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小說》 -episode II- 13 先天疾病 【小說】
白之鄉(xiāng)，白帝306年，3月15日。對應(yīng)，人紀(jì)2023年。
? ? ? 皇帝，今天在灰宮里。
? ? ? 他望著那張小床上，嗚嗚哭鬧著的新生命………今天，對皇帝來說，既是迎接，又是送別。還是又一次迎接，又一次送別。他早已習(xí)慣，他早已被動接受了這一切，從一開始的尚存希望，到后來重復(fù)同一個結(jié)局的絕望，再到最后的麻木……而超越了麻木和所有人類的感情，在這無盡時光的最后，他終于，得到了些欣慰的成果。
? ? ? 他想，那一定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
？？～
? ? ? ～在想些什么呢?！?/p>
？？：
? ? ? “我在想……他究竟被帶去了什么地方?！?/p>
？？～
? ? ? ～………對不起………立夏………我們，甚至沒能為他唱一首挽歌?！?/p>
立夏：
? ? ? “白露……我還是沒法習(xí)慣告別……我還是那個沒用的人………”
白露？～
? ? ? ～雖然……這么說，對他太不公平——但我們……我們還有這兩個可愛的孩子呀………雖然，我已經(jīng)沒有肉體，沒法幫你帶孩子、生火做飯了。～
立夏：
? ? ? “兩個孩子………”
? ? ? 是雙胞胎，兩個長著淚痣的男嬰。他們還沒長毛的耳朵，和尾巴一樣是通紅的顏色……他們，是先天不足，蒙受疾病生下的孩子。
立夏：
? ? ? “兩個孩子……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終于能得到解放了?！?/p>
白露？～
? ? ? ～哪怕……要犧牲掉一個孩子？～
立夏：
? ? ? “…………雖然，對沒選中的孩子來說不公平，但總有一個人要走上我這條路。對不起啊………”
? ? ? 兩個初生的孩子，在床上哭鬧著……沒有母親，能為他們哺乳。
白露？～
? ? ? ～………立夏………那個孩子，以后該怎么辦呢？該走上，什么樣的道路呢？～
? ? ? 皇帝，閉上了眼。他心情復(fù)雜，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
立夏：
? ? ?“………我希望，他能健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這個世界并不完美，他也不需要為自己接觸了那些黑暗面而困擾，遠(yuǎn)離黑暗面和煩擾。我希望，他能完成學(xué)業(yè)，找到自己想要投身其中的事業(yè)，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一片天地，找到今生所愛的人，和她平淡地度過一生。只要這樣就好。”
? ? ? 人紀(jì)2033年，9月23日。
? ? ? 我是白之鄉(xiāng)-灰，在地球化名白灰，以“猴子”的身份于地球十七區(qū)第一學(xué)校小學(xué)部留學(xué)中。今天，沒上過學(xué)的我，人生中第一場考試“期初測試”剛剛結(jié)束，正值午休時間，為了逃避那些對我抱有強(qiáng)烈好奇心的同學(xué)，我逃往這片校區(qū)的圖書館，卻意外地沉浸其中。
? ? ? 我記得一句話：‘人和動物的區(qū)別，那就是人有意識，而動物沒有意識?！@個意識，究竟是什么？
? ? ? 根據(jù)地圖，在小學(xué)部附近有一座圖書館，是按照木頭城堡的樣子建起的。雖然是圖書館，里面也確實擺著紙質(zhì)或是電子介質(zhì)的書，但是完全不能借閱，甚至不能接觸，只能在那些摸不到的書架旁邊，用個人的終端設(shè)備觀看………那么圖書館的“圖書”究竟還有什么意義？甚至圖書館一個人都沒有！
? ? ? 不過我今天不是來又一次探討意義的，我被書上的一個問題困擾了。
? ? ? 意識，究竟是什么。
? ? ? 自從走向星辰以來，已經(jīng)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世紀(jì)，但人類對大腦的了解卻異常地停滯不前，絕大多數(shù)可考的成果停留在人還沒能走出星系的年代里。
? ? ? 在人類還沒走向其他星球的古老年代，對付一些藥物無效的癲癇病人，醫(yī)生會使用一種腦部手術(shù)，切斷胼胝體，阻斷左右腦的連接，從而控制癲癇。手術(shù)完成后的病人竟然沒什么不良反應(yīng)，在日常生活中甚至與常人無異，幾乎沒有副作用。真的沒有副作用嗎？
? ? ? 書的下一章節(jié)，便是當(dāng)時對這些患者進(jìn)行的研究。
? ? ? 切斷胼胝體的患者，獲得了一手畫圓一手畫方的奇異能力。首先，左腦負(fù)責(zé)精確邏輯思維，包含語言中樞，而右腦負(fù)責(zé)模糊感性思維，沒有語言中樞。左右手分別由對面的腦半球控制，左右眼也分別會把畫面?zhèn)鬏斀o對面的一邊大腦，也就是右腦控制左，左腦控制右。而胼胝體，是左右腦進(jìn)行信息交換的部位，也是大腦中神經(jīng)密度最高的部位。而人的視野，是由左右眼分別看到的一半畫面，由大腦拼接成完整畫面而成的。通過在視野左、右邊以小于0.2毫秒的時間閃過圖像的方式，可以單獨給一側(cè)的大腦看東西。
? ? ? 在視野中央的右邊閃過一個圖像，患者能回答看到了什么東西。但在另一側(cè)這樣做，詢問患者，他卻會說什么也沒看見。
? ? ? 要求患者在桌子里找到屏幕上看到的東西，在屏幕左側(cè)閃過那件物品，患者表示自己什么也沒看見，但他右腦控制的左手卻能把這件東西找出來。但如果換成文字，那么就沒法做到了，如果讓患者畫出自己看到的東西，患者表示沒看到什么，但他的左手卻能把自己“沒看到”的東西畫出來。
? ? ? 把患者的左右手分別隔開，各拿著一支筆，要求患者畫出立體幾何圖形時，左手很輕松就能完成，但右手卻怎么畫也畫不出立體的感覺。當(dāng)對患者進(jìn)行右腦擅長的積木擺放測試時，患者的左手能夠輕松完成，但換成右手時怎么擺都不對，甚至過程中左手還擅自插足想要“幫忙”。如果要求患者雙手并用進(jìn)行擺放，在左手正確擺放的時候，右手卻會去搞破壞。就好像左右手，分別是兩個人一樣。左右腦，似乎是有不同的自我意識。事實上，這種異常表現(xiàn)被稱為異手綜合征。
? ? ? 實驗者將右邊一張兒童和左邊一張成人的臉拼接，讓患者看著屏幕的中央，把圖像展示給患者，患者表示自己看到了一個兒童。而讓患者使用右腦控制的左手指出看到的人像時，左手卻指向了那個成人的人像。這個結(jié)果甚至令患者自己感到疑惑不解。難道，一側(cè)的大腦，只能看到一半的東西，世界的一半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嗎？
? ? ? 所以，左右腦，除了左腦能說話，右腦不能說話之外，它們其實是兩個獨立的意識嗎？
? ? ? 似乎并不是?；颊叩碾p眼沒法單獨看向兩個不一樣的地方，視線仍然保持了同步聚焦的特性?；颊弑硎咀约耗芨杏X到兩側(cè)的身體，眼睛看到的世界也是完整的，而非其中一半是一片漆黑，自己仍然是一個完整的人。既然左右腦的連接已經(jīng)中斷，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導(dǎo)致的？
? ? ? 所以意識究竟是什么………意識，是大腦的物質(zhì)本身？還是超脫大腦的存在，大腦就只是意識的一件功能器官而已？為什么腦神經(jīng)科學(xué)的進(jìn)展到這里就停滯不前？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樣的疾?。?/p>
白灰：
? ? ? “………………”
? ? ? 不知道多久前，我就已經(jīng)關(guān)掉這本隨機(jī)選出來的書，陷入了沉思。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 ? ? 想不明白才正常啊……如果我想得明白，腦神經(jīng)科學(xué)就不會停滯這么多年了。而且我只是個還在地球念小學(xué)，看了這個年齡不適合看的東西而在胡思亂想的小鬼而已。
? ? ? 所以，我這么想道。果然，比起跟同齡人人際交往，浪費時間打好關(guān)系，我還不如去看一些看不懂的書，去思考背后的問題。我感覺這更有意義。
聰明～
? ? ? ～“請白灰同學(xué)立即到班主任的辦公室”………您真的看到這條信息了嗎？～
? ? ? 我看到了，但我不想管，我就裝作我沒看到好了。反正對于第一次上學(xué)的人來說，沒注意到私人終端里的教學(xué)通知也沒什么奇怪的。
聰明～
? ? ? ～您這樣我行我素是不行的?！?/p>
白灰～
? ? ? ～難道去辦公室被訓(xùn)話，比思考什么是自由意志更重要嗎？～
? ? ? 為什么要叫我去辦公室，其實我知道原因。我的背景里寫著，我從未上過學(xué)。然而期初考試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那些題目，完全在我的能力范圍內(nèi)。
? ? ? 結(jié)果毫不意外。全科97分，滿分一百分，我考了全班第一。這還是聰明平板將每一科第一題答案透給我，無奈之下故意送掉3分選擇題之后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沒上過學(xué)第一次考試就考成這樣，并不是因為我作為小說的主角是個天才，而是因為考試出乎意料的簡單。試卷上各個科目的東西，都是我在灰宮學(xué)過的非常初級的內(nèi)容。
聰明～
? ? ? ～真是可惜啊，原本能考全滿分的。～
白灰～
? ? ? ～我不想作弊?！?/p>
班主任：
? ? ? “你沒上過學(xué)，真的嗎？”
白灰：
? ? ? “我………我接受過家庭教育?！?/p>
? ? ? 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我知道我習(xí)慣撒謊，但我這次沒騙他。
班主任：
? ? ? “看來，你的家教真的教了你很多東西………”
? ? ? 他放下統(tǒng)計了全班的紙質(zhì)成績單……那上面，第一名是白灰，最后一名是秋分。
? ? ? 怪不得說要把倒數(shù)第二名讓給我……那種好意我可沒法心領(lǐng)。
班主任：
? ? ? “那么，就到第二個問題。”
? ? ? 他轉(zhuǎn)身取下三張試卷。
班主任：
? ? ? “每一科第一題選擇題都寫錯，而且每一科都是97分……你后面都能滿分全對，第一題這么簡單……你是故意寫錯的吧?！?/p>
白灰：
? ? ? “…………我……”
? ? ? 我確實是故意寫錯的……但難道我要告訴他，其實有一個超級AI能幫助我作弊嗎？
班主任：
? ? ?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故意寫錯第一題，但還是請端正自己的考試態(tài)度，以后的考試影響平時評定，對以后………………”
? ? ? 他一直不停地說著自己認(rèn)為似乎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情。
? ? ? 不過，老師應(yīng)該不會為難全班第一的學(xué)生吧。
老師：
? ? ? “………不說這個了。白灰，你和新同學(xué)們處得怎么樣了？”
白灰：
? ? ? “啊？………”
老師：
? ? ? “我是說相處——和班上的同學(xué)，相處得還好嗎？”
? ? ? 老師見我一時沒說話，以為我沒聽懂，便解釋性地追問道。我其實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都上了幾節(jié)課，我和班上的同學(xué)完全沒說過一句話，我難道要這么告訴他？
白灰：
? ? ? “我………我………我以前，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我還不習(xí)慣同學(xué)。”
老師：
? ? ? “也就是還沒跟大家澄清嗎，你是男生這件事?！?/p>
白灰：
? ? ? “你………你說什么？”
? ? ? 性別，難道是需要澄清的事情嗎？
老師：
? ? ? “因為你一下課就跑了，有同學(xué)來找我問今天班上轉(zhuǎn)來的那個‘女生’的事?！?/p>
白灰：
? ? ? “……………”
? ? ? ……………………
老師：
? ? ? “這么說，你可能會生氣…………白灰，你知道自己看起來和女生一樣嗎？”
白灰：
? ? ? “…………”
老師：
? ? ? “雖然……考慮到，有些同學(xué)可能會有各種各樣，心理健康上的‘特殊情況’，學(xué)校并沒有多做干涉。但我還是希望，白灰你有空應(yīng)該去學(xué)校心理輔導(dǎo)處看一下………”
? ? ? ……………………
可能，是我不想探討這個話題吧。當(dāng)時我當(dāng)作日記，同時也是當(dāng)作“小說”寫下這一段的時候，并沒有留下什么旁白。
? ? ? 我向班主任保住了會和同學(xué)們好好相處，終于逃離了辦公室。我的心情，很糟糕。有些討厭的事情，我心里知道，只是不想聽人提起。
聰明～
? ? ? ～您不能這樣敷衍……～
白灰～
? ? ? ～跟你沒關(guān)系?！?/p>
聰明～
? ? ? ～其實……只要剪短您的頭發(fā)，雖然還是一點男子氣…………～
白灰：
? ? ? “閉嘴??！”
? ? ? 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事情，不需要他人來插足評判。而且我很喜歡長發(fā)披肩的感覺，我并不想這么做。至于像不像，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
聰明～
? ? ? ～接下來是午休時間，浮空車已經(jīng)在等您了?！?/p>
? ? ? 別管了，回去睡覺吧。
白灰：
? ? ? “！………”
? ? ? 我剛結(jié)束思考，腳剛剛邁出教室對面辦公室的門，卻發(fā)現(xiàn)外面她早就等候多時。
秋分：
? ? ? “說好我把倒數(shù)第二名讓給你呢，居然考全班第一，背叛我………”
? ? ? 她看上去并不生氣。
白灰：
? ? ? “我什么時候同意了………”
? ? ? 午休前，被叫到辦公室里訓(xùn)話……走廊放眼望去，已經(jīng)不剩幾個人影。教室里的學(xué)生，更是已經(jīng)全數(shù)離去。她卻還靠在辦公室的門口等我。
秋分：
? ? ? “沒事～……下次，就該白灰把全班第一讓給我了?！?/p>
白灰：
? ? ? “你在班上有朋友對吧。拋下朋友，被朋友拋下，你不覺得寂寞嗎?！?/p>
? ? ? 教室已經(jīng)沒人，她顯得孤零零的。雖然并不是我強(qiáng)迫讓她在這里等，但我還是有種負(fù)罪感……加上在辦公室里訓(xùn)話后，那種并不愉快的心情，我有種自暴自棄的意思。
秋分：
? ? ? “？”
白灰：
? ? ? “放學(xué)了不和朋友一起走，為什么要在我這種無聊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為什么不和朋友一起走，朋友們會傷心的。你也不想讓她們疏遠(yuǎn)你吧。”
秋分：
? ? ? “…………白灰，你……？”
? ? ? 我這是怎么了。明明是她主動要拋下朋友，選擇來等我，我卻說這種傷人的話。
白灰：
? ? ? “……………當(dāng)我沒說………”
? ? ? 當(dāng)我沒說……這不就成了不耐煩嗎？
白灰：
? ? ? “我是說………我不該對你說這種話。”
? ? ? 聽起來就好像是在推卸責(zé)任………
白灰：
? ?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秋分：
? ? ? “白灰………你在干嘛？”
? ? ? 一不留神，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白灰：
? ? ? “道歉而已?！?/p>
秋分：
? ? ? “需要道歉嗎？”
? ? ? 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某樣事物的到來，卻被冷漠的一腳踢開，那心里滿懷的期待究竟算什么呢？我會很受傷……至少，我不想傷害在班上唯一認(rèn)識的她。
白灰：
? ? ? “那就道謝吧……謝謝……你等我?！?/p>
秋分：
? ? ? “??？”
? ? ? 午休時間，走廊上只剩下我們二人。班主任也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辦公室出去了，可能是在我不斷道歉的時候沒注意到吧。教學(xué)樓早就人去樓空，午休時間滿人的地方應(yīng)該是食堂。當(dāng)我問及她為什么要等我，她卻給我一個逃避似的回答。
秋分：
? ? ? “只是想多跟白灰說說話而已?！?/p>
白灰：
? ? ? “你騙我?！?/p>
秋分：
? ? ? “沒騙你。臨走前，我跟你說的?！?/p>
～～～part 4～～～
白灰：? ? ??
? ? ? “是想在我臨走之前，再捏一次我的尾巴嗎。”
秋分：
? ? ? “不，不是啦……以后，我還有機(jī)會……和你說說話嗎？”
? ? ? 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感，忽然在我的心腔間炸開，順著靜脈的走向遍布全身……是，交到朋友的感覺嗎？
～～～～～～
白灰：
? ? ? “yy幾個月前投稿的……誰還記得啊。”
? ? ? 我們在校外貼著樹林走了一會，來到了校內(nèi)的公交站。
白灰：
? ? ? “我好像耽誤你太久了?！?/p>
? ? ? 本應(yīng)該有很多人等著校車的校內(nèi)公交站，現(xiàn)在卻空著。公交站牌上，很多不同的車次都會經(jīng)過一個特別標(biāo)紅的“食堂”站。
秋分：
? ? ? “………沒事，我喜歡晚一點到食堂。這樣，大家都吃完了，人會少一些。”
? ? ? 我感覺，事實似乎并不是她說的那樣。
秋分：
? ? ? “你呢，白灰？中午也要去食堂嗎？”
白灰：
? ? ? “不。車子在教學(xué)樓樓頂?shù)任一厝??！?/p>
秋分：
? ? ? “那……那你跟過來干嘛呀?！?/p>
? ? ?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白灰：
? ? ? “………不知道，可能是……想陪你吧?！?/p>
? ? ? 聰明的腦子，為我編出一個還說的過去的理由。
秋分：
? ? ? “……………”
白灰：
? ? ? “……………”
? ? ? 說了不太合適的話，一時間有點怪怪的，我們也沒有再說什么。
? ? ? “嗡嗡～………”
? ? ? 校內(nèi)公交的電機(jī)聲，打破了一時的寂靜。
秋分：
? ? ? “終于到了。”
? ? ? 她從站前的長椅上站起，來到站牌前。然而她卻沒有看向電機(jī)聲響的來源處，而是轉(zhuǎn)頭望向了呆站著的我。
秋分：
? ? ? “你知道嗎……成績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談?wù)撃?，白灰。?/p>
白灰：
? ? ? “……猜得到?！?/p>
? ? ? 她上車之后，我就回去吧……學(xué)校的食堂，感覺不適合我。
秋分：
? ? ? “大家都在問我，你跟那個女生是怎么認(rèn)識的，她是誰………”
白灰：
? ? ? “唔………”
? ? ? 我突然打起了精神。
秋分：
? ? ? “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大家都以為你是個女生。”
? ? ? 就好像，她選這個話題時算準(zhǔn)了時間那樣，電機(jī)聲轟鳴的校內(nèi)公交車此刻已剎車停下，車門向她開啟。
秋分：
? ? ?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向大家解釋清楚呢？”
? ? ? 她笑了笑，像只貓一樣，輕快地一躍而上，從我這里溜走了。她知道，說起這個話題我會生氣，所以她算準(zhǔn)了時機(jī)逃走嗎？
白灰：
? ? ? “你！?。 ?/p>
? ? ? 然而，早在炸毛的我想好如何回?fù)糁啊⒃谖已壑兴S上校車的幻影消失之前，校車已經(jīng)消失在遠(yuǎn)處。
? ? ? 或許，我不該在言語上回?fù)羲覒?yīng)該，想辦法為自己解釋清楚。
聰明～
? ? ? ～車子等很久了，白灰你要呆到什么時候？～
白灰～
? ? ? ～我馬上來?！?/p>
? ? ? 但是，我的腳，沒有挪動。
? ? ? 我從未質(zhì)疑過，我看起來像女性這件事，我曾對自己的真實性別產(chǎn)生過懷疑，但我早就得到了答案。我很討厭他人以這方面開我的玩笑，但我知道這并非是純粹的惡意，而是來源于我自身的不可抗力。但我突然，注意到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
? ? ? 那就是……為什么，只有我，會長成女生的模樣？為什么？
? ? ? 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 ? ? 一向多嘴的聰明平板，此刻無論我怎么呼喚也沒給出回應(yīng)。
白灰：
? ? ? “……………”
? ? ? 我坐在浮空車?yán)锎舸舳⒅巴猓w掠的高樓成了我思索的背景板………剛才跑回教學(xué)樓，來到樓頂，上車啟動的記憶，像是被黑板擦擦掉了一樣完全沒有痕跡……黑板上唯一留下的那點粉筆顆粒，也全都是“為什么”這三個字。
? ? ? 就好像是一直插在身體上的倒刺終于被自己注意到了那樣，原本只是隱隱作痛，我們之間相安無事……可一旦注意到它的存在，沒法除去那顆倒刺的時時刻刻，陡增不安。
? ? ? 我，是個不正常的人嗎？
? ? ? 一想到自己怪異于常人，我便渾身不自在…………這并不像人設(shè)一樣，從故事的一開始就決定好，僅僅是那樣而已，沒有為什么。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不正?！粦?yīng)該是這樣……至少，至少應(yīng)該能有某個人認(rèn)出我是男生，可是無一例外，初次見面的所有人都將我認(rèn)作女生。
白灰：
? ? ? “……………！”
? ? ? 我才注意到，車門的透明窗上，像鏡子一樣，微微反射著我的模樣………那是一個白發(fā)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樣……我急忙低下頭，從那個人面前逃走。從此，我不敢再扭頭看向窗外，生怕我的視線哪怕有一點余光，在窗戶的反光上窺見令我深深忌諱的事物………
? ? ? 我保持著這個狀態(tài)回到了自己的飛船………我的飛船里，沒有收不起來的鏡子。所以這才是唯一令我安心的地方。
白灰：
? ? ? “………聰明，你在嗎。我要把家搬到學(xué)校里。”
聰明：
? ? ? “您這是………為什么？我記得您應(yīng)該不太喜歡上學(xué)才對?！?/p>
白灰：
? ? ? “午休還有放學(xué)……接送你不覺得太麻煩了嗎。浪費時間?！?/p>
? ? ? 我只是不想坐在那個令我不自在的浮空車?yán)?。不想在車門的窗戶上反光看見自己而已。
白灰：
? ? ? “反正我也沒有家………這就只是艘飛船，停哪里都無所謂吧。一出門就能上學(xué)不好嗎？”
聰明：
? ? ? “不在大使館，無法保證您的安全……”
白灰：
? ? ? “浮空車的玻璃窗，能不能換成隔光的?！?/p>
? ? ? 如果能隔絕光線的話，那就跟看一面墻一樣了。那就好了。
聰明：
? ? ? “這個是可以調(diào)的，我會通知司機(jī)處理?！?/p>
白灰：
? ? ? “……………”
? ? ? 就跟往常一樣………就跟往常一樣，在陷入自我厭惡之前，先把這方面的事無視掉吧。沒事的，一定沒事的，這只是暫時的而已。等到我進(jìn)入青春期，等到我成年，等到我組建自己的家庭，等到我長成大叔的時候，我的外貌一定會回到正軌——到那時候，童年那個貌似女性的自己，也就只會在飯桌上變成談資，說說笑料而已。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 ? ?但我的耳朵和尾巴都提不起勁………我騙不了自己。
聰明：
? ? ? “您還好嗎？”
? ? ? 煩……為什么我會跟這家伙共享感官…………
白灰：
? ? ? “這里已經(jīng)沒你的事了………現(xiàn)在別來煩我?！?/p>
聰明：
? ? ? “您在煩惱?！?/p>
白灰：
? ? ? “……………”
? ? ? 我最討厭的，就是不聽主人話的AI………我生氣地從床上坐起來，抓起床頭柜上聰明平板的本體。
白灰：
? ? ? “我要睡午覺！你別管我行不行?。?！”
? ? ? 我撕扯著隨意變形的聰明平板……將它撕扯成兩段，隨后便又揉成一團(tuán)，砸在墻上，用指甲一個一個地?fù)赋鲆觼怼呐挛抑肋@么做，對它沒有任何效果。
聰明：
? ? ? “我知道，您在煩惱，并不是因為您想睡午覺，您是騙不了我的?！?/p>
? ? ? ………………
? ? ? 直到，聰明平板像一張紙一樣在墻上完全攤開，我才停下對它施暴的手。
白灰：
? ? ? “……………”
? ? ? 哪怕被我百般蹂躪，它也還是像一個任勞任怨的個人電腦一樣，變形地貼在墻上，為那個剛剛還在嘗試傷害它的我，展示著操作系統(tǒng)的主界面。我忽然看著操作系統(tǒng)的主界面，發(fā)著呆………
? ? ? 我，有一個想問的問題。
? ? ? 我剛才還在扣指甲印的手指，點開了瀏覽器，打開了搜索引擎………
? ? ? “長的像女生是怎么回事………”
? ? ? 我的手指，以慢了平時百倍的速度，在瀏覽器的搜索欄輸入了這么幾個字。然而，在完成輸入之后，我的手指，卻停在了搜索按鈕上………我平時很討厭用意識來控制操作系統(tǒng)，我的意識變化太快，經(jīng)常會做出一些我不想做的操作。我更喜歡親手操作。所以，我現(xiàn)在，才獲得了這么一個猶豫的機(jī)會………
? ? ? 我不敢點………我想要答案，但我又在害怕答案…………我到底是想怎樣??！
白灰：
? ? ? “……………！”
? ? ? 我的手指，狠狠點在了按鈕上………
? ? ? 在搜索結(jié)果閃過的一瞬間，我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一瞬間將聰明平板從墻上揭下，重新揉成手帕狀。所虧了我超高速的反應(yīng)，我又一次逃避了。
白灰：
? ? ? “…………”
? ? ? 能投影虛擬世界的墻壁，沒有殘留一點聰明平板的碎末，它很干凈地就揭了下來。但我的內(nèi)心，卻沒法和這面墻一樣沒有殘留………在我揭下聰明平板的前一剎那，我的眼睛，瞟見了無數(shù)搜索結(jié)果的其中一個——我沒看清它的標(biāo)題，但那是一個，來自醫(yī)學(xué)疾病問答網(wǎng)站的搜索結(jié)果。
? ? ? 它加重了我的不安…………
? ? ? 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在飛船里，我早早換上為體育課準(zhǔn)備的體育服……我沒有提前確認(rèn)過全套校服，體育服的短褲和短袖，露出我的大段手腳，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所以，當(dāng)我換用長冬季版體育服的時候，與周圍的人顯得格格不入。更別提，我還背著便攜制氧單肩包，戴著氧氣管道。
? ? ? 體育課上，我們應(yīng)來到教學(xué)樓下方的小廣場集合。雖然，班上有無數(shù)的小團(tuán)體，他們自己會湊在一堆，但我經(jīng)過的時候，他們還是會偷偷向我投來好奇的眼光……我明白，這只是第一天而已，他們只是好奇新同學(xué)而已，但這股新鮮勁什么時候才能過去？
白灰：
? ? ? “……………”
不要再這樣看我了…………
聰明～
? ? ? ～留長發(fā)的話，運動的時候還是扎起來比較好?！?/p>
白灰～
? ? ? ～弄頭發(fā)那是女人干的……我不干女人干的事?！?/p>
? ? ? 在這些扎堆的孩子們外，倒是有一位和我一模一樣的離群孤羊…………秋分她，站在廣場的一側(cè)，像是沒有朋友一樣，獨立于孩子們的喧囂中，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她的表情靜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 她散落的齊腰長發(fā)，將她從孩子們中脫穎而出。明明是這樣黯淡的天空，烏黑亮麗的長發(fā)，卻比這沉重灰霾掩蓋的天穹更要輝煌……那幅畫面，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放下她的長發(fā)。
聰明～
? ? ? ～您很在意她嗎？～
白灰～
? ? ? ～…………明知故問?！?/p>
? ? ? 是因為沒有朋友，所以才要靠近我嗎？還是僅僅單純對一個貓耳生物感到好奇而已？
? ? ? 我下定決心，決定破壞那幅畫面……我向她走去。
白灰：
? ? ? “怎么一個人在這………”
秋分：
? ? ? “哎？白灰……不會是主動在跟我說話吧？”
? ? ? 用略微有些夸張的驚訝眼神看向我，那股神秘的氣質(zhì)蕩然無存………就好像，是話劇上夸張的演技。
白灰：
? ? ? “你不會是，沒有朋友吧?！?/p>
秋分：
? ? ? “…………當(dāng)面說這種話，當(dāng)心腳丫被我踩扁喔。”
? ? ? 她的臉上并沒有生氣的意思。
白灰：
? ? ? “我一定要向大家解釋清楚嗎？”
秋分：
? ? ? “解釋？解釋什么？”
~~~~~午休前~~~~~~~
秋分：
? ? ? “你知道嗎……成績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談?wù)撃?，白灰?！?/p>
白灰：
? ? ? “……猜得到?！?/p>
? ? ? 她上車之后，我就回去吧……學(xué)校的食堂，感覺不適合我。
秋分：
? ? ? “大家都在問我，你跟那個女生是怎么認(rèn)識的，她是誰………”
白灰：
? ? ? “唔………”
? ? ? 我突然打起了精神。
秋分：
? ? ? “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大家都以為你是個女生?！?/p>
? ? ? 就好像，她選這個話題時算準(zhǔn)了時間那樣，電機(jī)聲轟鳴的校內(nèi)公交車此刻已剎車停下，車門向她開啟。
秋分：
? ? ?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向大家解釋清楚呢？”
~~~~~~~~~~~~~~~~~~
白灰：
? ? ? “……就，中午時候的事?！?/p>
秋分：
? ? ? “什么事？”
? ? ? 看來她忘了。
白灰：
? ? ? “…………算了?！?/p>
? ? ? 我不想提這種事……哪怕是嘴里說出來，都渾身不舒服。
? ? ? 迄今為止，一直沒有和其他人生活過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但如果……但如果我是個正常的男孩，那就什么麻煩的事都沒有了吧？和同學(xué)們正常玩耍，不用承受復(fù)數(shù)的視線灼燒……我有一種預(yù)感，關(guān)于我外貌的問題，并不會就這么簡單。
秋分：
? ? ? “這就算了？”
白灰：
? ? ? “……體育課，你不把頭發(fā)扎起來嗎？”
? ? ? 我強(qiáng)硬地轉(zhuǎn)換話題。
秋分：
? ? ? “扎頭發(fā)？為什么？”
白灰：
? ? ? “因為……我聽說……留長發(fā)的話，運動的時候，還是扎起來比較好?！?/p>
? ? ? 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把從AI那里學(xué)來的話問了一遍。
秋分：
? ? ? “確實是扎起來比較好呢……不過，你呢？”
白灰：
? ? ? “……一開始問問題的好像是我呢?！?/p>
? ? ? 很難跟眼前的這個人正常交流啊……
體育教師：
? ? ? “你們先去操場吧，繞著操場跑兩圈之后在老位置集合?！?/p>
? ? ? 老師在跟人打著電話，像是應(yīng)付麻煩事一樣對我們應(yīng)了兩聲，便轉(zhuǎn)身又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聰明~
? ? ? ~劇烈運動還是先省省吧，您還沒完全適應(yīng)地球的大氣環(huán)境。~
? ? ? 沿著學(xué)校里的公路走了一會，前方便是操場。和預(yù)想一致，操場這里就沒有木制的結(jié)構(gòu)了，全是現(xiàn)代的材料，復(fù)古是不能向?qū)嵱眯酝讌f(xié)的，我們也不能回到以前那個還住在木屋子里的年代，繼續(xù)在爛泥地上奔跑。
? ? ? 我躺坐在一旁的草坪，看著同學(xué)們奔跑。哪怕奔跑時不目視前方，會很快就沒力氣，還是有不少目光往我這里投來。草坪上，我?guī)缀醵枷胍煺刮业奈舶退先チ耍伤赵谖业谋澈?，我也不能在這里露出這種東西來。而且體育課，我沒法戴著帽子什么的遮掩耳朵，光靠光學(xué)迷彩還是有一些瑕疵。
體育教師：
? ? ? “集合了集合了?！?/p>
? ? ? 遠(yuǎn)遠(yuǎn)甩開后面同學(xué)的先頭部隊，早早站在固定的位置排號。全班，以男女為兩個隊伍，分開排在體育教師的兩側(cè)。不知道自己位置的我，只能往隊伍的末端排。
體育教師：
? ? ? “喂，你在干什么?！?/p>
? ? ? 然而，老師卻把目光投向了我這邊……
體育教師：
? ? ? “哦，你是新轉(zhuǎn)學(xué)來的白灰對嗎?！?/p>
白灰：
? ? ? “是我。”
? ? ? 他終于收起他那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也沒給我什么好臉色看。同樣我也沒有。
體育教師：
? ? ? “別站在這，快去那邊排隊?！?/p>
? ? ? 他給我指向那個女生排的隊伍。里面，同樣排在隊末的秋分，以擔(dān)心的表情看著這邊。
白灰：
? ? ? “為什么？”
體育教師：
? ? ? “……在我的課，男女分開排隊，剛才排隊的時候你沒發(fā)現(xiàn)嗎？”
白灰：
? ? ? “我當(dāng)然知道?！?/p>
? ? ? 就好像看到了麻煩的刺頭，他皺眉。
體育教師：
? ? ? “那你排在男生的隊后面干什么。”
白灰：
? ? ? “我是男的。”
? ? ? 整個班的學(xué)生，都看著我這邊。
體育教師：
? ? ? “別開玩笑，趕緊過去?！?/p>
? ? ? 他略微不滿地，用手指著對面女生的隊伍。
白灰：
? ? ? “我怎么敢跟你開玩笑。”
體育教師：
? ? ? “我知道你不適應(yīng)，我沒讓你運動我只是讓你排隊，你去不去？”
? ? ? 他好像覺得自己是一個雖然不耐煩，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在配合問題學(xué)生的模范教師。
白灰：
? ? ? “你好像搞錯了，我真的是男生?！?/p>
體育教師：
? ? ? “我說的是生理性別，不是心理性別?！?/p>
白灰：
? ? ? “你說的什么東西？我是男人?！?/p>
體育教師：
? ? ? “我不管你有什么問題！在我的課上，別給我搞跨性別那一套！”
? ? ? 他忽然發(fā)怒了，沖著我吼道……突如其來的沖擊，讓我的小腿有些發(fā)軟。
白灰：
? ? ? “…………你說我是跨性別？”
體育教師：
? ? ? “身上長著什么就給我去哪邊排隊！”
白灰：
? ? ? “你說這個是要我脫給你看嗎?。。俊?/p>
? ? ? 我看向周圍的同學(xué)，我愣住了……他們，用看著醫(yī)院里病人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我是個精神有點什么問題，認(rèn)同上有毛病的人一樣……我不追求什么認(rèn)同，我不追求什么接受，我也不追求什么小群體的特權(quán)，我僅僅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為什么要這么看我？為什么沒人相信我……
? ? ? 難道我……我真的有問題嗎？
白灰：
? ? ? “…………”
秋分：
? ? ? “那個……那個啊！不好意思?。 ?/p>
? ? ? 我忽然被人擋在身后……
秋分：
? ? ? “他是我的朋友……他，他身體不好，上午在課堂上暈倒了。他不能上體育課的，我先把他送到醫(yī)務(wù)室去吧……”
? ? ? 她沒等老師回復(fù)什么，拉著我的手，快步走開……
? ? ? 然后她跑起來了，我也跟著跑起來。
…………………………
秋分：
? ? ? “醫(yī)務(wù)室就在這里，白灰，你記住了嗎？”
白灰：
? ? ? “…………”
? ? ? 醫(yī)務(wù)室，不過是辦公樓底層的幾間房而已。吸足了氧氣，不再喘息，我靠在醫(yī)務(wù)室門外的椅子上，不知道該說什么。
秋分：
? ? ? “那個老師他去年就是那樣了，你別跟他說那種話啊……不過，如果要去女生那邊排隊，你也不能接受吧。”
白灰：
? ? ? “…………”
秋分：
? ? ? “……哎，……你沒事吧?！?/p>
白灰：
? ? ? “我……你說，我真的，有問題嗎？”
秋分：
? ? ? “欸？……沒事的，跟大家解釋清楚就好啦。我回去跟老師說說。”
? ? ? 她快步跑回操場去。
? ? ? 我的腦袋一團(tuán)亂……但我卻沒法搞清楚為什么……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樣，我都不明白了……我…………
白灰：
? ? ? “！！……”
? ? ? 我的眼神，和醫(yī)務(wù)室一旁的玻璃窗對上了……我竟然哭了。
? ? ? 確定了周圍沒有其他人看到之后，我急忙低下頭，用手捂著臉，沖進(jìn)樓上的男廁所里去。
白灰：
? ? ? “呼…………呼…………”
? ? ? 我把冷水拍到自己的臉上。水龍頭里不知何處來的水，凍得讓我的指頭有些失去知覺。我的眼睛，紅了一圈。
? ? ? 只要把整張臉弄濕了，那就看不出來了吧。畢竟，原本我就沒有要哭的意思……只會讓人誤會，只會鬧出笑話而已……
? ? ? “咔擦……”
？？：
? ? ? “唔哇啊啊啊?。?！”
? ? ? 剛從隔間里走出來的人，看到我嚇得大叫起來。我連忙捂上還沒弄干凈的臉。
？？：
? ? ? “同學(xué)你走錯了吧，這里是男廁…………”
? ? ? 我沒聽他說完，我就已經(jīng)飛奔出去。
? ? ? 我推開醫(yī)務(wù)室的門，往里面沖進(jìn)去……我需要一個答案…………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同學(xué)，慢點，你…………”
? ? ? 她看著我，瞪大了眼睛……她是我見過的人。
~~~~節(jié)選prologue? 10~~~~~
我放開雙手，她也不再繼續(xù)叩地。但她依然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像是不愿意高過我那樣，努力創(chuàng)造出一種身高差，俯視著我。
白灰：
? ? ? “你叫什么名字?！?/p>
貓醫(yī)生：
? ? ? “～…………艾瑪?！?/p>
白灰：
? ? ? “艾瑪，你今年多大。”
貓醫(yī)生：
? ? ? “～………今年29歲?！?/p>
~~~~~~~~~
? ? ? 在這里的她，變換了自己的裝束，把自己的長發(fā)盤起，比起上次見面換了一種發(fā)型。她沒戴著醫(yī)生的帽子，腦袋上的耳朵，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立了起來。背后的尾巴，抑制不住地有些興奮。作為地下活動的保皇黨，她現(xiàn)在卻沒有隱藏自己的體態(tài)…………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聰明~
? ? ? ~她是這所學(xué)校的醫(yī)生，為了彰顯多元化，雇傭的不同族醫(yī)生。~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同學(xué)，哪里不舒服嗎？”
? ? ? 她努力在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白灰：
? ? ? “別裝了，艾瑪。”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
聰明~
? ? ? ~慢著，你要在這里暴露身份嗎？我的白灰大人啊，外面可是到處都有監(jiān)控的！~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
? ? ? 她低下頭，不敢看我……
白灰：
? ? ? “我，患有疾病，對嗎。”
? ? ? AI還有杰克他們，對我隱瞞了很多東西。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
白灰：
? ? ? “告訴我。”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可是……我不知道……病歷本，是學(xué)校那邊在保管?！?/p>
白灰：
? ? ? “那就現(xiàn)在，對我做檢查。你這里沒有受傷的孩子，后面的床位都是空的。”
? ? ? 如果是除了我和皇宮大使館那邊之外的第三者，一定能告訴我。
聰明~
? ? ? ~您冷靜一下……請您冷靜…………~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
白灰：
? ? ? “告訴我。”
醫(yī)務(wù)室醫(yī)生：
? ? ? “…………請隨我來吧?！?/p>
? ? ? 在醫(yī)務(wù)室的后房，我沒有做什么檢測。借由醫(yī)務(wù)室的分析設(shè)備，查閱學(xué)生檔案。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她沒有再說些什么，把事情交給了我的AI，給了我獨處的空間。
聰明~
? ? ? ~很抱歉……一直隱瞞您到現(xiàn)在。~
? ? ? 我是個先天不足的孩子。
聰明~
? ? ? ~原本，這些事，是該以后才告訴您的……在您的心理接受能力足夠的時候。~
白灰~
? ? ? ~你本就不該對我有所隱瞞……一直欺騙我，難道就是在保護(hù)我嗎？~
? ? ? 我天生患有白化病。這解釋了，我純白色的皮膚，和同色的毛發(fā)。
聰明~
? ? ? ~我們在出生時就已經(jīng)對您進(jìn)行了基因治療，您的眼睛并不會缺少色素，維持正常視力……但是，對整個身體這樣做風(fēng)險太高了，我們承擔(dān)不起。~
? ? ? 白化病的皮膚，對光線高度敏感，高強(qiáng)度日光照射容易產(chǎn)生炎癥，并可導(dǎo)致皮膚癌。但這并不是今天最有沖擊的結(jié)論……
聰明~
? ? ? ~您……患有雄激素抵抗綜合征。~
? ? ? 雄激素抵抗……
聰明~
? ? ? ~您長得像女孩，并不只是容貌的原因……~
? ? ? 雄激素抵抗患者，通常表現(xiàn)為…………
聰明~
? ? ? ~兩性畸形。~
………………
聰明~
? ? ? ~既然已經(jīng)不再向您隱瞞，您就要接受這一切……~
? ? ? 我突然明白了，突然明白了我這么多年，身上跟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但我明白，并不意味著，我能接受這個回答……
白灰：
? ? ? “………………”
? ? ? 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些什么。
? ? ? 胎兒，在誕生之初，與母體內(nèi)發(fā)育，分化出手腳四肢，有時還有尾巴，分化男女性腺，然后作為男孩或者女孩生下來。隨后，性激素在人的一生中，指導(dǎo)著身體的發(fā)育，影響著人的第一性征、第二性征、第三性征。
? ? ? 第一性征，就是人的生殖器官。
? ? ? 雄激素抵抗綜合征——這是一種基因遺傳病。雄激素，無法與配體正確結(jié)合，導(dǎo)致無法發(fā)揮作用，是導(dǎo)致男性假兩性畸形的元兇。
聰明~
? ? ? ~因為無法正確利用雄性激素……一般，這樣的疾病，是沒人能檢查出來的。~
? ? ? 為什么沒能檢查出來……因為沒必要檢查。
聰明~
? ? ? ~在胚胎發(fā)育時期無法利用雄激素，胎兒的第一性征，便會朝著女性方向分化。~
? ? ? 孩子生下來，便有著女性的第一性征……也就是，看起來完全正常的女孩子。如果情況一切正常，他們并不會對孩子做太多的檢查，畢竟，地球沒有免費醫(yī)療，而醫(yī)療并不是大多數(shù)人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鸬姆?wù)。
聰明~
? ? ? ~女孩子在青春期長身體期間，發(fā)育得很好。因為多余的雄激素，會在脂肪組織轉(zhuǎn)化為雌激素。但是他并不會有月經(jīng)來潮，和丈夫不管怎么做孩子也無法懷孕，所以有一天決定去醫(yī)院看看，醫(yī)生告訴他，你其實是男人——絕大多數(shù)的雄激素抵抗患者，是這樣檢測出來的。~
白灰~
? ? ? ~…………~
? ? ? 那些人，生活了半輩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是異性。
聰明~
? ? ? ~第二性征，則是指除生殖器外，身體各方面顯示出來的差異。在青春期后，第二性征發(fā)育明顯。~
? ? ? 性激素，對人體有著深遠(yuǎn)的影響。除肉體外，男女的身體骨架都有一定程度的差異。
聰明~
? ? ? ~男性皮膚會變得粗糙，女性的皮膚會變得細(xì)膩、男性喉結(jié)突出聲音變粗，女性則會乳房發(fā)育，皮下脂肪增多，骨盆變寬，脂肪分布在臀部…………~
? ? ? 那我呢…………我的第一性征，也就是那個……難道是假的嗎？
聰明：
? ? ? “您在胎兒時期，便接受了基因治療……您的性腺正常分化，功能正常。但……基因治療的風(fēng)險極大，我們沒有對您的整個身體都施行基因療法。于是，您誕生了?！?/p>
? ? ? 作為一名男性，降生。
聰明：
? ? ? “但您的雄激素抵抗程度嚴(yán)重……除第一性征外，身體發(fā)育成了完全女性化的外觀?！?/p>
? ? ? 包括，身體骨架……哪怕，我只是個還沒到青春期的小鬼。
白灰~
? ? ? ~…………我不想聽……~
聰明~
? ? ? ~因為病因，補(bǔ)充雄激素，對您的身體收效甚微……~
? ? ? 以后……我已經(jīng)猜得到，以后我會是什么樣了……
聰明~
? ? ? ~嗓音尖細(xì)，皮膚細(xì)膩，身體曲線分明……甚至，乳房發(fā)育……~
? ? ? 被懷疑是女孩子……辯解后，甚至被懷疑是性別認(rèn)知障礙，被懷疑是兒童跨性別人士……
白灰~
? ? ? ~別再說了…………~
? ? ? 然后，被周圍所有的同學(xué)，投來異樣的眼光……青春期，沒有肌肉，身體嬌弱，貌似女性，成為同性同學(xué)幻想的對象……不敢再和大家一起換衣服，不敢在有人的時候上廁所，甚至不敢在人們面前開口說話……
白灰~
? ? ? ~別再說了啊?。。。
? ? ? 看上去是她們的同性，不會再有女孩傾心于自己，反而會有男性投來那種眼光……甚至洗澡的時候，被人們指著下面那個和身體完全不相稱的東西而詛咒。永遠(yuǎn)，被他人搞錯……永遠(yuǎn)吧，被他人開玩笑……甚至永遠(yuǎn)，無法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生活…………
聰明~
? ? ? ~甚至是到老的時候，也不會變成老頭子”
? ? ? ? ? ? 而是變成一個老奶奶。
白灰：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我癱倒在病床上……一側(cè)是窗，一側(cè)是透亮的門，我直直盯著天花板，不敢有分毫扭動自己的腦袋……我已經(jīng)討厭自己，到了不想從任何倒影中看到一點我自己的程度。腦袋里，AI的聲音也已經(jīng)聽不見了。渾渾噩噩，我已經(jīng)不想再看這個沒有希望的世界一眼…………
? ? ? 我誕生在這個世上，好像，就是個錯誤吧。
2022.5.17 初稿完成
????很久不見了，我是yy。前段時間忙著弄畢業(yè)論文，導(dǎo)師蒸發(fā)了，學(xué)長沒電腦，我從早弄到完弄了一個半星期，總算是把事情解決了，就等著答辯了。所以這一篇我轉(zhuǎn)……寫得很長。先不管這一篇白灰同學(xué)的狀態(tài)如何，反正我是如釋重負(fù)。
????之后，我也很快就要告別我生活四年的城市了，以后也要參加工作去了。不管怎么說，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同時也要告別我的學(xué)校了，雖然說我不會在這告訴你我在哪，我同樣也沒告訴幾個身邊的人我做up當(dāng)主播的事。我想起來以前入學(xué)的時候，有人說，社團(tuán)里，千粉的大佬就在我身邊我好??動啊，后來我做到10倍了，那時候我也沒去給我自己吹一吹……我是很怕給人挖出來的，并不是我干了什么壞事，而是我見了太多惡意的事。無論如何，我很久沒更新主業(yè)了，這個沒得洗。
????看著以前的同學(xué)，拍短視頻，又有流量又有對象的。我長這么大還沒摸過哪個妹妹，也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只知道打游戲，yy真的是輸麻了yy?，F(xiàn)在聽說7月發(fā)售40系我激動的不行，存錢等著買卡，請妹妹吃飯撩妹妹說話這種事都沒干過，錢就知道拿來買電腦。白灰還有妹妹來安慰他，我yy以后怎么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