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深處,時間的玫瑰靜靜開放
——2010年年末隨想
寒潮如上帝隨手潑出的冷水,籍洋節(jié)日圣誕之氣勢,劈頭蓋腦迎面而來。秀慣絲襪熱褲的美眉們尚未來得及告別美麗,就在凍人的寒潮中蜷進華貴臃腫的冬裝。裘皮也好,貂毛也罷,鈴兒響叮當?shù)氖フQ樂曲中,嫣然純真的童顏粉飾不了汽車的洶涌和尾氣的迤邐。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洶洶尾氣熏。竭斯底里的促銷喇叭滾過澎湃的人潮,呼應著遠東軍演的隆隆炮聲。華盛頓號方興未艾,卡爾·文森號接踵而來,全球驚疑的眼睛尚弄清朝鮮半島上空的陰霾,里根號航母窮兵黷武,橫亙西太。在始作俑者南韓舉行本年度第48次軍演之后,不屈的朝鮮發(fā)出核圣戰(zhàn)的威懾,而南韓又在準備第49次炮擊……冬天深處,在地球最寒冷的遠東半島上,凍土在炮擊下轟然開花的瞬間,時間的玫瑰悄然綻放。
時間的玫瑰悄然綻放,不會因“官二代”的囂張而超速運行,更不會因玉樹或者舟曲的災難戛然而止。你從遠方來,我到遠方去,寂寥的遠方有我們的夢想,或許就是空虛。當黑色的花朵綴滿大地,森然的樓群刺破蒼天,不可語冰的夏蟲在紅色鈔票的催情下跳踉人間。日月經(jīng)天,江河流斷,沙塵挾裹著人類的命運凌空肆虐,導彈睥睨著地球的安危臨機待發(fā),在曠風駐足的遠方,人類的命運是馬克思所謂的失去枷鎖的世界,還是耶穌基督的末日審判?我不知道!但我清醒地知道,杞人憂天作為極富嘲諷意義的寓言和貶義詞流傳數(shù)千年后,終于在今天成為人類不得不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蛟S當初那個望天而憂的杞縣老鄉(xiāng),真是一個絕頂聰明而又大智若愚的預言家??尚Φ氖禽p佻的后人們以固有的輕佻、短視、頑愚、和自以為是,對其預言所做的誤讀,成為今天人類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不要說核冬天的虎視眈眈,氣候災難和地質災害的毀滅性打擊,種族沖突和宗教圣戰(zhàn),僅僅人類的貪欲制造出來的環(huán)境危機和資源枯竭,已經(jīng)讓人類的前途白霧茫茫。
詩人說,世界是一個巨大的乳房,我卻患了心理陽痿。假若生活現(xiàn)在還算是一種誘惑,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對這誘惑垂涎三尺,蠢蠢欲動?
或許,蠢蠢欲動的將是多數(shù)。畢竟,熱愛生活不是一種罪過。一個智者的智慧,不是對死的默想,而是對生的渴望??墒?,怎樣的生活才是善的、健康的生活,卻未必是每個人都愿意思考的問題。拆遷風暴、校園血案、飛車奪命、瓦斯爆炸、城管作惡、富士康第十三跳,蒜你狠、豆你玩、糖高宗、包身工、“羊糕體”獲獎,L道長謀財,醫(yī)學專家買兇,SM經(jīng)理強奸……即將過去的2010,以這樣極富娛樂元素豐富多彩的罪與罰,刺激著日下的世風和脆弱的人心。而身邊一些剛剛鼓起腰包,財大氣粗或者權傾一方的權貴們的傲慢與偏見,再次讓人們認識到卑微一旦與貧窮脫鉤,就更加彰顯出其詞性的準確與強大。今天的中國,金錢和權力讓一些人顯得更其卑微。
當溫總理仰望星空,寫出“我仰望星空,它是那樣莊嚴而圣潔,那凜然的正義,讓我充滿熱愛、感到敬畏”之詩的時候,他不會想到發(fā)自肺腑的清醒,卻被某些傳教士曲解為對基督教的宣揚。一千多年前仰望星空,在《沉思錄》里追尋著生命之真生活之善生存之意義的羅馬皇帝馬克·奧勒留,也無法預料人類今天的生活,更像是構建在精神沙漠上物化的海市蜃樓里的一場集體失憶的狂歡。哲人說,人生是懷著鄉(xiāng)愁的沖動,走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遺憾的是2010年的我們,還有多少鄉(xiāng)愁可以懷著?放眼神州,何處是我們記憶中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側耳佇立,誰還能聽到曾經(jīng)古老的民族,用心靈之詞江河之韻歌唱詩經(jīng)的優(yōu)雅?誰還能感到秋天的雁陣掠過白樺林梢遺留下來的陣陣清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尼采在《論瓦格納》一文中寫道:“每一種文學頹廢的標志是什麼?生活不再作為整體而存在……這是對每一種頹廢風格的明喻:每一次,原子的混亂,意志的瓦解……”頹廢的文學界無力準確摹寫,進而撫慰或拯救當代人類的心靈世界,更無法重現(xiàn)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時代的輝煌,只好借助于現(xiàn)代技術科學的最新成果,玩弄奇技淫巧,標榜流派山頭?;蛘叱龄嫌谧晕疑畹男∏檎{(diào)低吟淺唱,自醉自樂;或者委身于權貴大亨之間賣身求榮,狐假虎威。既無老莊通透灑脫的博大心靈,亦無魯迅深沉犀利的批判風骨,托爾斯泰的悲憫與復活,《老人與?!返纳嬉庵?,都不能拯救當今文學界“原子的混亂、意志的瓦解”。
然而,更令人憂心的是有著“遠東巴爾干”之稱的朝鮮半島的炮火與硝煙。面對南韓大炮幾乎“每周一歌”式的高密度軍演,以及美國麇集東亞的航母戰(zhàn)斗群,有人還在一廂情愿地夢囈戰(zhàn)爭不會爆發(fā)。健忘的人們似乎忘記了100年前薩拉熱窩大街上,年輕的塞爾維亞大學生普林奇普射向奧匈帝國皇儲裴迪南大公和夫人索菲亞的槍彈。從這把0.32口徑的半自動勃朗寧手槍里噴火而出的區(qū)區(qū)兩彈,不僅引發(fā)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世界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造成860萬軍人和650萬平民的死亡,而且徹底改變了人類的歷史進程。當時間的玫瑰循著天然的節(jié)律生生不息的時候,愚蠢的人類還在為可笑的原因密謀著發(fā)動一次戰(zhàn)爭。是否可以這樣設想:當?shù)谌问澜缧源髴?zhàn)爆發(fā)的那一刻,人類就面臨著時間的終結和歷史的終結?
2010,那些死去的生命和消逝的故事,曾經(jīng)的生活又有多少值得我們自豪和留戀?“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而最可悲者,恐怕連野草也不生,只留虛空,徒增郁悶。我想起了100年前特拉克爾的幾句詩:“瘋子死了。這是迎接太陽神的/南海上的島。鼓在敲擊/男人表演好戰(zhàn)的舞蹈/女人搖臀于藤蔓和罌粟花之間/海在歌唱。噢,我們失去的天堂!”我掐滅煙頭之火,肅立長夜闃寂中,清楚地聽見時鐘振聾發(fā)聵的報時聲,恍若看見長夜深處時間的玫瑰朵朵綻放,無聲而妖冶,光芒四射。
2010年12月2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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