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無聲 第二十一回 除謠言護衛(wèi)捉鬼 祭靈位判官哭墳

第二十一回 除謠言護衛(wèi)捉鬼 祭靈位判官哭墳
展昭心道自家雖不敢夸口這開封城樁樁件件皆熟識,然則實未聽聞有個甚么“十里醉”的,莫不是新出的酒家不成?一面想一面將暖手爐于懷中揣好了,尋了個副食店欲買些熝肉。店家應(yīng)了一聲便去執(zhí)刀,展昭卻皺了眉,只因這棉簾一掀,一股子濃香之氣撲面而來,展昭往里瞧了一眼,見屋內(nèi)煙熏霧罩,不知供著什么。那店家見展昭面色怪異,笑道:“今日不甚太平,求著菩薩多保佑則個?!闭拐哑娴溃骸疤锰锰熳幽_下,還有人明目張膽作奸犯科不成?”那店家臉色一稟,伸出頭來,左右瞧了瞧,一把將展昭拽將進去,低聲道:“這位客官切莫亂說,給小人惹了災(zāi)禍?!毖粤T匆匆轉(zhuǎn)身切好了肉,利落包好了,遞與展昭,道:“快走罷?!闭拐呀舆^熝肉掂了掂,塞錢過去,道:“店家若是惹了甚么麻煩,何不上報府衙?”店家不耐道:“你這人,恁地啰嗦,快走快走,莫給我惹禍?!闭拐岩娙绱苏f不通,臉色一變,一手摸向腰間,道:“展某乃開封府四品護衛(wèi)。若店家這里果有賊寇,可是知情不報,不若與我走上一程?!钡昙衣勓阅樕蛔?,心道這怎地說來,忙道:“不知展護衛(wèi)大駕光臨,小民這廂冒犯了?!北阋鹿?,卻給展昭抬手一攙。
展昭方才伸手一摸腰間,方記得此次出門未帶腰牌,收回時順勢攙住店家,放緩了聲色,道:“你若有甚么難處,不妨說來?!蹦┝擞只R幌拢叭羰遣徽f也罷,少不得要去包大人面前走一遭?!?/p>
店家哪經(jīng)得住這樣的話,忙求饒道:“大人明鑒,小人著實不敢欺瞞大人?!币晃逡皇懒藗€清楚明白。原來自上月起,也不知怎地,人都傳那葬身沖霄樓的錦毛鼠白玉堂化作了冤魂厲鬼回來討命了。證據(jù)便是那白府被一家酒肆收了后,從不見有甚么生意往來,日日大門緊閉的,倒是夜里常聞凄厲哀嚎。更有人曾于深夜時見內(nèi)有白影飄出,恍若鬼魅。于是口口相傳,那錦毛鼠當年曾入宮盜寶,得罪了真龍?zhí)熳?,如今死得凄慘,陰間不允許他輪回,他自認冤枉,便化作孤魂野鬼,白日躲進宅子,夜間便出來哭號。盧方等畢竟為朝中命官,尋常百姓哪個不活得低聲下氣,生怕惹了麻煩,故并無人聲張。像這做夜間生意的,家中便供起神佛,求神佛庇佑,莫惹了災(zāi)星上門。
展昭聽他言罷,環(huán)視一周,果見屋內(nèi)擺著老君如來等,當中一香爐熏得烏煙瘴氣,門窗兩側(cè)更是貼著朱砂鬼畫符,想必是驅(qū)魔所用。此情此景,展昭忽地想起某日白福拎著一串護身符要給白玉堂掛上,去被那傲氣的耗子嗤笑:“也不知你去哪巴巴地求了這大一串,都掛你家爺身上,也不怕他們爭香火動起手來?!闭拐衙蛄嗣蜃?,看著那店家嘆了口氣,道:“鬼神之說,害人害己啊。”轉(zhuǎn)身掀簾出去了。
展昭打定主意,再度轉(zhuǎn)回白府,也不走門,翻墻入院。這院內(nèi)倒與先前一般無二,只是被打掃得潔凈。展昭暗中提氣,弓腰滑步,摸到房前,翻身上了房趴伏好。少頃忽聽哭啼之聲,展昭心道這便是百姓所傳之鬼魄了,以手撬瓦,貼著房脊向內(nèi)瞧。只見一人花白胡子掩面,渾身素白,頭上扎著白綾,正自焚香祝禱。前方墨色牌位,赫然寫道:賢弟白玉堂之位。展昭一驚,暗道這到底何許人也,忙貼耳用心,只聽那人哭道:“白賢弟為人一世英名,智略過人。惜乎你這一片血心,竟被那忘恩負義之人欺哄了。什么叫結(jié)義,什么叫立盟,不過是虛名具文而已。想你慘死沖霄,尸骨無存,那群無有心肝的做了官宦,五弟呀!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與他等掏心掏肺,喂養(yǎng)了那假仁假義的雜種,尚不如我柳青夜夜來哭!五弟呀!”哭聲甚為悲切,展昭不免起了惻隱之心,又想到日后玉堂也只能以字存世,恐此生再不得入京,不禁悲上心來。這邊人以袖拭目,又道:“如今那漏網(wǎng)之魚,已被柳某除了個七八,五弟你大仇得報,放心投胎去罷。若放了心,便托個夢柳某。”展昭明了,這便是民間所傳鬼怪了,縱身落回院中站定,朗聲道:“兄臺自稱‘柳某’,可是白面判官柳青?”
柳青方祝罷,聞言一驚,摸出腰間判官筆,出門擺開架子,道:“正是在下,你是何人?!闭拐岩磺扑种斜?,抱拳道:“柳兄,別來無恙?!绷嘁娛钦拐眩彩樟吮?,去了面上妝容,回禮道:“展大人,不知展大人深夜來訪,有何貴干。”展昭笑道:“柳兄何必明知故問,數(shù)日前開封府捉了一名襄陽余匪,名喚錢貴,想是柳兄之功罷。”柳青道:“正是柳某所謂。展大人也不必為難,柳某這便與你回府,絕不喊冤!”展昭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展某離京月余,不知白府易主一事,本是來瞧瞧的?!绷嗬湫Φ溃骸鞍孜宓芸犊罅x,官家只模糊予了個名頭,其中利害,誰還不曉得?如今白家生意已撤出京城,柳某怎忍這院落落入他人之手,便掛了個酒家名頭。不過是留個念想罷了?!闭拐严氲轿輧?nèi)的白玉堂牌位,不由皺了皺眉,道:“柳兄為人忠義,展某佩服。那錢貴本是襄陽余孽,柳兄為民除害,雖有欠妥,想必包大人也不予追究。只是民間傳言不甚中聽,柳兄還當好自為之?!北孓o。柳青盯著他出了院落,抬聲道:“展大人,柳某從不記得手上多少人命,早晚報應(yīng)上門,自也不曾欠你人情!”展昭未做回答,于夜色中漸去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