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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人雖然已經(jīng)熟門熟路，但發(fā)現(xiàn)是他時還是顯得有些錯愕。

“怎么……你怎么又來了？！”

方末頗為無奈，伸手向后把硌著他的那東西扒拉到一邊，在黑暗中轉(zhuǎn)身看向巖光

，“這話我也想問你?！?/span>

茶室可不是讓他們聊天的地方。黑暗中，雖然連彼此的眼神都看不清，但他們依

舊能夠“心有靈犀”，默契的一起“干活”。方末和巖光在針對馬斯戒這方面既

然可以達成共識，那一同探探書房也不是不可能。

巖光湊近書房門上掛著的鎖，拿出剛才抵著方末的細長物件。

曾經(jīng)方末以為那是一把槍，再不濟也是把帶鞘的刀什么的，那時短暫的一瞥他又

以為那是只鋼筆，現(xiàn)在看到巖光動手他才反應(yīng)過來，那原來竟是把鑰匙，開那把

古老的黃銅大鎖的鑰匙。

想想也應(yīng)該，巖光現(xiàn)在是馬斯戒身邊的紅人，能有機會接近鑰匙并神不知鬼不覺

的配上一把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

鑰匙到底是好用，“咔噠”一聲，鎖就開了。

這種鎖的鑰匙一旦開了鎖就拔不下來，巖光只好連著鎖一起放在地上，然后和方

末一人一扇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也沒有多少書房的樣子，里面沒有一本書，倒像是一間小巧精致的起居室

。

窗邊的矮柜里有電腦和一部衛(wèi)星電話，這是很久以前方末就偵查到的，只是不知

道幾個月過去了馬斯戒是不是換了地方。

而巖光關(guān)注的卻不是柜子，甚至不是這房間里的任何一件東西。只見他半跪半匍

匐的在地面上尋找著什么。方末沒有輕舉妄動，他站在一旁看著，盡量不打擾到

巖光。憑直覺，他認為巖光此行的目的絕對和他不一樣，絕對不是來摸摸底而是

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什么線索特意來搜尋的。巖光知道了什么？

輕輕的走到房門邊上，方末自覺承擔起了類似“放風”的工作，想等著看看巖光

究竟在找什么。

…………

書房里的一切在他們眼睛適應(yīng)黑暗之后看得一清二楚。

巖光挪開了最中間的蒲團，下面的地板看上去很干凈，他伸手去摸，沒有找到一

點兒縫隙。

“找什么呢？”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方末也被巖光的動作吸引了。原來這間書房

里還有暗格什么的么？會是藏著什么重要的東西么？

這時候的巖光可不是白天在眾人前的那樣溫和有禮，甚至有些偏執(zhí)成狂。巖光一

個接一個的掀開蒲團，但下面的地面都是一個模樣，非常完整，沒有任何可以打

開的機關(guān)暗道。

他的痛苦方末可以理解，所以方末勸他，“你別這樣，或許你要找的并不在這兒

啊……”

“在的！只能是這里！為什么不是呢？！為什么我找不到？！一定有的！”

發(fā)覺巖光的異樣，方末不能再事不關(guān)己的旁觀，趁著沒人注意這里的動靜，他趕

緊拉起巖光，單手掩住他的嘴，另一手摟著巖光的腰身往茶室里拖，“噓——你

冷靜！我們可以下次再來，今天太危險了！”

“不可能……一定有！一定有的！”巖光激動的聲音大了起來。

“喂——”拼命把人按在墻上，方末幾次都差點捂不住他的嘴，“噓——噓——

別叫！你不要命了？！”

同樣拼命掙扎的巖光簡直不可理喻，甚至幾度想咬方末的手。

筋疲力盡的壓著巖光，方末那點兒飛走的酒意又漸漸發(fā)揮出了效力，不一會兒就

手軟腳軟的只能倚著巖光了，就算這樣他也沒敢撒手。

…………

“巖光？”手背上落下了幾滴冰涼的東西，方末一驚，身體才清醒的感覺到難言

的酸軟，心知已經(jīng)壓制不住巖光，他只能先好言好語的央求，“我放開你，你別

激動……”

感覺他點了點頭，方末才舒了口氣，放開巖光，轉(zhuǎn)身靠著竹墻滑坐下去。他屈著

膝，雙臂搭在膝蓋上，低垂著頭，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

終于被放開的巖光也像個失意的可憐人，跟著方末坐倒在一旁，開口說話聲音中

都帶上了絕望的意味，“末哥……”

“你在找什么？”雖然根本沒心思管他的事，方末還是強打精神，“暗格么？”

沒想到巖光一句話差點兒氣樂了他，“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剛才那要死要活的樣子可不像不知道?。?！還是說巖光依舊有不

愿意對他坦白的東西？方末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癖好，只是如果他們要合作的話

……這點兒真誠是應(yīng)該有的吧。對于巖光不說實話的行為，方末真的生氣了。

“我不知道該找什么，但是那里應(yīng)該有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原來巖光想要的是“籌碼”么？

“沒道理找不到……”根據(jù)他這么久的觀察，馬斯戒所有重要的決定都是在書房

定下來的，按理說……

按理說？可馬斯戒真的會按道理出牌嗎？

頹廢的巖光為自己的想法精神一震，終于對方末吐露心聲。

從斷斷續(xù)續(xù)三三兩兩的話語中方末大致上感覺到巖光想要的只是足以威脅馬斯戒

的東西，至于說想通過威脅從馬斯戒那里獲得什么……暫時還不得而知。如此看

來他們的目的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尤其在怎樣處理馬斯戒的問題上分歧最大。像

這樣不牢固的“組合”真的靠譜安全么？！不過方末再一細想也是能夠理解巖光

的。畢竟巖光因為馬斯戒而家破人亡，想要報仇的心理絕對凌駕于一切道義之上

，他不能期待著一個混跡于江湖的堵翻有著堅定的法制的內(nèi)核。

“你……”

兩人雖然身心掙扎煎熬了很久，可實際上也才只過了幾分鐘而已。

就是在這幾分鐘里，茶室外的形勢竟發(fā)生了可怕的逆轉(zhuǎn)。

…………

阿貴是昨天剛剛編入寨子巡邏隊的新人，他年輕，有活力，很有精神，也很喜歡

表現(xiàn)。

今晚馬斯戒不在，阿貴非常關(guān)注茶室禁地的安保，即使他的同伴說不需要靠的太

近，反正也沒人敢進去，阿貴還是多了個心，趁著同伴方便的工夫獨自走近了茶

室的范圍。

茶室坐落在小花園里，石頭鋪就的小路上不時會有一些草葉或者是小樹枝，阿貴

踩著石頭小路，腳下發(fā)出了“咔嚓”的聲音。

“你……”茶室里方末正要說話卻突然噤聲。

“末——”

“噓！”拉起巖光，方末帶著他往門后輕移腳步。

心靜下來一聽，門外清清楚楚的腳步聲正在接近他們。

是誰？！馬斯戒回來了？巖光仰頭努力望著另一扇門后面的方末，期待著他能看

見。

方末搖搖頭，如果是馬斯戒，他沒必要來自己的地方還這樣小心謹慎——那腳步

聲不疾不徐之余卻刻意的放輕了，絕對不是馬斯戒！

我們被人發(fā)現(xiàn)了？巖光雙手握拳，雙腿繃緊，身體壓低，看樣子是要拼了。

看他這樣，合作這件事真是魯莽了。方末心里在吼：“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么？！

”

…………

一道光，順著茶室的門縫照了進來，方末往旁邊縮了縮身體，偏頭看著那道光束

落在門口的地上，晃了兩下便移開了。

巡邏的？

他看向巖光，別的不行，制度管理上巖光還是門兒清的，畢竟在扈強死后寨子里

的大大小小都要由巖光安排。

巖光側(cè)耳聽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一般巡邏的人不會靠這么近的。

那道光很快又晃了回來，而且不動了。

難道那人發(fā)現(xiàn)他們了？！

方末看看身邊，什么能用的都沒有，他可不想硬拼。

視線亂轉(zhuǎn)的功夫，借著那道定下來的光，方末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東西。

一根細細的線頭就掛在門把手上隨著夜里的微風飄動……

挨著門把手的部分是直的，線頭兒的地方有些不正常的彎彎曲曲……

方末伸手指去捻那根線頭兒，察覺那是什么東西后頓時從頭頂涼到了腳跟。他忙

抬頭尋找，找了兩遍才看到書房的大門上方多了一個黃豆大小的洞。

原來茶室并不是不設(shè)防，而是馬斯戒早有察覺，故意放在這里的誘餌，難怪巖光

什么想要的都沒找到。他們這是……已經(jīng)暴露了么？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馬斯戒

和顧濤到底知不知道？！

方末手腳冰涼，心口卻熱燙的快要燒起來。一時間腦子里只有三個字在不停旋轉(zhuǎn)

。

怎么辦？！

…………

或許親近的人真的會有心靈的感應(yīng)。

正跟著馬斯戒百無聊賴的看著一群人打掃衛(wèi)生搬東西，顧濤就是覺得心中煩躁不

已。

忽然一只手遞過來一根煙，馬斯戒正看著他。

顧濤放下一側(cè)的車窗，從容的點上了煙。

“你不是戒了？”熟料馬斯戒問他。

“嗯，戒過一陣子。開娛樂城的時候，”顧濤抽了兩口就把煙熄了，“創(chuàng)建文明

城市，無煙城市，就戒了。”

“看來你很喜歡那里?！瘪R斯戒不抽煙，只是拿了一顆放在鼻子前聞聞。

“算不上喜歡吧，就是……習慣了?！鳖櫇氖种讣膺€有著煙草的味道。

“習慣太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明明習慣了卻要改變，太難了?！苯錈煟渥x，

戒……感情，都是一樣。

從馬斯戒的話里聽出了意有所指，顧濤沉默一下沒有急著接話。剛剛的兩口煙已

經(jīng)足夠讓他冷靜下來，“馬哥，咱們出來時候不短了……”

“嗯，裝好設(shè)備就回去，今晚這里必須準備好，明天他就要來了?！被卮鸬目此?/span>

詳細，馬斯戒態(tài)度卻敷衍至極。

然而顧濤根本沒在意他話里的那個“他”，“大半夜的，太不安全了?！?/span>

馬斯戒不再多言，透過車窗看著一樣無聊的齊俠，不知在想什么。

…………

門縫里的光終于再次靠近，而且更近了。

在這里出入的不過馬斯戒和顧濤等一些重要人物，而且都是男人，但門把手上的

頭發(fā)卻很長，應(yīng)該是寨中女子的。故意的，是有人在門上布置了這樣的機關(guān)，又

悄悄的在這樣的地方裝了監(jiān)控，毫無疑問，他們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方末揉揉冰冷的心，他恐懼的感受到了那是真的冰涼。

屋里屋外，進退兩難。

一旁的巖光也是汗流浹背，他太知道了，擅闖禁地被發(fā)現(xiàn)是可以先斬后奏的。巡

邏隊完全有權(quán)利選擇審問或是直接處決他。違反寨中規(guī)定的人有多慘他是見過的

。騙了馬斯戒的人有多慘他也是見過的……

腳步聲更近了些，和方末幾乎就隔著一道竹門了。那道光在門縫里拖得越來越長

，最后慢慢爬上了書房的門。

方末后背緊貼竹墻，拳頭握了幾次，默默祈禱自己能一擊必中。

人在這樣的極端心境中很容易開發(fā)出潛藏的第六感，比如隔著墻都能細致的描繪

出對方的運動曲線，雖然不知道準確率如何判定，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往往都能出

奇制勝！

方末默默的等待著，潛意識里感受著那只手掌的溫度貼上了大門，然后……

他的拳頭揮了出去。

…………

茶室的門朝向兩邊緩緩打開，越來越快，好像門外有個人在推門。

很快，方末和巖光就看到了一個拿著手電的人影投射在地上，緊接著越來越清晰

。

那個人無聲的撲倒在地，身體籠罩在外面的路燈光芒里，后腦上一個血洞還在汩

汩的冒著血。

沒有半點兒掙扎，阿貴死在了他的好奇心上。

遺憾的是，他聽到的東西再也沒機會對旁人提起了。

巖光皺著眉咬著唇，不讓自己發(fā)出半點聲音。

方末一拳未出，忙卸去了自身力道，也愣怔的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死了？

被打死了？

被槍打死的？

竹門向兩邊大敞著，路燈的光芒投在阿貴尸體上，為他鋪就了一條通往天堂的光

輝之路。

方末和巖光一人一邊，身影完美的隱匿在黑暗之中。

…………

說時遲那時快，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的方末也顧不得許多，拉著巖光一起從茶室的窗

子跳了出去。

原本以為等著他們的會是神秘可怖的狙擊手——如果是個經(jīng)驗老到的狙擊手的話

他們完全不用躲了反正也躲不掉——可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連串的密集槍聲。

什么情況？！

方末看看巖光，可巖光也沒什么頭緒，兩人只能先保命為主，一邊逃命一邊尋找

對方的薄弱環(huán)節(jié)突圍。

一旦開火，寨子里的巡邏隊便都被驚動了，吹哨的聲音此起彼伏，竟然很快的集

結(jié)好了隊伍，很快的找到了最合適的防御點。

現(xiàn)在沒人會關(guān)注他們倆究竟從哪里來了，也沒人會在意為何阿貴死在了茶室里。

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算在抵御外敵這件意義重大的事件上。

…………

怎么會突然有人來襲？

趁機和巖光分開各回各位，方末裝作慌張的跑過來，“怎么回事？！”

內(nèi)院的巡邏隊員和他很熟，把他拉到安全地方塞了把槍，“不知道是什么人，可

能是前不久礦區(qū)那邊打散了的小股武裝。我?guī)藝叮└缒闶刂@邊?！闭f著

他又叫了兩個人來，“保護好末哥！”

巡邏隊的人跑遠了，遠處的火力又密集起來。

不多時，巖光也裝作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末哥？！你沒事吧？！”

“沒，到底怎么回事，知道么？”

“還不清楚，來的人不算多，但是兇得就和不要命似的?？礃幼泳褪菦_著寨子和

馬哥來的?！?/span>

“現(xiàn)在馬哥和濤哥都不在，咱們可要爭點兒氣。”發(fā)現(xiàn)他們私闖茶室的阿貴沒機

會說話了，可那個黃豆粒大小的攝像頭方末依舊非常鬧心，這里的網(wǎng)絡(luò)不比滄瀾

，很有可能馬斯戒的監(jiān)控不是實時的，那他們要做的就是毀了那套監(jiān)控設(shè)備和存

儲設(shè)備就行，“茶室那邊派人去了么？巖光，還有你們兩個，一塊兒過去！”

巖光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看身邊兩個人，想辦法支走他們，“這樣吧，茶室那邊

我和末哥去看看，你們倆去幫隊長守好外圍，寨子的大門不是那么好進的！”

“那怎么行？！我們倆要保護——”

“有我呢?！睅r光一擺手，也有幾分氣勢，把那兩人打發(fā)走了。

外面的槍聲密集了一會兒就消失了，方末和巖光趁著這個功夫再次回到茶室。

…………

東西好不容易都搬進了舊屋，顧濤一點頭，齊俠轉(zhuǎn)身進去盯著那些人組裝儀器。

“齊俠，是個好幫手?！瘪R斯基的話說的很由衷。

顧濤挺自豪，“大俠很可靠?！?/span>

“那……方末呢？”

面對馬斯戒的“突然襲擊”，顧濤有點嘴上發(fā)愣，可又不甘心，“方末沒什么，

是我兄弟?！?/span>

馬斯戒不說話，看看手表，沉默了。

林間的空氣好像悶熱起來，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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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末快步走進大門敞開的茶室，打算順著數(shù)據(jù)線毀掉那致命的東西。

可他一步走沒有走出去，零星的槍聲便又開始了。和剛才的無聲狙擊比起來，那

槍聲很散漫，不像是瞄著目標在打。和剛才的密集槍聲比起來，那槍聲又少得可

憐，像是……一兩個人的樣子。

第六感又一次幫了方末。

這不對勁兒的槍聲足以給他勾畫出一副槍手的畫像——敢于拼命、彈藥充足、打

法兇狠、人數(shù)很少。

人數(shù)……

“快走！離開這兒——”人少就必然不畏死，那身上攜帶的武器怎么可能只有槍

？！方末話音未落，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就被扔在了茶室的大門口。身體的反應(yīng)快

過大腦——

熱燙的氣息在身體周圍環(huán)繞著，方末連推帶拉的把巖光連同自己一起扔進了草叢

后的小池塘里。

密集的槍聲被壓下去以后夜晚又恢復(fù)了不久前的安靜。

…………

方末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他就躺在那個小小的池塘邊上，半邊身子泡在水里，胳膊火

辣辣的疼。

他的身邊趴著巖光，還迷迷糊糊的在眨眼睛，“還活著……末哥……”

余光看到茶室連帶著書房被那顆手累炸毀，大火熊熊，方末終于松了口氣，“活

著，還活著……”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