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末
他,走之前是這樣說的,起初覺得他是在自說自話,但,往深了去想,我又何嘗不曾這樣問過我自己呢?曾經(jīng),發(fā)誓無論如何都會追隨他的人,到底能不能忍受他的離去,而在原地逗留等待他的回歸?
等待像一張密集的網(wǎng)籠罩著我,無法逃脫,被困在網(wǎng)里的我,無望的空守著承諾,又似一只蓄勢待發(fā)的困獸,等待機遇,等待突破,掙脫這張網(wǎng),那之后,我還能剩下什么?
我常常靜默的一個人獨處于幽暗的角落,似乎在等待被召喚,又似乎在躲避一切不快的痛楚。
那些即將發(fā)生,但又仍未發(fā)生的事情,我時常擔(dān)憂著,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最終只得停止不前,逗留在原處,一切都未曾改變,只是那些我仍執(zhí)著的事情在瞬息萬變,而我卻不愿意去接受和直視它們罷了。
我們的相遇,要追溯到18歲的夏天,那個陽光普照的銀杏樹林里,密集而高大的樹林,隱藏著眾多甜蜜的情侶,公開而又隱秘的約會,躲在某棵樹下旁若無人的親密接觸,嘴唇觸碰間,一股電流傳遍全身,那柔軟的觸碰間,某些不確定的因素被瞬間拋棄,一切都那么明了不用言語,于是放肆的在次觸碰,那香軟的感覺一再撩撥心弦,觸覺被全部打開,每個細胞都在感受,吮吸著,這么美好的時刻,鼻息間的愛意正濃烈,樹葉殘缺的陰影從天空覆蓋下來,像個無形的帳篷,遮擋著那些甜蜜不被打擾。(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而我,只是那個拿著書本閑逛于此的路人甲乙,世間有些情愛是不需要正規(guī)的開始或者必要的順序,只要,那樣單純的相遇,那一眼望去,便望進了心里,開始就變的那么自然而必須,那時的我們,從第一眼便知道,那就是我要的那個人,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似乎他的味道,他的身影,都如此熟悉,仿佛,如同認識幾個世紀,就那么呆呆的凝視著對方,似要從記憶里巡回那幾千年前對方的樣子,那時的我們也是如此相識相知的嗎?
小夏,這一世,我們一起跳進忘川河,帶著我們幾個世紀的記憶輪回到下一世,我們會在人群里相遇,只需一眼,我便知道那人就是你,不必證實,因為我是如此的熟悉你。
他的臉深埋在我長長的發(fā)絲里,如此真摯而又許諾般的說著,我們時常摟在一起靠在走廊的一角,時而凝視遠方,時而耳鬢廝磨,溫存,所謂幸福,我想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喜歡拍照,臥室的白色墻壁上貼滿了他拍的照片,有些風(fēng)景,有些動物,有些是我,或者我們的腳趾,或者他捉迷藏般的躲在我頭發(fā)里面的笑臉。
他喜歡白色的東西,襪子內(nèi)衣褲,床單被套,書柜,杯子,手機,在家穿的休閑褲,這些全都是白色的,但那些出門穿的衣服總是黑色的,我常說他穿白色太耀眼了,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容易被人迷戀,他每次聽到這里,就像個孩子一樣笑的天真,說我的擔(dān)心是過于的,但,他是體貼的,為了我多慮而購置了黑色的衣褲,只為了出門穿,他是那么默默的懂我,并不言語而是以行動來消除我的多慮,每次見他穿一身黑衣出門,那些如天使般的耀眼的光芒消失了,但卻多了份冷冽的氣質(zhì),使我時常產(chǎn)生幻覺,那個,是另外一個他,一個冷酷的他。
時常在他熟睡時醒著,那么近距離的描繪他的輪廓,那么深刻的嵌入我的心里,烙印在生命里,不愿深藏,就那么高高的懸掛著,愛戀著,但又不敢太過靠近,生怕,打擾了這份美好,擔(dān)憂它的完整。
推開小窗,鐵欄桿外早晨的空氣清新而冰冷,深吸到肺里,一股通透貫穿全身,閉上眼,感覺風(fēng)的聲音,感覺遠處的早起而忙碌的人群,他輕輕的靠近,從身后貼上來,將臉放在我的肩膀上,亂糟糟的頭發(fā)扎著我的耳朵,癢癢的,那雙手圈在我的腰上,整個身軀像一件厚而暖的棉衣,牢實的將我包裹,他說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著涼的,我清楚,但第二天仍是如此,因為我知道那件厚實的棉衣,依然會自動的包裹我,如此相信,并坦然接受著。
我們從不爭吵,也無需爭吵,相處期間并不需要多少言語,只需要那么安靜的呆在一起便覺得知足,我常說,我們這樣不像情侶,他疑惑的望著我,然后我笑了,我說我們像是長期偷情的人,他的手便懲罰似的在我的頭上一頓亂蹭,弄的我的頭發(fā)變成鳥窩才肯罷手。
小夏,為我,把這頭長發(fā)留著,直到我們一起老死吧!
他的每一句話,對我而言,就像圣旨,心甘情愿的服從并時刻遵循,他不喜歡的我會全力摒棄,他喜歡的我會認真收集,他愛憐的我更是用我全部去呵護,他,便是我生活的中心,似乎是我們之間永恒的定律,我就那么愛憐著追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的悄然棲息在他的身邊,越來越靠近,屏住呼吸,只差那么一點,我便能擁有他的全部。
一切似乎過于美好,讓我產(chǎn)生幻覺,時常覺得這些都是編造出來的,他不是真實的,我在患得患失中糾結(jié)度日,他發(fā)現(xiàn)了,隨即抓著我,讓我感覺他的存在,他說,小夏,我在這里,如此真實,我在這里。
我們從不輕易說愛,因為愛的太深,單只用愛字是無法表明的,而我的愛太過沉溺,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漂木,死命的抱著,放棄他,就等于放棄生命,我死死的纏在上面,一刻不愿松懈,用盡我全部的力氣。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無法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哪怕是一分鐘,就如同一光年,時刻追尋他的身影,他擔(dān)憂我,但,卻是需要工作的,我無法放他出門,他只能將我鎖在家里,以防我到處找尋他。
時間里有個鬼,一直在向我訴說他的不忠,我罵他,打他,但他依然存在,我撕咬他,告訴他你滾,什么都不要說,我不相信你,你不要挑撥離間,我不相信你,你滾,咬累了,打累了,我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我躺在白色的床上,他趴在我的身邊,衣服上滿是干掉的血印,暗紅色刺痛我的雙眼,我知道我失控了,那個時間里的鬼什么時候變成了他,他被我打傷了,手上肩上滿是深深的牙印,我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流淌,他醒了,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擦掉我的淚,輕聲哄著,乖,不哭,不哭。
我知道我病了,但不清楚這是什么病,我努力吃藥,保持清醒,怕傷到他,于是讓他遠離我,他不聽,每次都過來強行抱著我,讓我乖,他說他不怕,他說他是男人,那些小傷不怕。
我沉溺在他的擁抱之中,以為我會這樣好起來,卻在他每次離開那么一小會里爆發(fā),我怕他厭倦我,怕他拋棄我,哪怕是出去1小會,我也擔(dān)心他會一去不回,我是那么病態(tài)的依賴他,不知道哪天他不見了,我會不會因此而崩潰到自殺,我想會的。
他最近喜歡跟我開玩笑,給我穿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袖子很長,他會從背后抱著我,那雙溫暖的大手,從肩膀慢慢滑落,將我的手從身前交叉,袖子從背后栓起來,讓我動彈不的,我奮力掙脫,但無能為力,讓他給我解開,但他只笑說我不乖,這是懲罰,我生氣,便四處打滾。
我們就像一對連體嬰,走到哪就粘到哪,不能分開,也無法分開,我不能沒有他,而他也不會扔下我,如此安心,我想我會好起來的,我說,等我好了,我們就結(jié)婚吧!他笑了,用力的點頭,他會陪我到那個時候的,我相信。
小夏,如果我愛上了別人,你還會在原地等我嗎?
會的,我會在原地等你的,但是中途我會離開一小會,他問去做什么,我說,去殺了那個你愛上的別人,他沉默了,之后就不在提及此事,我想我對他是重要的,他知道的,因此他不會愛上那個所謂的別人的。
夏天的末尾,那個早晨,我依舊推開小窗,等待那厚實而溫暖的包裹,但等到瑟瑟發(fā)抖他都沒從背后過來,房間里只有我,而他卻沒有了。
我無法平靜,潛意識里知道他走了,離開了,什么都沒變,唯一變的是他不在了,他去哪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失控的四處妄為,仍砸撞,什么都干,只想他快出來,讓我平靜下來,用他寬大厚實的胸膛抱著我,哄我,讓我乖,以前他總擔(dān)心我流血,如果我流血了,他一定會焦急的出現(xiàn),于是我笑了,別想離開我,無論什么方法,都會留住你,于是我用頭撞墻,一遍一遍的重復(fù),直到有人沖進來,他們把我按在墻上,無視我的嘶吼,我的掙扎面對他們?nèi)绱藷o力,圍觀的人群里,沒有他,我流血了,你知道嗎?那熟悉的味道,烙印在心的身影并沒如期而至,他愛上別人了,真的離我而去了,我癱軟了下來,不在掙扎,深陷回憶,尋找任何一個跟他又關(guān)聯(lián)的,他愛的別人也許就在里面,我要找到她,并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一股清涼的液體帶著一點刺痛,強行進入我的血管。
朦朧中,有個女人摸著我的額頭在說話。
小夏,他被掉走了,去其他醫(yī)院了,已經(jīng)不在這里,該醒了。
我知道了,就是她,一定是她,是她羨慕我們,所以拆散我們,明天,明天我就殺了她。
空澤 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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