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陛下請上座。”

　　“是。”

　　姜興一步一步緩緩走上前，到柳尋蕭身邊時，他忍不住側(cè)目看向兄長。柳尋蕭沒有理會他，一臉平靜。

　　姜興眼眶泛紅，良心的譴責(zé)，痛的他幾乎窒息。他又害哥哥受罰了。

　　等姜興坐在御臺上后，老太傅繼續(xù)訓(xùn)斥著，“陛下來授業(yè)殿，步伐不該如此莽撞?！?/p>

　　“朕知錯了，請先生息怒。”

　　姜興怕了，他真誠的看向太傅，不斷的認(rèn)錯，不敢回嘴也不敢爭辯。

　　“陛下遲到，罰二十，言行不端，罰二十，共四十，伸手！”

　　老太傅濟(jì)世是個嚴(yán)厲的帝師，對天子的功課、行為都嚴(yán)格到近乎苛責(zé)。

　　柳尋蕭端端正正的跪著，雙手高舉，掌心向上。

　　龍體尊貴，不能受損，所謂伴讀，其實就是代天子受過之人。

　　姜興坐立不安，幾乎哭了出來，他想求饒，想自己領(lǐng)罰，但他不敢，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此時任何多余的話，都只會給柳尋蕭帶來更多的責(zé)打。

　　“嗖——啪?！背林氐慕涑?，猛地砸在柳尋蕭的手上，紅色的尺痕橫著貫穿兩個手掌。

　　柳尋蕭冷汗瞬間落下，修長的雙手猛地一抖，進(jìn)而穩(wěn)穩(wěn)的停在原位，三指寬的紅痕瞬間在白皙的掌心綻開。

　　這只是第一下。濟(jì)世信奉嚴(yán)師出高徒，更何況他心里很清楚，手下這個乖徒弟挨的越狠，御臺上的天子就越會接近一名明君。為了還天下一個明君，他的心可以比任何都狠。

　　“一?！绷鴮な拤阂种胍髀暎曇粝袷菑目p隙中**。挨打時要自己報數(shù)，這是規(guī)矩。

　　“君子不威則不固，看你走路何其輕佻！”濟(jì)世嚴(yán)厲的訓(xùn)斥著柳尋蕭，被訓(xùn)斥的人不是天子，濟(jì)世也沒了強(qiáng)裝的溫和。

　　“唔——二?！?/p>

　　“早課晚至，懶政誤國！”

　　“……三?！?/p>

　　……

　　姜興眨也不眨地看著殿中，臉色鐵青。他左手狠命得握著拳，指甲刺破了P膚，鮮血順著指縫落下。他死死的睜著眼睛，強(qiáng)迫自己一眼不差的看著。

　　柳尋蕭之前就給姜興定下了規(guī)矩，只要是他受罰，姜興不許躲開，不許閉眼，必須將一切都刻在腦海里。

　　姜興明白，哥哥這樣做不是為讓他記住兄長的恩情，而是為了讓他清楚的看到，作為天子，他沒有資格犯錯，因為他犯的每一個錯，害的都會是整個天下。

　　責(zé)打進(jìn)入尾聲，看著柳尋蕭漸漸泛紅的手掌，姜興幾乎被內(nèi)疚和自責(zé)淹沒。

　　“啪！”

　　這一下打在看指骨上，沒有肌肉的阻礙，直擊骨骼。

　　柳尋蕭牙關(guān)死死咬著，徹骨之痛，他愣是沒有哼出一聲。

　　“……四十?！?/p>

　　姜興輕呼了一口氣，他的小臉早已變得慘白，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濟(jì)世每一記責(zé)打都仿佛打在他的心上。

　　“起來?！?/p>

　　濟(jì)世的聲音依舊冷淡。

　　“是?！?/p>

　　柳尋蕭虛弱的回應(yīng)著。

　　濟(jì)世回身看向御臺上的天子，天子強(qiáng)撐著坐在位子上。夠了，這次的教訓(xùn)天子記住了。

　　“今日早課結(jié)束，臣告退。”

　　殿中兩人皆是作揖，“先生慢走?！?/p>

　　濟(jì)世一離開，姜興再也站不住，他猛地跪倒，滿臉落寞，死氣沉沉。

　　他抬起頭看向柳尋蕭，滿臉淚痕。

　　“為什么哭？”

　　柳尋蕭抬手整理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衣裙，**的手掌，使用起來十分不便。

　　姜興哭的更狠了，自責(zé)、羞愧，所有的情緒都洶涌的襲來。

　　“兄長……興兒錯了?！?/p>

　　“錯在哪？”

　　“不該遲到，不該行為不端?！?/p>

　　“為什么遲到？”

　　一句話，讓姜興瞬間清醒。為什么遲到，因為睡不著，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夢中他被哥哥背叛，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昨日染了風(fēng)寒……”

　　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這樣的回答在柳尋蕭這里當(dāng)然混不過去。

　　“撒謊的后果你知道?！?/p>

　　姜興幾乎要急得哭出來，腦中轉(zhuǎn)了幾萬個心思。

　　“昨日……興兒……貪戀酒色……”

　　柳尋蕭眼神變得冰冷。

　　貪戀酒色？他可不知道他的乖弟弟有什么心愛之人。

　　看著哥哥眼神的兇狠，姜興猛地打了個冷戰(zhàn)，撒謊的后果他知道，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興兒昨日，寵幸了一個宮女?！?/p>

　　“啪”的一聲，姜興的臉歪向一側(cè)，臉上瞬間起了五道指痕。

　　柳尋蕭的手剛受了罰，這樣狠的力道反噬在手上，痛的他眼前一黑。即使痛成這樣，他仍然高高的揚(yáng)起手。美色誤國！他痛心疾首，從來引以為傲的乖弟弟竟然學(xué)會了貪花戀酒。

　　“丟人現(xiàn)眼！”

　　狠戾的話說出，姜興眼神瞬間變得暗淡，整個人變得萎靡，像是一只受傷的動物。

　　柳尋蕭抬手就要落下，還未打到臉上，手卻被姜興抬手抓住。

　　“你敢抗罰？”

　　姜興抬起眼，噙滿淚水的雙眼盡是心疼和絕望。

　　“哥哥手疼，興兒自己打?！?/p>

　　“啪！”的一聲，姜興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力道極大，一下就將嘴角打出了血跡。

　　“啪！”又是一下，姜興左右開工，兩邊的臉都瞬間腫起。

　　疼痛讓他的頭腦變得清晰些許。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跟哥哥撒謊，實在該打。

　　“啪！”又是狠戾的一下。

　　不夠，撒謊、多疑、害哥哥受罰、還有自己對哥哥那齷齪的心思，每一項都夠自己脫一層皮了。

　　“啪，啪——”寬大的殿內(nèi)只剩下重重的巴掌聲。

　　不知過了多少下，姜興的手再次抬起，卻被人在半空中抓住。

　　姜興抬眼看向柳尋蕭，水汪汪的眼睛帶著一絲期待。夠了嗎？哥哥可以原諒自己了嗎？

　　柳尋蕭五臟六腑都被人擰住的痛。他生氣，他心痛，他恨鐵不成鋼，但真正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弟弟如此自責(zé)時，他還是心軟了。

　　柳尋蕭扶起姜興，或許他受到教訓(xùn)了吧，他想。

　　姜興看著溫柔的哥哥，淚水再次落下。

　　自己被原諒了嗎？太輕易了，哥哥不該心軟，都是自己自找的啊。

　　“哥哥……”

　　一聲哥哥，帶著無限的委屈和撒嬌。

　　姜興大大的眼睛滿是淚水，毛絨絨的睫毛上綴滿了水珠，柳尋蕭看著，心軟的一塌糊涂。

　　夠了，再大的錯，不過是個孩子，也受到教訓(xùn)了，自己到底還要怎樣逼他呢。

　　真的很想就這樣原諒他的弟弟，可是，他不能。

　　柳尋蕭狠狠閉了閉眼，他不僅是自己的弟弟，他還是天子，作為天子，只是受到教訓(xùn)還不夠，要痛心疾首，要刻骨銘心，要他此生不敢再犯，那樣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