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未止


克羅爾感覺自己像是一條魚，在空空的屋子里游來游去。他又一轉(zhuǎn)身，小心翼翼地踏進(jìn)老師的房間。
他看到薩克斯躺在病榻上。
房間里的窗開著，可以正正看見花園。金色的陽光是另一番模樣的海水，室外的一切都被它埋沒。他想起來去集市時，埃羅伏金色的短發(fā)將陽光輕輕撣去。
“埃羅伏并沒有停止學(xué)習(xí)，他在最近的考試中拿了很高的分?jǐn)?shù)?！?br>“我也聽說了，薩克斯先生?！?br>“……克羅爾，你已經(jīng)確定了嗎？”
“嗯，請你拜托轉(zhuǎn)告給埃羅伏吧?！笨肆_爾握著薩克斯老師的手，“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們的教誨。這一切記憶我都會刻印在腦海深處。我現(xiàn)在要走了，去變得……更強壯，更有力?！?br>“你比我聰明，克羅爾，你的選擇至少比我當(dāng)年更加理智。你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你對比你爺爺年輕的時候，真的有幾分神似。忠實、有力、理智……”
陽光照在老人的白發(fā)上，顏色就變得像是黃昏一般。
“希望您能早日康復(fù)。”
“……一把老骨頭，還指望想你們年輕人一樣身強體壯干什么……我的每一日都是黃昏，而你們的頭上，朝陽才剛剛到達(dá)。只可惜時間從沒有帶給我過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把我的東西拿去，讓它傳下去。是時候該洗凈它身上我留下的自私與執(zhí)念了……”
那塊玉的顏色在陽光下逐漸變得清澈，它在抖動，像海中飄忽的浪花。
“果然嗎?！笨肆_爾的爪心微涼。”
不知時隔多少年，兩塊玉再次歸在一起。
“埃羅伏還在努力，克羅爾……你會和你爺爺一樣做出屬于自己的選擇……”
克羅爾告辭離去，拉上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行李箱。


七、入夜


埃羅伏知道克羅爾走了。他不說話，他無處發(fā)泄，他將一切潑灑進(jìn)厚重的書冊中。
墨水似乎特別濃重，像黑色的煙霧，眼前會不時模糊。然后大腦里的圖片會支離破碎，切心的痛楚如同撕裂。
藍(lán)圖上沾濕了一滴透明的墨水。
書本散開，痛苦仍然沒有散去。
枕邊曾經(jīng)靜靜聆聽故事的是誰？
學(xué)業(yè)未盡，悲傷依舊不言而喻。
距離最終考試只有一個月了。埃羅伏打算到東方去。因為他猜想克羅爾也會去那里——東方的那個最富有的城市，白手起家或投靠大企業(yè)的好地方。埃羅伏擅長什么呢？最擅長的大概是建筑設(shè)計學(xué)。聽說那個城市有著美妙絕倫的建筑——東西合璧，色彩鮮明。
他還愛著克羅爾。而克羅爾走了，說不定會忘了他吧。就算將來再遇見，也可能是陌生人了呢？
他聽說薩克斯先生逝世了。
死因是肝病。那時是夜晚剛剛開始的時候，在埃羅伏不知情的時候，一個生命隨著黃昏的結(jié)束而結(jié)束。
下雨了，打了很大的雷。
他想起來，被窩里，克羅爾的呼吸很溫暖，克羅爾的懷抱阻礙了雷雨的進(jìn)攻。
他看到薩克斯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雨滴擊打在玻璃窗上，發(fā)出駭人的敲擊聲。
“少爺，這是薩克斯為您留下的信。”
信？


八、信


埃羅伏：
你是個好孩子。你很聰明，眼睛里充滿智慧。你繼承了茄克莊園人的堅毅、沉著和溫雅。我已經(jīng)看到了盡頭，而你的人生卻還沒有經(jīng)過百萬分之一。你會順利完成學(xué)業(yè)，在歷史上留下你的痕跡。
不信？你的建筑設(shè)計是一流的，品格是一流的，身份是一流的。這個社會就是將就層次的。層次相同的人最相配、最穩(wěn)定。我知道到這里你想說什么。而我想你也知道克羅爾現(xiàn)在在干什么。
你很努力，你也很有才。而他現(xiàn)在就必須開始付諸行動，強大自己。他說他依然愛你，他會等你，等到時機足夠。他在港城等你。因為他還不是社會的一流，他更不愿意讓你自降身段。他的理智最終戰(zhàn)勝了年輕時的盛情。他走上了正確的道路，并在你的路上暫時移去了障礙。你很聰明。你的氣量我也足夠相信。你也會和他一樣走上正軌。而時機成熟時，你們又會相遇，又會相互聯(lián)結(jié)。
難道不是嗎？你會相信這一點。
你應(yīng)該和克羅爾一樣理智。
我要向你坦白?？肆_爾的祖父曾是我的摯愛?？伤^于理智，我又太過于深情。最終我的狂熱情感為我的美好年華寫上了悲慘的句號。他有了孩子，他的孩子又有了孩子。我沒了身份，我的身份又變了身份。而理智讓一切回歸正軌。你遇見了克羅爾。你十二歲就開始產(chǎn)生對他的情感。我敢說我是第一個看出來的人。對嗎？在這之前我并沒有插過手，但我希望你們能理智。
我相信你們的句號是完美無缺的。
當(dāng)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jīng)步入黑夜。請你理解，萬物都有規(guī)律。請你相信，時間會揭開真相。


你的老師，
薩克斯

好短。

但是求叔叔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