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覺首先開始恢復(fù)：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接著是嗅覺：一股木柴被燒焦的氣味。我睜開眼睛，看到了黑紅的泥土。我是平躺在地面上的。一瞬間，我意識到，我已身處山洞——那座山洞。有腳步聲在靠近。

“醒了？”

是他的聲音。我扭過頭，差點(diǎn)沒把他認(rèn)出來——他理了一頭參差不齊的短發(fā)，正蹲在離我肩膀不遠(yuǎn)的位置。

我掙扎著想起來，但左腳底一陣劇痛。我忍住了，沒叫出聲。

“腳踝有點(diǎn)扭傷。我檢查過了，沒骨折。”

我困惑地看著他。這人怎么回事？他說話的語氣真是像醫(yī)生一樣耐心。

“你的包在洞口。等你緩緩，去檢查一下有沒有丟什么東西。趁天沒黑，我還可以幫你找找。”

“你怎么找到我的？”驚奇之中，這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話。

“我進(jìn)田澆水時發(fā)現(xiàn)了你。你應(yīng)該是從旁邊的山坡摔下來的。要感謝你這件黃色短袖，很顯眼?！?/p>

“哦……還是……謝謝你。把我弄到洞里來一定不輕松。”

“沒什么，你比水桶也重不了多少。很輕松就背回來了?！?/p>

我看了一眼腳踝，雖然被一些不知名的藥草包起來了，但不難發(fā)現(xiàn)它的腫大。

“那是山上摘的，可以消炎，隨處可見的東西……”他說著站起來，走到火堆旁。很奇怪，明明是夏天，可他的火堆從沒讓我覺得太熱。

我看著這個曾經(jīng)狠狠掐住我脖子的人，心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感情：疑慮、畏懼、驚奇、感動……他肯定發(fā)現(xiàn)了，我并沒有帶警察來。他知道我沒有報警。但是他知道我不報警的原因嗎？我擔(dān)心躺在地上這么和盤托出，他的神經(jīng)會受刺激。現(xiàn)在的他多溫和啊……

他坐在地上用木棍播弄了一陣，又從塑料袋里拿了點(diǎn)什么東西出來。不多時，他回到我身邊，把一塊去了皮的、香噴噴的土豆遞給我：“已經(jīng)撒了鹽了，吃吧。”

我接過這滾燙的食物，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些什么。

“怎么，你還在恨我？”他直視著我，看起來非常坦蕩。

這種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簡直讓人無所適從。難道他以為，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幾乎不值一提，對此耿耿于懷是心胸狹窄的表現(xiàn)？我看著手里的土豆，整個人都靜止了。

“我那天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偶爾會這樣，特別是夏末秋初的時候……我會長期失眠。不要怪我。”

他見我無心談話，便把自己手里的土豆三下五除二吃掉了。

“你怎么沒去報警？”他生硬地拋出這個問題。

“我……我回家后生病了?！蔽乙渤粤艘豢?，慢吞吞地答道。不知道他的豌豆味道如何？

“然后呢？”

“我出了一趟門?！?/p>

“去了哪兒？”

“南邊的大橋。”

“……南邊的大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吃驚。

真好笑，難道他覺得我會去逛動物園嗎？不過，事已至此，說什么也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