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的念,夢繞花前你的眼
【1】
我是一只自由的妖,不眷戀凡塵,只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我是一只習(xí)慣寂寞的妖,就如我需閉關(guān)成精那般安靜且自然地獨(dú)自一人。
凡間的這些年,我的妖力只夠我幻化成透明人形游走于凡塵的繁華與擁榮,吸取人世之氣。
我原以為我可以這樣慵懶地等到一千年后的“已夠年數(shù)”自然成精。我也原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般繼續(xù)下去。
只是我忘了世間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改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dāng)我遇見流深的時候,一切都撩起了我的心。
流深,這個墨衣男子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只是一個在大街上閑逛著的透明妖精。
那日,正在路中央往前走的我,跟著周圍百姓的目光偏移也被身后嘈雜的聲音頓住了。
那時正被人追趕的流深,竟就在我那停頓住的幾秒之間絲毫不誤差地穿過了我透明的身體。而在他與我的身體分開之時,我的身體猶如撕痕累累疼痛不堪。流森卻似感覺到了般,只回頭看了我一眼便伸出他的手想牽起我一塊跑??晌沂且粋€透明的妖,他又怎能抓住我甚至看見我?所以流森的手只能透過我透明的身子停在沒有任何的半空中。
就在他的一晃神之間,我倒塌至地,而他在伸手瞬間之后,追他的人抓住了他猶豫的空隙,開始了他們暴打的惡行。
他像看得見我一般,在他被打之時迅速地向左跨了一步,使我的周身有著清鮮的空間。拳頭至上落下,他卻緊緊地咬住自己的牙,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直至他倒地,人群散開。
血跡在他墨色的衣服上凝聚,可他卻頭一偏往同樣倒在地上的我笑,他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那一刻,我竟看得呆了。而他,忽然爬到我的身邊,吃力地抬起手即使他摸不到我的發(fā)地自顧自地如同真的可以撫摸我的秀發(fā)一般撫摸著我的發(fā)。一揉一滑中,他手中干涸的血跡卻像又被利器割傷一般突然轱轆出來,血沿著我的發(fā)際延伸。我靜靜地看著眼前流血的他,沒有絲毫感覺。
而他滿臉通紅,再也忍不住疼痛,咳得一聲吐出了血。他身上的血就像斷了的竹管,止也止不住地流。他的血越變越紅,在我的眼前卻忽然一聚凝起,直往我的心臟位置涌入。頓時,火一般的痛覺燎燒著我的心臟,痛不欲生,而他那冰冷的體溫讓炙熱的我忍不住抱住。
然后流深也緊緊的抱住我,沒有一句話。我靜靜地縮在他的臂彎中,疼痛竟安然減輕,一瞬間,我?guī)е鴱奈从械?a target="_blank">滿足感昏睡了過去。
【2】
一睜眼,我便看見已洗凈了的墨衣男子放大了的臉。墨衣男子的眉眼狹長,膚晶瑩剔透,唇若冰霜。
原來,在昏睡之時,我已幻回了原形————鵝卵石圓圓的身形,烏龜般的四肢。
眼前的墨衣男子恬靜的睡臉均勻的呼吸,讓我的眼一瞬間合不上。而隨后我在我的一閉眼一低頭之間,看見了我原本通透的身子沾染了任憑我怎么抹我都抹不掉的血跡,而我的法力竟也全無。
我環(huán)顧四周,挪動我圓圓的身體走到鏡子前面,鏡子的我,身子上到處都沾染了薔薇般的血跡,開得妖艷而美麗。而我,任我怎么喚我的法術(shù),我也再也幻不成人形。
墨衣男子也許感覺到了什么,微微睜開了眼。他看著鏡前的我,只一把捏住我放回他的手心上,然后就只看著我笑。
他的笑讓他蒼白的唇瞬間變得火紅起來,而他冰冷的體溫卻還是那般如冰如凍讓人寒。
他寒冷的大手凍得我直打哆嗦,他看到打哆嗦的我,便撫了撫我潔白的身形后送我回到桌上。然后他咬破他的食指,念念有詞地用他的血在桌上畫了一個符咒,桌上的血仿佛富了靈氣,混亂而跳,只一念間,血就如火龍一般把我的身子環(huán)繞,不停地在我身上游離,最后,一瞬間入了我的體內(nèi)。
我身子忽然炙熱不堪,他卻忽然撫起我的眼,我的眼在他冰冷的掌溫下自然閉起,而后他用他冰冷的手肆意地捏弄我的身形,我瞬間如熱火沖喉身形懼裂,接著他把身形懼裂的我放入清水中,我卻在體內(nèi)氣息不斷涌出至爆裂的瞬間從一個通體透明的小鵝卵石變?yōu)榱艘粋€凡塵女子。
于是我沒入水中,細(xì)細(xì)觀看著我新的身體,依舊是女子慣有的身形,只已不再透明。
而他看到幻成人形的我后忽然說道,“柔兒,從今以后,就跟在我身邊吧?!彼徽f完,就把我從池子牽起,然他右手的一個響指,一套我曾流連忘返的白綢緞衣裙如有意識一般,自主地貼上了我的身。水中的倒映著的人兒,瞬間變得美艷無比。我俯在池邊,青絲傾瀉落入池中,睜大眼睛地看著水中倒映的人兒,心里唱起了歌??伤恢?,我的眼早已禽滿了淚。
墨衣男子忽然用他的手指纏起了我的發(fā),擋著水中倒影的發(fā)濕噠噠地被他從池中撈起握在雙手中,而他卻如女子一般,開始為我梳發(fā)。一切恍然如夢。
【3】
我一直想要忘記,我曾經(jīng)和人在一起過。
我也一直都在等待,和我曾在一起的人。
一百年前,我還是一只小小妖,沒有法術(shù),外形小于今。
有一天我在地上爬著緩慢前行,卻被一陣颶風(fēng)和暴雨卷落到了一家庭院,等余暉重出后,我被一名女子輕輕拾在了她的衣袖中。我就在那名女子的衣袖顛簸中被她放在了她養(yǎng)的烏龜旁邊,我至今都不能忘記墨瑤細(xì)細(xì)看我的眼神,她一手拿起烏龜一手拿起我,眼神充滿了迷惑。
而她一直捏著我的傷處,直至我實(shí)在忍受不住叫出一聲“疼”后,她“啊”的一聲驚地松開了她的手。我又被摔在了地上,疼的我在地上打滾。她卻忽然莞爾一笑,把我撿回到她的手心里細(xì)細(xì)地看,接著她開始翻箱倒柜的找出她的各類藥罐擺在我的面前,她開瓶,一只手夾緊了我的雙手,然后用剩下的那只手仔細(xì)在我的傷口處涂抹。我無法掙扎,而旁邊的烏龜也只是翻了個白眼繼續(xù)玩弄著他自己的殼。
一切弄好之后,墨瑤把我拎往床上,給我蓋好被子,儼然我需要她照顧一般??晌抑辉顾炙ち宋乙话?,她的情我不領(lǐng),倔強(qiáng)地她一蓋我就掀,來來回回?cái)?shù)次,墨瑤再也受不了,她所幸也跳到床上,一邊壓著我,一邊與我共枕。我無法抵抗,竟真的在她的臂彎下睡了一晚。
第二天,她抱著我晾在太陽下,她彈了彈我圓圓的頭,然后幫我檢查傷口,然后對我說她叫墨瑤。我很奇怪,她為什么不問我叫什么名字時,她卻繼續(xù)說她以后就叫我柔兒了。然后她前一句柔兒后一句柔兒地喊我,喊的我煩死了,而我從來都沒有應(yīng)她一句,她從未讓我離開過她的身邊,而我也沒能有逃走的機(jī)會。
時間流過,我漸漸長大到她的衣袖再也藏不住我稍大的身軀了,至那時,我還是沒有再跟她說過一句話,而我的身軀,也漸漸變得通透。
一天,她眨著她忽忽的眼睛依舊趴在桌上把弄著我時忽然問道,“柔兒,你就要離開了對么?”我的身子忽的一振只傻傻地看著眼前的墨瑤,是啊,在她的身邊,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過離開了。這是否就是人世間的日久生情?
隨在墨瑤身邊的這一年,即使我沒和她說過一句話,我還是在墨瑤的衣袖里了解了她。墨瑤是一個富商賈之女。不用顧忌生存問題,而她的父親,只待她長成嫁給官或是更富的商賈而與她也沒有過多的話語,而她的母親,早已在多年前離去。所以,墨瑤每日只需學(xué)習(xí)好禮儀學(xué)習(xí)好琴棋書畫便可。所以,墨瑤自從聽見我說話之后,便會說給我很多很多關(guān)于她的事,因?yàn)樗傆X得我可以懂她。可每次她說完我都沒有回聲,她嘮叨來嘮叨去成習(xí)慣后,便不再強(qiáng)迫我說話。她還笑著對我說她堅(jiān)信我終有一天能懂她,會主動和她說話。
只是時間流的太快,我在長大,墨瑤也在長大,墨瑤還沒等到我和她說話,她的婚書便下來了。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她還沒來得及把我?guī)?,便被人帶走了。她也就真的沒再回來過。
她的烏龜也收拾起了它的行李,走的時候,它只對我搖了搖頭,然后用它那粗壯的手覆在我胸口對我說,“你是妖,所以你可以繼續(xù)跟著她?!?/p>
我不明所以。我的確是妖。但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去看她。烏龜走了,只我一個人留在了這間夜里沒光的房間里。
而在烏龜走后的第三日,我的身子竟變得完全透明,我的人音也竟可以自由地被我說出了。只是每當(dāng)我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的身子就會有一陣裂痛感。
所以,陪在墨瑤身邊的日子里,不是我不愿開口陪她說話,而是我真的無法張開講出人的聲音。而墨瑤第一次聽到的我的聲音,那其實(shí)是房門外侍女忽然發(fā)出的一聲叫吼,那時的我也只是正巧在那時張開了嘴而已。
所以,在我放開對墨瑤的屏障之后,我也只能在墨瑤睡著之時,默默抱起雙臂,祈求自己能夠說出人音而不是一張口就是只有自己本族才能聽見的族語。
我是妖。卻在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人。
我是一只不能夠說人話的妖。卻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我喜歡的人。
我已能講出人音,而我喜歡的人已走。時間不對,我與墨瑤分開了在了2個世界。那時的我多想像墨瑤的烏龜一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自己的心重新生存。
我看著我透明的身軀,暗自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又怎能不念她?
【4】
我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我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幻成了人,蹣跚走過一座又一座屏障,入了墨瑤的新府。
順著府內(nèi)墨瑤的氣息,我終于看到了我念著的墨瑤。此時的墨瑤,已扎起了發(fā)髻成了一個婦人。我站在離她很遠(yuǎn)的草坪上,如微風(fēng)吹過一般的速度走向她,草隨著我的步伐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墨瑤卻忽然朝里屋跪于地,一位年長者就順勢往她的頭上傾倒上了滾燙的茶。墨瑤卻只低著頭一言都不發(fā),任由茶水在她的衣裳上留下茶漬,任由她的發(fā)濕噠噠滴水。
我的心猛然一疼,不顧其他,用盡全力把腳下的草變得堅(jiān)硬,直飛過柵欄插入了那一位老者的身子。老者瞬間斃命。我卻瞬間恢復(fù)了原形。
我因著透明的身軀,沒人可以看見。而墨瑤,卻被其他的在場的侍女侍衛(wèi)污蔑成了妖人說成了不詳之人說成了殺死老者的人。
而她的新任丈夫,對下人的言行卻深信不疑,直把墨瑤送進(jìn)了官府。墨瑤關(guān)在了牢房,而她的父親,卻未聞未問。
我在牢房里靜靜地看著一身囚服的墨瑤,墨瑤的臉上卻沒有常人的恐懼,反而是一直在笑。過了三刻,墨瑤卻輕輕笑道,“柔兒,你為什么還不肯先跟我說話?”
我恍然又如不會說人音那時,話哽在喉間發(fā)不出聲,難受地只想流淚。
“柔兒?!蹦幧衿娴卣业搅宋业奈恢貌盐遗趿似饋恚p輕喚道。
我的喉中還如有巨石哽咽,發(fā)不出音來。
“柔兒,謝謝你?!蹦庨_心地對我一笑。只是,忽然,墨瑤的神情一變,抱著我忽然就泣不成聲,“柔兒,我都知道。對不起?!?/p>
我仍舊無法發(fā)出聲音。我只用我的頭緊緊貼住墨瑤的胸口,告訴她其實(shí)我一點(diǎn)都不后悔。
墨瑤的淚落進(jìn)我的眼,我的眼有了濕潤的味兒。而忽然之間,我的身子瞬間就像注滿了能量晃的一聲變成了人的樣子。
墨瑤看著眼前的我,手指縈繞在我的發(fā)間,為我理順發(fā)際,為我著好衣裝,然后輕輕地靠在我的懷里,然后傻傻地又像自言自語道,“柔兒,你怎么這么傻,把自己變?yōu)榈氖桥?。”“柔兒,你可知,世間有一種事物叫愛情?是只有男與女才能做成的事?”“柔兒,你怎么這么傻?真的就為了我想要開口說人音而把自己所得精氣只放在喉中失了真身?”“柔兒,你怎么就這么傻?”“柔兒,下次。下次就換我做男子,可好?”“柔兒,記得要等我,好好地活下去?!?/p>
說完,墨瑤雙手勾起我的脖子,往我的唇吻起。我落入了墨瑤纏綿而漫長的吻和她柔軟的身軀中,久久不能自拔。
牢房的走廊上卻在這時發(fā)出了鐵鏈的聲響,墨瑤竟一掌打暈了我,我虛弱地幻回了透明的小妖,我只記得昏前,墨瑤哭泣抱歉的臉及其那最后的言,“柔兒,不管是十年或是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等著我回來。一定不要忘了我?!?/p>
而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我已不能在人世間聞到墨瑤的氣息了。我暗自傷神,心中無限悲傷。她先于我離去,我后于她茫然。隨她生隨她死也不過一瞬間的事,可我偏偏就記得了墨瑤最后說的話,她說她要我好好活著,她說我要好好地活著等著她回來。我忘乎頹然,只憑墨瑤的話流連于人世間,等待著與她的重逢。
【5】
我每日只吸取天地精氣,維持著透明的人形走遍一個又一個木城的角落,只為尋到墨瑤。
日復(fù)一日,不曾間斷。
我一眨眼一呼吸間,一百年如罅隙而過。而我卻真的又遇到了墨瑤。
墨瑤,你可知?只一句“柔兒”,就已夠我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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