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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霍爾特】Le Diable de Dartmoor (3)

2023-04-06 20:49 作者:鳩月海  | 我要投稿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受命謂查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在他的那幢位于倫敦的公寓里,度過了一個平靜的晚上;他在閱讀一份關于未解謎案的分析材料,正沉浸在上個世紀的氛圍中。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被迫放下了文件,略為不滿地嘆了口氣,起身去開了屋門。

  阿蘭德·圖威斯特首先注意到了來訪者的頭發(fā)——一綹不聽話的頭發(fā),正搭在來訪客人的額頭上。實際上,每次見到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時候,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總是先觀察這位朋友的頭發(fā)——因為頭發(fā)就是警官情緒的晴雨表。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頭發(fā)很稀少,平時總是被精心地平貼在頭頂上;如果赫斯特警官的頭發(fā)哪一天,忽然不聽話地掉了下來,那就是雷鳴電閃的惡劣天氣。

  不過這一次,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通紅的臉蛋兒上,似乎滿是笑意。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判斷,赫斯特警官稍稍有些惱怒,而且有些困惑。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并沒有猜錯,不過,過了很久,赫斯特警官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安穩(wěn)地坐下之后,按照慣例先要談論天氣,還要關心博士的健康。

  終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說到了正題上:“……我說,您還記得嗎,我們曾經去劇院,一起看了一出戲劇,《隱身人》——主演是尼蓋勒·芒松……”

  “我還記得……我記得很清楚?!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笑吟吟地點頭說,“因為您肯賞光,陪我去看戲的機會屈指可數——對此我深感遺憾,我親愛的阿徹巴爾德。”

  “您很清楚,我總是公務纏身——您今天好像也很忙碌?!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冱c頭笑著,望著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等一等,讓我猜一猜看……我敢打賭,您一整天都在埋頭,研究一些犯罪學的東西!”

  “確實如此,可是,您怎么知道的?”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笑問道。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聳了一下肩膀,試圖表現出謙遜的態(tài)度,但是,他滿臉的驕傲神色,揭穿了假象。

  “很簡單的推斷。”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笑著說,“只有犯罪學的東西,才能夠完全吸引您的注意力,以至于您沒有看今天的報紙?!?/p>

  “您怎么會如此肯定?怎么知道我沒有看報紙?”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問道。

  “如果您看了今天的報紙,就不會不知道,尼蓋勒·芒松已經死了?!?/p>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這句話正中要害。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摘下了眼鏡,感到異常驚詫——方面是驚詫于他朋友的精確推斷,另一方面驚詫于演員尼蓋勒·芒松突如其來的死訊。

  “我現在要讓您仔細回想一下?!焙账固鼐儆终f,“在那出戲劇散場的時候,我曾經就尼蓋勒·芒松作過一段評語。我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最好不要讓‘隱身人’,真的來騷擾他的私生活。您還記得那段話嗎?……哈哈,我的話應驗了,就在兩天之前,在達特穆爾——德文郡的一個小村莊里,尼蓋勒·芒松從二樓摔了下來,被一個隱身人從背后推了下來!……他當場就摔死了?!?/p>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盯著他的朋友看了一會兒,然后自顧自地念叨著:“什么,被一個隱身人推了下去……”

  “是的,所有的證人都這么說。”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點頭說。

  “證人們說,他們看到一個隱形的人?”

  “是的……”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猶豫了片刻說,“或者,換句話說,他們沒有看到任何有形的人……”

  “沒有看到有形的人……”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喃喃自語沉吟著,“好吧,您能否介紹一下情況?”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記事本,穩(wěn)穩(wěn)地坐在沙發(fā)里,然后說道:“報界還沒有得到太多的細節(jié),他們的報道沒有我的敘述詳細。報界宣稱尼蓋勒·芒松死于意外,驗尸官的報告,可能也會給出了這樣的結論,不過……好了,我們還是說說案情——沒有任何主觀色彩的事實。”

  案件發(fā)生在一個舊莊園里。尼蓋勒·芒松最近把莊園翻建一新,并且和妻子在那里放松幾天。他邀請了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和她的經紀人來度周末。

  在星期天的下午——準確時間是三點一刻,尼蓋勒·芒松坐在了二樓的窗臺上,讓納塔麗莎·馬爾維婭給他照相。馬爾維婭小姐當時在房子外面的小路上,就在演員“擺好姿勢”的位置下面,也就是說,她站在客廳的窗戶下面??蛷d在主樓的正面,第二層,正對大門。

  在最關鍵的時刻,除了即將墜樓的死者,客廳里還有兩個人:海倫·芒松——就是那位演員的妻子;還有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村子里的醫(yī)生。另外一個人——弗蘭克·霍洛維正在門口,準備進入客廳。第五個、也是最后一名證人——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尼蓋勒·芒松剛剛結識的朋友——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也是一樣——死者墜樓的時候,教授正順著小路朝房子走去。

  當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順著圍欄,走向別墅的大門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尼蓋勒·芒松的身影。他發(fā)現那個演員坐在窗口上的時候,他感到很驚詫;但是,當他看到有人在給演員照相之后,教授的疑慮就消散了。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并沒有一直盯著那名演員,但是,尼蓋勒·芒松的一個突然的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演員臉上恐懼而驚訝的表情,給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教授還清楚地看到,尼蓋勒·芒松拼命地向前伸出手臂,似乎是要推動面前的空氣,然后他就掉了下來。教授非??隙ǖ卣f,當時尼蓋勒·芒松的身后,并沒有任何人……

  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一直在通過照相機的取景器,觀察著尼蓋勒·芒松——她等于是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但是,她的位置是在窗戶的正下方,所以,她無法看到窗戶里面的情況,也無法斷定當時,尼蓋勒的身后是否有人。但是,她非常肯定地宣稱,“有什么東西”突然推了尼蓋勒一下……在被推下來之前,尼蓋勒一直坐在窗臺上,平靜地朝她微笑。她對于死者最后的動作的描述,和斯特維爾教授的描述相同:演員的臉上是驚訝而恐懼的表情,他忽然向前伸出手臂,試圖保持平衡。尼蓋勒摔在了鋪著花崗石的路面上,就在她面前幾米遠的地方。

  客廳里的情況是——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坐在一把扶手椅子里,并不是正對著窗戶,有一定的偏差。演員并不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但是,格蘭特醫(yī)生能夠看到尼蓋勒·芒松的影子。醫(yī)生說如果“有人”——不管是什么人——真的接近了尼蓋勒,并且把尼蓋勒推了下去,他肯定會看到人影。在墜樓的一瞬間,弗蘭克·霍洛維剛剛推開客廳的門。他宣稱窗戶附近沒有任何人。

  最佳的證人是海倫·芒松太太。她就站在壁爐臺旁邊,距離丈夫三、四米遠的地方,她能夠清楚地看到尼蓋勒。按照海倫·芒松太太的說法,尼蓋勒在窗臺上擺好了姿勢,當時就一動也不動了,然后,他突然身子前傾,翻身掉了下去。她說尼蓋勒的動作非常突兀,不可能是因為重心不穩(wěn),或者其他不當的動作。她還斬釘截鐵地說,當時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只有一件事情,讓她覺得詭異:在墜樓之前的幾秒鐘,有一陣風吹過。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介紹完了案情,便合上了他的筆記本。

  “好了,您有什么想法?”赫斯特警官向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詢問道。

  在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敘述的時候,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一直閉著眼睛?,F在他睜開了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后回答了起來。

  “這又是一個激動人心的、邪惡的鬧鬼故事;在英格蘭的某些地區(qū),人們特別喜歡這種故事……對,達特穆爾……好像在那個地方,每一平方公里的小區(qū)域,在歷史上,似乎都曾經發(fā)生過一些古怪而凄慘的故事?!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點頭說道,“關于您剛才敘述的故事,我現在沒有什么具體的想法……必須要勘察現場,聽證人們親口敘述,然后才能夠作出判斷。似乎證人們都排除了,意外墜落的可能性。我們也可以排除,尼蓋勒·芒松先生是自殺的可能性,企圖結束生命的人,絕不會有他那樣的行為舉止。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性:謀殺??墒牵\殺也絕不可能,因為各種證據都表明,謀殺無法成立。不過,您好像仍然在考慮謀殺的可能性……一起幽靈犯下的謀殺案。受害者最近排演了一出戲劇——關于隱身人的戲??;在發(fā)生慘劇之前,一位證人感到一陣風吹過……僅憑這些就判定是幽靈作案?您不覺得有點兒牽強嗎?”

  “其實……這并不是我個人的觀點?!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儆行┚狡鹊卣f,“是蘇格蘭場的老板今天早上,親自跑到了我的辦公室里。他說塔維斯托克的警察局長是他的一個老朋友,那位警察局長手上,正有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有必要請一位專家來介入……”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輕輕地咳嗽了幾下,但是這個動作,無法完全掩飾他說最后那句話時的驕傲之情——他紅潤的臉龐已經變成了絳紫色。

  “我也有點兒感興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急忙接著說,“老板向我介紹案情的態(tài)度,也讓我感到好奇。我向他提出了我的看法——就跟您剛才的說法一樣……但是,我們長官的回答閃爍其詞。不管怎么說,我答應接手這個案子。事情定下來之后,我的計劃也和您分析的一樣:必須要親耳聽一聽,證人們的說法,然后才能夠作出判斷。據我看來,這才是揭開謎團的鑰匙。那些鄉(xiāng)下的警察沒有遇到過這種案子,也沒有處理這種案子的經驗——必須用非常巧妙而老練的手法,來詢問證人,否則就無法從他們的嘴里,套出真相。我對此充滿信心?!?/p>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的夾鼻眼鏡后面,閃過了一絲狡黠的光芒。

  “從您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了您的信心十足。不過,常言說得好,‘好馬也有失蹄的時候’,還是謹慎為妙。這個案子當中,有很多古怪之處,確實值得深思熟慮。不能僅僅因為看起來不可能是謀殺,就徹底否定這種可能性?!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面色沉重地說,“實際上,在我看來,‘不可能性’僅僅是表現在物證方面。如果我們考慮一下,其他相關因素……您忘了那些流言飛語嗎?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和尼蓋勒·芒松之間的私情,看起來絕不是空穴來風。丈夫、妻子和情人,出現在同一個屋檐下——要我說這是一觸即發(fā)的炸藥桶!更值得深思的是,妻子和情人都是這起離奇案件的主要證人,而且,所有的人都認為:死者不是因為意外而從窗戶里摔出來。再考慮一下您上司的怪異態(tài)度,他用那種方式向您介紹案情,肯定有特殊的原因?!?/p>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似乎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然后,他接口說道:“根據我的判斷,如果這真的是一樁謀殺案,那么,兇手就是尼蓋勒·芒松身邊的某個人——也就是說:他的妻子、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和那個弗蘭克·霍洛維。我們暫時不用探討兇手的作案手法。您和我一樣,都看過那出戲;在戲劇中,把仆人變成隱身人的過程相當精彩;兇手可以使用某種戲劇中常用的手法。那兩個女人也不缺乏謀殺的動機——敵對情緒,嫉妒,更不要說遺產的問題。那個經紀人……他好像嫌疑比較小。不過,您和我一樣清楚:在戲劇界,私人交情和財物關系,都比表面現象要復雜和混亂得多?!?/p>

  “不管什么地方都一樣,事實總是比表面現象,要混亂和復雜。阿徹巴爾德,我們的經驗早就證實了這一點?!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得意地點了點頭,“好了,直說吧,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明天一早。我在‘紅獅子’旅店里,已經預定了兩個房間,就是發(fā)生案件的小村子里的旅店……”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突然啞口無言,他張大了嘴巴。

  “您剛才說‘我們’?”警官結結巴巴地說,“這么說您同意了……”

  “行了,行了,阿徹巴爾德,您早就預料到我的反應了,不是嗎?……”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擺了擺手,笑著點頭說道,“您今天來我這里,就是為了讓我和您一起去,您知道我不會拒絕的。其實,我可以私下里告訴您,在達特穆爾住兩天,也不算什么壞事!……”

調查工作

  第二天傍晚,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一起,出現在了斯泰瑞爾斯莊園。

  他們站在正對著主樓的位置上,抬頭觀察著一整排反射著落日余暉的大玻璃窗戶,他們的注意力也很自然地,集中在了客廳的窗戶上。窗戶距離地面大概有六米高,下面就是大石塊鋪成的地面;這些石塊的外圍,才是環(huán)繞房子的夯土小路。

  “就在這兒,他就摔在你們面前的地方?!迸阃瑑晌粋商竭^來勘察的人介紹說。那個人身材矮小,似乎很不起眼。

  如果光看韋斯頓上校的外貌,不同的人會猜測出不同的職業(yè),但是,絕對不會有人猜到他的真正職業(yè)。剛見到上校的時候,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也像其他人一樣,被韋斯頓上校的外表給欺騙了;他態(tài)度專橫地命令塔維斯托克的警察局長,去向他的上荀報告,蘇格蘭場的代表到了。韋斯頓上校很有幽默感,沒有計較這個誤會。

  盡管如此,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還是受到了某種打擊,他離開倫敦之后,一直保持著的自信和從容的態(tài)度,到了此刻開始動搖了。

  “他是右側身子著地,當場就斃命了?!表f斯頓上校繼續(xù)說道,“馬爾維婭小姐當時,就站在我們現在的位置上;維克多·斯特維爾先生也目睹了墜落的過程,他就待在那個位置……”

  韋斯頓上校轉過身去,指向他們身后大概三十米遠的地方、中央通道上的一叢杜鵑花。

  “他立刻跑到了這里。大概一分鐘之后,巴斯勒·霍肯斯也趕了過來。我剛才向你們提到過這個人,他也受到演員的邀請,過來喝一杯。他并沒有看到墜落的過程,但是,他聽到了兩個女人,同時發(fā)出的尖叫聲,于是他跑了過來。不過,他并沒有錯過太多東西,因為他和維克多·斯特維爾基本上是前后腳,兩個人都從村子的方向走過來。在客廳里有尼蓋勒·芒松的妻子、格蘭特醫(yī)生和霍洛維先生,他是……算了,我覺得還是你們親自盤問他們比較好?!?/p>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點頭表示贊同,他的眼睛還在仔細地,觀察著房子的正面。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也是一樣,他若有所思地詢問:“你們已經檢查過了吧?我是說旁邊的窗戶,墻壁,還有屋頂……”

  “如果你還有任何疑問,完全可以親自再檢查一遍。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那只會是白費勁兒?!表f斯頓上校笑了笑,搖頭說道,“我們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包括客廳的內部,和我們現在站的位置附近的地面。什么都沒有發(fā)現——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劃痕。地上只有一具尸體和一部摔得粉碎的照相機。受到驚嚇之后,那個小姑娘失手摔壞了照相機。”

  “對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似乎靈機一動,“您是否想到……”

  “我們想到了,我們察看了照相機里面的膠卷?!表f斯頓上校點了點頭,鎮(zhèn)定地打斷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話,“真是走運,膠卷完好無損,而且也沒有曝光。我們把照片沖洗出來了。哎呀……真可惜,那些照片對我們毫無幫助!”

  “在尼蓋勒·芒松先生墜落之前,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不是給他,也照過一張照片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喊了起來。

  “是的,她確實照了一張照片。但是,那張照片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我可以向您保證。”韋斯頓上校搖頭苦笑著說,“我們檢查過很多遍,都把照片給磨毛了。我知道,在偵探小說里,這種‘關鍵的物證’中,總是能夠隱藏著一條關鍵的線索;可惜,我們在那張照片里,找不到任何線索。如果你們想看的話,我會拿給你們的……”

  “我們很想看一看?!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倭⒖瘫響B(tài)了。他的大臉上咧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在他看來,鄉(xiāng)村警察和蘇格蘭場的警官,在觀察力和敏銳度上,有著本質的區(qū)別。

  “噢,對了,上校,您還沒有介紹您自己的觀點,您對這個案子有什么想法?”

  這個問題明顯讓韋斯頓上校很尷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說:“我建議你們,還是先去聽一聽證人們的證詞,以免受到干擾,影響你們的判斷……”

  “我敢肯定,尼蓋勒并不是腳底下打滑,也不是因為其他原因,使身體失去了平衡,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奔{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激動地說,“我一直在通過取景器,仔細觀察著尼蓋勒·芒松,而且正打算照第二張照片。他就坐在窗臺上,朝我微笑,然后就……就一瞬間的事兒……尼蓋勒的身子向前傾倒,好像是被人從后面推了一下。”

  作為一名女演員,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非常有天賦,但是,她始終無法完全掩飾一種東西——就是她的目光中,偶爾顯露出的冷淡和果敢。這種態(tài)度反應出了納塔麗莎的頑強個性,也正是這種個性,最終讓她走向了成功和榮譽。當然,納塔麗莎·馬爾維婭想要表現得天真的時候,她絕對不會顯露出桀騖不馴的眼神。

  打從兩位偵探敲門進來開始,在這短短五分鐘的時間里,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已經多次忽閃著她那兩條長長的睫毛,想要給人一種純真無邪的感覺?,F在她又把一副茶色的墨鏡,架到了小巧的鼻子上,以便掩飾因為最近落淚過多,而略微發(fā)紅的眼睛。

  難道那是真摯的悲痛的眼淚?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無法作出判斷。他在心中暗暗地猜測:納塔麗莎·馬爾維婭更多的是因為,失去了一個長期的演出伙伴而傷感,還是因為失去了一個情人而落淚?

  “您沒有在他的身后,看到任何人?”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問道。

  “不,沒有……”納塔麗莎·馬爾維婭激烈地搖了搖頭,“可是,我當時待著的位置并不好,根本看不到尼蓋勒的身后!請別忘了這一點。”

  “沒有看到一丁點兒影子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鍥而不舍地追問。

  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稍稍地猶豫了一下,才緩緩地開了口。

  “沒有,我覺得沒有……我再說一遍,我處在下面的位置,我很難看到……”

  “那么,別處有沒有什么人影?”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繼續(xù)追問道,“比如說,在房頂上,或者附近的窗戶?”

  女演員想了一下,然后相當肯定地搖頭說:“不……沒有,我敢肯定。從那個角度看過去,我的視野很好,任何人影或者動作,都無法逃過我的眼睛。”

  蘇格蘭場的警官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同時在小本子上做筆記。

  “接著發(fā)生了什么?”赫斯特警官問,“我是說,在尼蓋勒·芒松先生墜落之后……請說吧,我聽著?!?/p>

  “我也記不清楚了……我尖叫過……照相機從我的手上掉了下去。”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說道,“一個男人跑了過來……同時也有人在窗戶里面尖叫……然后另一個人趕到了,一個類似流浪漢的家伙……后來……我就記不得了……有人把我扶上了樓,讓我喝了點兒東西……”

  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吸了吸鼻子,掏出了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又用墨鏡遮擋住了眼睛。

  “好吧,我們先不討論這些事情。我現在要問您一個,你比較容易接受——但是,有些敏感的問題?!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僮⒁曋{塔麗莎·馬爾維婭,語氣沉著地說,“馬爾維婭小姐……按照您的判斷,是否有人因為某種原因,對尼蓋勒·芒松先生懷有敵意?”

  女演員納塔麗莎·馬爾維婭立刻摘下了眼鏡,毫不遲疑地回答:“是的,有一個人對他心懷怨恨。確實有這么個人,而且就她一個人——據我所知,只有她一個人,有理由殺死尼蓋勒。但是,表面看起來,她沒有機會去……把尼蓋勒推下窗戶?!?/p>

  “我猜測,您想說的是芒松太太?”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插了一句,他的眼睛越過了夾鼻眼鏡,盯著女演員。

  納塔麗莎·馬爾維婭的目光中,迅速地閃過了一絲對抗的意味。

  “海倫將會繼承尼蓋勒的遺產,不是嗎?”納塔麗莎·馬爾維婭挑釁般地說,“而且,她就像母老虎一樣嫉妒成性!……”

  “那么說,您就是海倫的對手?”偵探漫不經心地問。

  “是的……我何必要隱瞞!她被氣得半死。哦……她當然沒有擺在明面上,但是,誰都能夠看得出來!……”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冷笑著說,“星期六的時候,當我和弗蘭克到這里來的時候,海倫已經快要爆發(fā)了……后來……”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請求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回憶一下那段事情。納塔麗莎照辦了,但是,馬爾維婭小姐的敘述非常簡短,她粗略地描繪了一番芒松太太——當然是負面評價比較多。

  “我們再核對一下?!钡鹊脚輪T敘述完之后,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又說,“您的經紀人和尼蓋勒·芒松去了村子里的旅店,他們光顧著自己開心了,把你們兩位女士都撇下了……”

  “是的?!奔{塔麗莎·馬爾維婭點頭回答,“不過,我們都待在各自的房間里。您不用問也知道!……”

  “……兩位男士在凌晨兩點左右回來了,已經喝得醉醺醺了……”

  “是的,而且尼蓋勒……”說到這里,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忽然咬住了嘴唇。

  “您說什么?”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問道。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一直裝出漠不關心的態(tài)度,但是,博士非常敏銳地觀察到了,納塔麗莎·馬爾維婭臉上的表情變化。他不由得暗自贊嘆,那個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長發(fā)的女孩子,臉上的惹人憐愛的表情;因為在這一刻,納塔麗莎表現出了一個正常的、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所應該有的羞怯表情,而不是一個善于面對任何處境的女演員的表演——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剛才,其實一直在進行表演。

  很顯然,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后悔剛才說出的話。她聳了一下肩膀,然后說:“這也算不了什么,尼蓋勒走進了我的房間。不對,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那樣,他走錯了門……鑒于他巳經喝多了,這也情有可原。至少他自己說是喝多了,走錯了門。還有,我立刻就讓他出去了,他也很聽話地離開了。不過,這并不是關鍵的問題。不幸的是,我第二天在芒松太太面前,提到了這個插曲……她立刻變得臉色煞白。在那之后,我就帶著照相機,悄悄地離開了客廳。”

  “我猜測,您想要去外面照相,只不過是一個借口?”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低聲說。

  “當然了??蛷d的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兒。我趕緊溜走了。海倫肯定在琢磨著,我走之前說的話,然后……”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冷笑著點頭說,“出事之后,我曾經回想過……如果我當時沒有要求尼蓋勒,站到窗口讓我照相……”

  “但是,坐到窗臺上,那是他自己的主意!”

  “是的,那當然是他自己的主意……”納塔麗莎·馬爾維婭點頭回答。

  “您剛才告訴過我們,”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迅速地接口問道,“芒松太太好像沒有辦法,把她的丈夫推下去……”

  “是的……按照他們的說法?!奔{塔麗莎·馬爾維婭微笑著點頭說。

  “我們就是在這一點上,碰上了難題?!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俅舐暤卣f,“您的證詞——據我們所知,其他人的證詞也是一樣的——完全否定了意外墜樓的可能性,更不要說自殺的可能性。你們的態(tài)度如此堅決,以至于我們只能考慮,另一種不可避免的選擇,也就是說,這是一起謀殺,兇手……類似于在那出戲里出現的人物——就是我們曾經熱烈鼓掌,贊揚過的那出戲。順便說一句,您在劇中的表演非常出色。我們同樣很好奇,想要知道你們使用了什么妙計,來讓那位仆人隱身和重新出現……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納塔麗莎·馬爾維婭點頭笑了,“其實那是利用舞臺上的活板,由一位舞臺布景師操縱。舞臺上噴射的煙霧和劇場的燈光效果,可以掩飾真相,讓觀眾看不到我們的戲法兒?!?/p>

  “非常簡單的戲法兒,但是很有效。”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作出了評論。

  “還有其他的機關嗎?”

  “不,沒有了……”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感到有些不快,他泄氣地搖了搖頭。

  “一個活板門,一位舞臺布景師……這對我們毫無用處。很顯然,兇手——如果有兇手的話——不可能使用這種機關。老天,我對這個期望太高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煩躁地用毛茸茸的手,敲打著椅子的扶手,“小姐,您知道嗎,在這個案子里,有一個現象特別讓我頭疼:就是您的私生活,和您在戲劇中的角色,簡直驚人的相似。我相信您自己也做過這種比較。在戲劇中,您有一個情人,您在現實生活中的情人,也是同一個人……在戲劇當中,一個隱身人給你們搗亂,而我們現在這個案子中的各種因素,又表明有一個隱身人,給尼蓋勒·芒松先生進行了‘搗亂’——那家伙把他推出了窗戶。我可以誠懇地向您坦白,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巧合……對了,那出戲會受什么樣的影響?您和您的經紀人探討過了嗎?”

  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作出了否定的答復,然后介紹了準備去美國做巡回演出的計劃——那是一個他們曾經躊躇滿志的計劃。

  “簡而言之,除了海倫·芒松太太,能夠得到一定的遺產,尼蓋勒·芒特先生的死亡,對其他所有人來說,都是財務上的災難?!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倏偨Y說,“我猜測您的經紀人,現在也不會拍手叫好了——請允許我這么說。對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怎么樣?”

  “我原來沒有想到,他們會一起去旅店里喝酒?!奔{塔麗莎·馬爾維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當然,事實證明我想錯了?!?/p>

  “請?zhí)拱椎鼗卮鹞业膯栴}。您肯定明白我的問題的含義。”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一臉嚴肅地問,“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否曾經有矛盾——不管是什么時間的事情。也許他們曾經發(fā)生過口角?這么說吧,霍洛維先生是否有可能,對芒松先生心懷怨恨?”

  “弗蘭克?你說他?……他怨恨尼蓋勒·芒松?……不,這也太可笑了!……”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笑著連連搖頭,“如果您熟悉弗蘭克·霍洛維,您就不會問這種問題。他從來不對任何人動怒!……”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站了起來。

  “好吧,我們馬上就會去結識霍洛維先生。他的房間就是走廊盡頭的那一間,對嗎?”

  “沒錯?!奔{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點了點頭,隨即沖阿徹巴爾德·赫斯特問道,“對了,警官先生,我們還要在這個城堡里,被囚禁多長時間?”

  “您可以出去散步……”

  “謝謝,不用?!奔{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愿意待在四面墻壁中間,這總比碰上某些好奇心強的土包子,要更好一些——他們會毫不客氣地,向我詢問一大堆的問題,更不要說那些陰險地,偷看我的人了。”

  “成功的代價!……”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夸張地說。他欠了一下身,揚揚自得于剛才的那一句評論。

  “在此期間,我希望您能夠繼續(xù)逗留在這里。我們很有可能在這一、兩天中,就找到解開謎團的鑰匙?!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僮孕艥M滿地說道。

第一個難

  弗蘭克·霍洛維剛剛說了不到五分鐘,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就已經作出了判斷:弗蘭克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永遠保持著虛情假意的笑容。其實他像猴子一樣精明,又像鱔魚一樣圓滑。弗蘭克嘴上叼著一支雪茄煙,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赫斯特警官真想撲上去,抓住他無可挑剔的淺灰色西裝的領子,狠狠地搖晃一番。

  “那天晚上,我確實喝多了——我經常喝得暈暈乎乎的,不過,我絕對不會忘記,那天晚上的事情?!备ヌm克·霍洛維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說,“我甚至仔細地回想過,也許那個住在村子里的酒鬼,就是我們幾個人當中,最清醒的一個家伙……至少他唱歌的時候,并沒有走調兒!醫(yī)生已經完全不行了,尼蓋勒一副醉眼朦朧的樣子,可敬的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也是一樣的熊樣兒……至于我嘛,哈哈,從某個時刻開始,我的記憶力就完全失效了。不過,我還記得斯特維爾教授的話,他說墻上的照片是屬于他的,但是,旅店的老板堅持說,教授搞錯了……”

  “那天晚上的細節(jié)并不重要?!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俦M量表現出禮貌的態(tài)度,但是,仍然無法掩飾他焦躁的情緒,“我們關心的是后來的事情……”

  “后來……我跟您說過了,我記不清楚了。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旅店的,也不記得是怎么回來的。”弗蘭克·霍洛維搖頭苦笑著說,“不過,我記得自己在樓下的門廳里,艱難地摸索了一陣子——那里一片黑暗;我費了點兒勁兒,找到了樓梯,終于爬上了樓,然后在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的房門口停下了腳步……她的房門開著一條縫,房間里透出了燈光。納塔麗莎正在和尼蓋勒·芒松那小子說話……”

  “根據您的判斷,尼蓋勒·芒松先生真的走錯了門?”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用譏諷的口氣問道,“他是這么對馬爾維婭小姐說的……”

  “雖然尼蓋勒喝醉了,但是,我覺得也不應該。尼蓋勒的房間在樓下。我當時就想,尼蓋勒這么匆忙地,跑到納塔麗莎的房間里,實在是不太謹慎了。這么做可真夠懸的,如果被海倫撞見,而且是在半夜時分……我覺得應該提醒他們一下?!备ヌm克·霍洛維搖頭嘆息著說,“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我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最后偷偷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們只是在交談,沒有干別的。我覺得納塔麗莎看到了我,于是,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睡覺。我睡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醒來的時候覺得口干舌燥,正好快到午飯時間了。飯桌上的氣氛并不活躍,我和尼蓋勒都為昨天晚上的表現而愧疚,納塔麗莎和海倫的情緒也不高。就在吃飯的時候,尼蓋勒突然想起了要邀請客人,下午一起來喝一杯的事情——他邀請的都是我們前一天晚上的幾個酒友,但是,他記不清楚具體有誰,也忘了具體是幾點。這讓他很氣惱。他問我能否回想起什么來,我當然也幫不了什么大忙……午飯之后,我就回到了這里來稍事休息。實際上,那時候我睡著了,在發(fā)生悲劇的前幾分鐘才醒過來。我走向客廳,推開門,緊接著就看到尼蓋勒跌了下去……”

  “等一下!……”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接口問道,“您說‘發(fā)生悲劇前幾分鐘’。在這幾分鐘里,您具體干了些什么?比如說,您難道沒有朝窗外張望一下?那天陽光明媚……我起床之后,總是要先看一看外面,特別是天氣好的日子里?!?/p>

  偵探阿蘭德博士說完就站了起來,走到了朝向主樓正面的窗戶前面,拉起了三扇方形的格窗。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也湊了過去。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位于主樓正面二層的一大排窗戶,發(fā)生悲劇的地點,就是那一層的第二個窗戶,就在他的右側,大概八米遠的地方。

  弗蘭克·霍洛維思索了片刻,然后開口做了回答:“是的,我記得我曾經向外面張望了一眼。”他微微一笑,同時輕輕地點了點頭,“而且,就是在我剛爬起來的時候?!?/p>

  “您就是從這扇窗戶往外看的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指著窗戶問道。

  “是的?!备ヌm克·霍洛維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不過,當時,客廳的窗戶上還沒有人……”

  “那么說來,您往外看的時候,尼蓋勒·芒松正要坐到窗臺上?!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皺起眉頭說,“那么,您是否聽到,他招呼馬爾維婭小姐?”

  經紀人用頭扶著額頭,仔細地沉吟思考著。

  “我想我曾經,聽到過什么聲音……不過很模糊,因為當時窗戶是關著的。”弗蘭克·霍洛維搖頭晃腦地說,“我剛才說了,我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我穿上了一件干凈的襯衫,稍稍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差不多就干了這些事情。”

  “很好?!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俎D過了身體,繼續(xù)說了下去,“我們再說說您推開客廳門的那一瞬間,請盡量準確地,描述您看到的情況。”

  “我推開了門……房門和那扇窗戶成對角線,所以,我立刻就注意到了尼蓋勒·芒松——很少會有人用那樣的姿勢,古怪地坐在窗臺上。過了一、兩秒鐘——就是短短的一、兩秒鐘——突然,尼蓋勒……”弗蘭克·霍洛維遲疑了片刻,像是很艱難地斟酌著語言,“噢,這個該怎么形容呢?……尼蓋勒當時掉下去的姿勢,就像是被人在背后,突然猛地推了一下。不過……他的身后什么人都沒有?!?/p>

  “您能夠介紹一下,房間里的其他人的位置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指手畫腳地說。

  “托馬斯醫(yī)生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大概在我和尼蓋勒中間的位置,海倫就站在壁爐旁邊……”

  “這是墜樓那一刻,您親眼看到他們所處的位置,還是說是尼蓋勒·芒松墜樓之后,您看到的情況?”

  弗蘭克·霍洛維被不斷地追問著,似乎感到渾身不自在。

  “我很難作出準確的回答……在第一時間,我沒有注意仔細去看來訪的客人,無法肯定他是否坐在椅子里。不過,我對海倫的位置很有把握,我看到了她的影子?!备ヌm克·霍洛維愁眉苦臉地搖頭反問,“我不明白,這個問題和墜樓有什么關系嗎?我在幾秒鐘之后,看到他們的準確位置,難道不是也一樣嗎……”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瞇縫起了眼睛,盯著演出經紀人。

  “如此說來,在尼蓋勒·芒松從窗戶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您并沒有仔細觀察其他人……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稍微做了一個隱蔽的動作——不管是什么樣的動作,都有可能逃過您的眼睛?”

  弗蘭克·霍洛維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快的表情,他的身子也下意識地,做出了抗拒的姿態(tài)。

  “好吧,這也不是不可能……”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在小本子上,匆匆地作了一些記錄,然后又要求證人談一談男演員和他的搭檔,以及兩個人之間的真實關系。

  演出經紀人并沒有絲毫的遲疑和搪塞。他首先介紹了他和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相遇的經過,以及這些年來,他幫助納塔麗莎走向成功的不同階段——不過,他隱瞞了一個事實:在這些年里,納塔麗莎·馬爾維婭一直是他的情婦。

  接著,弗蘭克·霍洛維介紹了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和尼蓋勒·芒松相遇的經過。最后,他說到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真正感興趣的話題。

  “……納塔麗莎第一次見到尼蓋勒·芒松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她激動得合不上嘴了,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欲望……”弗蘭克·霍洛維冷笑著說,“我簡直太了解她了,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成了‘同伴’關系——簡直是各個方面的同伴……”

  關于“他們的計劃”,弗蘭克·霍洛維同樣直言不諱。他介紹了他所知道的全部情況。

  “……不過,我不知道海倫·芒松的想法,不知道她怎么看待這件事情?!备ヌm克·霍洛維搖頭冷笑著說,“她會同意離婚嗎?我不敢肯定?!?/p>

  “不管她是什么態(tài)度,她已經很清楚,丈夫的私情和計劃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問道,“這一點您很肯定,對嗎?”

  “毋庸置疑——雖然她從來沒有向我透露過。我們還沒有機會單獨聊天?!备ヌm克·霍洛維點頭笑著說,“另外,我懷疑……”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用鉛筆撓了撓脖子。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尼蓋勒·芒松居然邀請他的情婦,到這里來度假,而且,還是在他的妻子在場的時候……”

  “您可以這么理解:他的舉止和多數藝術家一樣,也就是說有些古怪。最近幾個月的成功,自然也不會讓他頭腦清醒,我認為他已經輕飄飄了?!备ヌm克·霍洛維兩手揮舞著說,“舉個例子來說吧,芒松買下了莊園,重新整修了一番——這一切都是秘密行事,瞞著所有的人。這個月初的時候,他邀請我們在本月中旬,去度一個星期天,但是不告訴我們具體的地點……直到出發(fā)前兩天,我們才收到一份電報,得到了莊園的具體地址;在那之前,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斯泰瑞爾斯莊園。”弗蘭克·霍洛維作了一個抱歉的手勢,“這么說吧,尼蓋勒·芒松有點兒像小孩子,喜歡搞這一類的驚喜……我個人并不反感,相反還覺得很有趣。不過,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的反應就不一樣,她可不喜歡這種‘驚喜’。您可是沒有看見,納塔麗莎收到電報時的表情!她氣得發(fā)瘋。我費了不少口舌,才勸動她跟我來這里度假。”

  “這不難想象?!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俾冻隽艘粋€嘲諷的笑容,“和情夫的合法妻子,在同一個屋檐下住幾天,這種扯淡的安排,自然讓人開心不起來?!?/p>

  “我不敢肯定……最讓她心煩的是這一點嗎?納塔麗莎好像很樂于折磨海倫——她表現得彬彬有禮,甚至對她噓寒問暖……不對,我感覺真正讓她心煩意亂的,還是尼蓋勒這個度周末的鬼點子。”弗蘭克·霍洛維冷笑著搖了搖頭,“另外,我覺得那天晚上,納塔麗莎之所以選擇留在房間里,實際上是在跟我們賭氣。通常情況下,她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她并不會因為有男性在場而感到拘謹?!?/p>

  “那么說,她是在跟情人生悶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笑著問道。

  “他們之間,的確有一點兒小陰云,不過不算很嚴重?!?/p>

  “除此之外,納塔麗莎·馬爾維婭小姐是否會因為其他原因,而怨恨尼蓋勒·芒松先生?有沒有什么更嚴重的分歧?”

  “您想問的是:她是否有謀殺的動機,是這個意思嗎?”弗蘭克·霍洛維被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問題逗樂了。

  “也可以這么說……”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無奈地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沒有。實際上,我認為她損失慘重……”弗蘭克·霍洛維搖頭嘆息著說,“也許最開始的時候,她并不是特別迷戀尼蓋勒,但是,當我們到達的那一天,她曾經告訴我,說她打算嫁給尼蓋勒·芒松。即便刨除感情因素,以及女性的各種復雜的心理特點,單純從財務的角度考慮,她去謀殺尼蓋勒也是荒謬之舉。她當然能夠繼續(xù)明星的輝煌道路,但是,《隱身人》的確是一部很受歡迎的劇目……”

  “受歡迎的劇目……”赫斯特警官接口說道,“您也可以從中獲益?!?/p>

  “這很正常,不是嗎?”弗蘭克·霍洛維點頭笑道,“我剛才已經介紹過了,為了讓納塔麗莎成為,像今天這樣的當紅明星,我冒了很大的風險?!?/p>

  “如此說來,尼蓋勒·芒松先生的死亡,對您也是一個巨大的經濟損失?”

  “我的損失還沒有那么嚴重。”弗蘭克·霍洛維搖頭苦笑著說,“一方面,我并不是尼蓋勒的經紀人;另一方面,我們總能找到人替代他。”

  “那么您自己,您也沒有絲毫的動機?”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笑問道。

  “沒有。不僅如此,我們還有一層私交?!备ヌm克·霍洛維微笑著說道,“我相信我的不在場證明,已經足夠可靠了。”

  “您瞧,現在的問題就是,你們每個人都有完美的證據,似乎都不可能是罪犯。你們的證據太可靠了,以至于謀殺的說法顯得很荒謬?!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兩手一拍,苦笑著嘆息道,“好了,霍洛維先生,我現在要探討這個故事當中,最讓我感興趣的部分:所有的人都認為,這起悲劇,是一個用心險惡的精靈的罪行,而這個精靈不是別人——就是‘隱身人‘!”

  “其實,問題還不止如此。”弗蘭克·霍洛維不停地轉動著手上的一枚帶徽章的戒指,“在這座莊園里,還曾經發(fā)生過另一段故事:一個女人也被看不見的東西推了下去,她也摔死了……”

  這句也許讀者期待已久的話,終于被這位經紀人,在不經意間說了出來。

  那縷不聽話的頭發(fā),又搭到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腦門上。他轉過頭來,和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目光相遇,發(fā)現博士和自己一樣目瞪口呆。

施了魔法的戒指

  “……那種處境,簡直讓我很難過,我又沒有辦法……可是,我真的愛他?!?/p>

  海倫·芒松停了下來,用一塊和她的面容同樣柔和的小手絹,抹了抹朦朧的淚眼。

  走廊的窗戶是尖頂形狀的,陽光透過了彩色的格子窗玻璃,灑下了一地的殘骸;人影拖得很長,鋪展在走廊的地板上,走廊里傳來了間歇性的、微弱的抽泣聲。

  海倫·芒松夫人轉過身來,脊背倚靠在樓梯井的扶手上。在半明半暗的環(huán)境中,她的淺色裙子。就像是一幅朦朧的風景畫。

  兩名偵探默不做聲地,站在她的身后。過了一會兒,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在提出敏感的問題之前,他習慣于這么輕咳一下。果然,他提出了問題。

  “這么說來,您完全了解您的丈夫,和年輕的女演員之間的關系?”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問道。

  “長久以來,我想盡了辦法,不去理會各種流言飛語,但是,我也被迫面對現實?!焙悺っ⑺煽嘈χ鴵u了搖頭,“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我能夠理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了海倫·芒松的身邊,他的面前就是通向大廳的樓梯,“我們還是說說過去的事情吧,我們現在到這里來,就是要了解那段年代久遠的慘劇?;袈寰S先生說,您能夠向我們詳細介紹那段往事……”

  盡管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面色平靜而放松,他的內心卻異常興奮——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剛剛聽說的另一起驚人謎案的細節(jié)。

  不過,他被迫繼續(xù)忍耐一會兒,因為海倫·芒松夫人的開場白說得很長。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都起源于那個古老的悲劇。”海倫·芒松心酸地說道,“因為就是那個故事,啟發(fā)了尼蓋勒,讓他寫出了《隱身人》那出戲。那是大概一年前的事情,我們新婚不久,一起閑逛到了這附近。我們偶然停在了這個莊園的門前,一個老漢冒了出來,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故事中的女人被隱身人推了下去。尼蓋勒好像突然開竅了,他廢寢忘食地編寫劇本。不過,他的劇本和那段悲劇相去甚遠,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其中有一個隱身人。”

  “太太,我有一個問題?!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終于開了口,他語氣溫和地打斷了海倫·芒松夫人的敘述,“您剛才說閑逛到了這里。你們是純粹的觀光之行,還是說你們很熟悉這個地區(qū)?”

  “我是在托基出生的,曾經來過達特穆爾一、兩次,不過沒有來過這個小地方。至于尼蓋勒……”海倫·芒松夫人沉吟了片刻,“啊,我想起來了,他當時說,他還算熟悉這個地區(qū),因為以前偶爾經過……不過,他沒有告訴我詳情。他說話的時候言辭閃爍,態(tài)度神神秘秘的,我猜測他曾經在這里,有一些老情人。”海倫·芒松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怎么說,尼蓋勒的確很喜歡這個地區(qū)。證據很簡單:他買下了這座莊園。他上個星期才告訴我這件事情!……”

  “據我所知,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這件事情……”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低聲說。

  海倫·芒松憂傷地聳了一下肩膀。

  “尼蓋勒就像……一個大男孩兒,喜歡給人驚喜?!焙愢洁熘?,“一個孩子,一個大男孩兒……”

  “據您所知,是否有人對您的丈夫,懷有什么敵意?不管為了什么原因……”

  “尼蓋勒?敵人?……不,當然沒有?!焙悺っ⑺煞蛉诵α似饋?,激烈地搖著頭,“這太荒謬了,所有的人都喜歡他。您可以去打聽一下,所有的人都會這么告訴您?!?/p>

  “問題是……”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才開了口,海倫·芒松夫人便絕望地搖了搖頭。

  “這里發(fā)生的事情,既恐怖又不合情理?!焙惐瘋卣f,“我始終無法相信……有時候,我自問這是不是一場噩夢……”

  “芒松太太,我再一次請求您仔細想一想……請回想發(fā)生的每一個細節(jié),回想您看到的每一個場景,解開謎案的鑰匙,也許就藏在您的證詞當中?!卑⑻m德·圖威斯特博士嚴肅地說,“在您的丈夫墜落的時候,您距離他最近,所以,您的證詞對我們來說,也是最關鍵的……”

  “可是,我已經回答過十多次了!……我想要走到窗口——就是走到尼蓋勒的身邊,以便遠遠地看一看,我們正在等待的斯特維爾先生??墒?,尼蓋勒這時,忽然朝窗外揮了揮手,還大聲招呼馬爾維婭小姐。我立刻停下了腳步。”

  “你當時具體停在什么地點?”

  “就在壁爐臺前面……當尼蓋勒爬上窗臺的時候,我有點兒不知所措,擔心我們的客人格蘭特先生,不習慣尼蓋勒心血來潮的風格?!焙悺っ⑺煞蛉丝嘈χf,“我稍稍低下了眼睛,隨便做了個動作,然后又抬起頭來,兩眼看著尼蓋勒的方向。這只有不到五秒鐘的時間。突然,他的身子便朝前傾,好像被推了下去,但是他的身邊,的確沒有任何人……”

  “他沒有滑倒,或者突然重心失衡?您能夠肯定?”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嚴詞追問道。

  “我知道滑倒的說法,能夠解釋一切難題……但是,不是這么回事,我百分之百能夠肯定。尼蓋勒不是‘跌倒’,也不是‘失去了平衡’,而是被‘推了下去’。這簡直太可怕了……”海倫·芒松夫人激烈地搖頭嘆息著,“我想要喊叫,但是,當時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尼蓋勒就在那里停了一下,兩只胳膊拼命地向前伸……然后就掉了下去。”

  “您還提到有一陣風吹過……是什么時候?”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突然問道。

  “好像是稍微早一點兒的時候,就在他招呼馬爾維婭小姐之后。韋斯頓上校曾經仔細地盤問過這個細節(jié)?!焙悺っ⑺煞蛉税欀碱^,一邊回憶著說道,“我想您也知道,有時候,越是仔細地回想一件事情,越是拿不定主意,最后往往懷疑,是否真的發(fā)生過這件事。”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降低了音調,謹慎地問道:“一陣風……您想說是一陣輕風吹過……還是說有人經過了您的身邊?”

  “我不知道……我記不清楚了?!焙悺っ⑺煞蛉诉B連搖頭,苦惱地說道,“我剛才說過了,我回想的次數太多了,現在已經開始動搖了?!?/p>

  “這個細節(jié)非常關鍵,我希望您能夠明白。不過,我們現在先不說這個。”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皺著眉頭嘟囔道,“發(fā)生悲劇的時候,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您的丈夫身上,以至于您沒有留意,格蘭特醫(yī)生的情況……”

  “沒有,我沒有留意他的動作?!焙悺っ⑺煞蛉藫u頭說道,“我剛才說了,當尼蓋勒在窗臺上,表演雜技的時候,我就不好意思,和格蘭特醫(yī)生目光相對了……”

  “那么,弗蘭克·霍洛維呢?您聽到他進來的動靜了嗎?”

  “不,沒有!……”海倫·芒松夫人搖了搖頭。

  “什么……也沒有?”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那么,您什么時候才注意到,弗蘭克·霍洛維先生進入了客廳里?”

  “我當時渾身發(fā)抖,不住地呻吟?!焙悺っ⑺煞蛉丝嘀樥f,“是弗蘭克·霍洛維先生過來扶住了我,讓我冷靜了下來?!?/p>

  “那么說,在悲劇發(fā)生了幾秒鐘之后,您才注意到弗蘭克·霍洛維?”

  新寡婦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輕蔑的味道。

  “是的,就是這么回事。”海倫·芒松輕輕地點了點頭,“在悲劇發(fā)生了幾秒鐘之后……確切地說,是在十幾秒鐘之后一一希望這個答案,能夠讓您滿意?!?/p>

  “芒松太太,請您理解,通常都是這種對于細節(jié)的執(zhí)著探求,才幫助我們找到了真相。”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理直氣壯地說,“我還要問一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同樣不討人喜歡。但是,您可以理解,我們不可能避開這個問題:您的丈夫留下的遺產,數額究竟有多大?”

  “什么,你問尼蓋勒的遺產?……”海倫·芒松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我實話跟您說吧,為了翻修這個莊園,尼蓋勒還借了錢。我把這個房子賣了,能夠得到多少……別忘了這是剛死了人的房子!我可以給您公證人的地址,您可以和他一起估算一下?!?/p>

  海倫·芒松夫人再一次靠在了樓梯扶手上,她以手掩面,想要止住眼淚。

  “噢,命運為什么對我這么殘酷……”海倫·芒松在兩聲短促的抽泣之間訴起了苦來,“我看到他最后一眼的樣子,竟然是坐在窗臺上,朝著那個蕩婦微笑……他的腦袋亂糟糟的——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去大吃大喝。他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喝醉了,簡直爛醉如泥……”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咳嗽了一下,糾正了一句:“他是略有醉意,按照其他證人的說法……”

  “這有什么關系?”海倫·芒松激動地冷笑著說,“難道您想說,這種微笑的差別,能夠影響調查的結果,是嗎?”

  “是的?!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冱c了點頭,很快轉移了話題,“好了,請夫人告訴我,尼蓋勒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大概在凌晨兩點……我還是要說,他已經喝醉了——他跟我說的話,根本不可能出自一個微醉的人之口。”

  “哦?他當時說了些什么?”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興致勃勃地追問道。

  “都是毫無意義的蠢話。我記得他好像,說起了什么東西相像,還有以前認識的女朋友……”海倫·芒松笑著說,“以及三個死去的女孩子。您瞧,都是前言不搭后語的胡話?!?/p>

  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思索了片刻,然后問道:“除了醉酒的狀態(tài),他還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表現嗎?他很開心?很傷心?還是脾氣暴躁?”

  “當然是興高釆烈……”海倫·芒松說著,突然皺起了眉頭,“現在您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當時好像有些困惑的樣子,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讓他心煩……不過,別問我其他細節(jié),我根本不知道,讓他心煩的原因。我討厭醉酒之徒,而且,他剛剛把我吵醒……我可沒有心情聽他的無稽之談?!?/p>

  “很好?!卑匕蜖柕隆ず账固鼐俳Y束了這個話題,“現在就只剰下那個出名的故事了……”

  海倫·芒松的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她蒼白的薄嘴唇上,似乎有一絲笑意。她離開了樓梯扶手,走到了樓梯頂端的小平臺上。她的面前是一排臺階,通向黑暗的樓梯井。

  “大概是五十年前,一個冬天的晚上?!焙悺っ⑺梢槐菊浀亻_始了講述,“馬德琳娜·霍勒就站在,我現在站著的位置上……她的命運在向她招手……”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壓抑住了打冷戰(zhàn)的沖動。新寡婦講話的語調鄭重,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其實,自從他和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一起,走到莊園的這一部分,阿徹巴爾德就一直覺得不自在。

  勉強透過窗格的最后一縷陽光,也慘死在了走廊上,淡綠色的余光反射到了墻壁上,墻上是一大排祖先的畫像,一片模糊中,只能夠分辨出畫像上的眼睛,那些眼睛似乎正在嚴厲地,盯著擅自闖入的人們。

  隨著沉默氣氛越發(fā)凝重,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也越來越心虛,當海倫·芒松夫人突然大笑起來的時候,警官被嚇了一跳。海倫的笑聲里,混雜著嘲弄和絕望。

  “老天爺,我覺得我都要發(fā)瘋了!……”海倫·芒松大聲地說,“請你原諒我,我無法抑制地,模仿了尼蓋勒的做法。沒錯,在上個星期六的晚上,在和弗蘭克·霍洛維去那間酒館之前,他就是用這種語氣,給我們講述了那段故事。我知道尼蓋勒的心思,他想要用這個故事,故意來嚇唬我們一下——我和馬爾維婭小姐,會單獨留在莊園里,尼蓋勒打算要用這個法子懲罰我們——因為我們不肯陪他們去喝酒。當然了,我早就聽人說過這個故事,但是,當我再次聽到它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發(fā)抖。好了,故事是這樣的……

  “大約五十年前,愛德華·霍勒爵士是這座莊園的主人。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他剛剛成了鰥夫,他的妻子騎馬的時候,意外地摔死了。他的妻子留下了兩個孩子:女兒瑟利亞十三歲,兒子阿瑟是一個只有兩個月大的嬰兒。在他的妻子去世之后,村子里就出現了種種傳言:霍勒爵士不會等得太久,只要過了必要的守喪時間,他就會再婚——他會娶漂亮的女管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年齡和愛德華相近,一直以來,她都把家務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對兩個孩子和藹可親。但是,愛德華·霍勒最終的選擇,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剛過了兩個月,他就娶了鄰村的一個年輕的女孩兒。

  “馬德琳娜似乎出身于正經人家,但是關于她,有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飛語。是因為她美貌出眾?還是因為這次倉促的婚事?村民們很自然地,要把不滿情緒發(fā)泄在她的身上。他們說:‘馬德琳娜迷惑了他?!猩跽哒f:‘她只是看上了霍勒爵士的家產,她對爵士施了魔法?!M管有諸多的類似言論,但是,誰都無法指責,馬德琳娜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正好相反,她滿懷柔情地照顧那個只有四個月大的嬰兒,而且堅持親自照顧,不讓別人插手。但是,這種熱心并沒有贏得美譽,反而讓長舌婦們更加疑心重重……

  “悲劇發(fā)生在一個冬日的夜晚,就在圣誕節(jié)前幾天。馬德琳娜就站在我現在所站的位置上,正準備下樓。但是她在這里稍稍停留了一下,以便透過窗戶,觀察外面的鵝毛大雪。就是那扇窗戶,我面前稍微低一點兒的位置……有兩個人都認為,馬德琳娜在看外面,因為他們當時看到,她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阿加莎·克里斯蒂——那個女管家,就是證人之一,她當時正站在走廊里,距離馬德琳娜大概六米遠。還有一個女仆人跟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身后。突然,兩個證人看到,馬德琳娜的臉色變了,變成了極度驚駭,而且難以置信的表情。與此同時,馬德琳娜的身子突然朝前撲倒,她向前伸著胳膊,徒勞地想要找尋支撐物,但是,她最終摔下了樓梯……你們看,這里有二十多級臺階。馬德琳娜滾到了底層的石磚平臺上,一下子摔斷了脖子……她的丈夫和小瑟利亞在樓下,看到了這凄慘的一幕。瑟利亞就在樓梯下面,緊緊地抱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洋娃娃——她因為驚恐,而把洋娃娃掉在了地上。孩子的父親剛剛從房子外面走進來,滿身是雪,站在大廳門口,他看到了妻子凄慘地摔在石磚上的最后一幕。小女孩兒則不同,她正在樓梯下面,仰頭看著馬德琳娜,所以,她看到了墜落的全部過程。盡管樓梯上的燈光很昏暗,但是,瑟利亞非??隙ǖ卣f,她的年輕繼母身后和身旁,沒有出現任何人。女管家和女仆也作出了相同的證詞,而且她們說,女主人不可能是意外摔了下去,而是猛地向前傾倒,就好像被看不見的手推了下去……”

  一陣沉默,然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便笑了起來。那是用來表達立場的、刻意的、毫無愉悅之情的枯燥笑聲。

  “要我說,這些證人都過早地下了定論,而且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p>

  海倫·芒松夫人用隱晦的目光,看了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一眼。

  “還有指環(huán)……”海倫·芒松夫人補充道,“第二天,有人在走廊上,找到了那枚指環(huán)……”

  “一枚指環(huán)?”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驚慌失措地看了一眼他的朋友。阿蘭德·圖威斯特的博士臉色陰沉,似乎正在沉思。

  “噢,一枚指環(huán)?那是什么指環(huán)?”

  “一枚很簡單的戒指圈,就是我們戴在手指上,表明已婚的戒指。我覺得您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警官先生……”海倫·芒松夫人點了點頭說,“這里的人們都在懷疑,馬德琳娜是一個女巫。只有一個人有能力,幫助您除掉女巫,一個隱身的人,像空氣一樣透明的人……如果想要隱身,他只要把魔法戒指套在手指上。”

【保羅·霍爾特】Le Diable de Dartmoor (3)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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