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時鐘不緊不慢的轉(zhuǎn)動，門外走廊來往走動的聲音也逐漸消失，只剩下陸行艦行進時引擎的轟鳴聲。盡管看不見外面的情況，但我能感覺到夜幕愈發(fā)深厚。

“嗤嗤……”

終于，某個瞬間，不協(xié)調(diào)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不同于砸門和敲窗的聲音，這聲響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狹窄的空間里攢動……

這是什么？

我吞了一口唾沫，強壓住心底的恐懼，微微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然后我的理智瞬間陷入一片空白。

——房間天花板上，連接著中央空調(diào)的排氣管道的柵欄口被打開，在我驚恐的注視中，一只手的剪影從中伸出——不，那已經(jīng)不能叫做手了吧。雖然辨認(rèn)不出細節(jié)，但我能確定，那只手的各個關(guān)節(jié)都向著不可能的方向扭曲，我簡直無法想象它的骨骼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樣子。而就在我冒出這樣的想法時，隨著一陣“喀拉拉”的脆響，那只纖細的手臂竟然轉(zhuǎn)接回了正常的樣子——

然后，不只是手臂，從通風(fēng)管道中鉆出來的每一“部分”都完全失去了“人”的形狀，卻又在離開通風(fēng)管道后恢復(fù)……竟然是通過這種方式，強行潛入正常人不可能進入的通風(fēng)管道嗎？

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當(dāng)我回過神來時對方的頭已經(jīng)從管道中探出。在倒懸如月光的銀發(fā)掩映下，她血紅的雙瞳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緊緊地盯著我的方向，精致的面龐露出滿足的微笑，仿佛根本體會不到身體扭曲而帶來的疼痛。

那是華法琳。

不……不……不可能……

她是羅德島的元老，是凱爾希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最關(guān)心我和凱爾希的人。她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怎么可能還對凱爾希出手？

“嗯嗚……”

震驚和恐懼無法壓制地從嘴角泄出，聽到我的聲音，華法琳眼中紅光更盛幾分——

“啊啦，博士還沒睡啊，是在等著我嗎……”

危險！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我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人類繼承于血脈中的、對于吸血鬼的恐懼從心底迸發(fā)，我的一切思考和理智瞬間決堤。我翻身不顧一切地想要下床逃走，卻轉(zhuǎn)而被一股大力壓在身下——

“博士，明明在特地等我，為什么要逃呢？”

“華、華法琳，為什么……嗯！”

華法琳左手按住我的手臂，右手從身后抱住我，輕輕解開了我領(lǐng)口的紐扣，伸進了我衣服里。

“為什么？啊，我以為博士一定知道呢，您的血液……我已經(jīng)垂涎很久了，還有你的人也是~”

“為什么……非得做這種事……”

冰涼的觸感隔著衣服從身后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巨大的恐懼。我的心臟因為恐懼而加速跳動，超負荷的運轉(zhuǎn)讓我感到心口說不出的難受。可這樣的姿勢，我就連反抗也做不到。

“因為啊，如果直接告訴博士的話，博士一定不會同意的對吧？”華法琳將頭湊到我的頸間，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所以我就想啊，如果是在晚上博士睡覺的時候，我是不是可以稍稍任性一下呢……”

“……任性？就為了這種事……你就把凱爾?！瓎?！”

話說到一半，華法琳地右手粗暴地將我的衣服拉開，我的左肩和脖子于是都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她面前。

“博士啊，在我面前可不能提起別的女人哦？”

冷冽的語氣和粗暴地動作似乎是在提醒我自己的處境，華法琳把頭埋入我的肩頸處，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

“非得說的話，這都要怪博士實在是太誘人了……越是接近你，我就越難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華法琳冰涼的手指在我的左鎖骨上摩挲起來。突如其來的刺激讓我身體一顫。

“不、不要……”

“原本打算至少這一步至少要保留一點儀式感，不過既然博士專程等我到深夜，剛好我也不想再忍耐了……”

意識到她打算做什么，我奮力掙扎起來，可虛弱的身體根本甚至無法將束縛住我的血魔撼動分毫。

“不……求你……”

“沒關(guān)系，我會輕一點的哦……”

“不要……唔！”

伴隨著頸部傳來的冰涼觸感，劇烈的刺痛穿透了皮膚。尖銳的異物深深扎進組織內(nèi)，同樣冰涼的粘稠觸感在脖子上擴散——那大概是她的唾液吧，雖然說起來有點惡心，但是從量來看，我大概理解我在她眼中到底有多美味了。

“咕嗯，咕嗯……”

伴隨著吞咽的聲音，幾乎要令人昏厥的不適感傳遍全身，我能感到有什么東西從那里不斷流失。與之相伴的，我也逐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在她的懷抱中癱軟下來。

“嗚嗯嗯……”

嗚咽不自覺地從咽喉中發(fā)出，我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沉重。感到我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她松開了方才壓制住我的左手，轉(zhuǎn)而緊緊地從腰間抱住了我。

“唔啊啊啊啊——”

一陣劇烈的疼痛忽然從她咬住我的部位傳入，那種感覺就像有人把熔巖注入了我的血管里。我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肌肉再一次緊繃，她卻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掙扎，下顎死死地咬住我的脖子，巨力甚至扼住了我的呼吸。同時放在我胸前和腰際的手也用力抓住了我，血魔的利爪陷進我的皮膚里，我能感到有什么鮮血從被抓出的痕跡里滲出。數(shù)秒后，那種痛覺才開始消退，我于是再一次失去了力氣。

華法琳松開嘴，放開了我，坐起身來。我能感覺到我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單已經(jīng)被不知道是我的血液還是她的唾液浸透。

“這樣一來，博士就是我的東西了呢……”她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回憶著我的味道。

“……什……么？”我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床上。

“是血魔特有的印記，博士已經(jīng)染上我的氣味了哦……”華法琳的聲音中帶著滿足，“而且這樣一來，博士就不會被輕易玩壞了……”

我將手伸向頸間方才華法琳咬住的地方，果然摸到一圈凸起的形狀。那大概就是她說的印記吧。即使是現(xiàn)在，那里還隱隱有些發(fā)燙。不過我能感覺到，自己的了力氣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看來這個印記確實像華法琳所說，能夠強化我的身體，提高我的恢復(fù)能力。

既然這樣的話……

我突然起身，推開了反應(yīng)不及的華法琳，然后跌跌撞撞地向沖向門口。可在轉(zhuǎn)過身看到門口的一瞬間，我愣在了原地。

我忘了自己已經(jīng)把門堵了起來。

“博士，竟然從我身邊逃開嗎？”華法琳的手從身后伸出，她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血魔的怪力把我輕而易舉地拉回到她身前，“看來博士還需要好好懲罰一下呢……”

我想反抗，可頸間的印記忽然變得無比冰冷，一瞬間，我只覺得力氣從全身各處流向那里，然后消失無蹤。

“這、這是……”

“我應(yīng)該說過吧？打上了我的印記，就是我的所有物了?！比A法琳說著，把下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另外，作為懲罰，接下來，我會稍微粗暴一點哦……”

……華法琳的“一點”，一定不是一個合適的量詞。

不知是血魔的天賦還是醫(yī)生的智慧，她的牙齒總能熟練地找到我身上的血管和神經(jīng)，她的指甲總能找出我身上最敏感的皮膚。我原以為前幾日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足以證明她的暴虐，可現(xiàn)在我才意識到，那已經(jīng)是她為了不弄醒我而有所收斂。動脈被穿透、皮膚被抓開、肌肉被撕裂、關(guān)節(jié)被折斷……伴隨著鮮血的流失，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但她總能用疼痛把我拉回現(xiàn)實。數(shù)小時后，當(dāng)陽光從窗外灑進房間，房間里的光景已然成為了地獄。

墻壁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血跡，被鮮血浸透的被單墜下滴滴液體，在地上匯成一灘暗紅的粘稠膠質(zhì)。而躺在床上的我，脖頸和四肢上到處都是淌血的空洞，左肩的皮膚連同其下的肌肉被一整咬下，猙獰的抓痕更是爬滿了全身，胸前一道較深的痕跡深處，甚至隱約可見森然白骨……而造出這一切的犯人——華法琳身上沾滿了我的鮮血，她咽下方才從我小臂上咬下的血肉，滿足地舔了舔嘴唇。

“果然還是醒著的博士更加可愛呢……”她撫摸著我的臉龐，沾滿鮮血的雙手在我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我卻根本沒法做出回應(yīng)——現(xiàn)在的我，就連維持呼吸都要拼盡全力。

似乎是不滿足于我沒有回應(yīng)，她俯下身，又想從印記中為我注入一些鮮血，然而這時，從門外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是一陣嘈雜的人聲。

“轟！”

“醫(yī)生，打不開！門好像被堵住了！”

“讓開，讓我來，mon3tr！”

聽見凱爾希的聲音，華法琳臉色一變。

“她竟然逃出來了……看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她俯下身來，吻了吻我的嘴唇，然后站起身來。意識到這一切終于結(jié)束，我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理智，昏死過去。

“滴——滴——”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我的意識自黑暗中慢慢復(fù)蘇。睜開雙眼，銀色的天花板上埋入式的白熾燈發(fā)出有些刺眼的光芒，我下意識地瞇起雙眼，想要側(cè)過頭去避開光線，卻發(fā)現(xiàn)奇異的觸感覆蓋著我的皮膚。

我全身上下纏滿了繃帶。

“這、這是……”

“博士……博士？你醒了??？”

聲音從一旁傳來，我這才注意到蘇蘇洛就在旁邊。見到我醒來，她流露出驚喜的表情，轉(zhuǎn)身沖向門外。

“博士，你等等，我這就去叫凱爾希醫(yī)生過來！”

凱爾希？哦，對了……

種種回憶在我的腦海中復(fù)蘇，我逐漸理解了當(dāng)下的狀況。

“博士！你醒了？你感覺怎么樣？”凱爾希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的臉上流露出少有的驚慌。

“凱爾?！瓉怼銢]事啊……”

“……說來慚愧，是我大意了，如果不是她留了我一命，我也……”凱爾希難得低下頭去，“我和紅被華法琳用藥放倒，然后被藏在了她的房間里。好在我因為長時間對自己用藥產(chǎn)生了耐藥性，所以才能提前醒來并且來找你?！?/p>

聽了她的話，那整整一夜的折磨又一次在我的心頭浮現(xiàn)。血腥的記憶讓我感到一陣反胃。我不顧全身的疼痛，猛地翻身抓起床邊的垃圾桶，開始嘔吐起來——盡管嘔吐物全是飄著白色浮沫的淡黃色胃酸。

“博士……”蘇蘇洛輕撫著我的后背，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心痛。想必我被送進醫(yī)療部的時候，她一定也看到了我的慘狀吧。

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我又虛弱的躺回了床上。

“對了……華法琳說的……印記……”

“是指你脖子上那塊紋章形狀的印記嗎？我已經(jīng)看到了……”凱爾希嘆了一口氣，“因為用各種方式都無法除去，我專門去找了可露希爾，她說那是血魔用自己的血液烙下的印記，用以控制和增強自己的眷屬——拜此所賜，你的貧血也得到了治療。不過就算是在古老的血魔之中，這種印記也算的上是邪術(shù)，可露希爾她也只是聽說過而已，不知道怎樣去除……”

“這不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陷入恐慌中，“那、那華法琳呢？你們抓到她了嗎？”

“……”凱爾希的臉色暗淡下來，“我們進門時，只看到躺在床上的你……”

“不……”

頸間的印記又開始發(fā)燙，我仿佛看見凱爾希身后不遠處的通風(fēng)口中，華法琳扭曲的肢體從里面伸出，她沾滿鮮血的臉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從嘴角開裂到耳根。

“不、不要！”我發(fā)瘋似的撕扯著頸間纏繞的繃帶，她遲早會回來找我的！就算是把那塊皮膚整塊拿掉，我也不要那家伙的印記留在我身上！

“博士！博士！”

“按住博士！”

周圍的醫(yī)療干員一擁而上，死死地將我按住，我卻還在不斷掙扎。

“放開我！放開我！”

“博士！冷靜！”

“按不住了！他的力氣太大了！”

“沒辦法了，亞葉！鎮(zhèn)定劑！”

一陣刺痛進入了我的后頸，然后我的意識瞬間昏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