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僅用手臂將孩子抱起來，盡量避免手上的臟兮兮蹭到他身上。

好沉的一團啊，一看就是愛吃的小朋友。

所以小殼又很快被放置到桌面上，發(fā)現(xiàn)他自己海拔升高，突然就拍著手高興起來。小腿興奮地亂踢著，眼淚還沒干呢。

十的背包就放在小殼旁邊，并且糟糕地只拉上了四分之三的拉鏈，也糟糕地被眼尖的孩子看見了里面亮閃閃的一角。

出于某種特殊的心理或者某種習慣性的懶惰，巧克力一直待在他的包里沒有被拿出來。

本來在自顧自出神，卻沒發(fā)現(xiàn)小殼趴到桌上，將他寶貝得不行的巧克力一下子抱在了懷里。

餓壞了的小殼像蜜蜂看見了蜂蜜，像餓狼抓到了肥羊，又只能望著透明盒子里的一顆顆美味干著急，急得哭唧唧喊叫著：“糖！哥哥打開！吃糖糖！”

“這不是糖，小孩子不能吃?！?/p>

十連哄帶搶地要回來，連帶著將背包放到了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確保他夠不到。

小殼掛著眼淚呆呆地看著他走遠又走回來，吸了兩下鼻涕，然后，“哇——”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啊！乖，呃，乖寶寶別哭?！?/p>

十從沒哄過小孩子，只能學著剛剛立風的樣子抱他拍他，心情復雜地哄他。

不小心拍了他一整個肩膀的粉筆灰，左思右想之后多拍了幾下，粉塵又飛揚而去了。

“你叫小殼對吧？小殼最乖了哦。再等一小會，馬上，馬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爸爸還是你叔叔或者哥哥或者別的什么人，反正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帶回來好吃的給你吃?！?/p>

不多時，立風手里拿著一個奶瓶和一袋小面包從門口小跑進來。

小殼瞬間停止哭泣，將吃的都搶到懷里。教室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氣喘吁吁地吸奶聲。

立風長舒一口氣。

“本來下了課就該喂他的，為了黑板報的事居然就忘了。哎?！?/p>

摸了摸賣力喝奶的小殼腦瓜，滿眼溫柔。

“小殼是同事的孩子，他媽媽最近出差了，所以他爸爸就把他帶來學校了。忙著做課題忙著上課也是沒時間管他，托我抽空把他喂飽就行。小殼很可愛，很招人喜歡?！?/p>

十某某瞬間就放了心。他可真傻，偏偏沒想到這一層。媽媽還是高中老師呢，多年前的小十也是從小在辦公室里吃百家飯長大的。

“哦，我還以為……”十很小聲地欲言又止。

“以為小殼是我的孩子嗎？哈哈?！?/p>

立風輕而易舉就猜中了他的想法。

十突然有些擔憂，是不是在他面前但凡有一點小心思都會被看透……

立風再一次被逗笑，半開玩笑地說：“我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呢?！?/p>

十回到黑板跟前繼續(xù)干活，背過身去若有所思。他很想順著這個話題問一問立風的婚姻狀況，又覺得十分不禮貌，也怕被看出什么，便始終保持心事重重的沉默。

可惡，他明明不想這么慫的。

伴著一下一下擦黑板的節(jié)奏，十在心里面將那句“我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呢”足足揣摩了一萬遍，就要盤包漿了。

這是單身的意思嗎？

立風或許是無心說的，卻被他有心聽了去。

校草在享受追捧的過程中見慣了許許多多為情所困的人，竟也有一天輪到他自己為簡單的一句話而憂心忡忡。

黑板大致清理干凈了，立風舉著粉筆開始施工，十就坐在后面抱孩子。

他也不想抱的，但小屁孩似乎是記恨他不給糖吃，圍著他的背包眼巴巴流口水不說，還知道踮起腳尖對他撒嬌：“哥哥！抱嘛！”

甚至把他當成手動的搖籃，抱起來時必須搖一搖，不然就揮舞小拳頭生悶氣。

哼。十將軟乎乎的孩子僵硬地抱在懷里，時不時拍一拍，拍出了一串又一串清脆的笑聲。

他不愧是校草，收獲了一只這么小的小迷弟。

立風轉過頭溫和地笑：“你挺會抱孩子嘛，難怪小殼喜歡你。”

他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巧克力呢？

十低頭看向黏在身上的小殼，很自戀地做出總結，他還是喜歡我的。

這是十辰于頭一回希望自己的魅力不要太大。

好不容易走了一個小王和一個沈樹，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多了一只小殼。想和立風哥哥單獨相處怎么這樣難呢？

他很自私地希望這里只有他和立風兩個人，安安靜靜或者說說笑笑都很好。他不喜歡這里有第三者，哪怕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十藏起心中的不滿委婉問道：“老師，我抱孩子的話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其實他知道自己即使不抱娃，以那可憐的美術和書法功底也幫不上什么忙。

這一點立風似乎早已看透。

“沒關系，反正時間還寬裕，我們可以慢慢來。這里很讓人放松啊。我即使不在這里躲懶，也要坐在會議室里開無聊的會呢?！?/p>

“??？原來老師也不喜歡開會啊?！笔畵u一搖小殼，小殼這時笑得更大聲了，仿佛在抱怨小孩子也不喜歡開會呢。

“那當然了，老師也是人?！?/p>

立風跟著粉筆畫出的線條走到黑板的另一頭，完成了初步的線稿，丟掉白色粉筆后轉身去查看那盒嶄新的彩色粉筆，一抬頭又補了一句：“尤其不喜歡超時的會議，就像你們也不喜歡老師拖堂吧？”

“不喜歡！”十激動說出了感同身受的三個字，順帶將小殼搖得更狠，就差扔出去了。

立風就是從不拖堂的人，看到他如此強烈的認同，抽出來一支紅色粉筆，笑了。

而十辰于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

“老師你是不知道哇！之前我上過一門課，次次都拖堂！拖到下節(jié)課都上課了才恍然大悟地把我們放走。害，我就不說是哪個老師了。關鍵是他講課昏昏欲睡啊，太痛苦了，要不是每節(jié)課都點名，我早就把課翹掉了……”

十辰于不小心說出了翹課這種了不得的事情才住口，但他相信立風這么寬容的人一定不會在意的。

果然，立風聽完他的吐槽以后，也只是一邊畫一邊慢慢點評道：“有的老師可能不注重上課時的輸出吧，畢竟和中學不一樣，不會特別關注講課的節(jié)奏。但是拖那么久屬實有點過分哈。”

十在他身后無聲地點頭，點了好幾下。

過分，立風哥哥親口認證的過分。

“那你覺得我呢？”

立風沒有回頭，云淡風輕的一句話讓人差點沒接住，十半天沒有回答，也忘了搖晃懷里的小殼。

我覺得你？我覺得你什么呢？我覺得你好看你人很好我喜歡你，啊不對，這么難的問題不要拋給我啊太恐怖了……

十頭腦風暴了很久，被小殼一個巴掌貼在臉上拍醒了：“哥哥！你干嘛！”

那么立風應該不是問這方面……

十托舉他的兩腋舉過頭頂玩了兩下，小殼才又開心起來，十才想好怎么回答。

“emmm……大家都說你講課很厲害，反正，反正我太喜歡了，不拖堂的好老師。”

立風始終是舉著粉筆背對他的，也是沒想到隨口一問就收到了這樣緊張的回復。

現(xiàn)在知道夸我了，也沒見你上課時怎么聽啊。

小殼咿咿呀呀的笑聲成為了不錯的背景音，天色暗下來時整個黑板的大致布局已經有條不紊地呈現(xiàn)出來了。

那些流暢的線條太美了，調皮的小殼拿手指蹭掉了一點，十便很嚴肅地批評了他。

其實還是有些不舍的，但十辰于也不想讓立風繼續(xù)辛苦工作，于是幫忙做好了后勤：掃地、收拾粉筆、給立風遞上擦手的紙巾。

“我們明天或者有空的時候再來吧，現(xiàn)在已經該吃晚飯了?！?/p>

組長發(fā)號施令宣布下班，立風便欣然說“好”，拉過來小殼的手，三個人鎖了門離開教室。

十打算去食堂吃飯，竟和他們的路線出奇地一致，從辦公樓下來，一直相伴著走了一路。

“老師，你們要去哪？”

“帶小殼去食堂吃飯，他爸爸還在忙呢?！?/p>

小殼歡脫地跳了一下：“吃飯！”

教工食堂與學生食堂只有一個拐彎的距離。吃就吃唄，十辰于正要不舍告別時這孩子卻撲上來，抓著他背包上的帶子不肯挪步。

“哥哥！吃糖！”

“……”

小笨蛋，那可不是買給你的。

雙方僵持，兩人一娃站在路旁還挺惹眼。更何況他是校草欸，他確信剛才走了一路就已經被盯了一路了，還聽見了別人的竊竊私語。

立風只好蹲下來哄他：“小殼乖，等會我?guī)闳ベI糖吃。哥哥抱了你一下午很累的，我們不纏著他了好不好？”

小殼撅著嘴搖了兩下腦袋，表示不好。他將帶子抓得更緊了，一副要借力往上攀爬的架勢。

“不要叔叔買糖，哥哥有糖。”

十聽著這話怪不舒服的。小小年紀一個叔叔一個哥哥，輩分倒是分得很清啊。

“哎呀小殼要聽話，哥哥有糖那是哥哥的?！?/p>

立風拉了他兩下，依然無法將他與十辰于完整分離。小殼搖頭搖頭搖頭還是搖頭，滿臉都寫著“哥哥有糖那是我的”。

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不明就里的人就開始猜測這三個人的關系，怕是多離譜的關系都有了。

十最后是“不得不”抱起小殼，許下給他糖吃的承諾，和立風一起去了教工食堂。

立風對此深感抱歉：“又要麻煩你了。這頓飯交給我吧，也當作我們的開工餐?！?/p>

能跟著老師來這里吃飯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了，更何況是和立風一起呢。

十藏不住心里的美滋滋，揉了一把小殼軟嫩嫩的臉：“不麻煩！我超級開心的！”

小孩子真難對付，但有時候也蠻好用的。

對不起啦小殼，你就是個工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