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依稀搖曳著暗濁的光。

今晚很涼，因為外面沒有幾個人，人少的地方，便似乎理應感覺到些許涼意，加之是深冬，雖然冰雪盡已消融，溫度卻也不爽，我出來時便是穿的大衣。

今夜便是除夕。我隨家人吃了晚飯，便提前出去，享受著只屬于自己的那份明寧靜。

路黑。我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緩緩地向著河邊走去，黑暗中我只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我緩緩地渡著步，到了河對岸，看見了自己的故鄉(xiāng)，家家都掛著紅色的燈籠，靜心聆聽，還可以聽到很遠處傳來的鞭炮聲。我的內心此時是矛盾的。我心想，此時此刻，正值千家萬戶合家歡樂的時候，我何來感覺一絲涼意？我的耳邊想起了朋友的一句回應：那是因為你逼格太高了，你裝的境界太過了。想到這個回應，我笑了，是啊，用這個答案可以定性所有的未知問題，可以躲過去的唯一方法，就是你不表達你的任何想法，那你就不會被說裝了，然而人活著，總是需要去解答一些處在當下的問題，如果可以找到答案得到感悟的話，被人說裝了也無所謂，再者說人活在世，當裝還是要裝的，再說也不是什么壞事。

沿途走過來一人。

透過手機的光我漸漸看到一個熟悉的臉龐。

柳生————一個很熟悉卻已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好久不見?！彼哌M道。

“你也是，怎么也想到出來閑逛，不去多陪陪家里人？”我笑道。

“家里太熱，我出來透透氣。這算是理由嗎？”他道。

“哈哈哈，你的理由永遠都是那樣的牽強，怎么，不看春晚？”

“很多年沒看了，記得最后看的那次，好像是本山大爺演《不差錢》那次?！彼馈?/p>

“哦”。

“你呢？你怎么不看？”他問道。

"我笑點高，現在的演員逗不樂我，看著覺得煩的慌，老爸愛看武俠電影，我換了原來的DVD，畢竟過年嘛?！蔽艺f?！?/p>

良久。

柳生沒有回答我，因為他已經注意在手機的屏幕上了，外面的寒氣更重了，屏幕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蒸氣。

一時突然感覺很尷尬，我也拿出手機刷起了朋友圈，雖然這地方網速并不是很好。柳生則拿出手機在衣服上蹭了蹭。

“多年沒見，在外面還好嗎？”我無心的點擊著屏幕，專注的問。

“一般吧，挺好?！绷?，一邊搓著手，一邊抱怨這山谷里網速不暢。

“哦，挺好，便好罷?！蔽腋胶偷馈?/p>

柳生輟學很早，幼時便是我的朋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混跡江湖的早了，小時候家里沒錢，經常和他一塊去鄰居家看電視，我便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后來他漸漸變得內斂，極少和外界打交道，我便很少見他了。

"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绷?。

“是手機沒電了吧？一個通訊工具，真的讓你我從知無不言到半字不說。”我道。…

“好吧，你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柳生便準備離去。

對岸想起了一陣尖銳的聲音，接著天空便迸射出一片璀璨。

是煙花，美麗而且絢爛，不過存在的時候終是短暫的，黑暗過后，便是無盡的落寞。

空氣更寒了，我抬頭看了看漆黑的星空，只有幾顆寥寥可數的星斗眨著慵懶的眼，我從他們的眼神里讀不出快樂與興奮。

漸漸的，一片冰冷晶瑩，覆蓋在我的眼眶，交融著我的體溫，很快化成了水珠，順著面頰，劃了下去。

下雪了。沒有等太久，天際便飄下漫天的大雪，密密麻麻的，漸漸擋住了那兩顆緩緩搖動的紅燈籠，在過了一陣子，我便什么也看不見了。

柳生見雪太大，便欲匆匆離開。

白雪很快掩蓋了大地，漸漸的又在黑暗中映射了一絲白森森的光明。

我突然怔住了。

白雪過后的一切，竟已不是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揉了揉眼睛，睜大了眼，想努力看到眼前那個朦朧卻又似乎很清晰的畫面。

我看見幾個小孩子拿著炮仗，大的點燃后跑開了，小的則捂著耳朵跑的遠遠的，同樣是夜晚，可是有了孩子們的嬉戲，似乎整個冬天也不在寒冷了，鄰居家李大爺招呼著孩子們到他家去吃年夜飯，爸爸把兒子高高的頂在肩膀上，看著外面星空中綻放的煙花，煙花雖然不夠絢爛，可孩子們看的很過癮，親戚朋友們歡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似乎想說完一年來所有的知心話，孩子們進屋了，因為要吃年夜飯了，爸媽包了餃子，屋子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不知道無聊與冷漠跑到何處去了。

柳生準備離去，我拉著他要他看眼前的畫面，他生氣的說是不是有病，孤零零的村落有什么好看，我一急，隨手抓了一把雪球砸在他的面龐，他一愣，接著也看到了剛才的畫面。

大人們居然都在，小孩子原來有這么好玩的東西，老大爺們居然都還在，這是真的？還是幻想？

我搖了搖他的肩，告訴他，很多事情，我們是無法改變的，但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多和那些想和你說話但又沒有多少時間等你和他說話的人多說說話，放下手機吧，想象以后，你會想到多好年前的一個夜晚，或許曾經有一位長輩一直想和你說說話，但刷朋友圈的你卻沒有在意，你覺得無聊是因為你放棄了很多你覺得無聊的事情，或許有的時候，人真的覺得自己太聰明。我們可以改變的，就是去改變那些我們可以改變的事情，讓我們未來后悔的事情可以少一點。”

"可是，我放不下…”他說。

“你會放下的，看看對岸那些在雪花中消失的畫面，你會知道有些你覺得無所謂人，后來會因為你一時的無所謂，也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雪花中。

雪停了，我看著他。

“保重。”

對岸的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還是那，冷清落寞的一個除夕之夜，還是那，凄清如許的一場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