的剎那,得到了這句恩人的肯定。
她向主教輕輕轉頭,赤色瞳仁中的溫柔與堅韌一如初見。年上的心猛地抽痛起來。我是為了履行諾言才站在這里,她絕望地告誡自己。天就要黑下去,而教堂的主人并沒動身去掌燈。確實,優(yōu)木該走了,再不需要有別的想法。她所做所有的一切一切,主教都看見了。這是對她們的關系,最好的答復了。
“謝謝您?!眱?yōu)木說。
“我也謝謝您?!?/span>
年上終于將手拿出了口袋。三船輕輕低頭,將臉偏向一邊,似乎在遲鈍地害羞,而這是不必要的。主教大人也許考慮了很多,也許一無所知。而勇士每周在禱告席上復述禱詞、目光卻無法從對方身上移開時,就早已發(fā)覺自己因貪心而墮落了。時間停留在美好的初夏,情誼的果實才不會因高溫而過熟腐爛。優(yōu)木會為一切負責。
她裹緊外套。主教的表情是正打算說什么。她會等她講完下句話,然后和她告別,玩笑般地說再沒機會來教堂這蹭飯了。而這將是她為她履行的下一個諾言。
氣溫并沒在太陽下山后變得更涼爽。主教大人甚至在開口前卷了卷袖子。
“……您今晚忙嗎?”
?
三船在廚房里,向正廳回望了一眼,優(yōu)木坐在禱告席的長椅上,抬頭仰望席前的圣母像。
“你很冷嗎?”她把茶端過來遞給她。
“……不是?!?/span>
“我不介意這么多的,熱就脫外套吧?!?/span>
“不行?!?/span>
斬釘截鐵的語氣。茶是熱的,照明的燭臺在燃燒,胸中是渴望與她繼續(xù)共度時光的私心——每一件都在這個夏夜顯得多余。三船坐在她旁邊,一同望向圣母。
“……抱歉,其實沒什么要緊事。我這樣留您,是不是讓您為難了。”
“……不。和您聊天很愉快?!?/span>
又是這樣,什么都沒變。三船以為自己在模模糊糊地向前,其實只是又一次不明不白地碰壁。吃飯的時候雖然尷尬,但真的很開心,而此刻的禮貌就像堅冰一樣。又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嗎。
三船幾乎要難過起來了。她喝了一口茶,熱氣讓人更加沮喪,于是她脫下了長袍。優(yōu)木隨著她的動作移開了目光。
她聽見了勇士微不可察的嘆氣聲。是因為什么?愉悅,還是痛苦呢?三船對一切都不甚了解,但她意外地平靜了下來。懷抱心事的人無法傾聽另一人的心事。而自己唯一確定的,是自己不愿意欺騙任何人。所以在疊好的長袍旁,三船將茶杯放了下來。
“勇士大人,您是怎么看我的呢?”
沒有任何畏縮的語氣。優(yōu)木似乎動搖了一下,但年下的熾熱坦誠感染了她。
“……很難形容。那些夸獎的話大家都說過了,我想您也聽膩了。但我說不出其他的。我很感激能和您這樣要好。”
“是指什么?”
“……指摯友。”
“也包括不愿分開、想更靠近、看見對方和別人關系好就會難過這一部分嗎?”
優(yōu)木已經(jīng)不能回答了,但主教并不是在追問她。年下靠上來,拉住她的一只袖子。優(yōu)木在恍惚里,似乎就要吻到她的發(fā)頂。
“我也非常感激這一切,但我不知道這到底算什么。我每天都在盼望您來教堂,而每個周末都不舍得您離開。我知道不該過多關注外貌,但我總是會把您和那幅玻璃窗畫的主角比較,并且私心覺得您比它更漂亮。而現(xiàn)在,我忍不住這樣接觸您,不僅沒有詢問您是否介意,甚至還覺得遠遠不夠。我以為自己是理性的主人,但又時常悲喜不定、難以入眠。
“也許是因為您教了我很多東西。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教堂,人生只是教義上的訓誡,而您讓我看見了真正的人人幸福。我那時認為您只是被衛(wèi)兵抓住的犯人,而您告訴我您是無罪的。當您穿上制服時,卻以犯人自居,想讓我監(jiān)督您勿忘初心。您英勇又高尚,勤勞又善良。
“所以,勇士大人。請告訴我吧。這到底是什么呢?”
她聽見了咕嘟咕嘟的聲音,在優(yōu)木的另一只手上。茶水在她微微發(fā)抖的手心里沸騰起來,連同杯子烤得通紅。三船還沒來得及驚叫。勇士收起魔法,放下杯子,將年下輕輕推開。
“我想,您愛上我這殺人犯了。”
很難說到底是因為哪個名詞,年輕的主教似乎陷入了迷茫與震驚里。優(yōu)木不敢再去看她。也許年下還需要時間消化,她想,但又明白其實是自己在乞求時間逃避。我也該說心里話,這對她太不公平了,我必須要開口……
“勇士大人?!?/span>
墨發(fā)的青年并沒讓她的掙扎持續(xù)太久。
“是的,我愛上您了?!?/span>
茶水沸騰的氣泡已經(jīng)消失了。自白在教堂墻壁上敲出灼燒的聲響。優(yōu)木不再說話,背對她站起身,然后脫下外套,疊放在杯子邊上。
外套里是她常穿的那件短褂,三船在等待里注意到了這件事。主人公向她走近,將手和額頭貼上她的膝蓋,輕輕跪下來。
“我向您懺悔,主教大人?!?/span>
“……懺悔什么,我的孩子?”
“我殺過無數(shù)的人。”
她咬字清晰地大聲宣告,似乎想讓全國的人都來審判她。
“而這個殺人犯,也愛上您了?!?/span>
三船終于明白她為什么不愿意脫掉外套。短褂簡單的遮擋之下,形形色色的疤痕。槍,劍,魔法的燒傷,廝殺的證明,血腥的證明。
“而這些東西,本不該出現(xiàn)在您身上。”
三船隨著她的話語,將目光緩慢垂下。脫去教士長袍的自己穿著類似的短衫,一切都和她那么相像。從手臂到肩頸,皮肉綻開又愈合的痕跡,那些險些要了她命的東西,那些會讓她半夜偶爾從幻痛中醒來的折磨。
“……這不是你的錯?!比卣f。
“這就是我不配站在你身邊的原因。”優(yōu)木回答。
“……因為愧疚?”
“因為我確實殺過人,也確實傷害過你。前者背叛了神,而后者,您大概要說,‘這沒什么好愧疚的’?!?/span>
她站起身,將外套重新穿上。幾片漂浮的茶葉隨冷掉的水沉入杯底。
“當我想到您遵循神的教義,主動承擔這一切的時候,羞愧和罪惡感讓我根本不敢直視您。您是真正高尚的人。而在知道了您的心意后,我甚至只能做出這種不堪的回答。真的對不起。”
她真的該走了。謝天謝地,這份坦誠也許還能讓她們繼續(xù)做朋友。優(yōu)木向對方鞠了一躬——沒來得及彎腰。
“……請放開我?!?/span>
“……您是這么看我的嗎?!?/span>
這個擁抱她用了很大的勁,優(yōu)木不敢輕易掙脫。年下幾乎是苦笑了一聲。
“那么勇士大人,請帶著您的武士精神,聽一聽我的懺悔吧?!?/span>
優(yōu)木感受到了她的顫抖,以及聲音突然的變調。某種封藏的秘密,年上想立即阻止她。不要說,不用說了,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坦白什么。然而她無法阻止一個同樣渴望解脫的人。她本能地回抱了她,用手安慰著撫摸她的腦袋,聽見她嘶啞的低聲。
“他們把我捆起來的時候,我就害怕了。他們開始動手的時候,我只是在后悔,后悔,越來越后悔,后悔為什么要放你走。我開始求他們,求他們別打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還有好多我根本不想回憶起來的惡心話。我沒想著神,也沒想著保護那對母女,我只想著你——我把你的逃跑方向,逃跑時間,甚至只吃了半碗粥這件事,全告訴他們了。
“……把我叫作高尚,自己自顧自地羞愧。實在是……太傲慢,太自負了。
“所以,在您覺得不配得到寬恕的時候,您是否會原諒一個真正的叛徒呢?!?/span>
三船察覺到痛楚。不是回憶里的拷打,而是一點點收緊的擁抱。她聽到牙齒的咬合聲,身側人越來越加重的呼吸,以及下落成飽含千萬感情的回答。
“……對不起?!?/span>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愛我?!?/span>
“……我好像又傷到你了?!?/span>
“我不是神。沒那么高尚,也沒那么容易被冒犯。”
年上破涕為笑。這么吐槽自己信仰真的可以么。年下抓住了這個氣氛緩和的機會。
“你真的要改一下這個大缺點。不要亂負責任,把別人的責任也搶走了。覺得自己不配,就不聽別人解釋,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想藏著掖著,等著我先說出來。哪有一點更年長的樣子……”
優(yōu)木的頭點出了殘影,三船立即泄了氣,就像吃飯時那樣。二人一旦放輕松,就會一同變憨,這一點三船早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她裝作氣呼呼地坐回長椅,猛灌了兩口茶,一晚上拉扯告白的后勁直沖天靈蓋。優(yōu)木也討好地靠坐過來,向她搖尾巴。她別過頭,不想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紅。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反省反省再來見我。”
“……栞子?!?/span>
主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嚇的。她立即轉身向她抗議,而年上早就準備好了。
圣母在上,感謝您的塑像閉著眼睛。外套早就丟在了地上,凌亂的短褂短衫染上禁忌,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喚醒著狂喜起來。她軟在有力的臂彎里,頭一回品嘗到年輕的甜美滋味。年上放過她,她終于能大口呼吸。
“……這是什么?”在沉湎于下輪進攻前,年下掙扎著問。
優(yōu)木抬手打了個響指,燭臺的火苗應聲而滅。
“是愛。”
她啞著嗓子,再次咬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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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的王國沉入初夏的夢境里。沒有哪位來客在今夜歸家,沒有哪對戀人在今夜空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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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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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雫的一之夜、愛璃的二之夜、嵐米的三之夜請見合集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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