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綏德(中)
1、祭奠完了蒙恬墓,起身離開,前往太子扶蘇墓。
百度地圖顯示,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只有一點八公里,但正所謂“望山跑死馬”,真正走起來,才會發(fā)現(xiàn)這一點八公里遠非想象的那般容易。
如果說蒙恬墓所在的位置只是一小山坡的話,那太子扶蘇墓就位于一座真正的山頭,這座山叫“疏屬山”,它位于無定河和大理河的交匯處,雖然貌不出眾,卻是一座文化名山,據(jù)《山海經(jīng)》記載,遠古時代,黃帝部落就活動在這里,黃帝還將大逆不道的“神貳”綁縛在疏屬山樹上,以示懲罰。
這樣“名不副實”的小山在中國并不鮮見,比如我們濟南的“華山”,在一片平原的黃河灘涂上拔地而起,兀然而立,高度不過一二百米,山上連一棵像樣的大樹都很難看到,卻吸引了李白,杜甫,張養(yǎng)浩等名士前來攀爬。畫家趙孟頫甚至將其畫在了畫里,一幅“鵲華秋色圖”成為傳世經(jīng)典,引得乾隆皇帝來濟南時,都要站在大明湖畔的鵲華橋上,欣然北望。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也!
2、出綏德一中,北行不遠,折入往東的一條小巷,前行百十米,有一座橋,橋下有河,河道很寬,河水很緩。河是大理河,無定河的第二大之流,源于靖邊,流經(jīng)橫山,子洲,在前邊疏屬山拐了一個彎,匯入無定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過了橋是一個副食品批發(fā)市場,不年不節(jié),不早不晚,市場里人并不多。穿過市場,來到子洲圖書館,從這里開始,平路變?yōu)榱伺榔?,這便是來到了山跟前。但山是看不到的,整座小山的南坡都被房屋給填滿了。
感覺是進入了一個村子,路兩面有排列整齊的小院平房。路是石頭路,很窄,窄到只能容納一輛車進出,偏偏不時的有車鳴著喇叭往上沖,假若有一輛車同時從上面下來,它們怎么錯得開?我頗有些擔憂。
顯然是杞人憂天了,爬到頭豁然開朗,一條遠比剛才寬闊許多的東西路橫在眼前,不僅可以錯車,甚至還有車子貼著墻根停在路邊。
路是用青石鋪就的,平整而光滑,兩面的房子灰磚黛瓦,翹角飛檐,隱隱有些古意,路走到盡頭有座三層的城門樓,石砌的門洞,朱紅的立柱,懸山式的屋頂,驀然出現(xiàn),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原來,這便是綏德古城了。
誰能想到,一座古城的主街竟然是在灰突突的半山腰上哪。
3、更沒想到的是,在這條街的中段,還有一所歷史悠久的學(xué)校,“省立第四師范學(xué)校”,陜北共產(chǎn)黨第一個黨組織就誕生在這里,陜北革命的策源地也在這里,它像一?;鸱N,將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到了整個黃土高原。
這一切都與一個人分不開,他就是李子洲。
這是一個神童,家境貧寒,十五六歲才進私塾,十七八歲便考進了北大法學(xué)預(yù)科,參與并領(lǐng)導(dǎo)了五四運動,后來投身到李大釗的門下,成為共產(chǎn)主義的堅定信仰者。
一九二三年,李大釗派他回陜北發(fā)展革命,成為“省立第四師范學(xué)?!钡男iL,很快將這所死氣沉沉的學(xué)校辦成了生氣勃勃,年輕人趨之若鶩的紅色學(xué)校。
楊虎城在他的影響下,心里種下了共產(chǎn)主義的種子,后來有了“西安事變”。
劉志丹在他的影響下,創(chuàng)立了陜北革命根據(jù)地,冥冥之中為后來紅軍萬里長征的到來,保留了一片休憩地,成為日后東山再起的跳板。
他憑一己之力改變了中國革命的進程,其貢獻之大無論怎么言說都不過分。
山下的“子洲圖書館”,以及“子洲縣”的設(shè)立,都是對他的一種追思緬懷,是他應(yīng)得的無上榮光。
這樣一所歷史底蘊無比深厚的紅色學(xué)校,卻低調(diào)不顯,大門離主街有還個十幾米的距離,凹進道路的北側(cè),隱在一所沿街商店的后面,非到跟前根本看不到它。
從路邊望去,可以看到鉛灰色寶塔形門柱,拱形門楣,以及窄窄的兩扇鐵門,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教學(xué)樓,一身紅色校服的學(xué)生,枝葉婆娑的柳樹。
如果再想看仔細些,那只能進到里面了,但門口有兩位身著制服的保安,很年輕,很盡職,其中一位鼻子大的出奇,讓人望而生畏,這和剛才綏德一中門口那位心不在焉的中年大叔保安,顯然不在一個頻道。
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這是習(xí)總書記參觀過的學(xué)校,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可以出入的。
4、繼續(xù)前行,拐了幾個彎,爬了幾個坡,汗流浹背,衣衫盡濕,終于登上了山頂。
山頂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局促,狹小,而是平展展的一塊高地,高地北側(cè)有幾處氣度不凡的院落,三五九旅總部赫然就在這里。
一提起三五九旅,就會想到大胡子王震,想到南泥灣,我一直以為它是在延安的,沒想到,在去延安之前,它的總部會是在這里。
總部是個周遭一圈窯洞圍起來的四合院,有習(xí)仲勛和王震的辦公室,有作戰(zhàn)指揮部,窯洞里的設(shè)施非常簡陋,一床一桌而已,院子倒是很大,鋪著平整的條狀石。
我去的時候有個來參觀的單位在搞黨建,一群年輕人排列整齊,對著黨旗莊嚴的宣誓,我也很想宣誓,可我不是黨員。
后來又來了一些小學(xué)生,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挨個窯洞轉(zhuǎn),墻上的布展資料不知能看懂多少,反正每個房間都有他們,麻雀一般嘰嘰喳喳,再想靜靜的觀摩已經(jīng)不可能了,我轉(zhuǎn)身離開。
5、從三五九旅的門口北望,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道灰色圍墻圍起來的院落,里面有個大土堆,頂上有個小亭子,這便是扶蘇墓了。
快步走過去,中途卻被一道圍欄給阻斷了,旁邊立著個“禁止進入”的指示牌,為什么不讓過去?這又不是軍事禁區(qū)。
四周看了看,也沒有其他路可走,周邊也沒什么人可問,幾乎所有的游客都停留在三五九旅舊址和緊鄰的漢代石像館了,好在圍欄只是些一米多高,臨時放置的硬紙板,輕輕一挪就是了。
我一個人悄悄的走進了那個高高的的圍墻院落。
畢竟是太子,扶蘇墓規(guī)格遠比蒙恬墓高得多,這里甚至不能叫墓了,應(yīng)該叫做陵園,單獨的一個院子,神道,石人,石獸,雕像應(yīng)有盡有,甚至連墓冢上的樹木都要比蒙恬墓繁茂。
不同于大將蒙恬,扶蘇的性格有些綿軟,同樣是被丞相李斯和奸臣趙高陷害,逼其自盡,蒙恬不服從,不順從,據(jù)理力爭,堅決懷疑,而扶蘇卻不置一詞,默默接受,那一刻,不知道他是否后悔生在帝王家。
在中國古代,做太子是個高危行業(yè),不但要在父皇面前謹小慎微,恪守孝道,以免有被隨時更換的可能,還要時時防備其他諸子的明槍暗箭,弄不好就有血光之災(zāi),來個“玄武門之變”。
感覺還是當個普通公子哥好,衣食無憂,平安度過一生,除非你有像李世民一樣的雄才大略,雷霆手段。
陵園位于疏屬山的最高處,北側(cè)為陡坡,下去是一條公路,站在圍墻上,可以俯瞰綏德縣城,縣城位于幾條山谷之間,高高低低的樓房沿著山谷拍陳開來。山不是北方的石頭山,是厚厚的黃土塬,山上有樹,但稀稀拉拉,并不茂盛。半山坡上有房子,有窯洞,在山與山交界的小塊平地里,會陡然立起一兩座高層,高樓幾乎與山齊平,而更多的高樓消失在遠方的視野里。雖然是四月下旬,但看不到多少綠意,畢竟這里不是江南,獨木尚且不易,更難連綴成林。
倒是幾棵雜樹扎根在斷崖一般的斜坡上,長勢良好,給眼前單調(diào)的景色抹上一絲綠色,也給這千年岑寂的陵園,增添了些許生機。
我所站立的城墻高而陡,垛口一個接一個,這應(yīng)該不僅僅是陵園的圍墻,而是綏德古城的城墻,垛口是一個個的射箭口。
綏德西鄰沙漠,東靠黃河,北接蒙古高原,歷來為漢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交織地帶,自秦漢至唐宋,曾分別被匈奴,氐,羯,女真,突厥等部落占領(lǐng)過,每一次的占領(lǐng)都少不了攻城與反攻城,殺戮與被殺戮,人如草芥,血雨腥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城市被一次次抹平,又一次次頑強重建,秋風掃落葉,春風吹又生,山川默默,大地無言,在不斷的坍塌與重建中,繁華與凋零中,富庶與貧窮中,和平與戰(zhàn)爭中,人類在繁衍,文化在融合,文明在進步,而綏德也終于走完了它的前世,來到了今生。
站在城墻上,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幾個年輕人看我悠哉,也想過來,走到半途,被一個從旁邊房子里走出來的中年男人給攔住了。男人明顯是管理員,年輕人指向我站立的方向,管理員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人貿(mào)然闖入了禁區(qū),對我大喊大叫起來,我悻悻然下來。
原路返回,路過管理員身邊時,我對他歉意的笑了笑,這位瘦長臉,頦下有幾縷胡須的陜北漢子,面無表情,對我不理不睬,轉(zhuǎn)身離開了,看來還是對我有些不滿啊。
此時已是傍晚五點多鐘,三五九旅舊址門前門可羅雀,游人大都歸去,我也迎著夕陽,走向了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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