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她都說了一年了,她說到冬天你大哥大嫂打工回來后,我就到你那兒去住兩天,享享清福。今天,她終于來了。
當(dāng)我到達車站時,母親站在路邊四下張望,藍色的頭巾角不時被寒風(fēng)嗖嗖地吹起。她一手領(lǐng)著3歲的侄女兒,一手提著一桶菜籽油,旁邊還放著一袋子?xùn)|西和一個大包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特別惹眼。
老遠(yuǎn)她就認(rèn)出了我,彎腰給侄女兒指著看,然后,兩個人歡喜地向我招呼。
我問母親,你大老遠(yuǎn)的帶這么多東西干嘛。
“你倆工資低,住在城里花銷大,家里這些東西多,我就帶了點土豆、清油和你愛吃的香豆饃饃。還有啊,我身上也帶錢了,足夠這幾天我倆的開銷,穎穎(侄女兒)的小吃你也不用管……”,她急切地給我說了一大堆,我鼻子一酸,說媽咱們回家再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自我上大學(xué)開始,幾個月才回次家,每去一次就感到母親蒼老一次,現(xiàn)如今一晃她已經(jīng)60花甲了。這么多年來,為了我們?nèi)齻€兒子娶媳婦、蓋房子、供我上大學(xué),她很快老去了。
晚上睡覺時,母親說你們城里愛干凈,昨晚我特地洗了一下,從里到外穿的都換洗了。
其實,她是顧慮我媳婦不高興。
我說母親你這是何必呢,我又不是別人,是你的兒子,媳婦她也不會說你的,她也希望你來我家住。
她樂呵呵地說,是我自己愿意這么做,不管是誰總得入鄉(xiāng)隨俗,懂規(guī)矩是不。
在家住的幾天里,母親很勤快,我和妻子執(zhí)拗不過她,她搶著做飯、刷鍋,擦地,總是閑不住。一字不識的她,把家用電器用得出奇的嫻熟。一閑下來,她一邊給妻子做布鞋,一邊給我們講過去的一些故事,尤其喜歡講我小時候的一些事兒。
她說,小時候的我就很懂事,承諾好好上學(xué),長大后取個漂亮的媳婦,住進樓房,把她接來住。沒想到,現(xiàn)在這個愿望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雖然房子暫時是租的,但媳婦這么漂亮賢惠,我這也不住樓房了嗎,不用急,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我問母親家里的一些情況時,她告訴我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年輕人也跟城里人一樣時興獨居,不喜歡跟老年人住在一起了。夏天,年輕人出去打工掙錢,老人看家看孩子做莊稼活兒;冬天,年輕人們回來后就嫌棄老人,矛盾不斷,沒辦法,這幾年村里老兩口出去打工的越來越多。
也許,這是社會發(fā)展的一種趨勢吧,“天怕秋來寒,人怕老來難”,我在想人老了真有這么難嗎?
母親數(shù)著指頭足夠才住了十天就急著要回去,她說你嫂馬上要生了,我得去照顧她,看孩子。其實,她也是擔(dān)心我開銷大,時間長了怕妻子不高興。
母親回家的那天又下了一場雪。在送往車站的路上,母親說:“你二哥分出去了,我和你爸不能去住。你吧,剛畢業(yè)幾年,比你兩個哥哥還緊張,還要買房子,花銷大,養(yǎng)不起我倆。等你倆有孩子了,我就來看孩子。我和你爸還年輕,我倆琢磨著趕明兒個你侄女兒上幼兒園了也出去打工……”
我的鼻子一發(fā)酸,眼淚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轉(zhuǎn),又怕母親看見,強抑制自己不要哭出來,邊揉眼睛邊說這冬天風(fēng)沙就是大。
母親坐在車后座,從車窗里不停地向我招手回去,我望著漸漸遠(yuǎn)去的汽車,壓抑多時的眼淚脫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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