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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來后雨雖然小了點兒，但也還是淅淅瀝瀝的惹人心煩。

謹慎起見，顧濤先是開著車圍著滄瀾之家轉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形勢。

從別墅跟過來的金杯就停在地庫的出入口旁，里面有人，但看不出有幾個，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是之前那幾個。

店的正門上掛著“CLOSE”的牌子，門口卻突兀的停了一輛轎車。司機是個男的，副駕上坐著一個打扮夸張的年輕女孩兒。顧濤沒有多看他們一眼，從容的開了過去。

外面其實已經(jīng)有些冷意，待在車里絕對是個受罪的事情，顧濤覺得車里的一男一女應該沒那么簡單。

這種天氣不回家還枯坐在車里的，不是車壞了就是腦子壞了。之前聽過方末的“案前分析”，顧濤也有些心癢了，放緩了車速往滄瀾之家的后門繞過去，一邊開車一邊姑且琢磨了一下那輛車里的人。

一男一女、車、雨天……在這些要素中可聯(lián)想的內(nèi)容很豐富，不過大多都和現(xiàn)實無關。按正常的分析看來，情侶可能性大，吵架冷戰(zhàn)的可能性大，偷Q可能性有之，招J可能性也有，只不過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這錢也賺得太辛苦了些。畢竟他只是個“普通市民”，案情分析這種事一但復雜了就容易煩躁，不愿想了。最后，帶著玩笑的心態(tài)，顧濤草草的把自己的結論安了上去——那兩個人一定就是封辭派來監(jiān)視他的人。在這種天氣里執(zhí)行這種任務，顧濤非常想掉頭回去說上一句：“人民警察辛苦了。”

撇撇嘴角，算是一笑，轉了彎的顧濤終于想到了剛才“案情瓶頸”的突破口，秉承著他有始有終的做事原則，給剛剛的分析做了個補充——

滄瀾之家是他先后幾次兼并了周圍的各種店鋪而綜合起來的一家……娛樂城規(guī)模的KTV，這條街都是屬于滄瀾之家的，現(xiàn)在沒有開店，怎么會有人來？

那輛車是封辭的人不會錯，只是可惜了這么個能干的大隊長，手下無人，竟也被架空的很實在。

店鋪的后門總算清靜些，雖然沒有直接看到任何可疑的車子或者可疑的人，但顧濤相信以封辭的腦力，一定不會遺漏這里。

不能這樣直接走后門。

前門被堵，后門危險，邊門沒有開放，顧濤還剩下一處地方可以進入滄瀾之家。而那也是他在改造房屋結構的時候給自己留的一條退路，想不到竟然現(xiàn)在就要啟用了。

把車停進了后門對面的小巷中，顧濤下車踢開那些亂堆亂放的濕成一坨的紙皮，挪開墻角那個被砸歪了口的垃圾桶，在小巷盡頭清理出一塊干凈的地面，原來被垃圾桶壓住的地面赫然有一個銹跡斑斑的方形小井蓋。這下面是一條被廢棄的老舊管線空間，能通城市下水系統(tǒng)。入口處直徑大小約三四十厘米，僅供一人出入，但是下面的空間很寬敞，彎著腰可以在里面快速通行。井口距離滄瀾之家也只隔了一條馬路，簡直是最理想的避難密道，只除了這里面又黑又臭又潮濕……

時間緊迫，封辭有可能已經(jīng)在路上了，顧濤也不能抱怨什么，動作利落的爬了下去，最后還不忘反手蓋上那個銹的快要解體的井蓋。

這真不是什么美好的體驗，如果不是那些警員閑的沒事干把盯梢這種隱秘事情干的這么“明目張膽”，他也不至于要在雨天鉆下水道，那些拿著納稅人的錢隨便揮霍的家伙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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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顧濤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井蓋下，一輛警車就疾馳而來，繞過了滄瀾之家的后門，直接開到前邊去了。

看見自己的老大來了，轎車上喬裝情侶的一男一女立刻打開門跑了出來，剛才路上不斷有車經(jīng)過，他倆尬演的他們自己都看不下去，一見封辭趕緊下來抖抖雞皮疙瘩，“老大！”

“什么情況？”突然起了風，把雨絲吹得橫著飄，封辭一下車就淋了一臉冷雨，他今天穿了件連帽衫，趕緊把外套的帽子戴了起來。又是雨又是風，外面真的很冷，但是他的心里更冷，手下這些剛分配過來的學生娃簡直沒有一點經(jīng)驗，完全指望不上！封辭看看大街上孤零零的車，連扶額的想法都沒了，破罐破摔的問，“顧濤還在里面嗎？”

“在，他們應該進去之后就沒出來過?！迸瘑T沒聽出來他為什么要說“還”，趕緊向領導報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

不僅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還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封辭想直接指出來，可當他對上女學警淋濕的頭發(fā)時他又說不出什么來，隨手脫了自己的連帽外套扣在了女孩兒頭上，告訴他倆，“去車里吧?！?/span>

一個合格的偵查員，絕不會這樣大搖大擺的跑出來，一個合格的偵查員，絕不會使用臆測來作為偵查的結果。這兩個實習的根本不合格。

封辭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覺得這些實習警員也說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索性放棄詢問，大步流星的朝著滄瀾之家的大門走了過去。

“啊，對了，剛才我關車門的時候好像聽到里面好大一聲響?！迸瘑T走到半路又跑回來報告。

也就這句話還有點兒用，封辭沒再說什么，抬手就推開了滄瀾之家的大門。

大門上雖然掛著“Close”的牌子，但是卻并沒有上鎖，隨便一推就開了，這沒有上鎖的大門簡直就像是給他準備的一樣。封辭隱隱有種“此行將毫無收獲”的預感，顧濤……或許真的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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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嚴格、嚴謹、嚴肅改造過的滄瀾之家簡直是整個滄瀾娛樂場所防火防爆的典范、業(yè)界行內(nèi)的標桿。一進大門，一條筆直寬闊的走廊大道直通深處顧濤的辦公室，正規(guī)的不像一家娛樂場所，倒像是一座小型的會展中心。

店里各個包廂的外部裝潢都一個樣，木門上用黃銅打造了花體阿拉伯數(shù)字的房間號牌，左邊單號，右邊雙號，沒有任何其他說明。封辭第一次進來，甚至想過自己要逐間逐間的去查找那兩人的下落，不過從走廊盡頭那間門縫處透出來的燈光直接告訴了他答案。太過低矮的頂棚裝飾讓人不由自主的產(chǎn)生強烈的壓抑感，封辭越走越快，甚至已經(jīng)小跑了起來。他很快沖到了門前，像推外面大門那樣，一把推開了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

門居然還是沒鎖？！

燈光瞬間穿透了黑暗的走廊，讓外面昏黃的燈光瞬間失去意義。而屋內(nèi)明亮的環(huán)境里，正上演著一出人間喜劇。

“……！”

“……”

“……起來！”

封辭。

顧濤。

方末。

凝固時間的魔法再次起效。

僅僅用尷尬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此時三個人的姿勢和位置是有多么的不和諧。三尊雕像僵持了一瞬，因為方末的一句無情呵斥，魔法被打破了。

沉重的木門在封辭一推之下撞到了墻，輕輕彈了一下，最終停駐在墻邊，大敞的門口和里面耀眼的燈光也讓封辭一眼就看清了屋里正發(fā)生的一切。

他就站在門口，準確說來是門口外面一點，他的皮鞋尖正挨著一個碎裂的紅酒瓶……底。素色的地毯上被潑了暗紅的酒水，大片的紅酒漬毀了價值不菲的地毯卻有種粗獷的美感，散落著一地的黑褐色的玻璃碎片，在燈光下堪比寶石，熠熠生輝。

沿著玻璃碎片崩裂的方向看過去……有一條被紅酒染了的褲子，隨意的丟在地上，像被誰踢開的，卷在一起。

再往前就是這房間里最大的家具——寫字臺。

視線掠過顧濤的褲腿，寫字臺上靠坐著一個人——方末。衣服很簡單的方末微側過身，雙腿交叉的靠坐在寫字臺邊緣，伸長了手抓過險險掛在桌角上的白襯衫，圍在身前。

顧濤轉過身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不大的動作卻完美的擋住了全身上下只穿了內(nèi)褲的方末，沉默的氛圍就這樣打破了，臉帶怒意嘴角掛笑，他說，“喲，封大隊長?！?/span>

前后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封辭的視線在顧濤身上停留不超過兩秒。顧濤的衣服雖然很干凈，但是扣子和拉鏈都敞著，褲子要掉不掉的卡在胯骨上。這模樣雖然可疑，但眼前的一切又讓他的可疑變得非常合理。再結合方末剛才的表現(xiàn)……兩人倒是真的很像要發(fā)生什么又被他壞了好事似的。

會是真的么？

最初的錯愕過去，屋里的形勢發(fā)生了變化，原本最有利的變成了最弱勢的。封辭不得不先退出去，站在墻邊給自己的突然闖入想一個看上去合情卻不怎么合理的理由。

方末繞過顧濤，撿起地上的褲子，煩躁的看著褲腿上那一大片還在往下滴的紅酒污漬，最后還是選擇放棄，去后邊拿了顧濤的換洗衣物穿上。他倆身材相仿，這個硬性條件真是幫了大忙。

顧濤面無表情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趁著方末穿衣服的時候他冷著一張臉把自己也收拾停當。

剛剛離開明亮耀眼的屋子，走廊里顯得有些昏暗。封辭就站在門邊，站在明與暗的交界處，完美的隱藏了自己的身形。他嘴里叼著根煙，卻沒有點著，手里的打火機被他一開一合發(fā)出金屬清脆的聲音，規(guī)律如鐘。

腳步聲愈近，顧濤側了側頭，“這兒有吸煙室，過去坐坐吧。”說完又朝門里說了句，“你好了也過來?！?/span>

屋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方末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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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十分抱歉了，看來我攪合了顧老板的興致?！苯舆^顧濤遞過來的煙灰缸，封辭的煙還是沒有點著，他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打火機放回口袋，就這么叼著煙說話，“事出有因，顧老板還請見諒。”

吸煙室里沒有酒，顧濤翹著腿坐在對面的沙發(fā)里，看著封辭，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收到線報，顧老板最近似乎有些不順?！狈廪o終于把咬在嘴里的煙卷拿了下來，還形式的在煙灰缸里捻了捻。

顧濤還是沒有動，至于封辭為什么而來，他知道封辭會主動說出來。

“聽說顧老板似乎得罪了某些人，背景不淺?！?/span>

雕塑一樣的顧濤這才有了點反應，選擇這樣的切入點，難道說封辭也知道了穆婷的事？他的消息是從哪里來的？顧濤想過陳荷花，但是很快就排除了。作為一個警員，封辭不可能花錢從情報販子那里買消息。如果穆婷要對他展開報復這件事能被警方覺察到……看來真被封辭給說對了，他這危險算是“迫在眉睫”了吧。

“封大隊長應該很清楚，我們這樣的守法商人，也是會因為利益而得罪一些不能惹的人。經(jīng)商嘛，既然選了這條路自然有這個覺悟?！鳖櫇慌烧勁芯⒌姆秲?，真好像什么事都過得去一樣，毫不擔心。

封辭笑笑，有些輕蔑，“據(jù)我所知，周大柱也是個‘合法商人’，只可惜——”封辭的話很不客氣，但是搭配臉上的表情倒教人信了他。

“只可惜……人總有一死，好人也不見得有好報?！?/span>

“聽了前半句我還以為你是‘鞠躬盡瘁’的忠實擁躉者呢，如此看來，也是性情中人啊哈哈哈……”自己的話被打斷封辭一點也不生氣，他對方末很感興趣，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顧濤那種人，怎么就能生生攪合在一起了呢？

拍拍身邊的扶手——這里都是單人沙發(fā)——顧濤示意方末坐過去，嗔怪方末來得不是時候，“封大隊長剛要透露點兒內(nèi)幕消息聽聽，你就來搗亂。”

“內(nèi)幕可算不上”不想被胡亂的編排，封辭趕緊打起了官腔兒，“只是奉上級命令，作為相關職能部門一定要保護好滄瀾經(jīng)濟的建設者們，職責罷了。”

“我還是很好奇啊，濤哥我能問問么？”方末帶著一臉很感興趣的表情，詢問的是顧濤，看的卻是封辭。剛才封辭那種探究和質疑的眼神他收到了，封辭不信他們。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太過粗糙簡單的劇本會直接影響效果，他曾警告過顧濤，但是顧濤一意孤行，造成了現(xiàn)在這樣雙方都陷入僵局的場面他一點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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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濤經(jīng)由廢棄管道從原來的私監(jiān)入口成功進入了滄瀾之家，急匆匆的趕到辦公室想要換下身上臟污的衣服，一推門的一幕卻嚇的他全身都跟著緊張起來。

辦公室里，方末端著紅酒杯將喝未喝，手邊一瓶打開的紅酒已然空了一半。

“別動！”那熟悉的沒有標簽的瓶子裝的是什么顧濤再清楚不過，那是當初穆婷走貨前帶給他看的樣品。當時方末和他關系還未改善，被他派去陪酒了，根本不知道這瓶酒是怎么回事?，F(xiàn)在他只希望他來的還算及時，方末沒有喝那瓶酒，“你喝了么？！”

“嗯？”舉著的酒杯還未放下酒杯顧濤一把奪了去，方末不介意被他搶了酒杯，完全被顧濤糟糕的模樣吸引了，“濤哥你今天是超級瑪麗么？”

“少TM廢話！”聽見方末說這話，顧濤才算放心，這酒方末還沒喝，“店里那么多酒，在我這兒亂翻什么！”

方末何等聰明，酒有問題。再看一眼酒瓶，他也想起來當初在邊檢站穆婷被查扣的那批酒不就和這瓶一模一樣？顧濤手里竟有這樣的一瓶“存貨”？難道他也想用這個法子運貨？

緝毒警的敏感讓方末把這些信息迅速的聯(lián)系在一起。很久了，久到他真的相信顧濤會金盆洗手，“這招行不通了?！蹦阕约狐c的炮難道這么快就忘了？

誰知顧濤聽了他的話突然發(fā)火，把手里的酒杯用力摔到了地上，接著又把酒瓶也掄到了門上，酒瓶發(fā)出結結實實碎裂的聲音，四分五裂的散落在門口的地毯上，紅酒微微的刺激香味就這么慢慢飄滿了整間辦公室。

兩人都明白這怒火因何而來，愣在原地都沒有搶先說話，打算等這怒火自己過去。

還是方末忍不住了，“封辭肯定會來查你在不在，這個樣子……”

信任危機就算過不去也要暫時放過，當下他們必須共同應對封辭這個敵人。

時間太緊，顧濤利落的脫著衣服，把方末帶來的假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穿上。

這邊顧濤忙著換衣服，那邊走廊里的監(jiān)控就已經(jīng)顯示封辭走了進來。

“來不及了！”方末看看電視屏幕，甚至沒時間去想下一步的計劃和“劇本”就必須上場了。

顧濤匆匆套上衣褲，扣子拉鏈都來不及扣好，一抬頭，發(fā)現(xiàn)方末正在脫自己的衣服，他趕緊制止，“你干嘛？”

“別忘了咱們出來做什么的，現(xiàn)在只能繼續(xù)演了?！爆F(xiàn)在顧濤有一點異動都會被當成嫌疑犯拷走，方末決定幫他渡過今次的難關。

“開什么玩笑？！他不會信的！”雖然心里不但不排斥還很欣喜，但顧濤并不愿意冒這個險，這太夸張了。

“信不信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來吧?！边@種時候倒顯得方末足夠灑脫，直接脫得只剩條內(nèi)褲，大義凜然的往桌面上一躺，姿勢倒是不錯。

顧濤忙把剛系上的襯衣扣子解開，木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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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你戲太過了么？”送走了多疑敏感的封大隊長，顧濤開車載著方末回家。

“那又怎么樣？他信了啊?！睂τ谀莻€勇于犧牲的自己方末也是非常佩服，但是從心底里不反感那些行為的認知更讓他感到驚悚。

“我怎么沒看出來他信了。”封辭的表情管理似乎有些紊亂，和語氣、氛圍以及人類正常的感情似乎對應不上，讓人無法正確判斷他的想法。這種人不是神經(jīng)病的話就太可怕了。

“他如果不信，倒霉的反正也是他?！彪p手交疊枕在腦后，找了個放松的姿勢，方末急于散去還留在身體里的詭異熱度。

“哦，何以見得？”發(fā)現(xiàn)方末臉色很紅，顧濤貼心的降下了點兒車窗。

“濤哥，如果是你的話……舉個例子哈，如果是你的話，要是真的想封辭盡快查出兇手破案，你會給他配備什么樣的人手？”

顧濤聽著聽著突然笑了，慢慢的，笑聲就從車窗飄了出去，“講真的，這樣的體制你還要愚忠下去么？真的不考慮和我一起……”

下降的車窗大方的放任雨水飄進來，淡去了剛剛熱情的氣氛，方末把自己靠在座椅中閉目養(yǎng)神，現(xiàn)在他無視顧濤的人或者是話都越來越熟練了。

濕黏的雨聲中，車子的尾燈在街角閃了一下就消失了，只在濕漉漉的地上留下一道紅亮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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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