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愛琳·奧爾森和其他的諧波項目實習生一起魚貫而入，走進了禮堂里。連她在內(nèi)總共有四十七人進了大廳，大家的動作都不緊不慢，一點都不匆忙。其他實習生有不少都在興奮地互相交頭接耳，猜測著被召集到此的目的。至于愛琳，她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是提不起多少熱情。

　　諧波項目是這世界上最頂級的機密項目，各項資源和資金都雄厚得令人難以置信。而且，高層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向全體成員強調(diào)一遍，這項目代表了全人類生存的最后希望。不僅僅是數(shù)十億人生命的保障，也是人類文明和歷史能夠延續(xù)下去的保障。不過這工作本身則枯燥得要命，令人興奮的程度簡直就像看著油漆變干。

　　對于愛琳而言，她每天大部分時間就是仔細校準她負責的那部分發(fā)射器序列，盯著屏幕看，分分秒秒地調(diào)整數(shù)據(jù)，直到找到一些似乎滿足正確參數(shù)要求的東西。然后再把她找到的數(shù)據(jù)留個“快照”，發(fā)給那些在發(fā)射器實驗室工作的真正科學家。

　　她發(fā)出去的每一份快照，都意味著一個新的世界被揭曉，一開始她對此非常非常的激動。但因為她從沒看到過自己發(fā)出去的東西有什么回復或者成效，于是這工作最終還是變得無聊透頂。時間就這么過了幾個月，這感覺已經(jīng)超越了無聊，超越了枯燥，她的全身心都麻木不仁了。

　　到目前為止，她已經(jīng)在這項目里工作了差不多半年。而她能記起來的最興奮的事就是一個禮拜之前食堂“自助圣代”的那天。她好懷念能吃到圣代的日子。

　　挑了個稍微靠后一點的座位，愛琳一屁股坐了下來，癱在座位上嘆了口氣。當她離開自己桌子的時候，她隨手拿了個本子和筆，以防萬一好記什么東西。因為個人筆電已經(jīng)被安檢禁止攜帶了。草草地把筆記本往腿上一放，她隨手把筆往耳朵一夾，順便又順了順自己的棕色短發(fā)。

　　之所以她會選靠后的位子，是因為她想等會議開完就頭一個離開。并不是因為急著回去工作，當然了。正相反，她打算趁著其他人慢慢騰騰一個個過安檢往大廳外面鉆的時候稍稍散散步，享受幾分鐘自己的時間。在這枯燥乏味的一整天之中，她也只剩這點兒寶貴時間可以用來消遣了。

　　片刻后，講臺附近有了動靜。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走了進來，穿了身棕色西裝，還扎了個紅領結。一看那碩大無比的眼鏡，黑白相間的大胡子，還有那光亮的禿頭，愛琳一眼就認出那是保羅·沃契克博士。整個項目的負責人，她在諧波項目里工作了半年也沒見過他幾次。她稍稍直起了身體，來了點兒興致。或許這次會議可能會有點意思吧。

　　博士朝調(diào)音師做了個手勢，表示他已經(jīng)準備好開始了，他大踏步地走上了講臺。大廳的燈光變暗了，實習生們的議論聲也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博士清了清嗓子，然后開始對著麥克風說話。

　　“下午好，女士們，先生們。首先我要為大家在諧波項目中付出的辛勤汗水表示衷心的感謝。我明白這工作很辛苦，尤其是每天的工作還非常枯燥。但是顯而易見，我們在這里做的乃是當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了。

　　“你們的工作全都非常認真，也非常辛勞，我對此實在是感激不盡。但是時機已經(jīng)來臨，我想也差不多該向你們展示一些你們的工作成果了。沒錯，一點都沒錯。”他話音未落，竊竊私語就如雨后春筍般在觀眾席上四處冒了出來?！胺浅Ｕ_，我們要讓大家看看你們幫我們找到的幾個新世界。”

　　當觀眾席上激動的熱潮稍稍冷卻了一些，他才繼續(xù)往下講。愛琳覺得自己興奮的心在砰砰直跳，周圍的實習生嘀嘀咕咕真讓她有點煩。

　　“首先出場的是……”隨著一次點擊，大屏幕左側有一個模糊的視頻放大到了全屏幕?！斑@個世界，實際上也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新世界。對于圖像質(zhì)量我不得不說聲抱歉了，但我們當初的設備僅僅是個初期的原型，接下來的影像會更加清晰。技術人員稱這個世界為‘熔巖世界’，我相信你們可以看出原因?！?/p>

　　實際上，愛琳一眼就看出了它名字的來由。視頻拍攝的位置差不多離地面二十英尺高，正對著地平線。大片的平原向無限遠處延伸，消失在天地相接之處。那是一片黑暗的巖地，而且還在劇烈地震動。平原逐漸延伸到遠處巨大的山峰，滾滾的火山灰和黑煙正從山頂直沖云霄。有幾座火山實際上還正在噴發(fā)中，把幾英里高的熔巖噴灑到四面八方。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沃契克博士說道，“這片特別的地方很明顯不適合人類居住。我們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的幾個不同的位置進行了觀測，然后發(fā)現(xiàn)，這地方不但比我們的地球要大得多——這意味著重力也更高——而且整個世界都遍布著活火山。雖然對于火山學家而言，這個熔巖世界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但是我們還是非常遺憾地把它從可以移居的世界名單列表里劃掉了?！?/p>

　　實習生們一陣哄笑，但是當沃契克博士皺著眉頭盯著他們的時候，這笑聲又很快尷尬地消失了。很顯然他并不覺得自己的發(fā)言有什么地方好笑。

　　“你們可能想知道這些視頻是怎么拍攝的。簡單地說，當我們以你們送過來的發(fā)射器陣列波形圖進行波形調(diào)整諧波之后，如果條件合適的話，我們就可以打開一扇能看到那個世界的窗口。而且，如果條件近乎完美，我們還可以打開一扇能真正進入那個世界的大門！”

　　沃契克博士開始繼續(xù)播放視頻和圖像，愛琳目不轉睛地看著，幾乎入了迷。真正的異世界！據(jù)沃契克博士所言，還沒有一個適合生存的，但依然是真正的異世界！

　　屏幕上又播放了很多世界的視頻和畫面，大部分都是毫無生機的石頭荒地，不是沒有空氣，就是空氣有毒。有些雖然看起來很有希望，但是卻存在一些致命缺陷。比如有個世界雖然有土壤和適合呼吸的空氣以及可飲用的干凈水，但是重力卻高得嚇人，在那里生存簡直太艱難了。

　　“這些世界的發(fā)現(xiàn)，從某種非?，F(xiàn)實的意義上來說，乃是人類文明與科學的偉大勝利。每個世界的揭曉都為我們帶來了非常不可思議的機會，去學習和了解我們自己的宇宙是何等的奇妙。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很多……說實話，令我們非常困惑不解的情況?？磥砻總€不同的世界，就連物理法則也都不太相同?！?/p>

　　“很不幸的是，”他繼續(xù)說道，“這些饋贈給我們的厚禮之中，沒有一樣是我們渴求的機會，說穿了，就是一個能拯救人類的世界?！彼麤_播放視頻的人員又點了點頭，一個新的視頻突然出現(xiàn)在屏幕上。教授再一次開了口。

　　“除了這個我們?nèi)芮鞍l(fā)現(xiàn)的新世界之外。”

　　興奮的實習生們紛紛坐直了身體，望著屏幕上的視頻繼續(xù)播放。顯示出來的畫面是一個看起來和地球很相似的世界。從畫面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綠色的草地和郁郁蔥蔥的樹林。深藍色的天空中漂浮著白色棉花糖一樣的云朵，簡直美得像是一幅畫，雖然不知何故，這比愛琳往?？吹降木吧聋惡芏唷Ｎ制蹩瞬┦肯饶托牡氐葘嵙暽鷤兣d奮地交談了幾分鐘，然后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們安靜。當他們重新平靜下來之后，他又開始說話了。

　　“現(xiàn)在，這個世界，看起來和我們自己的世界非常相似。有些植物的種類我們還不知道，但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很多和地球上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我們已經(jīng)看到的動物有鳥類、松鼠、兔子，至少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動物?！?/p>

　　愛琳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那風景真是美得讓她無法移開視線。她幾乎都沒去聽沃契克博士說什么，只是滿懷敬畏地望著那些平原和丘陵，希望之火在她胸中燃燒。屏幕上的畫面突然跳轉了，現(xiàn)在他們看到了山脈，長著茂密森林的山谷，還有白雪皚皚的山峰。沃契克博士繼續(xù)講述著。

　　“我們已經(jīng)設法發(fā)送了一些探測器過去—”說到這里，實習生們異口同聲地發(fā)出一聲驚呼，驚異地竊竊私語，他不得不稍微停了一下。當他不悅地清清嗓子的時候，那些聲音停了下來。

　　“咳咳！對，正像我所說的那樣，我們已經(jīng)可以發(fā)送探測器了，而且我很高興地向大家宣布，雖然那里的大氣中的含氧量要比地球高一點，重力比地球小一點，但是那個新世界的環(huán)境似乎完全能符合人類的生存需求。我們成功了，女士們，先生們。我們找到了一個可以拯救全人類的新世界！”

　　愛琳發(fā)現(xiàn)自己在和其他人一起瘋狂地歡呼雀躍。無比的激動和喜悅像海嘯一樣沖過她的全身，把之前工作的枯燥和沮喪都沖得無影無蹤。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人類得救了！

　　這次沃契克博士沒有去阻止大家。那歡呼聲最后變成了掌聲，大家全都站起來熱烈鼓掌。他只是朝觀眾們咧開嘴，胡子拉碴的臉上笑得無比燦爛。因為在場所有的實習生（甚至包括后面的科學家和技術員以及保安）都在鼓掌，吹口哨，大聲歡呼。

　　最后，狂歡終于平靜下來了。沃契克博士舉起一只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很快，所有的視線再一次集中到了他身上。

　　“不過，還有個小問題?；蛟S不算是無法解決的問題，但依然值得考慮。請播放下一個視頻?！?/p>

　　愛琳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新的影像浮現(xiàn)在上面。片刻間，她有些困惑地眨著眼睛，不太清楚她眼前看到的是什么，但是突然之間就恍然大悟。浮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一個龐大城鎮(zhèn)的鳥瞰圖，街道四通八達，曲折蜿蜒，延伸在色彩鮮艷的眾多房頂之間。她只覺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如你們所見，”博士說道，“這個世界是有人居住的?！?/p>

　　觀眾席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失望的呻吟聲，他揮揮手把它壓了下去。

　　“好了，好了，各位，先別這樣。這世界有人居住，沒錯。但是人口密度遠不及地球。至少在我們所能盡力看到的最大區(qū)域范圍內(nèi)是如此。當然，這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那里有什么東西對諧波信號的匹配相當?shù)摹⒚睿辽倏梢赃@么說吧。但，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我們可以和那個世界的原住民和平共存。不過首先，我們需要更加了解他們。因為，你們看……他們并不完全是人?！?/p>

　　愛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聽到還有好幾個人也在倒吸涼氣。光是發(fā)現(xiàn)還有其他可能支持生命存在的世界就已經(jīng)足夠驚心動魄了。不過，智慧的非人類生命實在是……好吧，震撼。雖然這是眾所周知的可能性，但是能聽到這是事實，仍然令人難以置信。

　　“現(xiàn)在，這是一個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比較大型的社區(qū)，從大部分觀察結果看來，似乎是個農(nóng)業(yè)社區(qū)。實際上，這地方還跟美國十九世紀中期的文明程度非常相似。如果它們表現(xiàn)出野蠻或者敵意性質(zhì)的舉動，只要我們愿意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付諸于武力來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了?！?/p>

　　對于這個話題，愛琳只覺得胃里一陣不舒服。一方面，他們談論的這可是事關人類能否生存下去的重大話題。而另一方面，她覺得人類簡直就成了她以前讀過科幻小說里那些惡心的“外星侵略者”，一想到這情況她就覺得心里堵得慌。她盡力把這心思壓下去，繼續(xù)聽沃契克博士講話。

　　“當然了，我們是寧愿和平共存的。但是我們現(xiàn)在正談論的是人類的未來和希望，是我們整個物種的生存，是數(shù)十億人的性命。當然了，在對這個世界進行觀察的同時，我們依然在尋找其他可能代替這里的世界，或許可以找到一個和地球足夠相似卻又無人居住的世界，我們可以遷移到那里，而不是這個地方。”

　　“如果不行，”沃契克博士繼續(xù)說，“那它們也完全可能對我們很友好，并且歡迎我們走進它們的世界。就目前的觀察，它們確實很友善。我們依然希望派遣一些人去那邊好好研究它們，悄悄地。但就目前而言，我們依然只能在可以打開觀察窗的時候，盡最大努力透過觀察窗觀察。這表示每周大概能有一兩次機會，我們可以朝那里看個五到二十分鐘。

　　“而現(xiàn)在，”他笑著說，“我敢打賭，你們都等不及想看看我們的‘外星智慧生命’是什么樣子了。”他再一次笑了起來，不過觀眾席上的大聲肯定的呼聲打斷了他。

　　“最后一個視頻，謝謝?！彼夹g人員示意道。愛琳再次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屏幕上，臺下一片寂靜，大家大氣也不敢喘。不過沃契克博士卻毫不在意地繼續(xù)講述，就好像他是自然紀錄片的旁白。

　　“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一些曲線優(yōu)美的小山，還有向西方延伸的大面積森林。如你們所見，這是非常愉快的一天。昆蟲們在嗡嗡吟唱，那邊你還可以看到幾只兔子在草地上吃草。從山坡上過來的是什么？哦，那是這世界上最強盛的住民！”

　　當幾個彩色的東西出現(xiàn)在山頂?shù)臅r候，愛琳瞪大了眼睛。

　　“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樣，他們是……”

　　“哦我的天吶，小馬！”

　　愛琳驚慌地環(huán)顧著四周，臉一下子脹得通紅。大家全都在盯著她，沃契克博士看起來很不高興。她真的失控了，還嚷嚷得那么大聲嗎？

　　對，沒錯，就是如此。

　　沃契克博士哼了一聲，繼續(xù)往下講。

　　“對，很好，小馬。不過，很明顯和我們在地球上見過的小馬完全不一樣。注意到他們身體鮮艷的顏色了嗎？你在地球上是根本不可能看到亮紫色的小馬四處跑來跑去的，除非它主人心血來潮給它染了毛！另外，這些小馬會說話。他們會使用工具，他們會建造東西。而且不僅如此，看看這里，這里又來了更多小馬……而且他們并不全都是走路的。”

　　觀眾席上一下子大亂，實習生們紛紛跳出自己的座位，指手畫腳，互相交談，甚至是激動地大喊大叫。

　　“哦，哇哦！它帶著個籃子！看那個！”

　　“那只在飛？它……它長了翅膀？”

　　“快看那只灰色的！”

　　“哦看吶！那只還帶了個馬駒！實在是太可愛啦！”

　　“那些長著翅膀！那些是長翅膀的小馬！”

　　“要是它們有那么聰明，為什么它們沒一個穿衣服的？”

　　“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

　　“那不可能！這種翅膀和身體的比例，怎么可能飛得起來！”

　　“哦天吶！那是只獨角獸？一只真正的獨角獸？！”

　　“那只戴著帽子！”

　　“哦我的天吶那實在是太驚人了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議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發(fā)現(xiàn)了異世界智慧生命的存在而且還是小馬！哦哦哦那些小馬在野餐它們看起來好萌好可愛好迷人哦天吶真是太帥了它們還能飛而且顏色都好漂亮它們都在笑而且看起來都好快樂的樣子而且……”

　　滔滔不絕的愛琳一下子剎住了車，她意識到自己又失控了。幸運的是看來沒有誰注意到這回事，因為他們也都在瞪著大眼對屏幕看個沒完，而且也全都在喋喋不休。稍微平定了一下狂飆的心跳，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屏幕的小馬們身上。它們正在玩游戲，歡笑，飲食……其中那只紫色的獨角獸，它坐在一張稍稍遠離其他小馬的毯子上，很顯然正在讀一本靠在野餐籃子邊的書。

　　“這也應該可想而知?！蔽制蹩瞬┦空f道，“因此我的團隊把這個世界命名為‘小馬世界’?！币粋€回答他的都沒有。所有的實習生都在盯著屏幕，忙著互相嘰嘰喳喳個沒完。

　　“咳咳?！倍Y堂里還是沒有一個理他的。“咳咳！”看到觀眾們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沃契克博士嘆了口氣，朝負責播放視頻的工作人員做了個手勢。視頻中斷了。大家一陣失望的呻吟，但是總算把注意力又投向了講臺。

　　“現(xiàn)在言歸正傳?！碑敶蠹业牡驼Z聲消失之后，沃契克博士說道?！拔覀兊昧私庑●R的社會形態(tài)。它們是如何組織的？是什么樣的人……呃……什么樣的小馬？它們有宗教信仰嗎？作為允許我們遷移到那個世界的交換條件，它們有什么我們可以滿足的需求嗎？它們是否具備我們可以全面移民的大面積土地？差不多吧，我們需要的信息是海量的。這遠超出了我們發(fā)射過去的探測器，以及定期打開的窗口可以看到的東西。而這也就是我把你們召集到一起的原因?！?/p>

　　現(xiàn)在他獲得了大家的高度關注了，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他。博士狡猾地笑了笑，很明顯在品味著這個時刻，慢條斯理地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實際上，我們需要的是一些志愿者?！?/p>

　　愛琳的手幾乎是自動舉了起來。

　　“啊，好吧，還真快?！憔褪莿倓偰莻€嚷嚷‘哦我的天吶小馬’的女生吧？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呃……愛琳，先生。愛琳·奧爾森?！?/p>

　　“那為什么你愿意為這個項目主動挺身而出？你甚至都還不知道我們會讓你做什么呢?！?/p>

　　愛琳稍稍想了一下。

　　“這個嘛……先生，這項目包不包括盯著個小屏幕沒完沒了地微調(diào)數(shù)據(jù)十二個鐘頭？”

　　沃契克博士忍俊不已，禮堂里眾多實習生也一陣心有靈犀的哄笑。

　　“不，不會。但是這項目包括穿過一臺實驗型的諧波傳送門，被發(fā)送到那個新的世界，在那個環(huán)境中觀察小馬的各種行為一段時間，以便我們收集各項數(shù)據(jù)。而且，你還會接受手術，在身體內(nèi)植入幾種不同的探測器和傳感器，以便更好地促進我們的數(shù)據(jù)采集工作?！?/p>

　　越聽博士往下講，愛琳覺得自己的胳膊就越往下耷拉。留在那里？！她還以為她要做的就是幫助觀測呢！還有手術是要干嘛？把她變成一個活生生的機器人？這聽起來可不怎么明智。另外，要是那些看起來很可愛很純真的小馬們實際上很邪惡而且充滿了敵意呢？

　　不過……整個人類種族都在面臨著滅頂之災，所以她才會跑到這里來花了足足六個月時間盯著那面愚蠢的諧波屏幕，盯得眼睛都要壞掉了。必須有人挺身而出，必須有人來冒這個險！反正，她也再受不了繼續(xù)盯幾個月的小屏幕了。

　　她硬挺著讓胳膊舉著不放下來。

　　“我加入。”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非常好！”沃契克博士高聲說道，胡子拉碴的臉上笑逐顏開?！斑€有其他接受這項任務的人嗎？”

　　接下來的幾分鐘內(nèi)，又有三個人陸陸續(xù)續(xù)主動請纓，當沃契克博士繼續(xù)對臺下的觀眾們忽悠，懇求，誘惑，無所不用其極的時候，又有一個人非常遲疑地舉起了手。又過了五分鐘，看到?jīng)]有再舉手的人，很顯然，現(xiàn)在博士能招募到的志愿者就這么多了。

　　“那好吧?！焙苊黠@他不是特別滿意，但還是決定給個好臉色。“我們擁有了五位志愿者，五個勇敢高貴的靈魂，去面對無限遠的未知……呃……很明顯，最后那位年輕的小姐已經(jīng)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了，很好。四個勇敢高貴的靈魂！請起立，你們這些了不起的勇者！我們向你們致敬！”

　　愛琳站起身，當沃契克博士率先為她和其他志愿者大力鼓掌的時候，臉都紅透了。大家的掌聲持續(xù)的時間長得有點過分，然后慢慢地，有些笨拙地停息了?，F(xiàn)在愛琳依然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沃契克博士很明顯已經(jīng)把他們給忘一邊了，他現(xiàn)在正在翻閱講臺上放的一疊文件。

　　她敏感地注意到了另一位志愿者向她投來的視線。她記得他叫亞當。那位小伙子聳聳肩，然后朝講臺方向點點頭。愛琳也聳了聳肩，當亞當邁步走向講臺的時候，她也跟了上去。另外兩個志愿者也隨即跟了上來。他們在講臺旁邊停住了，站在那里有些猶豫地面面相覷。最后，亞當瞅著博士還在低頭看文件，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啥？”沃契克博士嚇了一跳，有點茫然地朝周圍看了一圈?！芭丁瓕Γ斎涣?。各位，感謝你們今天能夠前來。大家休息休息吧，去自助餐廳慶祝一個鐘頭之后再回去工作。我們依然需要繼續(xù)尋找其他可替代的世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這個‘小馬世界’情況不順利！”

　　于是，其他實習生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從禮堂后面離開。沃契克博士轉過身面對著四位志愿者，滿臉熱情的微笑。

　　“啊，我親愛的志愿者們，太好了，太好了！現(xiàn)在，請先和你們的同事們一起去吃些東西吧。這是個特別的好日子！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冰激凌和蛋糕！就在食堂等著呢！而且因為你們是志愿者，所以應該每人再多得一大片！去吧！”

　　說著，他挨個遞給他們每人一個文件夾，里面夾了幾頁紙。

　　“盡快把這些讀完，三個小時之內(nèi)到會議室４－Ｃ來見我。我們得先了解幾件事再說。當然，請先去吃蛋糕吧。”

　　愛琳和另外三位志愿者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看起來似乎只是一份標準的授權協(xié)議書，一份保密協(xié)議，還有一份醫(yī)療檢查單。

　　“好吧，”亞當說道，“這肯定很有意思，不過現(xiàn)在，我們先去吃點兒蛋糕再說！”

　　無論是哪個意見，愛琳都深表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