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僧(六十一)
【無心X蕭瑟】妖與僧
75.轉(zhuǎn)危為安
畫雪山莊。
午后,天色陰沉。
書房很安靜,窗風緩翻書頁,一唰一唰地響。
無心坐在案邊,一手支頤,口中咬著筆桿,對著一張白紙發(fā)呆。從殊牢回來之后,他打發(fā)了幾波侍衛(wèi)去尋找適合給蕭瑟渡氣治療失溫癥的人,正在等待消息。
房門咔咔地敲響了幾聲,黃衣侍衛(wèi)秋雩端進來一盤茶點,輕輕擺放在梨木小桌上。他穿戴一絲不茍,手指修長潔白,如玉雕一般。
「主君,請用茶點。」秋雩倒了一杯熱茶,又將兩碟肉卷從食盒里取出來,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上。乍一看,這兩碟肉卷做得絲毫無差,宛如鏡像對稱。
無心沒心情吃茶點。他丟下筆,招呼秋雩到自己跟前,小聲詢問,「事情辦妥了沒?」昨夜他吩咐其將一名狐妖死囚轉(zhuǎn)移到殊牢頂替蕭瑟。
「已順利辦妥。那狐妖身高與蕭公子相若,而身材,據(jù)說原本較為豐腴,在牢里待了一個月,如今也與蕭公子差不多,至于相貌,易容之后,與蕭公子有八分相似?!骨秭Ь徛曊f。
「好?!篃o心很滿意。他知道秋雩的八分在別人眼里便是十分。
「他名為濏瀟,這名字倒過來去了水,簡直一模一樣。」秋雩補充道。他向來細心穩(wěn)重,偶爾會在一些不必要的細節(jié)鉆牛角尖。
濏瀟?無心喝了口茶,差點噴出來,「名字就不必在意了?!顾畔虏璞?,嚴肅地問,「他所犯何罪?」
「濏瀟是北離暗探,上個月在廊玥鎮(zhèn)刺探軍情。盧大司寇判了他火刑?!骨秭Ыo無心添了半杯茶。
「火刑太折磨人了。」猶豫半晌,無心下了決定,從身旁的置物架上取來一把匕首,交到秋雩手中,說,「你去把『蕭瑟』了結(jié)了。然后,火化安葬?!?/p>
秋雩接過匕首,便出門執(zhí)行命令。
如此一來,就再也無人去煩擾蕭瑟了吧?無心望著走遠的秋雩暗自想著。
可惜事與愿違。一盞茶過后,侍從帶來壞消息,說蕭瑟一行人在半路上遭匪徒劫持了。
?
無心趕到出事的烈火花田時,華錦與雷無桀已經(jīng)帶著蕭瑟離開了?,F(xiàn)場只看見一輛翻倒破損的馬車和一只腹部中箭的獅妖。
瞅了一眼獅妖的尸身,無心問同行的紫衣侯:「他是什么人?」
紫衣侯俯身撥開獅妖濃密的胡子,檢視其頸部,見其項上所戴的是對面琮山礦場項圈,便答道?!甘晴降V場的妖奴?!褂钟^察其面貌,「他唇色變青,七竅流青血,應該是服用了丹心丸。北離暗探皆備有此毒,走投無路之時就會吞下。這獅妖極可能是北離暗探。近兩個月這些暗探特別活躍,清理完一批又來一批?!?/p>
「他應該還有同伙?!篃o心對在場軍士吩咐道,「你們設法將他們擒獲?!菇又D(zhuǎn)身往廊玥福地方向走去。
?
前方是一片竹林。
華錦、雷無桀帶走蕭瑟在此停步。他們得到士兵相助,成功逃出了獅妖的馬車。軍士說要送他們一程,而華錦沒接受。她與雷無桀擔心有人會認出蕭瑟,不敢讓人靠得太近,便婉拒了軍士的好意。
蕭瑟在獅妖的馬車里劇烈顛簸了一路,出來之后情況果然更糟糕了。華錦診視了一番,感受不到任何脈息。她急忙扶蕭瑟坐起,對雷無桀說,「你往他心口打一掌!要使勁!」
聽了這駭人的話,雷無桀只覺不可思議,驚慌道:「什么?他已經(jīng)毫無知覺了,還打他?那怎么行啊?」
華錦眼角一瞟,肅然斥道,「別廢話,快照我說的做!」五十根锃亮的銀針已在她指間蓄勢待發(fā)。
而雷無桀也沒再遲疑,猛然一掌擊向蕭瑟心口,剛烈的氣勁沖入蕭瑟心臟,與此同時時,華錦如變戲法一般,將一把銀針依次扎入蕭瑟的穴位上。
眨眼間,蕭瑟背部、胸膛和頭頂扎滿了銀針,沉寂的軀體頓時死而復生。只見他猝然嗆了一聲,頭頂百會穴上的銀針冒出一縷若有若無的小青煙。
緊接著,華錦又將一顆金色的丹藥塞入他的嘴里,迫使他吞下。
漸漸的,蕭瑟慘白的臉恢復了一點血色。
?
雷無桀從她出神入化的針法回過神,說:「他臉色似乎好了很多,你給蕭瑟吃了三日丸嗎?」
華錦一邊撤回插在蕭瑟身上的銀針,一邊說:「不是,三日丸我身上沒帶,這只是補元續(xù)命丹。能暫時催動氣血運行,藥效不持久,最多維持半個時辰?!?/p>
?
急救過后,蕭瑟神智逐漸恢復,轉(zhuǎn)醒時,咳了好一陣子,又吐了一大口血。
而華錦拿手絹給他擦了擦唇間的血,說:「蕭瑟,你可要撐?。∥艺f過會醫(yī)好你,還特意為你種了很多藥草,現(xiàn)在那些藥草還沒開花結(jié)果,你別輕易死掉??!」
初醒的蕭瑟有些迷惘,瞧了瞧華錦,又瞧了瞧雷無桀,完全想不起自己怎會跟他倆在一塊,于是問道:「華錦,雷無桀,這是在哪?」
?
「好像叫紅竹村?!惯@里的竹子長得特別粗壯,竹節(jié)呈殷紅色。這地方華錦也不熟,只是隱約有點印象。接著,她向蕭瑟簡述事情經(jīng)過,「小魔王私下放你出獄,讓我們帶你回廊玥福地藥盧。路上我們遇到點麻煩,就在這里停下了。你剛服了藥,先歇一歇,一刻鐘之后若無大礙,我們就繼續(xù)走。」
竹葉沙沙急響,雷無桀趕緊給蕭瑟裹上披風,問:「你感覺怎么樣?有沒好些?」
此時蕭瑟難受得很。藥力使然,他胸膛灼熱發(fā)脹,像有一團滾燙的蒸汽在竄動,心肺疼得劇烈。粗重地喘了喘氣,又咳了一會才平靜下來,他稍微整理了思緒問:「小魔王呢?」
雷無桀搖頭說:「他沒與我們同行,不過他有派人暗中照應你?!?/p>
蕭瑟輕輕應了一聲,沒再追問。忽然瞥見華錦手上纏著繃帶,掌中印出一瓣血紅,他好奇道:「你的手怎么了?」
華錦隨意攥了攥手掌,淡然道,「不小心擦傷了,小傷口而已,不礙事?!顾蛳蚴捝浑p白色狐耳說,「對了,方才在馬車里,你狐毛突然變了顏色,墨黑成了雪白,嚇我一大跳?!?/p>
一絲怔愕自蕭瑟眼中晃過,他急忙掀開毛毯,將狐尾甩至身前,映入眼簾的是久違的雪白色,散發(fā)著曦光的金澤。因身體虛弱的緣故,這層光澤顯得十分黯淡。
術(shù)法失效了?!愣了一愣,蕭瑟心中涌起一陣落寞。當初他借著術(shù)法掩蓋了自身狐毛顏色,才敢坦然大方地與無心交往,如今墨色的偽裝消散,皇族身份帶來的沉重感又壓上心頭,而與無心在一起的半年時光仿佛成了一場幻夢。
大夢已醒,緣份亦盡。他嘗試藏起狐尾和狐耳,可是剛縮回去,又不由自主地露了出來。因體弱而無力控制妖形,他只好戴上帽罩,將身上的披風裹緊。他輕嘆一聲,問:「除了你們,還有誰看到我妖形?」
坐在一側(cè)的雷無桀搖頭道:「這不好說。路過宴香鎮(zhèn)時出了意外,馬車壞了,我抱著你走在大街上,當時有城衛(wèi)軍盤查,而蓋在你身上的毛毯沒遮嚴實,應該有一些路人瞧見你狐尾了。后來,我們遇上綁匪,他們說要帶你走,沒準就是那時暴露了?!?/p>
蕭瑟一聽便知事情不簡單,詫異道:「什么綁匪?」
?
驀然,一個渾厚的男聲在竹林回蕩:「原來你們躲在這里?!?/p>
竹葉紛紛飄落,蒙著黑面巾的駝背老頭鬼影一般竄了出來。身后跟了兩名同伴,同樣以面巾蒙面。
?
雷無桀與華錦異口同聲道:「就是他們!」
環(huán)視一周,不見唐蓮蹤影,雷無桀指向駝背老頭,問:「老頭!我?guī)熜帜兀俊?/p>
狡黠的笑意在駝背老頭眼中蕩漾。在烈火花田時,他嫌唐蓮礙事,便與之打斗了一場,方便獅妖把馬車駛開。后來唐蓮也追了過來,只是還沒找來這地方。老頭不緊不慢地騙雷無桀說:「唐蓮已經(jīng)去見閻羅王了?!?/p>
三人心下皆是一慌。
雷無桀握緊了拳頭,怒道:「就憑你這種糟老頭還能殺我?guī)熜??我才不信!?/p>
華錦仔細端詳著駝背老人,發(fā)現(xiàn)其的吐息綿長而緩慢,修為比雷無桀高出許多。她扶起蕭瑟問:「他們是誰?你認識?」
蕭瑟瞄了一眼,毫無印象?!覆徽J識?!顾隽伺隼谉o桀的胳膊,悄聲提醒道,「那老頭絕非一般武者,你可別跟他硬碰?!?/p>
?
他們前方,干瘦的駝背老頭負手而立,一雙腫泡眼凝視蕭瑟片刻,開口道:
「鄙人想請公子去見一位大人,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蕭瑟問:「要我去見誰?」
駝背老頭作出邀請的手勢,說:「不便言明,去了便知。」
蕭瑟冷哼道:「既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不說明情況,我為何要跟你走?你至少先回答我,你是在替誰做事?」
稍加猶豫,駝背老頭取下右手黑手套,亮出一枚波浪紋的螢石指環(huán),說:「吾等乃定波使者,不聽命于任何人,只服從于天機樓『定波令』差遣?!?/p>
天機樓?定波令?華錦與雷無桀皆不曾聽聞。而蕭瑟卻知曉,天機樓是官方軍政情報部門,各地皆設有不為人知的隱秘據(jù)點,總部則位于天啟城皇宮東北角,由五大監(jiān)掌管,定波令則是天機樓給密探指派任務時出示的令牌。
雷無桀不懂就詢問蕭瑟:「天機樓是什么組織?你聽說過嗎?」
蕭瑟攏了攏衣領(lǐng),簡說道:「北離官家情報站。所謂定波使,便是北離密探?!?/p>
朝廷的?難怪這老頭如此囂張!雷無桀心下罵著,又問蕭瑟:「你想跟他走嗎?」
蕭瑟坦言道:「不想。」
得此答復,雷無桀理直氣壯:「老頭,你聽到了吧?我兄弟不想跟你走,你請回吧?!?/p>
駝背老頭冷笑一聲,說:「公子應該明白,官家的事,無論是雪月城,還是藥王谷,都不該牽扯進來。否則……」
聽出其語帶威脅,雷無桀惱火地打斷道,「老頭你聽好了!這里既無雪月城,也無藥王谷,我們所做所為全憑個人意愿!管你們什么天機樓地雞樓呢?我最煩你這種為老不尊仗勢欺人的臭老頭!想帶他走,先過我這關(guān)!」他凝氣在手,欲以無方拳相擊。
見其氣勢洶洶,駝背老頭臉色一沉,一雙腫泡眼兇光凜然,「這么說,你們兩個小娃兒,是不打算回北離了?」他隨手一揮,利用內(nèi)力將飄落的竹葉砌成一條巨大的長蛇,「蛇頭」對準了雷無桀,警告道,「再不退開,別怪我不客氣!」他身后兩名同伴也作勢欲攻。
雙方交戰(zhàn)之際,華錦挺身站到蕭瑟跟前,水靈靈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駝背老頭說:「等等!你們帶不走他!現(xiàn)在他只是靠補元續(xù)命丹勉強維持生命,不出半個時辰,藥效就會消退,到時他會死?!?/p>
此言一出,駝背老頭愣了一愣,半信半疑地打量病懨懨的蕭瑟。
蕭瑟輕輕推了推華錦,示意她讓開,然后望向駝背老頭,說,「她說得沒錯。你若不信,可以來看看?!顾炱鹦淇?,對老頭伸出了手腕。
而駝背老頭沒有猶豫,朝他邁步走去,一只皺巴巴的手正要碰上蕭瑟,卻聽見有人喊道:「那邊幾只小妖你們在干什么?」
轉(zhuǎn)頭望去,是一隊在附近巡邏的魔兵。他們?nèi)藬?shù)不算多,只有五十人。領(lǐng)頭的魔將見駝背老頭一伙蒙頭蓋臉,不像什么好人,立馬警戒地列陣,試圖將他們包圍在竹林里。
「摘下面罩!報上名來!」一名魔兵打馬過來,拔出長刀指向駝背老頭。
駝背老頭登時殺氣翻騰,二話不說,隨手捏了一片竹葉,猛然一擲,柔軟的竹葉即刻化作鋼刀飛向魔兵,瞬間割穿了他的咽喉。這一招極快極狠,沒給他一星半點還手的機會。
眼見鮮血噴濺而出,在場眾人皆怔了一怔。
遠處,一名機警的魔兵立馬朝上空發(fā)射了一枚示警信號彈。旋即,他們不管青紅皂白,將雷無桀蕭瑟和華錦視作老頭的同伙,朝他們射出箭矢。
「住手?。 谷A錦避開飛來的箭支,一臉無辜地喊叫,「我們和那老頭不是一伙的!我是宮醫(yī)院的小神醫(yī)!」在魔域,妖族人普遍地位低下,但出色的工匠與醫(yī)者卻格外受禮遇,身份地位比一般魔族人還高。華錦持有宮醫(yī)院令牌,在天外天王城里也算是名人。可此時魔兵沒聽到她的聲音,依然不停地放箭。
「小子,來和我一起殺了這群魔兵?!柜劚忱项^趁機拖雷無桀下水。
「你有病吧?我為何要幫你殺人?」雷無桀不樂意。他一邊忙著替華錦擋開箭矢,一邊忙著找地方避險。
而蕭瑟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根本沒精力參與這事。他心知駝背老頭會兼顧他的安危,于是默默待在老頭身后,倚靠著竹子坐著不動。
?
「你我皆是北離妖族,你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殺你?!柜劚忱项^繼續(xù)勸導雷無桀,「方才你不是摩拳擦掌想打架嗎?如今敵人就在眼前,怎不見你威風?」
「你閉嘴吧!我才不會跟你們這群綁匪同一陣線!」雷無桀惱火道。
「哼!」老頭手指動了動,地上的竹葉像被絲線牽引似的飛了起來,他手掌一抹,無數(shù)片承載著氣勁的葉片如同驟雨一般朝魔兵飛射過去。
忽然,一道清勁的掌氣襲來,鋼刀似的葉片與掌氣劇烈相撞,剎那間破碎成了漫天葉渣,一股強烈的竹茶味彌散在空氣之中。同時,受掌氣沖擊的駝背老頭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
眾人皆吃了一驚,轉(zhuǎn)頭望去,只見白色身影倏忽降臨,隨即地上的竹葉急起飄揚,如同無數(shù)只蝴蝶蹁躚舞動,下一刻,又紛紛墜落,歸于靜默。
「魔王!」
他們看清了來者的面龐。有人驚,有人喜,而蕭瑟抬眸撞上他熾烈的目光,又倉促地別過臉,刻意回避。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忘記自己身份。
無心望向駝背老人與其同伙,問,「你們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在附近尋找蕭瑟,碰巧看見軍隊信號,便朝這邊過來。
沒有回答問話,駝背老頭心里打定主意逃跑,不打算與無心纏斗。他一個箭步靠近蕭瑟,伸手往其胳膊抓去,欲將其劫走。然而,蕭瑟察覺到他的意圖,立刻挪了一步,老頭沒抓住他胳膊,卻揪住了他的披風,一把扯了下來。
披風掀開的一瞬間,雷無桀及時用手掩住了蕭瑟的面容,可他狐尾和狐耳卻沒能藏住,暴露在眾人視野之中。
「蕭……」忽見他狐毛換回原來的顏色,無心滿目錯愕。
「那狐妖毛色好奇怪,像染了金沙粉?!挂幻П@訝道。
「這一只能賣上萬兩吧?」圍觀的魔兵竊竊私語。
無心一個眼神狠瞪過去,嚇得他們馬上低頭找洞,噤口不言。
方才一招未得手,駝背老頭不加躊躇,披風一扔,轉(zhuǎn)身便竄入竹林,趁機逃走。
「快追!」無心對魔兵命令道。
一聲令下,眾魔兵朝駝背老頭與他同伙逃跑的方向追去。
支開了在場的魔兵,無心拾起掉落在地上棕白色鵺絨披風,給蕭瑟遞過去,問,「你狐毛怎……」他一句話才說一半,忽見兩名魔將率兵而來,行色匆忙,他即刻將披風展開,裹到蕭瑟身上遮擋其妖形。
?
「主君!」魔將下了馬,快步來到無心面前。
「何事?」無心問。
「方才有個戴紅色惡鬼面具的人橫越軍營禁地,往這邊來了,應該就在這附近。他很強,我們截不住??赡苁莻€刺客,主君請當心。」魔將一抬頭,就看見一抹紫影飄忽而至,出現(xiàn)在無心面前。
「是他!」魔將拔劍戒備,高聲喊道,「保護魔王!」一眾魔兵應令而動,紛紛亮出兵器。
紅色惡鬼面具遮掩了他的容顏,而無心卻認得此人:百曉生姬若風。
?
姬若風轉(zhuǎn)頭與蕭瑟相視一眼,又面向無心。他手握混元棍猛一揮,整支長棍就像一桿濃縮的風,這桿風不安地涌動,拼命往棍外飛竄,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沖向眾魔兵,驟然沙飛石走,風葉狂舞,繚亂了眾人耳目。
狂風停息之時,姬若風與蕭瑟均已消失不見。
?
二人沒走太遠,怕蕭瑟撐不住,便在竹林外的小溪邊停步。
大約半個月前,姬若風聽說蕭瑟被卷入天外天黨爭之中,擔心他出事,便快馬加鞭趕過來,本想在事發(fā)前帶他離開,可惜沒能趕上,來晚了好幾日。
「早就告訴過你,不可與小魔王私交過密,你偏不聽。」姬若風無奈地嘆了一聲。
「師父……」蕭瑟微微一笑,故意轉(zhuǎn)移話題,「是金錢豹請您過來的嗎?他人在哪呢?」
「他說你用迷藥灌暈了他,生你氣了,不想見你?!辜麸L答道。
「那我給他……咳咳咳……」蕭瑟嗆咳了一會,胸口悶得喘不過氣。
「好好調(diào)息?!辜麸L手凝真氣,撫著蕭瑟心口往其體內(nèi)注入。
和煦而清潤的真氣在蕭瑟經(jīng)脈中運轉(zhuǎn)了片刻,他紊亂不堪脈息漸漸恢復平穩(wěn)。
可他調(diào)息未完,魔兵卻已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影蹤,蜂擁而來。
?
「你繼續(xù),別停下?!辜麸L一步躍起,閃身至魔兵前方,既而旋動手中混元棍,無形的壓力隨雄渾的棍風涌出,如洪潮巨浪卷過,受沖擊的魔兵頓時站不穩(wěn)腳跟,搖搖晃晃地后退倒落。
「過界者死?!辜麸L揮棍在碎石地上劃出一條清晰的界限,對前方的領(lǐng)兵的魔將說,「別逼我大開殺戒!」
「這里是天外天王城,豈容你放肆!」魔將手握長劍。劍很特別,劍身像釘錐,有一圈圈黑色的螺紋。他提劍攻向姬若風,卻被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無心攔了個正著。
「退下?!篃o心命令道。
魔將懵了一懵,沒有多言,依令收了劍,對一眾魔兵做了個退開的手勢,撤到一邊。
?
「小魔王,別打擾他?!辜麸L指著地上的界限,示意他不可越界。
「姬堂主,我只是……」無心欲言又止,脈脈凝望閉目調(diào)息的蕭瑟。
「你該放手了。如今你已經(jīng)是魔域之王,而他畢竟是……」姬若風感嘆道,「若有人拿他做靶子,所有魔族人都樂意在他身上射一箭。你又有幾個身軀能替他抵擋?從今往后,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過問了。」
「我明白?!沟?,只要他不先放手,那我也不放,無心心下暗道。
「待他病情好轉(zhuǎn),我便帶他離開天外天,你不會阻攔吧?」姬若風問。
「姬堂主請便。」無心嘴上不反對,心里卻恨不得把天外天的關(guān)口全封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戀戀不舍地看了蕭瑟一眼,道了一聲告辭,便領(lǐng)著魔軍撤離。
蕭瑟早已調(diào)息完畢,卻仍坐在原地,低眉垂眸,默然無話。他原想與無心辭別,稍加猶豫,又打消了念頭。不道別,是否可以當作沒有別離?
?
接下來幾日,蕭瑟在華錦的藥盧里療養(yǎng)。而雷無桀與唐蓮則去了一趟靈獸山,想找龍心草,可惜并無收獲,還被山里的猛獸撕了一身傷。
華錦一邊給雷無桀敷草藥,一邊說:「書上說,龍心草千年一遇,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
雷無桀耷拉著一雙金黃的狼耳,說:「我也知道不好找,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有龍心草,葉姑娘的心疾就治不好?!?/p>
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華錦摸了摸他的狼耳,取出一個小銀瓶遞給他,「為心愛的姑娘千里尋藥,結(jié)果空手而歸,也太不像話了。這個送給你吧,琪花護心丹。雖然不能根治她的病,但可以延年益壽?!?/p>
雙手接過小銀瓶,雷無桀滿心感激,用狼耳蹭著華錦的手一頓道謝,可思來想去,他仍不想放棄,「還是得去一趟魍魎城。我原本是打算去那里找龍心草的,總要去過才甘心?!顾D(zhuǎn)頭問靜坐在桌旁捧著碗喝藥的蕭瑟,「你還去魍魎城嗎?」
蕭瑟放下喝空的藥碗,緩聲說,「去啊。明日一早就出發(fā)。」經(jīng)過幾天療養(yǎng),他的氣色已有所恢復,較前幾日精神了許多。
可雷無桀仍有些擔心,向?qū)I(yè)的華錦問道:「他沒事了?能出行了?」
華錦點頭道,「有姬堂主給他渡氣,還服用了甘辣花配的新藥,現(xiàn)在他體溫已恢復正常,身體已無大礙。」她將一個小錦盒交給蕭瑟,「這還剩幾顆暖身丹,路上應該夠用?!诡D了頓,她神情凝肅,向蕭瑟提醒說,「只要不運功,不受寒,不勞累,至少還能活三年。」
才三年?!雷無桀微微一驚,立馬安慰道,「若能找到抑制蠱毒的方法,那就不止三年了?!顾牧伺男乜?,燦然一笑,對蕭瑟說,「別擔心,我陪你去魍魎城找!」
而蕭瑟毫無波瀾,懶洋洋地應道:「好啊?!?/p>
次日一早,他們便乘馬車離開天外天。
——————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