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狂想

? 每逢冬日,冷氣沉落,生不出做他事的熱力,便蜷縮好了,漫無邊際想許多。
? 這時節(jié),似乎心思都比往日敏感些,也就難免浮現(xiàn)出某類妄自尊大,終于止于矯情的念頭,在此處記為狂想,多少有美化的意思。
? 從來是沒有總結習慣的,渾渾噩噩地活,渾渾噩噩地過,若是要回過頭去看清楚明白,很自然就知道又是一年光陰虛度,諸事無成,白白生出些單薄的感懷來,不如不去想,舒心許多。
? 但事實上,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不就已經(jīng)開始回顧過去了么?
? 啼笑皆非完,卻從舊事里拎出來一件意味深長的。
? 也許是年紀大了,常常會感慨其命運之玄奇。日語里把這個詞寫作“運命”,中國人看過去是“運命”,運在前而命在后,以人身人心運動命輪,倒有幾分人定勝天的美意??上У氖窃诖蠖鄶?shù)時間里,我并不認同這種樂觀,而篤信毫無緣由的注定,并滑入虛無縹緲的哲學里。
? 譬如重新提筆寫文章,不過是在某一段深感無聊的時間中偶然閃動的火花,而這個僅僅花費了0.1秒的決定,便全然改變了過去一年,得以相知相識,并和許多天南地北的作者成為朋友。
? 譬如遇見阿卡。
? 倘若說我有什么值得稱頌的美德,有且僅有一點:對于美好的文字會報以毫不吝惜的稱贊,并獻上熱忱的喜愛。
? 在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文字時,我便知道要得到這樣的熟練與瑰麗要灌注何等的努力與靈性,因而盡管耳邊盡是“ 不好好寫故事”,“謎語人”,“故弄玄虛”諸如此類的尖銳批評,我依然堅定地認為這是一塊稀世的,鋒芒畢露的寶玉。
? 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文字的美有多恢弘?
? 我會告訴你:它可以讓你忽略掉所有情節(jié)故事,而單單醉心于字眼的巧奪天工。
? 身為愚笨的作者,我從不否認,甚至十分推崇——“寫一個好故事”是需要莫大天賦的,完全不公平的能力。不像攝影或是繪畫,舞文弄墨本身并無門檻可言,文學是人人有份的藝術創(chuàng)造,因此導致了評價標準的模糊不一,以及那句耳熟能詳?shù)模拔臒o第一”的妥協(xié)。
? 可實際上,你我心知肚明,好的文字一眼即明。
? 正和世界上所有技能一樣,寫作所需要的天賦不比別處少,通過后天閱讀與訓練自然會有所精進,但躍過龍門與否的關鍵并不在這里。
? 可以叫我精英主義者,悲觀主義者,或者別的什么稱呼,但若是只靠努力就能改變一切,我也會想活在這樣的世界。
? 這是個冰涼現(xiàn)實的命題,落在文學上,卻總被有意無意忽略。
? 實在唏噓。
? 所以,你大抵可以知道,在見到天才般的文字后,我為何會如此欣喜。
? 理所應當?shù)模乙约屿男那樵u論了阿卡,并寫道希望能在未來看到情節(jié)的完善。
? 阿卡是個謙遜的作者——我為此慶幸,并在得知她的年紀后再次慶幸——她原諒了彼時傲慢無禮的評論,并答應了我過于冒進的要求。
? 而在幾個月后,阿卡履行了這個承諾。
? 是的,你發(fā)現(xiàn)了,這是一個謙虛好學,嚴格自律的天才作者,她已經(jīng)具備了走向偉大的要素,而我并不擔心這樣浮夸的贊美會讓她自滿——阿卡知道自己要追尋什么,并心無旁騖為此努力,而不會被旁人改變。
? 被選中者。
? 與阿卡相似,余灰子也是一位同樣耀眼的少年作者,雖然風格更顯纖細文氣,但內里的強韌是一般無二的,而我不花筆墨的緣故,一半是因為他或許會不喜這番諂媚;另一半則是平日里我和他互相冒犯,早沒有了作者間的克制禮貌,因此夸多了,我大約會深感奇怪。
? 當然,我并非遺憾于和阿卡之間的以禮相待,正相反,我對此十分愜意。她是不需要我操心的作者,我不能,也不該去太過打擾,最好的選擇便是做個距離不太遠的遙望者,并為之祝福。
?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 落筆到這里,“狂想”已成空洞無物的私語,或許動筆前我還有別的想說的,寫至此處發(fā)現(xiàn)已無必要。
? 在不多的余地穿插里,我業(yè)已盡可能和緩地描繪了自己粗淺卻殘酷的文學人生觀,如此,狂想的另一個目的便也達到了。
? 夜至深處,不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