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物語】彼得潘浮想

Ⅴ 彼得潘浮想
僅僅是一個只要伸出手就能夠觸碰到的距離,說起來兩個人之間,比這樣的行為更加親密的舉動也是有過的,只是他的手卻停頓在了半空中,又悻悻地收了回來再揣進衣服的口袋里面,指尖觸碰到了因為迷路而飄落進來的野薔薇花瓣——他只好捧著一瓣已經(jīng)失去光彩與色澤、變得干枯發(fā)黃的野薔薇站在路燈下面目送著那個人逐漸離去的身影。飄著大雪的夜晚的歸家路途,那個人的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小野的眼睛濕潤,即使閉上它們也可以感受到冬天的寒冷氣息;目送著神谷離去,只是不舍得他離去而是想要抱緊。不過他終究沒有如同自己的浮想那樣快步地走上前去拉著那個人的手不肯放他離開,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神谷先生……這個,給你?!?/p>
“嗯?小野君?”等到那個人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小野便將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又厚厚地在他脖子上面纏繞了幾圈,“那再見了,神谷先生!”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向著相反方向的車站跑去——小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跑著離開,明明如同過去的每一次見面的分別那樣就很好:四目相對過后,那個人因為害羞而低下頭,自己一邊揮手一邊講,“那……明天見,或者是后天呢。”回想起在神社參拜的模樣就覺得臉頰已經(jīng)燒得通紅一片,手心開始冒汗的時候腋汗已經(jīng)止不住了。側(cè)頭看著窗外不斷向后倒退著離去的霓虹與行道樹,以及倒映在玻璃鏡面上的紅著臉的自己,覺得講出來的那些話,實在是幼稚至極。
幼稚至極。那個人——比自己年長了三歲的前輩一定會覺得剛剛走進社會的自己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子,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地開口講出來,換成委婉的方式問著,“怎么感覺你總是有用不完的能量,每天都元氣滿滿?”聽到這話的小野在心里反復猶豫著應(yīng)該如何回答,蹲在地上捧著一抔雪的姿勢頓了頓,想要反駁:“你就直接說我幼稚不就好了么?反正我就是很幼稚的一個人,像個小孩子一樣元氣滿滿的不好么?像你一樣把自己徹徹底底地完全偽裝起來的生活方式就是成熟的大人了么?”不過他看見那個人因為說話而呼出的大片霧氣,羽織之下有些瑟縮的身體,起身用手拂去鉆入神谷發(fā)絲的雪,將圍巾在胸前的位置打了一個結(jié),“其實我的能量是很少的,這樣的我只好每天都很努力地去吸收生活中的那些微光,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自己不舍得用,也不舍得分一點給別人……”看著那個人的時候什么都想不起來,身體不再受大腦的控制,做的事情全部憑借著一顆幼稚至極的心,“只想等到什么時候這天色終于像現(xiàn)在這樣暗淡了下來,任憑街道上的冷風呼嘯而過,我在這里,像這樣地將這一份溫暖慢慢釋放給你一個人?!?/p>
神谷浩史紅著的臉頰被雪光照亮,再映照進小野大輔的眼眸之中。
幼稚至極的小野問那個人,“神谷先生,你還冷嗎?不如我的圍巾也給你?”
新年的神社參拜活動以兩個人都患上了感冒而告終——再次見面的時候那個人的手背上面還殘留著輸液的痕跡??焖倥苤x去的小野出了一身的汗,等到他靜下來的時候,那些冬季深夜的寒氣沿著被汗水濡濕的衣物纖維開始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凌晨回到家即使是泡在熱水中噴嚏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地打,用紙巾擤鼻涕的小野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感冒了,從小藥箱里面翻找出感冒藥就著涼水吞下,卻是為時已晚。感冒的小野大輔依然在進行著那種十分具有儀式感的活動,只是暖爐桌上總是插著一株鮮切花的花瓶被替換成了陶瓷的小花盆,小百合的莖稈細細長長地向上生長著。若是花的話,不是那種塑料制的,又或者是珠寶做的精致卻永不凋謝的,甚至是花店里面被包裝得很好的一大捧,小野似乎反而更加喜歡并享受那種,將一粒種子,一個種球埋入土中,給它澆水,讓它在窗臺上曬太陽,翻土,付出時間與精力,靜靜地等著它的茁壯成長,然后在某個不可預知卻注定會到來的未來,開出一朵馥郁芬芳的花朵,盡管因為脫落酸和生長素的協(xié)同作用,會變得彎彎扭扭,葉子也在不斷掉,但是正因如此,它們才變得真實。不過原本這株小百合,他是打算送給神谷的,但是一時之間兩個人切斷了所有的聯(lián)系,等到再次遇見的時候,卻又有些舍不得送出去了。
倒不是他質(zhì)疑起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或者更為貼切的說法是質(zhì)疑起自己對于那個人的情感,小野只是在想:會如同我照顧它似的繼續(xù)照顧它么?一直都認為,或許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種幼稚的固執(zhí),但是卻認為:如果是那些花店里面精心修剪又被仔細包裝過的話,不如一顆種子一捧土來得實在真切——寧愿付出時間精力用心血灌溉,看著它成長起來,抽出綠芽,然后一節(jié)節(jié)地攀高,或許會開花,或許永遠都維持著“草”的形態(tài)。他用手指輕輕戳戳小百合的葉片,喃喃自語,“不如等到你開花,就送給他好了?四葉草我送過,如果送花的話,會被當成變態(tài)嗎?”
不過他并沒有被當作是一個變態(tài),還不擅長打直球的小野大輔沒有勇氣抱著一盆小百合惹人注目地走出家門,搭乘公交或是換乘地鐵,然后被一起工作的役者與職員問著原因的時候?qū)⑦@盆花放在神谷浩史的椅子上面。于是他換了另外的一種方式:提前與花店聯(lián)系好,在新番收錄的第一話,給每個人都送上了一個手捧花,只是那個人的捧花多了一株小百合和一張寫著幼稚字跡的小卡片。
“ 128√e980 ”。
“ 128√e980 ?”
小野看著面前的那個人有些疑惑地念著再低頭在草稿紙上面寫寫畫畫,“說起來以前我數(shù)學很好的呢……不過這個到底怎么算?。俊?/p>
“可能是誰的惡作劇吧?”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小口地喝著咖啡,而玻璃櫥窗的外面突然開始下起了暴雨,狂風肆虐的同時,還伴隨著隱隱雷聲;街上面的人都開始奔跑,或是尋找躲避的地方,平日繁雜的街道一瞬之間冷清起來;仍有撐著顏色各異的傘的行人在外面匆忙地走著,盡管那些雨傘起不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作用。水汽氤氳出裊繞彌漫的霧氣,一切看起來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水聲隔絕平日里的嘈雜,如果小野走進雨中,當那些雨水落在他身上的時候,或許會是一種沁入心底的冷。
那些水滴穿梭在塵世間,不斷蒸騰蔓延一片朦朧雨世,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模糊了他的心。那個人放下手中的小叉子,用手掌輕輕揉起自己的臉。小野微微張張口,卻最終是不再看神谷而是別過頭去:這個夏天依然氣勢磅礴地到來,充滿了蟬鳴,一場又一場龐大的雨水會依次降臨,然后再隱去在云朵之后,來年它們又會再度席卷而來、咆哮著沖刷城市——或許那時這家甜品店的主推系列換了新的口味,而周圍的人穿起了新一季流行的時尚;河水因為接連不斷的暴雨翻涌高漲,沿岸沖刷了常年茂密的森林;臺風也重新過境,摧城掠地地帶走每一個人深藏的浮想。
“小野君……”
“嗯?”被迫地被這一聲溫柔地呼喚喚回,只要講話的對像是那個人,好像小野大輔就不能夠不去看著他,也不得不全心全意地做出一些認真直接的回應(yīng),“神谷先生,怎么了呢?”
“我啊,我……牙疼啊,小野君。”
“是很疼呢?!毙∫疤饟卧谧烂嫔系氖职丛谛乜诘奈恢?。
于是這個盛夏,像是盲目的魚群渴望著海水,像是嘆息燃燒起來幻化成一陣暴風與煙,像是在沒有路的荒蕪森林外圍繞了幾圈。
于是這個盛夏,總有種灼熱的感覺,隨時隨地都能讓人窒息。而小野則想要極力保持靜止,盡管周圍的一切依然都在高速旋轉(zhuǎn),白天黑夜黑夜白天,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可以阻止自己不離開,卻無法阻止他人的離開,于是他便錯過了一些,再得到了一些,兩者接近或是相差甚遠。
在盛夏灼熱的時候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盯著太陽,然后就被刺痛得睜不開眼,一片黑暗過后是屬于流動奔騰的血液的鮮艷的紅色。
鮮艷的紅色。
全部都是鮮艷的紅色。
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是只要伸出手就能夠觸碰到的距離。小野伸出手緊緊抓著神谷的手,只是那個人的目光已經(jīng)從他身上剝離出去,或許是在注視著空氣中不知名的什么地方。那個瞬間小野大輔第一次感到清晰透明的哀傷,它以深刻又鮮艷的形式感染著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然淚流滿面。原本是妄想出的一場不期而遇,按照那種言情小說的發(fā)展,故事的情節(jié)本還停留在序章,如同電車剛剛駛出站臺沒來得及留下軌跡,那些臆想?yún)s都成了空,而人生難以洞察的生與死讓悲傷以更加具像的形式流于表面,比如恐懼,比如空虛,再比如孤獨——變成了一個不曾說過再見的離別,不甘愿卻也只能不得不甘愿。
于是這個盛夏,生活頻繁地被悲傷造訪,好像是落雨后的草野,瞬間蓬出許多不知名的花苞,一個又一個再一個,應(yīng)接不暇,整個世界都是炫目到心悸的紅色的草野;它們有的被印進書頁,有的被小野寫成了一首無名詩,然后,“我將做一個無用的人,喝得爛醉走向滅亡?!薄@是在悲傷中完結(jié)的夢境,先是妄想,再是幻想,然后是臆想,最后是默想,連默想也不肯施舍給予的消失與滅亡。
于是這個盛夏,在這種持續(xù)高溫的天氣里面,躲在玻璃墻壁后面的小野大輔覺得似乎只要這樣,只要自己不再靠近,就可以置身于另外的一個空間:那是另一個空間的光與影,打在他的身上形成規(guī)整的柵格狀;那里上演著朋友們最近快樂的事情,上演著轟動而特效精湛的外國大片,上演著一段又一段溫情的綿久之愛,上演著一場現(xiàn)實得有些虛假的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但是只能如同隔著河流般,在遠離小野大輔的他處僅僅亮起一簇兩簇明滅的光:它無法穿越那些億萬距離的光年,或是時間的罅隙而走向小野大輔。
關(guān)于那個人的記憶與情感,只有以這種悲傷的方式才得以呈現(xiàn):傍晚半明半昧的天光中,是救護車閃著的紅藍交錯的光芒,小野站在路口看著他們把那個人抬上車子,人們的步伐顯得沉重又緩慢,似乎是被浸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仿佛站在浩瀚的宇宙邊緣,看著夜空最為明亮閃爍的那顆星辰逐漸遠去,只剩下一個晃動模糊的光影,像是夢境被揉碎在浮藻上變成泡沫與陽光的碎屑。等他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車上,依舊拉著那個人的一只手,只是渾身已經(jīng)涼透;想要用手擦去那個人臉上的污漬,凝固的血跡卻怎么也擦不掉,時間久了他也自暴自棄起來。
小野大輔忘記了那天自己究竟是如何從醫(yī)院走回家的。那是一段長長的路,一個路燈的影子踩著另一個路燈的腦袋,然后漸漸天光大亮起來,太陽和月亮同時懸掛在遙遠的地方。他一會兒哭了,一會兒笑了,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顧影自憐。這個世界依然是很美好,東京這個城市也依然在高速地旋轉(zhuǎn)著,只是他卻頓時沒有了平日里面的動力,像是旋緊發(fā)條的玩具隨著齒輪的轉(zhuǎn)動逐漸停下動作,又像是一位長途跋涉的旅人,已經(jīng)旅行得很累了,沒有那個人的話——他并不想要看見這個沒有神谷浩史的世界。他還有最后一絲力氣,將自己泡進熱水里面。滾燙的熱水像是在灼燒皮膚,或許等他從水中冒出頭來,自己就會再活過來,心臟猛烈地跳動,而一切都會像沒發(fā)生過一樣,時間回到了十七歲時的盛夏,小野大輔還可以肆意著去妄想;又或許,那些滾燙的熱水燙得皮膚紅腫,心里面某個位置卻怎么也溫暖不起來,像是正在落下一場永不停歇的大雨,而他等來那個晴日的時間是永遠永遠與永永遠遠。
看著水面上彌漫擴散出的一片鮮艷的紅色,他又想起傍晚時分,那個人努力想要觸碰到自己的模樣。明明是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的距離。但是卻什么也做不了。如同曾經(jīng)寫下的“我愛你”,到最終卻也不得不說是什么人的一個惡作劇罷了。而那些被種下的感情……種下了一朵花的小野忽然覺得,其實自己要做的不過是等著時間帶他走,然后又帶走自己——如果注定神谷浩史不能陪著自己走完名為“小野大輔”的人生,那么他愿意陪著那個人走完一段短暫、結(jié)局來得過于突然讓人猝不及防的人生:先退場的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云彩也沒有留下任何遺憾,反而是被留下的人忍不住懊惱悔恨地等著燈光熄滅帷幕落下掌聲停止;唯有生命走到盡頭心臟不再跳動呼吸停滯鈍塞,方能讓那掌聲漸弱、帷幕緩落、燈光湮滅。
“如果上帝真的要帶你走的話,那么你帶著我一起走吧?!彼谠「桌锩妫嫔细拥氖钦慈驹谧约荷砩系难E。它們蔓延出一大片醒目的鮮紅,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小野一個已經(jīng)在現(xiàn)實中現(xiàn)實地上演繼而演變成一種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再將他的意志與理性瓦解成零碎的影像,猶如老電影正在吱吱呀呀地轉(zhuǎn)著:被投射在幕布上面的光與影,黑色白色轉(zhuǎn)動著陳舊的照片,唱著無人問津的老歌曲。他覺得不知所措,他覺得頭皮發(fā)麻,他覺得肝腸寸斷,他覺得思念如綿,他覺得痛徹心扉,他覺得無法呼吸。
胸腔里面劇烈跳動著的那個東西有著窒息的疼痛,他不得不將身體下滑,直至水面沒過頭頂,或許這樣就可以讓身體與靈魂完全剝離開,并與整個世界完全地隔離起來。吸入肺部的空氣逐漸被呼出,泛起一串氣泡,水由于壓力而從鼻腔涌進他的體內(nèi),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小野掙扎著浮出水面,身體被水嗆得起了反應(yīng),劇烈地咳嗽著。
“為什么……”
為什么依然貪戀著這些世俗的快樂并浮想著縹緲不可及的幸福,即便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感到了孤獨與恐懼,卻仍然不肯放手將自己交給神。
明明那個地方疼得厲害。走路的時候疼,吃飯的時候疼,工作的時候疼,休息的時候更疼。小野抬頭望著太陽,感覺自己如同一尾被潮水沖上岸的魚,仿佛每次呼吸都是最后一次:盛夏的熾熱日光加速水分的蒸發(fā),因為干燥空氣而迅速失水干裂的鰓部努力地鼓動著,一翕一合地都是徒勞。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胸膛上緩緩按壓揉搓,希望能夠減輕一些疼痛,但那疼痛隨著每一次的呼吸而逐步加劇,沒過多久,他的額頭就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等到小野大輔再次看見神谷浩史,時間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但是他沒敢推開門走進去,只是站在遠處遠遠的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他總害怕自己哭泣的聲音太大會驚擾了那個人的美夢。
工作不得不繼續(xù)下去,只是最終話的收錄被換成了別的人。以往繁重的工作,在小野看來,似乎是一種解脫。白天的時候還好,但是到了夜晚,工作結(jié)束回到家以后,小野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感受不到任何平靜,只能盡力讓自己踡縮著身體。他一個人去過很多地方,也一個人做過很多事情,沒有爭吵沒有擔心沒有懷疑也不需要遷就任何人;與許多的人擦肩而過,世界那樣寬大廣闊,卻生出了一絲恐懼;再也沒有曾經(jīng)那樣的一場暴雨落下,幾乎是看不見的雨絲落在他的肩頭,幾乎不會讓人覺得冷。
大抵是他的心已經(jīng)過于冰冷了吧。
從此小野大輔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變得只會沉默。不過如果可以,他還是愿意講話的,因為他想要把看到的全世界通通都講給一個人聽。與此同時他也問著那個人:如果由醒來的你照亮我的生活,是不是我就可以不再感受到恐懼的孤獨與孤獨的恐懼?只是神谷浩史一直躺在那里不肯醒來,只是依然是要由神來照亮每一個人的生活;小野大輔依然無法放手,把自己托付給神,于是他走進小餐館,擠在人潮里吃飯,淹沒在高高疊起的臺本之中,搭乘末班時已經(jīng)滿員的電車。
世界如此繁盛,每個人都置身其中,盛夏時期的植物克服地心的引力不斷向高處生長著,但是小野總感覺到,屬于自己的有些東西正隨著某個人的睡去而一起陷入了沉默。悲傷也好,痛苦也罷,他真切地理解到,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在任何的城市,任何的街頭,就算自己走到了世界的盡頭,也依然會跟著自己,如影隨形。
沒有了那些攀援的花朵,沒有了那些破曉的晨光,也沒有了那些華美的光影;那種溫暖也變得不復存在,生命中再沒有帶著熱度的微光;變成一副頹敗不堪的模樣,整日將自己努力灌醉,卻又深刻清醒地意識到,“我只會沉默,或許這沉默能讓我得到一絲解脫,可是如果你讓我繼續(xù)說下去,那么我會把我看到的整個世界都講給你聽。
“我總在想,人類實在是有太多廢話,不停地交談,可是如果你在我身邊,我也會不停地跟你說話,你看春天沿途的風景多美,你看盛夏抽出新芽的野薔薇,你看秋季的金木樨與微風,你看冬日的雪與樹葉一同凋落,枝椏上槲寄生累累?!?/p>
——沒有你啊。
——沒有你的話,在哪里都會感到寂寞,想去有你的地方牽你的手擁你入懷中。
盡管多希望被那個人從遙遠的地方望過來,被那個人從遙遠的地方喊過來一句漫長而溫柔的對白,小野依然守在病房的外面,不敢走進去一步,偶爾聽見從里面?zhèn)鱽淼呐c醫(yī)生的對話。他用手按壓著胸口,悲傷也好,痛苦也罷,只覺得快樂似乎已經(jīng)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團聚是該快樂的事么。相愛是該快樂的事么。走一條陌生的路是該快樂的事么。把快樂從另一個宇宙里面召喚回來,然讓它們?nèi)缤可萧~鱗,沿著日光從海面一直游向自己是該快樂的事么。
一切使人痛苦的傷疤終究會伴隨著夏天的過去而變淡變淺,不再灼熱得讓人感到深刻的疼痛,而他終于推開門走進去。
“小野……”
抬起頭,看見那個人做著無聲的口型,他感到呼吸變得沉重,空氣像是有了重量,他覺得視線變得斑斕,空白像是染了色彩,而由妄想連成的幻想在臆想之中被湮滅的默想、再化作浮想的夢境,此時此刻,如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每個奇跡日常似的終于貼合現(xiàn)實自上而下與之嚴絲合縫地重疊起來成為了一種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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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一天你會想起,再感歎說,“啊,這是在兀自為我亮起的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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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