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危機沒有影響到青樓娼館，毋寧說車水馬龍帶來的喧囂結(jié)束了世界末日，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歡歌笑語驅(qū)散了戰(zhàn)爭的陰霾。酒水匯流沖垮崇山峻嶺，菜肴泔水開出朵朵艷花，麻煙的蒸騰升起新的烏云濃煙，浪聲浪語迎來送往了前途未卜的人們。

窮奢一刻是一刻，莫將愁苦留來生。來生何談生復(fù)來？新債還把舊債攥?？嗫嘟?jīng)營空作夢，浪骨魅身兌金骸。億萬銀兩付歡場，魂歸極樂樂陽關(guān)。人終一死灰青煙，不歡盡命更何待？

只要肯出賣，人人都是金錢。只要肯享受，天天都在花船。何必跟短暫的一生如此過不去？

凡事只要想得開，改變的了的，改變不了的，一個樣兒，打著囫圇進酒杯。

魈今兒逛的是榮花院，叫的是這兒新進入行的姑娘芷若。

“來，小妹妹是想爺喂你？真不乖，來，爺今兒心情好，嘴對嘴，嗚嗚嗚~”

之前他伙同小萍（萍姥姥）一道兒把仙家們與人證物證全提溜出來，璃月港內(nèi)問訊一片嘩然。月海亭議會上，梓苒發(fā)動起了一個議員團提出彈劾刻晴的議案，因刻晴緊急處置調(diào)集人手反擊才功敗垂成。事后無論是刻晴還是梓苒都對這兩位仙人予以厚賞，倒是甘雨對它們大為不滿，因為仙家們皆以為甘雨別有用心，不顧她的苦苦哀求回到了絕云間。

帝君都不在了，還守護個錘子璃月？

還是當(dāng)年的璃月七星實在，明面上給帝君打工，暗地里給自己撈錢，有了錢，豈不是眼前的富貴榮華唾手可得，哪兒還管得了身后洪水滔天？

“別這樣大爺，奴家我會自己喝的。”

突然，魈想出了一招新鮮的，他一把奪過芷若的酒杯，在后者詫異不解的目光中把酒倒在桌邊上，酒水一點一滴滴在地上，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爺給你倒的酒可在這兒，你愿意喝呢，爺還會給你接著倒?！?/p>

芷若稍稍思考片刻，僅僅是片刻而已。若非老東家“三碗不過港”嫌棄她笨手笨腳辭了她——其實是沒錢發(fā)不起工資——她一個房租斷供、舉債在身的女孩子服務(wù)員，不會出現(xiàn)在這兒。

雖然經(jīng)歷了最初殘存道德對男盜女娼本職的抵抗，一回生，二回熟，看在給錢的份兒上，特別苦特別燙的東西都吞過，這點小意思應(yīng)該是不在話下的。她放棄了思考，用舌頭清掃著桌上殘存的酒漬，舌尖一點一點舔舐尚未干涸的酒水，然后如饑似渴吸著桌沿滴落的酒，再就是地面...

她感受到了頭頂忽如其來的一份重量，不用多想，魈翹著腳墊在她后腦勺，“怎么了？是嫌棄爺?shù)沟木撇缓昧?？怎么不喝了？?/p>

本能大于一切，“不，爺，奴家喝得實在是樂不思蜀，這會接著喝地上的?！?/p>

鞋跟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小巧的頭顱，對此芷若任勞任怨，連灰塵帶酒如瓊漿玉露吸吮個干凈，恨不得把青石板地面舔得閃閃發(fā)亮。魈很滿意，往下丟了個雞腿。

“來，爺賞你一口吃的?！?/p>

面前的大爺不差錢。經(jīng)歷了最初抵抗階段的芷若，現(xiàn)在會滿足金主的一切要求。是啊，為啥要老老實實干活？當(dāng)初那點兒事兒多、無提、客戶麻煩的成死工資，哪兒有這兒隨便一下就是大款的瀟灑？躺著掙錢怎么了？就是站著掙錢、坐著掙錢、趴著掙錢、吊著掙錢，她也覺著那是流汗掙來的！

一塊雞腿，肯定換來一筆結(jié)實的打賞。

“謝謝爺，奴家這就吃?！?/p>

為了入行惡補的琴瑟古箏悄悄落上層微不足道的塵埃。隨時備用的筆墨紙硯依舊靜靜地躺在略顯粗糙的紅木桌肚。裝點學(xué)識的書籍字畫擺放在包廂內(nèi)無人觸碰的顯著角落。

這些，芷若一概不問。她如饑似渴，啃食著飄過只綠頭蒼蠅的雞腿。

魈自然樂得哈哈大笑。他開始明白，為什么甘雨不肯回絕云間。如果有財富，有權(quán)力，把一切人當(dāng)成予取予殺的家禽家畜，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更能體現(xiàn)征服感帶來的威嚴呢？

等到發(fā)絲都快吃進嘴里的芷若完事，魈終于用碗裝了點酒放在地上，“你漱漱口，待會兒還有活等著你呢?！?/p>

比起吃飯和曲藝，比起公關(guān)與說話，最本質(zhì)的活動莫過于床第之事。

掙錢固然是重要的，不僅是羞煞年老色衰、無色可賣的老東家德安公，更是在青樓里的姐妹們內(nèi)部鄙視鏈里占據(jù)個最不壞的位置。不過，男女之間那點兒事，總是帶來許多忘卻時代大潮的歡愉。

她這兒還能吃得起這么好吃的菜肴，雖說絕對比不得大戶人家，比那些動不動就哄搶糧店的饑民強太多，比那些組隊去城外割樹皮、做清水炒樹皮的小市民強太多，比那些明知白菜心發(fā)霉、剩肉出水發(fā)白還爭搶購貨的小商戶們強太多。

又掙大錢又爽身子的事兒，可這找不多了。辛苦錢也是錢，甭管怎么來的、哪兒來的。人要知足，不要跟老天爺（天理）作。

芷若小心翼翼吮吸著碗內(nèi)的酒，酒精沒有打亂她的思路，初來乍到的她還在謹慎地觀察著魈這位不缺錢的仙人大爺。他現(xiàn)在是璃月新名人，風(fēng)月場的班頭，賭博場的教頭，宴席場的把頭，數(shù)得著的著名青樓他都去過，點評過的新人新秀無一不是爆紅。要是她也...

“怎么？你在想心事？這可不好，伺候別人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p>

怎么辦？魈大人肯定是在不滿吧？完了完了，莫說老鴇子得扣她月薪，外面數(shù)得著的客戶只怕也不敢來約她了。沒了人緣，她在青樓還怎么混哪？躺著吃酒席的日子豈不是要完？

璃月人杰地靈，長相水靈的姑娘有的是。芷若面臨強大的內(nèi)卷危機感。

“喲，我看這是什么聲音...呀，你怎么給嚇尿了？好臭好臭，快去換身新衣服來。

魈似乎不耐煩了。畢竟是出了丑。芷若只好忍住滿腔熱淚往肚咽，匆匆站起準備換身衣裳。她還不知道，屏風(fēng)另一側(cè)的月朦朧鳥朦朧，折射出了一種近在眼前卻遙似天邊的美感。看似得不到的果實，帶給魈的卻是更大的甜美與誘惑。

“給我過來吧，寶貝兒~”

“呀，魈大人，奴家還...等等，衣服，衣服...咱們到床上去吧？”

“不，老爺我要你就這么坐在我的懷里，喂我吃喝，伺候好了，我再考慮床的事?！?/p>

——芷若這一單全方位的恭敬伺候，換來了五萬巖元券（刻大洋）的打賞。老東家德安公一天下來的慘淡經(jīng)營，不過是掙了八十巖元券、支出一百巖元券、倒欠兩十巖元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