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里瑪X高啟強】帝王蝶
伽里瑪不是蝴蝶,他是那枚被拋棄的繭,帝王蝶暫時的棲息地。
手心里的蝴蝶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才能閉合雙手,暫停時間。
注:伽里瑪?shù)谋尘案某蓙砭┖H谓痰拿绹蠋煛?/span>
?
我的小蝴蝶,我的愛,我那道溫柔又冰冷的西北季風。
伽里瑪噩噩渾渾地開著小汽車,行駛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身后的警鳴聲逐漸逼近,他無力地靠在車窗上,再一次撥正后滑的槍支。那把槍很小巧,沾染著早已暗沉的鮮血。
他早該知道季風不會停留,一年春夏秋冬,只會慈悲地逗留幾個月,隨后又卷走無數(shù)的溫情,不會有一絲留戀。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白霧很快席卷整片大地。伽里瑪停下車,黯淡無光的皮鞋踏上了泥濘的小路。警察趁機將其拿下。他被關(guān)在本國的監(jiān)獄里。呆了幾個月后,他用僅剩的錢買通了關(guān)系。他給自己涂上紅指甲,就像那個女人鮮艷的雙唇一樣艷,就像他們身體里流動的血液一樣紅。伽里瑪要進行一場表演,一場破繭成蝶、史無前例的表演。
他給自己抹上脂粉,涂上眼影。
“愛使我失智,愛使我盲目?!彼窠?jīng)兮兮地叨念著。
最后他帶上那頂劣質(zhì)的假卷發(fā),他妄想成為她。
他照著鏡子,他好想通過它看見什么,但什么都沒有。
沒有高啟強,沒有他的妻子,亦沒有他自己。
最后鮮血染紅竹席,他四肢不停地抽搐著,尖銳的刺痛最后回歸于麻木與迷茫。
他仿佛回到當初,當初踏上京海這片土地的時候。
?
從美國來的洋人顯然對陌生國度的大地手足無措,隨著身后火車轟隆地駛離,他提起行李箱坐車來到了舊廠街。本來今天該有助教前來協(xié)助他前往寄宿的家庭,但是突然失去了聯(lián)系,伽里瑪只能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他被出租車司機故意兜了好幾圈才到達目的地,此時天已黑。路上行人匆匆忙忙,煙花爆竹噼里啪啦響作一團,給這條破舊的街道抹上幾分溫暖的色彩。
我想我應是迷路了。
伽里瑪漫無目的地胡亂逛著,西裝革履的他與這條街道格格不入。
前面突然走來一個微胖男人,滿臉疲態(tài),面頰微紅,濕漉漉的卷毛溫順地蜷曲在額頭上。他見到伽里瑪眼睛一亮,立刻跑上前來。
許是我太過勞累了,還是那些稍縱即逝的美麗才顯得他才像是永恒的星光。
“Beautiful……”
他來到伽里瑪跟前,氣喘吁吁地說到:“Hello!額……Do you……h(huán)elp……”高啟強絞盡腦汁都無法從他那貧瘠的腦袋里掏出些英文單詞,他有些后悔讓阿盛呆在家里自己出來買菜了。他比手劃腳一通才讓伽里瑪明白他想說什么。
他在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是否需要住宿。
倆人交換名字后,伽里瑪和他回了家。
?
“你上去看看,這層樓高三米四。”高啟強有些忐忑,生怕這洋人看不上自家這條件。有高啟盛這個高材生在一旁做翻譯,倆人的溝通順暢很多。
伽里瑪透過這小小的空間,仿佛看見了這個男人的前半生。
他是一個很顧家,很溫暖,很可愛的人。伽里瑪笑了笑,有點留戀這朦朧的溫馨。
幾人聊著聊著就上了天臺,高啟強還給倆人遞了一罐啤酒,就是不知道伽里瑪喝不喝的慣這玩意,想必這些洋人都是喝洋酒的吧,那什么葡萄酒什么拉菲來著。
終于要聊到關(guān)鍵問題了。
高啟盛詢問過后才得知伽里瑪聯(lián)系不上自己的助教了,他也說不清自己原本的寄宿家庭地址具體在哪里。高啟強想讓弟弟幫忙問問他要不要暫時住下,卻沒想到這洋人生起了想要長期住著的念頭。高啟強欣喜若狂,這樣家里又可以多一筆支出,可以暫時和阿盛擠一擠,等阿盛走之后再睡他那間房就好了。只是高啟強那張床得改裝一下,不然伽里瑪可伸不直腳。
“一個月八百塊錢。”高啟強笑瞇瞇地說到,身后若隱若現(xiàn)的煙花給他蒙上了一層微弱的光,許是因為又添一筆進項,他高興地雙眼閃閃發(fā)光。微風吹來,調(diào)皮地撥弄著他的小卷毛,漏出飽滿的額頭。他就像一只振翅欲飛的小蝴蝶,吞吐著春天的氣息。
伽里瑪看得有些呆,高啟盛咳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Sorry,?how much did you say the room was???”
?
我是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男人。
伽里瑪自以為是一個異性戀,畢竟從小到大只和女孩子交往過,至少在遇見高啟強之前。
兩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特別是在那個老對他冷臉的高啟盛回去上學后。
因為伽里瑪下班比高啟強早,所以他總是提前幾分鐘在走廊等高啟強回來。他喜歡看他從大門口慢悠悠地走到樓下,最后消失在那處隱秘的暗口。即使昏暗的燈光淡去大部分影像,也阻止不了伽里瑪想要窺探心上人的欲望,只有這時候他才敢正大光明地直視自己的小蝴蝶。
但是這一次他左等右等也看不見蝴蝶翩翩飛來,伽里瑪失望地回到屋里,正當他要關(guān)上門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伽里瑪?!眮砣瞬僦┖H颂赜械目谝?,還帶著些許磨砂質(zhì)感。
伽里瑪猛地轉(zhuǎn)過身,他有些尷尬,自己總是偷看房主的行為應該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高啟強醉醺醺地靠在鐵門上,雙眼透過濕潤的水霧看向他,唇珠掛著未飲盡的酒液。
伽里瑪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Butterfly. ”他又有些懊惱自己的唐突。
高啟強笑了笑,徑直走進屋里,把在外點好的餐食擺在桌上, “We’ll eat these tonight.”他指了指桌上的豬腳面和肉卷面。他知道洋人不愛吃動物的腳,所以特地叫老板另做一碗。自從伽里瑪來到他家后,他也主動去了解他的文化,見識到了很多新東西,也學了一些英文。高啟強的學習能力很快,即使初中就輟學了,但現(xiàn)在也能和伽里瑪進行一些日常交流,雖然口音和語法都不是很標準。
高啟強埋頭吃著碗里的豬腳面,有些走神。
伽里瑪一邊用叉子卷著面條,一邊偷偷瞄著高啟強。
等倆人快吃完后,伽里瑪終于忍不住問道: “Are you my butterfly?”
高啟強看著碗里的面條,仿佛能盯出一朵花似的。過了許久,他才擠著喉嚨吐出一句“嗯”。他知道這是文化人的表白,他們說話總喜歡文縐縐的,繞來繞去,連說我喜歡你都要換百八十個方式來講。
只是高啟強并不知道,這句話代表的不是“我喜歡你”,而是“我愛你”。
在西方,蝴蝶經(jīng)常與靈魂和生命聯(lián)系在一起。
我對你,是愛,是至死不渝。
伽里瑪堅信高啟強會是世間最美麗,最獨一無二的蝴蝶。他的靈魂早已束縛在破繭前的軀殼里,與沉睡的高啟強合為一體,只為等待迎接陽光沐浴的那一天。
只是,并不是所有鮮艷的蝴蝶都是無毒的。
?
情到深處,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倆人瘋狂地無可救藥地墜入愛河。
他面頰的曲線,嘴唇的柔軟,眼睛的微亮,無一不令伽里瑪感到著迷。做情愛之事時,伽里瑪總是叨念著小蝴蝶。于他而言,高啟強就像捧在手里的小蝴蝶,只要微微和上雙掌,就能感受到那雙脆弱翅膀的震動,弄得他心癢。
每每看到這樣的他,伽里瑪感覺渾身發(fā)麻,好像身體里有無數(shù)只蝴蝶橫沖直撞,想要飛出這枚繭,最后他只能通過更加激烈的方式釋放出來。
"Kilig."
?
一年后,伽里瑪突然接到本校的通知,他需要回到本校任教,這里已經(jīng)找到定居在京海的外教代替了。伽里瑪不得不與高啟強告別,他承諾解決了遠在另一邊的事情后,就會盡快回到高啟強的身邊。
高啟強窩在被子里,過了好久才說到: “沒有你我不行的?!?/span>
伽里瑪聽不懂,但是他強忍的哭腔讓伽里瑪心碎。他不得不暫時離開他的小蝴蝶,他的簽證不允許自己在這里逗留,他必須要解決美國本校的事情再回到這里,這片承載了他對高啟強滿滿愛意的土地。
“Wait for me, butterfly.”
一年復一年,本校的交接工作令人心煩又疲憊,伽里瑪完全沒有想到遷移和簽證這么麻煩。倆人只能通過書信的方式往來。大部分時候高啟強為了照顧他,都是用蹩腳的英文來寫信,偶爾參雜著幾句中文。后來才知道那是高啟強不好意思才寫作中文。
例如:
我對你一見鐘情。
我真的很想你。
沒有你我不行的。
諸如此類的話。
?
東方人總是很含蓄的,伽里瑪如是想到。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全英文的信件。
非常簡短,銳利的筆鋒快要將他刺暈。
高啟強要和他分手,他等不下去了。
伽里瑪悲憤地趕往京海。他甚至連行李都沒帶齊。然而,等待他的,不再是那個破舊但溫馨的舊廠街,不再是老舊但熟悉的樓房,而是寬敞漂亮的情侶路,鎖的嚴嚴實實的大鐵門。
京海的天早已變了。
那個男人也不再是他認識的模樣。
他有了妻子,有了兒子,有了錢,有了權(quán),這一切都讓他無比陌生。
伽里瑪不是蝴蝶,他是那枚被拋棄的繭,帝王蝶暫時的棲息地。
手心里的蝴蝶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才能閉合雙手,暫停時間。
他艱難無比地打聽到高啟強的動向,去了高啟強的公司找他。高啟強見到他有些震驚,但還是招待了他。
他梳起了劉海,穿起了西裝,往日溫潤的面龐也變得堅韌無情。
高啟強給他買了一個手機和電話卡,只要伽里瑪還在國內(nèi),他們就能繼續(xù)聯(lián)系。
過了幾天,高啟強和陳書婷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一個電話。
“I can’t lose you. I miss you, my butterfly.”
聽著男人懇求顫抖的語氣,高啟強一時心軟,便答應了與他見面。
哪知等待他的,不是動情的敘舊,不是憤怒的責問,而是冰冷的子彈。
“Are you my butterfly?”
嘭!
嘭!
倆人接連倒下。
高啟強很喜歡哭,他倒下的時候看著不遠處的陳書婷,吭哧吭哧地張開嘴巴,眼淚順著臉部的紋路滑進發(fā)絲,流進嘴巴,隨之噴涌而出的是鮮紅的血液。
?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只是有些冷。他穿著倆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黑西裝。
伽里瑪開著汽車駛向未知的遠方。
我的小蝴蝶,我的愛,我的那道不會停留的西北季風。

1.引用/化用了幾句洛麗塔(1997),蝴蝶君,Living legend的句子,翻譯時為結(jié)合劇情有做改動。
2.Kilig:塔加拉族語,形容那種喜歡一個人喜歡得好像胃里正有成千上萬只蝴蝶翩翩,一張嘴就要全部飛出來一樣的醉醺醺、麻酥酥感(解釋源于https://wenda.so.com/q/1623471938217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