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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科幻作者趙雪菲的新長篇《卵生的救世主》今天更定第2話！

【前情提要】

在殖民星球伊洛星上，月宮辦事員程卷施正在十六號營地享受難得的周末時光。

她從好友林毅也是營地管理者那里聽說，最近總是有一群可疑的人在營地四周游蕩。程卷施試圖幫忙，卻被告知她什么也不用做……

就在程卷施接到加班的指示打算離開的時候，前往調(diào)查此事的弗蘭克和芬奇卻忽然攔住了程卷施。

他們告訴她其中最特殊的那個可疑人員不但已經(jīng)被抓住了，而且還和程卷施有著密切的關系。

而程卷施結(jié)合之前的錄像和弗蘭克的描述，也馬上推斷出這個“危險分子”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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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學生。曾獲得第四屆水滴獎短篇小說三等獎，作品多是圍繞個體的情感訴求和技術（或通過技術和外界）互動，比較擅長表達人物情緒，引發(fā)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樣活著》、《它的腦海之中》、《材料兩則》。

卵生的救世主

第二話 似曾相識

（全文約4000字，預計閱讀時間10分鐘。）

對于一個孩子來說，行商的飛船或許是最好的成長場所，在那兒她既能聽到來自各個星球不同世界的奇聞異事，又能通曉那些形態(tài)各異星體的樣貌和形成原理，如果孩子足夠幸運，而父母又明白教育的真諦的話，她還有機會接觸到全宇宙最多的星系博物館，于是那些無休止的問題也就漸漸有了答案，她會明白人和人之間依靠什么維系、社會怎么運轉(zhuǎn)、飛船為什么能夠在宇宙中穿行，最重要的是，親近世界的渴望會在她心底生長，成為人生低谷里向她伸來救贖之手的堅固藤蔓......

數(shù)天之前

工作總是老樣子，程卷施穿著便于沖洗的橡膠連體服一步一個腳印地踩在泥濘的海灘上——繞過海灘上那些高大菌柱，往伊洛星的更深處走，記錄下那些形態(tài)各異的新生動植物。月宮的高層相信，只要她們對這片土地掌握的信息足夠多，改造足夠多，總有一天可以擁有更多地方用于耕種、養(yǎng)殖、甚至開發(fā)新的農(nóng)業(yè)產(chǎn)品——他們理所當然的把伊洛星看作集團的所有物，巨大且仍需改造的工廠。

程卷施不贊同甚至厭惡他們這種想法，只要看一眼遠處農(nóng)場外人工種植的樹木呈現(xiàn)著多么離奇的黃褐色就可以知道——在那些枯死的樹木之間，有著幾乎什么都沒種的淺褐色土壤——事實就是如此，伊洛星上的有著大片的什么都養(yǎng)不活的土地。外星的生命并不歡迎這些地球移民，堅強而頑固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有它們自己的想法，人們縱使可以隨意的編寫自己和其他生命的密碼，但是有些情況不會改變。

只不過程卷施不會把這些牢騷當作報告發(fā)給上司罷了，畢竟這份工作或許只要再干三年，她就可以攢夠回家的票錢，那個印象中總是充滿忙碌人群的港灣太空城，記憶中一切美好的旅途都曾在那里啟程......但之后要怎么辦呢?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程卷施安慰自己，她眼前的目標只有一個，早日離開這里，環(huán)光二號和伊洛星已經(jīng)夠她受的了。

伴隨她從環(huán)光二號一路到今天的兩臺協(xié)助無人機也到達她頭頂，盤旋等待著今天的工作。程卷施收到來自月宮的任務消息，便操縱著它們?yōu)樵聦m提供地面詳細的景觀圖片，以及一些通過電磁模塊掃描到的地下信息。

一切都很平靜而無趣。

到了休息時間，程卷施在農(nóng)場邊找了一顆足夠堅固的植物依靠著，她現(xiàn)在唯一期待的是等到之后的整理工作結(jié)束后，可以到16號營地獲得心靈上的片刻安寧。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熱愛坐在吵鬧的人群中間，就算全程不和任何人說話也會覺得很快樂。16號營地的人們?yōu)樗峁┝艘粋€避風港——林毅和她的養(yǎng)子，負責維持秩序的前獵人小隊成員弗蘭克和芬奇，她喜歡這些家伙，這些頑強生活在地面上的人們可能比宇宙種任何的群體都關切彼此。

休息超時的警告聲打破了她美好的想象，把她無情地拖拽回現(xiàn)實世界，程卷施有些煩悶地站起來準備繼續(xù)工作，卻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兩臺無人機的消失不見了。

不管在操作界面上怎么呼喚，它們都不見蹤影。

怎么回事？

看來就連無人機都知道休息時間不夠是不能開始工作的，程卷施一邊腹誹一邊走進連接灘涂的這條人造林藩籬，希望農(nóng)場中開闊的視野能為她提供一些幫助。

當她撥開那些因為缺乏營養(yǎng)而即將枯死的改良樹種后，眼前的景象令她頗為震驚，她的兩臺物探無人機竟然如同寵物型號一般，繞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飛來飛去，撿拾著女孩扔出去的枯枝。

程卷施保證這是她看到過最荒唐的畫面了，小孩和狗打鬧、和貓打鬧、甚至和鸚鵡打鬧她都可以接受，但是無人機？不要說它們質(zhì)地堅硬缺乏柔軟的外表，最重要的是它們完全沒有性格可言，她非常困惑地看向那里……

“你對它們干了什么？”程卷施遠遠地喊道。

“什么什么？你是誰？這是私人領地，請不要擅自闖入，”女孩忽然停下了和無人機的嬉鬧，底氣十分足地說到。

程卷施遠遠地看過去，女孩穿著地面居民常穿著的淺灰色防水連體服，黑色的頭發(fā)為了方便都盤在一處，發(fā)髻因為打鬧地動作過大而歪在一邊，“你頭頂?shù)膬膳_無人機是我的，我也希望你不要擅自篡改它們的程序.....”

“我嘛？”女孩把手背到背后去，為自己辯解道，“我沒做什么，是它們先飛到我這里的......”

“你難道是地下的坑洞或者是一條地下暗河么，小姑娘……”程卷施對她的辯解感到不可思議，“這是可兩臺探地無人機呀，親愛的?！?/p>

“好吧，我承認，它們一開始不是沖著我來的，是地上這些東西，我看他們似乎完成了工作，于是就.....就給它們上傳了一些娛樂功能，它們也需要休息的對吧！我們雙方各取所需了！”

無人機當然不需要休息！程卷施在心里反駁，就像它們不是設計出來陪小女孩玩耍的一樣。

但是當她走得更深，更加接近這片翻得十分松軟的農(nóng)田中部，一些散落在地面上的奇怪顏色引起了程卷施的注意——她當然覺得熟悉，這種淺色的沙土塊并非來自伊洛星的地表，而吸引了她的兩臺無人機至此的也正是這些東西......

“這些碎塊是從那兒來的？”程卷施壓低了聲音，一些熟悉的畫面鉆入她的腦海。

這些砂塊背后忽然長出背景，環(huán)光二號的荒漠景象如同水流般滲出，碎石和細沙覆蓋了地表，缺乏大氣層保護的星球表面呈現(xiàn)出可怖的光禿。一些痛苦的回憶鉆入腦海，恒星的光芒刺痛著她新生的“皮膚組織”，或許宇宙射線也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氧氣瓶里的空氣吸起來有著刺鼻的味道，身旁的隊友忽然倒下......

“我不能和你說……這是我的秘密?！迸⒅岬鼗卮?。

在試圖收起那些被兩個無人機反復登記的塑封袋，并把里面裝的碎塊還給女孩的時候，程卷施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的無人機擅作主張為那些塑封袋用激光標好了號碼，上面記錄著此地的絕對坐標，還有它本身的序號0901，09是代表著發(fā)現(xiàn)的物品的種類——砂塊，01則理所應當?shù)氖撬话l(fā)現(xiàn)的順序——這是它們被棄用許久的“本職”，在環(huán)光二號上每天都要用到的功能......

生活真是喜歡開惡意的玩笑，程卷施想到。

“這兩臺無人機曾經(jīng)是負責采集樣品的輔助設備，它們熟悉這些東西?！背叹硎┛焖俚貏h除了女孩給無人機植入的新程序，它們馬上就離開孩子身邊，到那些砂塊上空飛來飛去，忙碌地做起著采樣和記錄的工作，程卷施也很快原諒了小孩熱愛玩鬧的心性，和緩了責問的語氣，只是說，“我對打聽你的秘密不感興趣，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吧.....”

“樣品？什么的樣品？”女孩問出了一個程卷施不愿意回答的問題。

一個新的聲音及時打斷了她。

遠處農(nóng)場主人的木屋里走出一位成年女性，她披著本地植物織就的、粗糙且顏色暗淡的灰毯子，有些奇怪地看向這里，“你在和誰說話呢，圓圓，你又把爸爸給你的那些東西擺出來干什么......”

她話里都是擔憂，話沒說完便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

果然是個慣犯，程卷施想到，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對女孩卻多了一些理解，畢竟她也曾經(jīng)是個淘氣好動的孩子。

“我只是想嘗試著把它們拼起來，”她對那個可能是她母親的人回應道，然后又轉(zhuǎn)向程卷施，她帶著詢問的口氣對程卷施說，“這些邊緣看起來可以合在一起，就像是拼圖，你不這么覺得么？”

當然，我當然知道這些是什么，它們也的確可以拼合在一起，程卷施在心里回答，她不知道女孩從哪得來的這些東西，或許是她在環(huán)光二號上工作的父親帶給她的，而他現(xiàn)在又在哪兒呢？

這里看起來只有她們兩個......

這些不是能帶給你幸運的東西，小姑娘，它們背后是月宮避之不及的禍患，程卷施想這么告訴她......

“我不關心你是從哪兒得到這些東西，”她的話里壓抑不住擔心，到了一句的末尾，這種擔心已經(jīng)變成了略帶警告的口吻，“但是你最好別和其他人展示它們了?！?/p>

“為什么？因為他們來路不明？”女孩不愿聽從勸告，她看起來的確十分好奇的樣子。

“因為它們很危險，有壞人不希望別人知道世界上有這種東西存在，如果你希望你和媽媽都好好的，那么最好按我說的做，管好自己的好奇心?！?/p>

女孩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開口卻沒有說話，她可能是被陌生人的語氣嚇到了，也可能事情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順利。

程卷施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這么做到底是不是對的，她害怕這種說法會讓孩子更加想要弄清楚這些砂塊背后的事情。如果是小時候的自己，程卷施想到，也一定會這么做的。

她的兩個無人機，似乎停止了最后的作業(yè)，近乎安靜地懸浮在那里。女孩也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她碰動的雙唇間醞釀著幾個“可是”。

“可是我的確想知道這些是什么……好吧，我和你說，這些是父親從那顆月亮上帶回來的?！毙∨⒅噶酥割^頂?shù)奶炜眨藭r正是落潮的時候，被女孩提及的金色月亮還在地平線一以下的某處，天上空落落的，只有廣闊的蒼穹和細散的云，“我想知道這些東西是什么，就像想知道天上還有什么一樣，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或許……真像你說的，我不應該總是給別人添麻煩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她到底是個孩子，對人沒有惡意，程卷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

“對不起......”程卷施小聲說道，她從無人機自帶的存儲器中下載了一些文件，都是些無害的、已經(jīng)被發(fā)表過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她跟隨商船前往目的地途中留存下來的，里面有精度相當高的各種人類已經(jīng)殖民的諸多星球的GIS信息，以及它們的電子模型，還有一些記錄著星球物理學家們對那些遙遠星體的科普性描述的文章和視頻——沒人能阻止一個孩子想要去知道什么的欲望，但是鑒于原有道路上的諸多不便，她或許可以把一切往更好的方向引去。

她把這些都裝在液體存儲條里遞給女孩，然后指了指群星尚未閃耀的天空，“如果你對外面感興趣的話，這些東西可以看看，你有終端設備對吧?！?/p>

女孩點點頭，恢復到了正常又俏皮的狀態(tài)，甚至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疼地對程卷施不停提問，“這些都是你去過的地方么？現(xiàn)在呢？你在為月宮工作么？”

“是的，我去過，我暫且在為他們工作，但為月宮工作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她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鼓起勇氣看向女孩的眼睛，那目光她不可能不熟悉——期待、好奇、不可抑制的沖動、想要發(fā)現(xiàn)世界上所有的秘密的勇氣，她敲了敲玻璃質(zhì)地的存儲器殼子，“這些才值得為之驕傲?！?/p>

“我叫袁源，”女孩學著大人間互相認識的樣子向她伸出手，她笑起來的時候如同一顆小小的太陽，“我會好好看這些東西的?！?/p>

“程卷施?！?/p>

孩子的眼睛和星光有相似之處，程卷施走的時候如此想到，它們都溫柔又濕潤，有著講述新鮮故事的奇異力量。

希望那諸多充滿魅力的新世界能讓她短暫的忘記環(huán)光二號上的奇怪砂塊，程卷施略帶擔憂地想到，也希望女孩能真的按照自己的所說的把東西收好，最好是這樣......

兩臺無人機機翼旋轉(zhuǎn)著，發(fā)出沉默的贊同聲音。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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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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