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空陰沉，沒有下雨。江宿闕在藥棚下熬藥，咸南衡忽然匆匆地來到他的醫(yī)館。

他們在里屋坐下，剛倒好茶水，咸南衡就道：“我是來和你道別的?！?/p>

江宿闕一愣，“咸兄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p>

“既然無處可去，為何又要走?！?/p>

咸南衡擺開衣袖，又是那副半躺模樣，語氣中略帶嘆息地說：“去找一個人。”

“嗯？”

“方揚牧。”

江宿闕也聽說，自從方揚牧押鏢出門后就此了無音訊。如今他說要出去尋人，怕是一年半載也不會回來了。

咸南衡繼續(xù)道：“有好些日子沒出遠門了，真想出去看看，哪怕是游山玩水也好?！?/p>

他見江宿闕不答，湊到面前道：“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何事？”江宿闕應道。

“有沒有辦法讓我這命延的久些？”

“多久？”

“三年?！?/p>

“太長?！苯揸I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就一年半?！?/p>

江宿闕微微皺起眉頭，似在為難。

咸南衡也犯了難，央求道：“半年太短，我擔心人沒找到，我卻先走了?！?/p>

“你當真不愿去找我?guī)煹埽俊?/p>

咸南衡猶豫了一陣，一咬牙下了狠心，“如果這一年內我沒找到他，我就去找你師弟?！?/p>

江宿闕站起身子，來到藥柜前拿出一個小瓶子，在咸南衡面前放下。

“這是五味天，每次發(fā)作的時候服用一粒，可以續(xù)命?！?/p>

咸南衡高興地拿起藥瓶子端詳，“有這好東西怎么不早拿出來?！?/p>

江宿闕微微垂下眼皮，似有無奈，“這一瓶只有十粒，無論是什么人受了重傷，服用一顆都能回天。你出去一路艱險，必定會遇上不少人，這是留給你防身用?！?/p>

咸南衡似乎挺明白了什么事，收回神色，把藥瓶子放進衣兜里。

江宿闕又道：“這世上哪有什么藥能救得了所有人，這一瓶用盡了，就再沒有什么藥可以救你，倒時你若還是沒能找到人，只能好自為之?！?/p>

“多謝夢兄?！?/p>

咸南衡準備起身離開，臨走江宿闕又把他叫住。遞過一個盒子，“里面是先前的三顆楸艮丁，你拿去?！?/p>

“你這是……”

“必要時再拿出來。”

咸南衡看向他眼睛，眼里已說盡了訣別。

“多謝?！?/p>

咸南衡收起藥盒，走出醫(yī)館。江宿闕站在醫(yī)館門前，望著他的身影，這個地方他已經來過不下數十次，早已經習慣了他會來這里。如今他不會再來醫(yī)治，這間醫(yī)館留著又有什么用。

江宿闕望著灰暗的天空，看樣子是要下雨了。趁著雨勢還未起開，對身旁的童子道：“陳香，收拾點東西，我們走吧?！?/p>

“是?！标愊銘?。

咸南衡出城門，依照現(xiàn)在約定好的來到東邊的山上。正逢太陽落下，余暉染黃了山野上的葦草。輕風吹動，明鴻搖和魏今刻背著行李站在葦草上，望著遠處走來的咸南衡，興奮地朝他招手。

咸南衡來到山崖邊，最后瞧一眼不遠處的寒蘇城，沒有留戀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海天一色的東海之上，二弟子長折守在門外有好長一段時間。海面清透，浮起一條潔白如紙的白魚，長折躬身蹲下，雙手把它捧起。撈出水面的剎那，這條白魚頃刻變成一紙書信。

長折端著傳信進到觀天閣中，來到閣主近前，跪坐著遞上書信。

“師父，長淵傳來消息了。”

“哦？”

諸葛閣主轉過身，是位面容俊朗，風姿卓絕的白衣公子。他接過長折遞來的書信，舉手之間衣衫翩翩飄然若仙，展開白紙一閱，道：“江湖生變，正如我們料到的一樣?！?/p>

回想那日，他刻意命長岐引明伢丞的注意，照他推算，明伢丞定會在長岐出去時把水卷和寶卷對調。如今天河水卷已落入凡塵，也是時候收回來了。

“長折，你去把長扶叫來?！?/p>

“是?！?/p>

小弟子長扶聽聞師父召見，隨二師兄一塊來到內閣。

“長扶，你長這么大，可有出去看看？”

“弟子不曾出過?！遍L扶答道。

“也是時候了?！?/p>

“是，師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